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儿都会成为曾经的妈

女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谁？不是男人，而是亲妈。

忘记在哪里看到这句话的，当时只当是个玩笑，尤其是当了妈妈以后，过了不惑之年，才深刻地体会了这句话的涵义。

的确，妈妈不懂控制儿子，儿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因为作为女性并不了解和自己如此不同的男性。然而，却反倒时刻在控制女儿，因为女儿就是妈妈的影子，女孩子成长中的那些事，妈妈太了解了，那些自己童年没来得及经历的、遗憾的、错过的……都要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去弥补。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很庆幸，自己生的是儿子，不必让自己成为另一个我妈。有机会再写写我和我妈的故事。

今天，想写写我的一位好友洁。六年前，她做了一个女儿的妈妈，现在，她的肚子里正怀着另一个小生命。看着她日渐圆润的肚子，在初秋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晒着，我竟感慨，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女人能乐此不疲地养育生命吧。

洁初怀女儿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喜好，为她挑选所有星星图案的用品，一水的粉色裙子、发卡、布书，孩子还没出生，用品已经准备到了2岁！有人泼冷水，等孩子出来你就知道了，她有自己的审美，不见得喜欢你准备的每一样。那一刻，洁猛然发觉，在变成自己妈妈的路上，她已经走了很远。

我和洁在初秋的阳光里，聊起了她和母亲的故事。

洁和妈妈从没有手挽着手一起逛过街，也不曾挤在一床被子里说过悄悄话。她们的眼光总是南辕北辙。小时候，妈妈带她去买衣服，母女间的对话总是这样的：

——妈，我喜欢这件。

——这件最难看！哪有这件好！

——可是我不喜欢。

——就这件了，一样颜色来一个。

……

所以大学之前，潔只穿校服。

老师和同学们都的确误会了洁，她只穿校服，不是源自遵守纪律，只是因为没得穿;小时候，妈妈没时间给洁扎小辫，她就总是小光头，每次剃头都哭;妈妈喜欢干净立整的小姑娘，洁却总是满手油渍麻花。小时候酷爱烧鸡，一人就能啃半只，妈妈看见洁，总会很嫌弃地说一句：胖！

有一阵妈妈喜欢上织毛线，于是每年6月学校春游，班里小朋友都穿漂亮小裙子、体型裤，只有洁穿毛裤，还是毛孔不匀的粗针粉毛裤……站在一群美少女中，洁顿觉自己好Low，以至于后来很多年她都不喜欢粉色。

妈妈同事的女儿跟洁同班，一临考试就说“我没背，我没背”，结果考了全班第三，回家还委屈哭了！洁嫌弃地说真假，被妈妈狠K。每次和妈妈有了争执，洁总说“妈，我们谈谈吧”，可妈妈就会说“哎，等等啊，我先换个台，电视剧马上开演了”，于是再次戛然而止。小时候，妈妈从没给洁送过雨伞，也不会在洁的书包里偷偷塞洗好的水果，就连吃到妈妈做的饭都是屈指可数的。可是妈妈却总是不遗余力用她的世界观影响洁，妈妈是完美主义者，长得好、学习好，一路保送，从医40年零失误。这样的熏陶下，洁仍无比坚韧地长成了一个散漫的孩子。

和每个妈妈一样，青春期防早恋是必修课。妈妈老偷摸翻洁的日记，抽屉里、床底下、立柜里藏遍了，无一遗漏，均被缴获。对敌制胜，洁终于摸索出经验：用带锁的日记本记录学习心得和美好世界，千挑万选塞到犄角旮旯;至于那些青春期别扭、伤感的小情绪，不服老师不团结同学的小邪恶，则写在“备课笔记”，堂而皇之放在书桌上。这出母女“无间道”，很是进行了许多年，洁和妈都乐此不疲。

后来，洁离开家去北京上大学，妈妈一点儿都没不舍，欢天喜地把洁送走了。反倒是洁带走了许多老照片，常常想起妈妈。毕业回家工作，妈妈有了不少新爱好，心思再不在洁身上，洁也乐得忙工作，一天到晚不着家。有一次，洁听见妈错把犯了错的狗怒喊成洁的名字，她约莫分隔这么些年，妈妈也是想自己的。

如果不是洁怀孕，可能还要很久才能理解妈妈。

洁一直感激妈妈给她的小时候留下了那么多的影像。画画的，偷抹口红的，爬墙的，摔倒的，哭的，睡觉的，流口水的，各个角度。当时只当妈妈爱好摄影，可这么些年不见她拍过什么。那时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恐怕和现在的洁一样，对这个血脉牵连的小人儿，期待、喜悦、爱！

洁说，至今她最想念的是一个模糊的儿时画面，洁还是小小的婴儿，大哭不睡，妈妈抱着洁在屋里一圈一圈溜达，嘴里还边说着儿歌：“猫儿是妈妈的小朋友，妈妈是猫儿的大朋友，猫儿和妈妈是好朋友……”那时的洁，还很驯服，伏在她的怀里，把她当成全世界！如今的洁挺着肚子就坐在这里，向远望去，满眼都是妈妈年轻时的样子。

有时，我们爱一个人，会穷尽自己所能，但或许是不被理解的方式。就像洁从前总不明白，妈妈的感情怎么那么内敛，似乎总是悄悄的。当所有的温柔、抗拒、争执、妥协都缓缓留在时光里，她确确实实看明白了那种感情。最终，我们谁都没能成为对方渴望的样子，但这无损我们爱对方。

洁的大女儿今年上了小学，小小的豆包亦如当年的洁，每天放学回家，小家伙嘴里总是说个不停，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洁顶嘴了。洁也很无奈，有时也很生气，也许有一天，洁也会因为女儿的不羁而烦恼，又或者终有一天要撒开她的手，目送她远去……

作为妈妈，我常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方式和孩子相处？洁说，她会尽量让母女关系相爱又独立，让女儿做她想做的自己。终有一天，每个女儿都会成为曾经的妈妈。

编辑/周开明

曹琳琳：辽宁广播电视台都市频道品牌民生新闻栏目《新北方》记者、主持人。“琳琳跑两会”已经连续播出12年，以琳琳为符号打造的人物板块《我在沈阳，琳琳有约》，已专访前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艺术家瞿广慈等500多位嘉宾。曾担任全国首家“零点书店”项目负责人。已出版亲子故事书《给太阳讲故事》《太阳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