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莫迪”，轰然坠落

胡博峰　湄可

比平·拉瓦特

印度首位国防参谋长比平·拉瓦特12月8日在泰米尔纳德邦坠机身亡，这条消息立刻刷爆当地媒体。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已引起各种议论。有人说，拉瓦特死得蹊跷，可能是他主导的“军改”动了其他军种的奶酪，所以遭到暗算。也有人感叹，这位对华强硬的鹰派将领猝然死亡，让印度对抗中国少了本钱。还有人猜测，拉瓦特留下的国防参谋长宝座正让三军高官们暗地里摩拳擦掌。

回头看拉瓦特遭遇的这场空难，很多人会叹一声“运气不好”。

12月8日那天，载有拉瓦特一行14人的米-17V5型直升机从苏卢尔空军基地出发，前往陆军国防参谋学院，却在距离该地只有10公里的地方坠毁。原本两三分钟就能飞到目的地，偏偏就出了事。

直升机坠毁在森林里，火势很大，附近居民曾试图扑灭大火，遗憾没能成功。当地男子库马尔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之一，他说自己看到3具尸体，后来发现其中有个人还活着，向他要水喝。他和同伴用床单把这个人抬出来，随后救援人员带走了这个人。几个小时后，库马尔通过照片确认，要水的人就是拉瓦特。

出事当天，据报当地天气是低云、高湿度，不利于直升机飞行。从印媒发布的现场视频看，当时空中雾气非常重。据推测，飞机失事可能是因为飞行员降低高度失误造成撞击地面。有目击者说，当时直升机从山谷快速爬升，然后撞入密林之中，机上燃料爆炸燃烧，引发了熊熊大火。包括拉瓦特在内，直升机上有13人当场遇难，唯一的幸存者机长瓦伦·辛格，12月15日也去世了。

这又牵出一种“阴谋论”，说陆军参谋长出身的拉瓦特当上国防参谋长后，损害了空军利益，引来报复——他曾在谈到战区改革时说，空军只是陆军的“支持部队”。2015年，他搭乘猎豹直升机出行时也出过事，不过那次是陆军的飞机，他捡了一条命。这次的直升机隶属空军，他似乎就在劫难逃了。虽然米-17V5是印度政要国内跨邦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安全性有保证，但印度空军拥有的同型号直升机，2018年4月和2019年2月各摔过一架，多名官兵遇难。

目前，直升机黑匣子已找到，拉瓦特之死要归因于机械故障、操作失误还是另有隐情，不日当有答案。但印度军中的隐秘内情，就不是黑匣子能解开的了。

中将之子出手狠辣

12月10日，在拉瓦特两个女儿的主持下，拉瓦特的遗体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布拉尔广场依印度教仪式火化，军方为其鸣放了17响礼炮。根据印度礼炮鸣放的禮宾规定，19响礼炮才是军方高层离世所能获得的最高等级哀荣。有传言说，莫迪原本打算在2022年3月拉瓦特退役时给他加封“陆军元帅”。这可是空前的殊荣，印度独立以来只有两人“挂帅”。看来，拉瓦特的运气确实不好。

当然，回顾拉瓦特的军中升官记，他的运气又好到极点。

1958年，拉瓦特出生在印度北阿坎德邦的一个拉吉普特家庭。他是刹帝利种姓，在印度种姓等级中是第二等，是王公贵族的阶层，从事军政事务。拉瓦特家族可谓“世代簪缨”，祖上数代都是高级将领，父亲官至陆军中将，1988年从陆军第一副参谋长职位上退休。这样的家世，拉瓦特已注定可以“躺赢人生”。

拉瓦特毕业于印度军事学院。南亚很多国家的军队高官都有在该学院学习的经历。从这个学院毕业的印度学生，一服役就获得中尉军衔。此后他还曾在印度国防参谋学院和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学院学习。

左上图：2021年12月8日，拉瓦特搭乘的军用直升机在印度泰米尔纳德邦坠毁。左下图：2021年12月9日，警察在拉瓦特在新德里的住宅门口守卫。右图：2021年12月9日，莫迪在新德里帕拉姆技术机场向拉瓦特等遇难者表示哀悼。

1978年，20岁的拉瓦特入伍，1979年1月进入第11廓尔喀步兵团第5营。他父亲当过这个营的营长。这个营部署在中印边境实控线东段。在1987年中印桑多洛河谷冲突中，已是该营营长的拉瓦特经常率部采取扩大巡逻范围、修建道路等各种手段，企图蚕食实控线中间地带的无人区。他这段与中国军队对峙的经历，通过印度媒体的吹嘘炒作，帮助他成了印度民众眼中的“英雄”。他拿到了战时英勇勋章，迅速成为印度陆军的“少壮派”代表。而且，印度陆军随后也在军费拨款中争到了超过海空军的份额。

尝到甜头的他，鼓噪“中国威胁论”的劲头越来越足，成了对华关系上名副其实的激进鹰派。今年9月，他以国防参谋长身份出席新德里印度国际中心的活动时，以所谓“文明冲突论”形容西方世界与中国的关系，引发炒作。不过，印度外长苏杰生次日赶忙“灭火”称，印度不支持任何文明冲突的论调。到11月，拉瓦特又声称“中国是我们今天的头号敌人”，如果印度与中国作战，将会“同时争取美国和俄罗斯的支持”。

当然，长期待在中印边境一线部队的拉瓦特，了解中国军队的实力，在较量时还知道分寸。但他又需要打造“悍将”人设，那就挑“软柿子”捏。2008年，他率领印度维和部队前往刚果（金），并担任联合国驻刚果（金）多国旅旅长。通常，维和部队会尽量避免使用武力，他却积极利用“强制和平”的行动规则，多次打击当地反政府武装。尽管此举并未带来当地治安形势好转，他却给自己挣了个“能打仗”的名声，回国后如愿升为少将。

2017年4月，克什米尔地区又发生了“人盾事件”。当地武装人员经常向印军军车扔石块，一个陆军少校想出一招，将一名被俘的26岁“叛乱分子”绑在军用吉普前，作为“人盾”阻挡飞石。身为陆军参谋长的瓦拉特，不仅公开为这种涉嫌违反《日内瓦公约》的行为辩护，还给那个涉事的少校颁发嘉奖令。

拉瓦特曾说：“即使政府希望边境和平与安宁，我的部下也会毫不犹豫地在边境使用武力。”这句话说出的，不仅仅是他的好勇斗狠个性，还有一种印度特色的政治生态。从印巴战争开始，印度军方和政府、政党就形成了特殊利益关系。每逢边境冲突，军方主官越是说狠话、下狠手，越能得到政府褒奖和媒体追捧。军方以此争取更多经费，军官以此升官，政客们也以此自我标榜为“保卫国家利益”，获取更多选票。

依靠民粹力量支持上台执政的莫迪，自然也懂得此中道理，所以对拉瓦特青睐有加。2015年6月，时任第3军军长的拉瓦特派伞兵部队越境到缅甸打击反政府武装营地，次年他就连升三级，1月升陆军南部军区司令，9月升陆军第一副参谋长，12月升陆军参谋长并晋升上将。2019年2月，他支持空军出动12架战机，深入克什米尔巴方控制区轰炸武装组织“穆罕默德军”营地。几个月后，他就当上了国防参谋长。

2019年12月31日，印度时任陆军参谋长拉瓦特在新德里南区草坪上检阅仪仗队。当时他即将卸任，并于第二天出任该国首位国防参谋长。

莫迪提拔他当这个官，一个重要目的是要他去推动“军改”，整合全印度的7个陆军作战单元、3個海军作战单元、7个空军作战单元，涉及17个司令部、140多万人，目标是提高印军战力，推动军事装备升级换代。拉瓦特计划保留目前的北部战区司令部，并在东部和西部分别建立一个联合司令部来对付中国和巴基斯坦。他还打算组建海军综合司令部、空军防空司令部和联合训练司令部。

但这就触碰了原来的利益格局，动了很多人的奶酪。印度空军就公开表达了“保留意见”，军方内部的争议也非常多。按照计划，印度海军第一个联合司令部很可能在2022年年中成立。拉瓦特一死，这事儿就打上了问号。莫迪倒是依旧信心十足，声称“‘军改’还会继续推进，无论拉瓦特在哪里，未来的日子，他都会看到印度有‘军改’方面的新进展”。

谁将成为拉瓦特的继任者？如果单纯拼资历，现任印度陆军参谋长玛诺基·穆侃德·纳拉万将是第一顺位人选。纳拉万比拉瓦特小两岁，二人有相似的家境和服役经历，同为印度军事学院、国防参谋学院的校友，甚至二人都有两个女儿。但也有分析称，国防参谋长既要熟悉三军情况，又得有能力平衡各方利益，还得应对当前严峻的印中边境对峙形势和潜在的印巴冲突风险，因此不必按资排辈，而应扩大遴选范围。

《今日印度》称拉瓦特犹如“军中的影子莫迪”，说他“对军界乏味沉闷的体制极尽颠覆破坏之能事，正如莫迪在总理府所做的一样”。下一个“拉瓦特”是谁，最终还得莫迪拍板。但很可能，莫迪需要的还是一个能折腾的人。

比平·拉瓦特

1958年生于印度一个军旅世家，毕业于印度军事学院，入伍后在第11廓尔喀步兵团第5营、查谟克什米尔步枪队、陆军第3军步兵第19师等任职，后升任第3军军长、南部军区总司令、陆军第一副参谋长、陆军参谋长，2020年出任新设立的国防参谋长。2021年12月8日因直升机失事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