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高山仰止，后学砥砺前行：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历史追忆

王良录

作者单位：100730 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过敏性疾病精准诊疗研究北京市重点实验室，疑难重症及罕见病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皮肤与免疫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现代变态反应学创建于1906年，是现代医学中为数不多的有明确创建时间和创建人的学科。1938年，北京协和医院耳鼻喉科泰斗张庆松教授到美国学习耳鼻喉科学，同时学习了变态反应学。1939年张庆松教授回国，筹建了国内第一个变态反应门诊。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北京协和医院被迫关闭，变态反应门诊也随之夭折。解放以后，医院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1952年，张庆松教授在叶世泰等人的协助下开始筹建变态反应科，经过3年多的筹备，于1956年正式创建了国内第一个变态反应专科。

图 1 20世纪60～70年代，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科研工作者对北京郊区夏秋季野生蒿属植物进行勘察

变态反应学有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是地域性特别鲜明，例如变应原。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在建科伊始就遇到了这个问题。张庆松教授在美国学习变态反应学的时候，美国花粉症主要的致敏花粉是豚草花粉，那时中国还没有豚草，所以当时大家认为中国没有花粉症。随着变态反应科建科、开设门诊，临床上发现了大量疑似花粉症患者，但用张庆松教授30年代末从美国带回来的豚草花粉做皮试，结果阴性。于是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的老前辈们开始寻找中国的致敏花粉。经过病例收集、空气花粉曝片、实地植物考察(图1)，采集花粉制备变应原提取液做皮试，最后经鼻黏膜激发试验，首次发现、证实了蒿属花粉是中国北方地区夏秋季花粉症的主要致敏花粉。这项工作于1961年完成，1962年《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健康报》等媒体都报道了这项科研成果。此后，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对气传致敏花粉的研究一直持续至今。

1989年，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牵头完成了中国首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全国气传花粉调查，1991年结果成书出版。长期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的工作成果还包括出版了专著《中国气传致敏花粉》及三本花粉和植物图谱。同时，科室对另外一类非常重要的气传致敏原真菌进行了广泛的临床、基础研究(图2)。1993年，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牵头完成了中国首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全国气传真菌调查，1995年结果成书出版。

尘螨或许是大众最为熟知的变应原，实际上直到1964年，国外才明确尘土中主要的致敏成分是尘螨。得益于北京协和医院“三宝”之一的图书馆，1970年叶世泰教授即开始带领科室同道收集粮店的粮尘及患者家的床尘(图3)，1973年首次报道在中国患者床尘中发现了尘螨。

变态反应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无论是皮试还是免疫治疗都离不开变应原。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从建科伊始就开始了变应原制剂的研发和生产。从最早的4种到鼎盛时期能够生产吸入物、食物变应原超过200种。全国有700余

图 2 20世纪80～90年代，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对气传真菌进行临床、基础研究，图为空气曝皿、曝片及扫描电镜照片

图 3 叶世泰教授(左)带领同事在尘螨过敏患者工作的粮店内取样

家医院应用北京协和医院的变应原制剂，受益患者数以千万计。目前已经有9种变应原制剂获得北京市药监局特殊院内制剂批号，外院同道也可以通过调剂手续合法使用。2014年“中国过敏性疾病诊疗体系建立及关键技术研究”获得了中华医学科技奖三等奖、北京市科学技术奖二等奖。科室共获得变应原相关专利20余项，并出版了《北京协和医院过敏原制剂应用指南》。

北京协和医院是中国变态反应学的摇篮，北京协和医院举办的变态反应学习班被誉为中国变态反应学界的“黄埔军校”。从1982年举办第一届全国变态反应学习班，到目前已经连续举办了45届，学员超过3 000人(图4、5)。1978年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后，在全国率先招收变态反应学硕士研究生。1986年在全国率先为协和医科大学八年制本科生开设了变态反应学课程，1996年开始招收博士研究生，2019年开始招收临床博士后。

图 4 1982年9月，首届全国变态反应学习班合影(前排左五：文昭明；左七：顾瑞金；左九：张庆松；右七：叶世泰；右五：乔秉善)

图 5 2019年8月，第44届全国变态反应学习班合影(前排左八：尹佳；右五：王良录)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还牵头创建了多个全国性学术组织。1986年叶世泰教授牵头在中华医学会微生物学与免疫学分会之下成立了变态反应学组，学组时代共举办了4次全国变态反应研讨会。2001年叶世泰教授、张宏誉教授和尹佳教授共同发起成立了中华医学会变态反应学分会(图6)，叶世泰任名誉主委，张宏誉教授任第一、二届主委，尹佳教授任第三、四届主委，王良录教授任现任主委。2016年，尹佳教授发起成立了中国医师协会变态反应医师分会，并担任第一、二届会长。尹佳教授是目前唯一获得美国过敏、哮喘及免疫学会(ACAAI)“世界杰出过敏医生奖”的中国大陆专家。

图 6 2001年5月22日，中华医学会变态反应学分会成立(左四：叶世泰)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迄今已出版专著30余本，国内绝大多数的变态反应权威专著都由北京协和医院专家撰写。目前已知最早的一本专著是1980年出版的《变态反应专辑》。第一本正式出版的专著是1983年《内科讲座第13卷：变态反应疾病》。1987年出版的《实用变态反应学》是中国协和医科大学(现北京协和医学院)八年制本科生曾经使用的教科书。1998年叶世泰教授主编的《变态反应学》是国内最权威的变态反应学专著，目前我们正在与叶老计划出版新版本，将学术思想传承下去。

在中华医学会微生物学与免疫学分会变态反应学组时代，我们虽然没能创办专科杂志，但配合4届全国学术会议出版了《中华微生物学和免疫学杂志》4辑变态反应专辑。2007年9月，由张宏誉教授和尹佳教授发起创办了《中华临床免疫和变态反应杂志》，叶世泰教授任名誉主编，历任主编是张宏誉教授和尹佳教授。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从2007年开始，连续举办了十四届北京协和过敏性疾病国际高峰论坛，所邀请的外国专家阵容不亚于全国年会，是目前国内水平最高的变态反应专科学术会议之一。

北京协和医院赵玉沛院长提出，北京协和医院就是要“看别人看不了的病”。国内变态反应的疑难病、罕见病大多由北京协和医院专家首次诊断、首次报道。1981年张宏誉教授诊断了国内首例遗传性血管性水肿。目前北京协和医院已经累计诊断超过400例，病例数在全世界居第三位。1985年文昭明教授诊断了国内首例变应性支气管肺曲霉菌病(ABPA)。2004年尹佳教授诊断了国内首例小麦依赖运动诱发严重过敏反应，目前北京协和医院确诊的病例数在全世界排第一位。2008年文利平副教授诊断了世界首例金属铜诱发的掌趾脓胞病，病例报道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2015年文利平副教授和尹佳教授诊断了亚洲首例蜱虫叮咬导致的红肉过敏。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自本专科纳入复旦版中国医院排行榜上榜以来，连续三年位列榜首，专科声誉连续三年位居第一，科研值2019年上升到历史最高第三位。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前四任主任分别为张庆松教授、叶世泰教授、张宏誉教授和尹佳教授(图7、8)，目前科室有在职人员24人。回顾科室历史，前辈真的是高山仰止，后学必须勠力同心、砥砺前行，共同努力为医院重回建院初期的学术巅峰地位，为百年协和尽到应尽的责任。感恩协和、感恩前辈！

图 7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前四任主任(左起：张庆松、 叶世泰、 张宏誉、 尹佳)

图 8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四位老教授在一次学习班期间留下弥足珍贵的合影(左起：张宏誉、叶世泰、顾瑞金、文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