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柱产业的更替:清代建阳刻书业衰落原因补证

2021-12-28 10:10耀
关键词:书坊建阳书业

奚 耀 宇

(西北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建阳自宋代始就是全国刻书中心之一,元代继续发展,依旧保持着刻书中心的地位,到了明代,尤其是嘉靖、万历年间,建阳的刻书业达到鼎盛时期。然而,建阳刻书业从明末清初开始逐渐衰落,以致一蹶不振。前人关于建阳刻书业衰落原因的研究大致有以下几方面。一是战争方面。林应麟认为,由于南明政权盘踞福建地区,建阳多次成为军事对抗的前线,直至康熙早期这种局面才结束。战乱使建阳地区的书坊损毁,刻书家族外逃,建阳人口锐减,这是建阳刻书业由盛转衰的关键因素[1]404-405。二是政治方面。贾晋珠认为,建阳几个刻书家族如余氏、熊氏均有支持南明政权的表现,这可能使得清廷在征服该地区后对当地刻书业严加管控[2]310。此外,清初政府为控制思想而推行的“文字狱”以及大规模禁毁书籍也导致刻书业进一步衰落。三是文化方面。吴世灯认为,清代建阳的文化教育水平远不及此前任何一个时期,很难找到学者兼刻书家的人物,或是既会编著又参加校勘的学者或书坊主,长此以往,建阳刻书业必然衰落[3]。四是经济方面。方彦寿认为,在建阳刻书业衰退的同时,南京、苏州、杭州、福州、四堡等地刻书业崛起,建阳书坊因为文化环境、刻书技术、书籍质量等方面处于劣势,难以在竞争中胜出,致使书籍销路不畅[4]458-462。施鸿保道光年间在福建地区做官游历,根据亲身经历写下《闽杂记》,其在《麻沙书板》中说:“今则市屋数百家,皆江西商贾贩鬻茶叶,余亦日用杂物,无一书坊也。”[5]3以上几位学者从多方面对建阳刻书业的衰落进行阐释,但从经济角度来看,仍有值得补充的地方。笔者从建阳产业入手,考察茶业与刻书业衰落的联系。

一、明代刻书业的衰退与复兴

元末至明前半期,全国各类刻书业曾出现较严重的衰退,“特别是建阳,其明刻本,只有10%生产于明代前半期(1500年之前)”[2]320。明政府为统治思想禁印小说,“禁印小说的结果是,明前期的一百多年间,建阳书坊竟无一本小说刻本流传下来”[4]216。嘉靖《建阳县志》载:“书籍出麻沙、崇化两坊,昔号图书之府,麻沙书坊毁于元季,惟崇化存焉。”[6]33弘治十二年(1499),“福建建阳县书坊又被火,古今书板荡为灰烬”[7]21。贾晋珠认为,15世纪上半叶两次与建阳地区相关的起义,可能阻碍了闽北从元明交替的动荡中恢复元气[2]189。明代前半期建阳刻书业遭受了兵火骚扰、政府压制、书坊损毁等方面的打击,衰退不少。然而,“嘉靖时麻沙刻书有所恢复,而崇化更盛”,“嘉靖《建阳县志》卷五载建阳书坊书目多至四百五十一种,是嘉靖二十四年(1545)的数字,自二十四年以后到明末建本小说杂书更如夏夜繁星,其数当在千种左右,占全国出版总数之首位”[8]266-267。方彦寿认为:“明嘉靖以后,是建阳刻书业的鼎盛时期。无论是书坊,还是刻本的数量均比明前期多出若干倍,并远超宋元。”[4]282胡应麟说:“凡刻之地有三,吴也、越也、闽也……其精吴为最,其多闽为最,越皆次之。”[9]43这是对于刻书数目和书坊数量的对比。在销售方面,嘉靖《建阳县志》载:“书市,在崇化里,比屋皆鬻书籍,天下商贩者如织,每月以一、六日集。”[10]6这证实了贾晋珠所说刻书业是宋元明时期建阳的“经济与文化的生命线”[2]193,此时刻书业称得上是建阳的支柱产业。

由明代前期的衰退到明末的繁盛,建阳刻书业在明代有一个复兴的过程。刻书业能够复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经济方面来看,嘉靖以后新兴市民阶层出现,“他们积极追求人权和个人享乐,小说、戏曲等能充分带来感官快乐的娱乐性书籍成为了这些市镇新兴阶层的精神寄托。小说的阅读者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物美价廉的建本书籍极受下层市民的欢迎”[11],建阳书籍在当时有着广阔的市场。对此,明代学者谢肇淛认为:“闽建阳有书坊,出书最多,而板纸俱最滥恶,盖徒为射利计,非以传世也。”[12]266“板纸俱最滥恶”意味着刻印书籍的成本低,“出书最多”意味着生产力强。市场广阔、售价诱人、成本低廉、生产力强,建阳刻书业在此时成功做到了薄利多销。这也印证了贾晋珠的观点:“对图书出版中心来说,只需要将图书作为商品,能够生产、销售并获得利润即已成功,并不需要在当地消费掉。”[2]321因此,从经济角度来说,刻书业在衰退后依旧占据强势的经济地位,仍能获取相当的利润,这是建阳刻书业得以复兴的一个重要因素。

对比建阳刻书业的两次衰退,明前期衰退的结果是“比屋皆鬻书籍”,清前期衰退的结果却是“皆江西商贾贩鬻茶叶”且“无一书坊”。清初,建阳地区的畅销商品由书籍变为茶叶,书籍退出建阳市场与茶叶占据建阳市场处于同步状态。

二、清代建阳茶业崛起并取代刻书业成为支柱产业

建阳地处闽北山区,一直有种茶的传统,“农力甚勤,桑麻被陇,茶笋连山”[13]5。但在明代,茶业没能得到良性发展。一方面,“我国饮茶习俗发生很大的变化,从崇尚腊茶转为推崇散茶,因此福建腊茶再不受重视渐渐断绝生产,而福建的散茶也因种种因素打不开市场”[14];另一方面,“明代福建最重要的茶区武夷山和北苑仍处在官方贡茶制度压制下,生产萎靡不振”[14]。但茶叶却在清代道光时期成为畅销商品,以至于取代了刻书业成为建阳地区的支柱产业。

(一)清代茶业崛起原因

1.政府对茶叶的管制放宽

与明代受制于官方不同,福建茶业在清代间接得到了国家相关政策的支持。据《清史稿·食货五·茶法》记载,政府虽沿袭明代茶法,“曰官茶,储边易马;曰商茶,给引征课;曰贡茶,则上用也”[15]3651,同时也明确说明,“盛京、直隶、河南、山东、山西、福建、广东、广西均不颁引,故无课”[15]3653。“引”即“茶引”,是官府发给茶商的茶叶运销凭证,没有“茶引”的限制也就意味着茶商可以任意购买茶叶,不用纳税。乾隆五年(1740),“谕曰:……向闻山多田少之区,其山头地角闲土尚多,或宜禾稼,或宜杂植……嗣后凡边省内地零星地土可以开垦者,悉听本地民夷垦种,并严禁豪强首告争夺,俾民有鼓舞之心而野无荒芜之壤”[16]4884。此谕一出,促使本来就山多田少的建阳人向深山老林进发,大量的山地被开发成耕地和茶山。到咸丰时期依然如此,咸丰五年(1855),福建巡抚吕佺孙言:“闽茶向不颁给执照,征收课税。”[15]3659清政府对于福建茶叶的售卖政策比明代宽松。因此,无论是茶叶的销售还是种植,清政府都颁布了对福建地区较为有利的政策。

2.茶叶经济效益突出

陈盛韶于道光四年(1824)莅任建阳,他对茶业的经济效益评价道:“其租息颇廉,其产殖颇肥。”[17]54建阳茶叶大部分是由外地人租赁成片茶山进行规模化种植的,“建阳山多田少,荒山无粮,以历来管业者为之主。近多租与江西人开垦种茶”[17]54。当地乡民“岁受赁钱数百文,听其垦种”[18]227-228。茶山的租赁价格低廉,茶叶成本相应下降。建阳地区“茶每岁三收,苎每岁四收”[18]311,茶叶的成熟时间短,大规模种植能获得可观的收入。

“从18世纪起,闽北地区已生产出许多著名的红茶品种……这些品种在欧洲市场上拥有巨大的需求量”[19]77。清代闽茶主要面向国际市场,以《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的数据为例,康熙四十三年(1704)英国东印度公司“肯特号”商船驶往广州,采购茶叶105 000磅,其中武夷茶为20 000磅[20]151-152;到康熙六十一年(1722)前后,该公司“埃梅莉亚公主号”与“莱尔号”从中国进购的茶叶共4 500担,产于福建的武夷茶、工夫茶2 500担[20]190。此后,福建茶叶在英国销售量持续走高,乾隆五十二年(1787)三月,英国东印度公司在贸易季度结束时共运出茶叶153 011担,福建茶叶(武夷、工夫、色种)共98 535担[21]147;乾隆五十七年至五十八年(1792~1793),英国东印度公司每年茶叶总需求量为18 370 000磅,其中福建茶叶为13 170 000磅[21]285-286。以上仅以英国为例,实际上这一时期还有法国、荷兰、俄国、美国等国家大量购买茶叶。

国际市场对福建茶叶的需求量增长迅猛,茶叶销路自是不必担忧,售价也得到保障。如康熙六十一年前后东印度公司订购的福建茶叶中,每担最低27两银,最高38两银[20]190;到乾隆五十二年,福建各类茶叶每担最低12两银,最高54两银[21]147。张晓宁通过分析得出“闽茶每担约银12两,18世纪末,每年约140 000担茶叶转输广州,即每年至少有2 000 000银元流入闽北”[19]86。低成本、高回报,建阳茶业的经济效益十分突出。

由于茶业经济效益好,“土著人民效尤垦种者亦复不少,岁加稠密,连冈互嶂,有田之家无能禁止,遂成积重难返之势”[18]310。因茶叶需要及时采摘,所以茶季时建阳吸纳众多劳动力从事采茶、制茶、包装、挑运等工作,“当春采摘时,招集外间游民甚众”[18]309,“春二月,突添江右人数十万,通衢、市集、饭店、渡口,有轱击肩摩之势”[17]54。茶业的发展壮大,也使与其相关的其他行业受益颇多,常见的如餐饮业、运输业等。在建阳甚至还出现了安保服务:“茶商往来之地,盗贼出没其间。……自三月至八月,巨案颇多,盖利有以招之也。非选勤能丁役缉捕护送,无以安行旅。”[17]55这些都表示茶业成为促进当地经济增长、带动其他产业发展的重要产业,茶业的地位在建阳举足轻重。徐经为此总结道:“茶利之兴久矣,养活数千家。”[22]226

(二)茶业取代刻书业成为支柱产业及过程

1.清初至康熙中期:茶业缓慢发展与刻书业渐有起色

清代伊始,茶业处于缓慢发展阶段,原因在于:一方面,明代茶业无良好发展,改朝换代之后茶业需要一段恢复的时间;另一方面,“直到17世纪末,输入西欧的茶叶数量仍相当有限”[19]79,国外市场尚未完全打开,没有需求量的刺激,茶叶产量难有较大提升。

康熙十三年(1674)前后,建阳一些书坊重新开始营业,试图复兴之前的盛景。施鸿保也说“国初时其业犹未废矣”[5]3。实际上,在康熙中期,建阳书坊的经营状况确实有所恢复,如康熙二十七年(1688)、三十四年(1695)有外省学者慕名到建阳寻书、刻书[4]449。康熙三十七年(1698)夏,清廷编修查慎行和检讨朱彝尊由江西经分水关入闽,特意到建阳寻访书籍。查慎行作《建溪棹歌词十二章·其四》诗:“西江估客建阳来,不载兰花与药材。点缀西山真不俗,麻沙村里贩书回。”[23]10此时依旧有读书人来建阳寻访、购书。

2.康熙后期至乾隆时期:茶业迅速发展与刻书业的低迷

“18世纪初,茶叶开始成为西方从中国输出的主要商品……因而在西方与远东的贸易中,18世纪被称为‘茶叶世纪’”[19]77。闽茶供不应求,福建茶业正式迎来发展的黄金时期。其间,乾隆五年土地政策的推行使福建可利用土地进一步扩大,茶叶种植规模也相应扩大。乾隆二十二年(1757),“本省贸易之大,无过茶叶、杉木、笋干三项”[24]87,此时茶业在福建已占据重要经济地位。从具体地区来看,“18世纪,茶叶成为闽西北最大的产品。在中国,其他的农业商品生产地区,都无法与闽西北地区商品生产水平相比”[19]80,建阳属于该地区,茶业的发展形势喜人。

而此时,刻书业的复兴并不顺利。金埴在其作品《不下带编》中提及建阳与其他刻书中心的兴衰变化:“六十年前白下、吴门、西泠三地之书尚未盛行……今闽版书本久绝矣,惟三地书行于世。”[25]65白下指今南京,吴门指今苏州,西泠指今杭州。乾隆十九年(1754)《福州府志·序》载:“闽地藏书之家多散佚,麻沙板近少雕镂。”[26]11虽然金埴的“久绝矣”过于绝对,但国内市场上闽版书显然已被其他刻书中心的书籍取代,建阳刻书业发展前景堪忧。

3.嘉庆、道光时期:茶业发展壮大与刻书业“无一书坊”

道光《建阳县志》载:“按今桑麻不过十之一,笋十之一二,惟茶居十之八九,茶非民食所急,而茶山之害田,不可胜言。”[18]305茶叶种植发展到“茶山袤延百十里,寮厂林立”[18]309的规模,致使粮食种植规模下降,建阳需依靠从其他地区运粮来保证粮食供需平衡,“浦、松、政商运至郡者,常供阳、崇搬籴”[27]21。徐继畬道光年间在福建任职,看到建宁府、邵武府等地“每年茶季,棚寮遍野”[28]1。道光二十五年(1845)后,茶铺遍布建阳,茶叶成为建阳地区的畅销商品,茶业已成为建阳的支柱产业,取代了刻书业在宋、元、明时期建阳“经济生命线”的地位。

清代建阳刻书业在复兴初期虽然有起色,但与此同时,茶叶逐渐受到国人乃至世界喜爱且经济效益突出,茶业发展壮大并成为建阳的支柱产业。建阳刻书业在复兴的过程中,无法继续维持其在建阳经济地位的优势。在利益的驱使下,无论是书坊还是刻书业从业人员,都会受到茶业的影响。

三、茶业成为建阳支柱产业对刻书业的影响

(一)马太效应:茶业从多方面排挤刻书业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同属于建阳当地产业的刻书业与茶业会产生“马太效应”。“马太效应”是指“在一定条件下,已经占据优势地位者优势不断增强,而已处于劣势地位者劣势日趋显著的两极分化不断加剧的社会现象”[29]868,即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劳动力方面,茶业中的采茶、包装和挑运等工作没有什么技术方面的要求,对从业者要求较低;茶业的经济效益与影响力日渐提高,而刻书业则处于低迷状态,经济效益不佳。茶季时,茶业不仅吸引建阳本地的劳动者而且也使众多外地人来建阳从事与茶业相关的工作,甚至从事刻书业的工人为了赚取更多报酬转而从事与茶业相关的工作,导致刻书业劳动力短缺。

土地方面,建阳山多田少,茶叶与树木、竹子的种植都以山地为主,茶叶的种植规模随着产业的发展不断扩大。到道光时期,茶叶的种植面积占据了建阳可种植面积的十之八九,如此,树木与竹子的种植规模就减少了。木材与竹子是建阳刻书业的主要原材料,种植面积的缩小,必然导致刻书原材料减少。因运输成本较高,建阳刻书作坊从其他地区采购木材、竹子等原材料就会使成本提高,本来就不太挣钱的刻书业几乎没有利润,刻书业很难继续向前发展。

商品经济方面,建阳茶业与刻书业在经济效益与影响力上的差距不断扩大。茶叶利润丰厚、市场广阔,建阳刻书业因文化环境、刻书技术、书籍质量等方面处于劣势,而难以与其他刻书中心竞争。由于建阳地区的书籍销路不畅,商铺经营书籍无利可图,于是纷纷转向经营利润更高的茶叶。原本作为书坊的铺面转为销售茶叶的商铺,于是形成建阳“市屋数百家,皆江西商贾贩鬻茶叶”与“无一书坊”的局面。刻书业不像餐饮业、运输业等,能凭借茶业的发展而有所发展,反而会因为茶业的发展壮大而导致其更加衰弱。

(二)自然灾害:茶叶无序种植致使灾害加重

乾隆五年的土地政策与茶叶大规模的种植,导致建阳地区水土流失严重,自然灾害频率增加。乾隆至道光时期是建阳茶业不断发展壮大的时期,道光《建阳县志》载,“自是逢淫雨或骤雨,溪辄涨作红色,田多推荡,其不大坏者,亦半成硗确,大率逾三五载辄复加甚,越今四十余年,益荡坏极矣,总由茶山日辟,田日受坏”[30]621,指明茶叶无序种植与水土流失严重密切相关,而这也导致了自然灾害的高发。

民国《建阳县志》记载了建阳地区从乾隆到道光时期发生的自然灾害。首次记录的是乾隆十五年(1750)的水灾[31]22,最后一次是道光十六年(1836)的旱灾[31]26,前后共87年。其间,乾隆十五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共发生了3次自然灾害[31]22-23,乾隆四十四年(1779)到嘉庆十二年(1807)共发生了13次自然灾害[31]23-24,嘉庆十三年(1808)到道光十六年共发生了28次自然灾害[31]24-26,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灾害的频率不断升高。

自然灾害对当地产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茶业也是如此。“今以茶山连冈互嶂,每遇大雨,则四郊茶山之水,挟沙石黄泥,汹涌飞下,由山沟而田涧”[18]228。但是,由于效益突出、产业庞大,自然灾害并没有对茶业的发展产生很大影响。道光二十五年后“皆江西商贾贩鬻茶叶”即可证明。与之相反,自然灾害的高发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刻书业的发展。道光《建阳县志》载,乾隆“五十六年而后,频年水灾,或至城垣脚下,或入城逾数十步、百余步。或一岁四三次以数见,不备书”[30]623。道光十四年(1834)的雹灾,“薄暮狂风自西来,大雨雹如万炮齐发,声势汹涌,大皆如拳、如盎、如巉岩石。其尤大者,或长如枕,或方正如砖,或称之二十有二斤,平地积厚五六寸”[30]629。还有嘉庆二十五年(1820)的旱灾[30]624、道光十二年(1832)的大雪[30]628、道光十六年的大荒[30]630等,这些灾害是《建阳县志》编修者所见到的同类灾害中最严重的。灾害导致房屋损毁,道光十四年雹灾后,“自县坊、三桂里、考亭溪、南水、东洋源等处,下至白槎铺,计十里许,数十村屋瓦率成齑粉,而西向栋宇尤甚”[30]629。旱灾、水灾、雪灾、雹灾等致使粮食歉收。建阳茶叶种植规模过大、茶厂众多,粮食歉收、人口过多,导致米价昂贵。嘉庆二十五年旱灾后,《建阳县志》编修者认为:“米价昂贵实自嘉庆二十五年始。米价之贵,半由于粮田之歉,半由于寮厂之多,而其源皆根于茶山之日辟也。”[30]625自然灾害使建阳刻书书坊损毁严重,也使书籍的运输和原材料的获取受到影响,致使原本就盈利甚微的刻书业经营成本增加。随着米价的上涨,拿着微薄薪水的刻书业从业人员为生存而另谋他业。建阳从事刻书业的书坊在几无利润、缺少人手的窘况下关门或直接转让,于是就有了道光二十五年建阳“无一书坊” 的局面。综上,由茶业导致的自然灾害高发也是影响刻书业发展的原因之一。

四、结 语

建阳刻书业在其繁盛时期以谋利为主而并非单纯的关注文化传播。作为建阳曾经的“经济生命线”,刻书业因为战乱等诸多原因衰退,如果在复兴时能够占据主要经济地位,那么结果将是刻书业继续在建阳做大做强。但是,茶业在清代成功取代刻书业成为建阳支柱产业。茶业在政策及经济效益上优于刻书业,大量占据劳动力、土地、商铺等资源,严重挤压了刻书业的生存空间,成为阻碍刻书业复兴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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