甘肃景泰方言的程度表示法

王崇桂

(新疆师范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

一、引言

“景泰县位于甘肃中部，地处黄土高原和腾格里沙漠的过渡地带。东濒黄河，与靖远隔河相望，南连皋兰、永登两县，西接天祝藏族自治县和古浪县，北邻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左旗和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境内高山雄峙，丘陵起伏，沟谷纵横，滩川交错。”[1]截止2011年，“全县总面积5432平方公里，人口23万”[2]。景泰现属于白银市，有三个镇、11个乡、187个行政村，具体有条山镇、芦阳镇、正路乡、寺滩乡等。

景泰方言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自古至今，汉族与少数民族生活在一起，为当地文化及语言交流提供了条件。因此，景泰方言中含有少数民族语言特征，按照内部差异，县城内方言又分为正路和芦阳两个次方言区。

二、景泰方言程度表示法

景泰方言的程度表示法主要有四种，分别是程度副词、程度补语及重叠式。

(一)使用程度副词表示程度

1.“胡嘟”

景泰方言的“胡嘟”和普通话的“十分”“特别”等词一样，都是程度副词，经常使用“胡嘟+形容词”的结构，“胡嘟”放在形容词前面作状语，可以说“胡嘟多”，不能说“多胡嘟”。例如：

(1)这一双皮鞋我穿了有两年了，还新新个，质量胡嘟好。

(2)这个人说话态度差得很，胡嘟难缠。(难缠：刁蛮)

青海方言和宁夏方言的“胡嘟”也是程度副词，都是“十分”“特别”的意思，景泰方言和青海方言的“胡嘟”一样，可以指人的动作和自然界事物，当指一个人跑步速度快时，可以说“他跑得胡嘟快”，而不像普通话说“他跑得很快”，指今天风大时，可以说“今个天的风胡嘟大”，不说“今天的风很大”；宁夏方言的“胡嘟”只指人的动作，不指自然界事物；景泰方言和青海方言的“胡嘟”在指人的动作时，没有感情，多是客观描述，而宁夏方言的“胡嘟”在指人的动作时，带有否定情感。通过比较，景泰方言、青海方言和宁夏方言都可以在指人的动作时用“胡嘟”，如“胡嘟快”，而在指自然界事物，只有景泰方言和青海方言可以用“胡嘟”。通过比较发现，景泰方言和青海方言的程度副词“胡嘟”比宁夏方言的程度副词“胡嘟”使用范围大，且不含否定意义。

2.“稀不”

在部分方言区，如内蒙古西部地区的“稀”是独立的程度副词，可以说“今天的菜汤稀香”，这里的“稀”是“特别”和“十分”的意思。而兰州方言和景泰方言的“稀”与“不”组成“稀不”格式，表示的程度重，指内容程度超出了说话人的心理准备，有积极和消极两种态度。例如：

(3)这个鱼罐头稀不好吃了的。

(4)这个铺子里的烟稀不贵了的。

以上句子中，(3)表示积极的态度，表达了赞赏、喜爱之情；(4)表示消极的态度，表达了厌恶、不满之情。“稀不”作程度副词使用很广泛，永登方言和皋兰方言中的“稀不”和景泰方言的一样，都是程度副词。从景泰县的所处位置分析，景泰县南连皋兰、永登两县；从景泰县的历史沿革分析，景泰县曾属皋兰县管辖，后来又从皋兰县撤出，这些因素都为语言交流提供了客观条件。

3.“淡薄”和“稍微”

景泰方言的“淡薄”和“稍微”是副词，它们的作用和普通话的“稍”和“稍微”一样，都作程度副词，表示的程度低。例如：

(5)你淡薄拾掇快些。

(6)你稍微一等，我就来了。

景泰方言的“淡薄”和“淡薄名利”中的“淡薄”不一样，是个程度低的副词，读轻声，表达积极或消极态度，“稍微”也表示低程度，经常与副词“一”一起使用，再跟形容词或动词说明程度较浅或动作较快，当“稍微”后加的成分是否定词时，则表示与实际结果相反的另一种情况，表达消极态度。将“淡薄”和“稍微”作比较得出两者的共同点为都是程度低的副词，不同点为“淡薄”表达积极或消极态度，而“稍微”表达消极态度。

(二)动词、形容词后加补语表示程度

景泰方言常用补语表示程度，有“动词、形容词+得+不行”和“动词、形容词+得+说不成”的结构，补语后不加宾语或其它成分，表示积极和消极态度。

1.“动词、形容词+得+不行”式，例如：

(7)她兄弟爱看学习得不行。

(8)树上的梨子多得很，就是都尕得不行。

2.“动词、形容词+得+说不成”式，例如：

(9)十里沙河的籽瓜甜得说不成。

(10)李家的尕孙子坏得说不成。

以上句子中，(7)和(9)表示积极的态度，表达了说话人的赞赏、喜爱之情；(8)和(10)表示消极的态度，表达了厌恶、不满之情。

3.“动词、形容词+得+了不得”式

普通话经常用“极了”和“不得了”来作程度补语，有“好吃极了”、“好吃得不得了”等句子，景泰方言不用“极”，经常把“不得了”变成“了不得”，表达积极或消极的态度。例如：

(11)天气晴得了不得。

(12)头晕得了不得。

以上句子中，(11)表示积极的态度，表达了说话人的喜欢、羡慕和赞许之情；(12)表示消极的态度，表达了批评、不满之情。

(三)重叠式表示程度

景泰方言可以用形容词、副词的重叠式来表示程度，构成ABB结构。

1.形容词的重叠式

形容词的重叠式主要有单音节形容词和双音节形容词，其中单音节形容词又分为 “ABB”式和“A着+A着”式，双音节形容词有“AB+AB的”式。

第一，单音节形容词中的“ABB”式，有“白生生(颜色白)、白渣渣(脸色苍白)、红丢丢(颜色鲜艳)、黑压压(人多拥挤)、清亮亮(清澈)”等等。

第二，景泰方言的“着”还可以和前面的形容词重叠，表示程度加深，一般有“A着+A着”式，例如：

(13)这个猪娃子吃上不长肉，尕着尕着，尽长不大。

第三，景泰方言的双音节形容词为“AB+AB的”式，例如：

(14)他的娃这两年没人给操心，娃脸黑瘦黑瘦的。

2.副词的重叠式

副词的重叠式ABB式，有“歪狠狠(说话态度差)、急勾勾(做事慌张)、葛嚓嚓(吵闹)等等。

重叠式表示程度在甘肃方言中使用很广泛，在靖远方言、兰州方言、武威方言和定西方言中都存在，一般在交流时也不会产生歧义，当指人或某个事物细白时，都可以说“白生生”，普通话句子“这个孩子皮肤很白”，在甘肃方言中可以说“这个娃肉皮子白生生的”；指人或某个事物成长速度慢时，甘肃方言可以用“尕着——尕着”来表示；指某些人说话很大声或某个地方很吵闹，在甘肃方言中可以用“葛嚓嚓”，在“下课铃声响后，校园里听着很吵闹”这个句子中，普通话用“吵闹”来描述当时的状况，而在甘肃方言中，则多说“葛嚓嚓”，句子就变成了“下课铃声响罢，学校里听着葛嚓嚓的”的表达。用形容词、副词的重叠式来表示程度，这是甘肃方言及景泰方言与普通话程度表示法的不同之处。

三、结语

景泰方言的程度表示法独特又意义丰富，表达效果准确又生动，具体可以分为三种表示法，第一种是使用程度词语表示程度；第二种是使用动词、形容词后加补语表示程度；第三种是使用重叠式表示程度。在景泰方言多种多样的程度表示法中，有吸收了少数民族语言的“胡嘟”以及用语音拉长来表示程度的方法，反映出景泰方言在与少数民族语言交流中除了有词汇的接收，还有语法上的接收。除此之外，景泰方言的程度表示法和兰州方言中的皋兰方言及永登方言程度表示法很相似，原因有两点：第一，从地理位置来看，景泰县南连皋兰、永登两县，人口流动和交流频繁。第二，从行政划分来看，曾在1958年撤景泰县将其归并皋兰县管辖，后又撤出，这都为两县方言互相接收和影响提供了客观条件。总之，根据景泰县当地的语言风格及多样的程度表示法的配合使用，长期以来便形成了景泰方言程度表示法的独特表达效果。

注释：

①张世军，杨悦春．景泰史话[M].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11：03.

②杨悦春．景泰古今[M].景泰：景泰县地方志办公室，2000：09-10.

③景泰县志编纂委员会．景泰县志[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