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晖
著名評论家雷达说:“张欣是最早找到文学上当今城市感觉的人之一。张欣善于揭示商业社会人际关系的奥妙,并把当今文学中的城市感觉和城市生活提到一个艺术的高度,她始终关怀着她的人物在市场经济文化语境中的灵魂安顿问题。”
长篇小说《不在梅边在柳边》出版,张欣的书迷觉得作家的创作力已臻顶峰。穷乡僻壤出生的男女主角,经过受高等教育与自己的打拼,完全洗白了自己的身世,成为都市的成功人士,女的嫁入豪门并执掌家族企业,男的是名校物理教授。他们自我毁灭的故事在惊心动魄之中,流露着作家巨大的悲悯、柔情和对现世的警策。
此之前的《终极底牌》与最新的长篇《千万与春住》,仍然是繁华都市人生沧桑的出色描绘,仍然是变迁与诱惑对人性的考验,但无论是男性形象还是张欣擅长的女性形象,都以其独特坚定的价值观让我们深深感动。张欣永远没有停下她探索人性的脚步。
1969年入伍当兵,曾任卫生员、护士、文工团创作员,1984年转业的张欣,15年的部队生涯无法不在她的文字里留有烙印。那就是英气勃勃,深情款款。从事创作30年来,她的许多作品被拍成影视剧,但是她文字的魅力总是吸引读者以读她的小说原作为快乐来源。
20多年前,张欣因为中篇小说《首席》而获得“上海文学奖”。对于人性有深刻揭示的她,其实一直是有着“嫉恶如仇”的理想主义立场。只是一个作家强大的悲悯气场更超然于具体的人事刻画,对于颓败、凋落、毁灭的结果,或批判、或惋惜、或幽默调侃,作品的审美性也就独立自在,光芒四射。“庄重文文学奖”“百花文学奖”“鲁迅文学奖”……时间替张欣交出了创作辉煌的答卷。
一方面是来自部队生涯的严谨与肃正,另一方面是在广州这座南方都市生活了30年的生活积累。这两方面的优势,给予张欣的写作以绝妙的张弛有道。她笔下的市井,充满趣味,俗事雅写;她书中的人物,背景逆反,命运传奇。
1990年,张欣毕业于北京大学作家班。这个班,同时出现了多位影响中国文坛的优秀者。张欣的学习并没有因为毕业而结束,她是一个用心博学的勤奋者。时尚业、建筑业、室内装潢、医学、矿业、健身、音乐、飙车、风水说、物理学、银行业务、私募基金内幕、整容业、公安局、枪械、高尔夫、宠物店、漫画行业、金融管理、电子产品……她的每一部小说,但凡涉及都市各式元素的描写都井井有条、娓娓道来,准确详实又空灵好看。就像她描写城中村杂乱的人与景,与描写亿万富翁的高贵府邸,同样都栩栩如生。
作家不可能什么都懂,但读者希望作家是万能宝库,无所不知。每一部新小说所需的“硬核技术”,张欣都做足了功课。
人物令人信服的原因就是这样来的。阅读的多重收获也是这样来的。这世界有多奇妙与艰深,作家就有多大的勇气与胆略去作探讨研究。一切时尚的元素又哪里仅仅是物质的意义或者是社会的情境,人心就是在不断的变迁中变化或者沉淀的。
细节是一切。写作期间,她曾写到一群公司同仁进了一家云南餐馆,喝了两瓶五粮液。她虽然不喝酒,但还是感觉不对劲,后来又重新去了云南馆子,换成酸木瓜酒便比较妥帖。张欣说:“《红楼梦》里写了许多日常,让人感到故事里面的真实与温度,以及敬畏与慈悲,琐碎的凡间烟火背后,是数不尽的江河日月烟波浩荡。”
好故事与无可挑剔的细节,出色的想象力与敏锐的现实观察力完美交织于一体,张欣的都市题材小说既是近30年来现代社会不断发展的写照,而其艺术性又经得起时间的淘洗。张欣信奉的是小说“朝深处想,往小里说”。“只走心,也只会走心。”她赞同作家阿来的观点,“小说的深度不是思想的深度,而是情感的深度。”“如果你根本没有动情,你也感动不了别人。”
小说《浮华背后》是2001年出版的“金收获丛书”之一。在小说最后的访谈中,张欣说:“希望成为读者心灵上的朋友。我想,我更关心的还是人,人心和人性。”20年以后,她的散文集《泡沫集》出版,似乎是她写作观的绝好证明。
即使作品拍成热门影视,即使获奖频频粉丝无数,即使10部长篇小说代表作组成的丛书浩然可观,但是张欣依然低调生活,埋头写作,只为下一个构思吸引。
《泡沫集》里的文章,主要收集于她开的一个专栏。她的散文完全是心与心的对谈。她谈的那些问题,是我们在城市生活中都会遇到的棘手难关,或者忧虑的疑惑。
她说:“时间能治百病。”“平静而有品质的生活是可以滋养心灵的,心灵的丰富也能高人一等。”“间距的要害是:越亲密,越脆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至于女性,她说:“一辈子那么长,蜜月期那么短,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遇到闪失,是不是还是自己最可靠?”“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最是无用又耽搁时间,那就是担忧、责难和评判。”
作为成功的小说家,这些“压箱底”的人生智慧,张欣一点不怕它们“曝光”,她的确是把读者当作自己的朋友。
她散文的亲切细致、直率睿智,并不解构她作为出色小说家的神秘与功力。她既是实力派,又是偶像派。对于心灵丰富的人来说,她说得多,但保留得更多。
做张欣的读者,是幸福的。
(王世全摘自《今晚报》)(责编编辑 辛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