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兰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大学生是新时代民族地区实现跨越发展的重要人才支撑。近年来,教育部等12部门《关于切实加强有关内地民族班学生教育管理服务工作的若干意见》(教民[2014]3号)、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民族教育的决定》(国发〔2015〕46号)等相关文件的出台,为高校少数民族学生教育管理工作提供了重要遵循。习近平总书记也高度重视少数民族和民族工作,在多次会议、座谈中发表重要论述,强调“民族团结重在交心,要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开辟了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新境界,为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的民族工作指明了方向。
作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少数民族大学生的培养关系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以及社会稳定、长治久安,作为重要的人才储备力量,少数民族教育问题一直以来都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据统计,截至2018年,内地仅新疆籍大学生就分布在全国30个省市2015所高校,少数民族学生达80090名。[1]今后,将有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学生进入内地高校求学。他们因成长环境差异性特征明显,在进入大学后,往往面临着标签化倾向,脆弱性突出,弱势地位明显,成为高校中的特殊学生群体,相比其他大学生群体,他们更需要调适与应对。抗逆力理论为少数民族大学生教育管理工作提供了一个新视角。文章以抗逆力理论为分析框架,解构少数民族大学生求学过程中面临的风险困境,挖掘内外保护机制,对其进行增权赋能,以此促成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性重构,提升其应对风险与困境的能力,以期培养出更多能够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少数民族青年人才。
抗逆力(resilience),也称为弹性、心理韧性、复原力等,最早出现于物理学领域,后被引用至心理学、教育学领域,是基于积极心理学的一套理论模型与实务视角,尤其适用于危机背景下的青少年干预与教育,现已成为国际心理学界最热门的理念之一。抗逆力研究缘起于1970年代左右,心理学家们发现有些处于高危环境中的儿童和青少年并没有被危机和挫折压垮,而是表现出良好的适应性,能够进行自我调整、克服危机、获得良好发展,这种抵御逆境、抗击压力的回弹和适应能力就是“抗逆力”。
对现有抗逆力相关研究进行梳理,不难发现抗逆力理论涵盖三部分内容:一是压力源或逆境。在外部压力源或危机事件诱发下抗逆力才会产生,即抗逆力需要激发与唤醒;二是通过个体与环境的交互作用形成。抗逆力是个体内在动机与外在环境资源之间的有机互动,可以通过一定的途径培育与提高;三是风险因素与保护因素。生活环境中容易对个体生存和发展出现阻碍作用,进而有可能出现消极结果的因素即为风险因素,而作为其作用对应面的保护因素,是能够减轻风险因素消极影响的因素;四是结果具有多样性。危机会导致个体出现四种状态的重组:抗逆力性重构、身心灵平衡、丧失性重构以及功能失调性重构。
抗逆力理论以其自身全新的“优势视角”取代传统的“问题取向”推动了社会科学研究范式的转型,其遵循“面对压力源—逆境与资源互动—适应结果”的线性过程,强调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互动的对应结构,解决问题的思路则从消极的抵御反抗转向积极的建构培养。近年来,抗逆力理论研究的深入,以及对其运用过程、培育路径的探究,有助于激发儿童及青少年的生命潜能,也推进了高校心理健康教育的范式革新。本文借助Kumpfer“环境—个体互动”抗逆力模型,[2]首先,对少数民族大学生求学过程中面临的压力和挑战进行分析;其次,运用抗逆力的“风险—保护”相互作用机制,从个体面临的风险因素、保护因素与个体特质的对应结构出发,以此作为框架分析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的产生和运作过程;最后,从保护因素构建角度,提出实现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性重构的策略。
作为高校校园中的特殊学生群体,少数民族大学生在文化背景、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方面呈现出显著特征,异地求学过程中,他们面临的社会环境适应挑战和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都更加复杂,呈现出“标签化”倾向,并表现出一定的脆弱性,更容易产生各种心理矛盾和冲突,处于弱势地位,亟待加强关注。
少数民族大学生成长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与文化环境中,受“母体”民族文化熏染,形成固有的生活习惯和文化观念,有着强烈的民族文化烙印,呈现出自我主体文化的高度自觉。进入大学后,在以汉文化为主流文化的新环境中,容易出现身份上的矛盾感以及文化边缘化的困境,面临文化冲突与身份的重构,因不能理性对待文化差异而出现对抗、疏远、孤立、不适应等心理困境,进而降低了对环境或集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教育获得与学业成就的族群差异已成为一种全球现象。由于历史、自然等原因,民族地区教育不均衡问题突出,少数民族大学生较之其同龄群体,部分呈现出基础知识薄弱,汉语水平不高,理科课程基础薄弱等状况,研究发现少数民族大学生受到学业预警的课程主要集中在大学英语、高等数学、大学物理、基础化学、计算机编程等公共基础课程。[3]学业危机影响其学习兴趣,制约学习能力的提升,进而影响学业发展的信心。周源源、洪汉英对上海高校143名新疆籍少数民族学生调查结果发现,学业成绩表现方面,“成绩一般”的占48.8%,“较差”与“非常差”的占45.9%,整体学习状况不佳。[4]
孙德忠对武汉高校285名少数民族预科学生调查结果发现,81.76%的学生认同语言障碍和习俗间隔是影响他们的人际交往的重要因素。[5]周源源、洪汉英调查发现,新疆少数民族学生与班级同学关系“一般”“来往较少”的占35.8%。[4]风俗习惯、生活方式、语言等方面的差异,导致其人际圈自觉或不自觉地限定在本民族内部,民族的自尊与个体的自卑心理二元并存。同时,他们对社团活动积极性普遍不高,参与度较低,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人际交往的对象、范围和层次。
因在校期间学业表现不佳、参与社团活动方面经验较缺乏,少数民族大学生在创新创业、就业竞争中缺乏优势,大部分少数民族学生就业选择回到生源所在地,一方面积极参与家乡建设,为民族地区输送人才,但另一方面,大部分少数民族大学生在发达地区就业过程中容易遭受歧视,就业竞争性弱,对人才的跨区域流动造成制约,不利于少数民族大学生人才的全国流动,形成民族教育“供给侧”最大的问题。阳妙艳通过对100多名在北京各重点高校就读的藏族大学生访谈结果发现,超过80%的学生表示毕业后要回到藏区工作。[6]就业创业方面的多重障碍不利于其就业选择的多样化与就业区域的广阔性。
分析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运作过程不难发现,抗逆力的核心作用机制是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二者之间相互博弈的过程。伴随着风险因素的累积或加强,个体呈现出更严重问题的可能性增加,此时保护性因素的介入和递增有助于发挥有效调节、制约或控制风险的作用,进而摆脱或化解所面临的风险困境。据此不难得出,对保护因素的有效干预有助于实现个体抗逆力性重构,一方面营造危机缓冲系统,旨在帮助个体面临压力与挑战时学会缓冲与调整,对个体进行赋能;另一方面重构抗逆力系统,对个体抗逆力进行激发、培育,提升心理正能量,实现个体的增权。
党和国家历来重视少数民族教育,目前已实施的双语教育政策、内高班教育、预科教育,招生录取中的放宽录取条件、实行定向招生、开设专项教育资金投入等,是将少数民族视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重要成员,关注民族教育公平性,提升民族教育质量与水平的重要表现。但对于高等教育阶段的少数民族学生,应进一步落实民族政策,继续开拓多元化的教育路径、提供更多的专项经济支持以及在加入党组织、就业创业等方面予以重点考察以及给予有效帮扶等,为提高少数民族学生受教育机会以及教育获得感提供更多制度化的保障,从制度方面对其进行赋能。同时,在马克思主义民族教育观的理论指导下,发挥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主渠道和主阵地作用,找准少数民族大学生教育管理的融合、突破之处,切实加强少数民族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效性。
(1)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中心,营造校园抗逆文化氛围。高校应注重在校园中营造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校园文化氛围,尊重各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性与多样性,鼓励跨文化交际,加强少数民族大学生与汉族大学生之间的交流、交往、交融,可探索以“工作室制”创新少数民族学生思想政治工作育人新路径,如广州大学李敏工作室、上海中医药大学洪汉英工作室、福州大学刘敏榕工作室等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此外,在新生入学适应、毕业离校等环节融入具有民族特色的教育活动,在课程设置上注意引导少数民族大学生树立正确的就业观,借助“一带一路”的发展机遇,加强其创新创业能力培养,同时,树立少数民族学生典型,加强对青年领袖的重点培养,发挥榜样引领作用,多举措增强少数民族大学生校园归属感与获得感。
同时,发挥教师的主导作用,给予少数民族大学生积极关注与重点帮扶。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者要树立“民族工作重在平时、重在交心、重在行动”的理念,结合课堂教学主阵地宣传少数民族政策,运用仪式展演等强化“五个认同”教育。同时,加强对少数民族大学生心理方面的引导,可采用团体辅导技术、个案咨询方法等,在入学适应、压力疏导、生涯规划、就业创业等方面,帮助其提高认知、心理适应、就业指导中的方法和技巧,激发与唤醒其“由内而外”的自我成长向度。韩丽丽对北京地区1175名在校青少年调查发现,学校服务对青少年抗逆力正向发展具有显著的促进意涵。[7]
(2)发挥家庭的保护和支持作用。家庭是个体成长的重要外在环境,也是个体抗逆力得以构建的重要场域。同雪莉随机抽取某高校918名大学生进行调查发现,家庭环境对大学生抗逆力发展起重要缓冲作用,父母的情感表达方式、对于独立性和自主性的尊重、家庭的娱乐功能和组织功能的发挥都会影响个体抗逆力。[8]家庭给予的正向的、积极的支持与期望,有助于个体发展自尊,激发出自我效能,提高成就动机以及战胜逆境的可能性。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者应加强与少数民族大学生原生家庭之间的联系,一方面增加家长对学生在校表现的了解,另一方面,鼓励家庭多给予学生正向的支持与关怀,家校密切配合,共同做好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教育管理工作。
(3)发挥朋辈群体同心同向同行的助力作用。朋辈教育是大学生自我教育的一个重要途径。朋辈群体往往交流顺畅、防御性较低、共同性高、互助性强,对于提高少数民族大学生人际交往水平、促进身心健康发展助益良多。少数民族学生的学习生活、成长进步离不开班级环境的影响,在班集体建设中,应注重加强班级凝聚力建设,增强少数民族学生的融入度,深化其集体存在感、归属感,在班级文化的建设中切实体现出包容性、多样性、凝聚性与团结性,同时注重把宿舍共同体打造成共融、共生、共济的民族大团结的典范与缩影。
抗逆力以挖掘个体的优势和潜能为出发点看待个体及其所处的环境和现状,不再孤立地或专注地集中于问题,而是聚焦于调动个体的能量实现自我发展目标和愿景的可能性,提升个体的生活质量。在这个意义上说,少数民族大学生自身蕴含着改变困境和实现更好发展的力量和潜能,通过内生动力的激发,个体在遭遇压力或困境时才能实现自我超越,这种内在的抗逆力特质构成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形成过程中的内在保护因素,包括个体的内在优势因素和内在效能因素,可概括为“我是(I am)”和“我能(I can)”,对自我成长赋能的内在支持性保护因素是少数民族大学生实现抗逆力性重构的根本。高校思政工作者引导少数民族大学生正视自我,帮助他们挖掘自身潜在能量,激发健康成长的主体意识,从积极的视角看待所处的困境,多给予鼓励,帮其建立自尊和正确的自我认知。同时,结合少数民族学生压力源多元化、多样化、多层次化表征,进行差异化、个性化处置,建立历时化个人成长档案,根据其思想和心理方面发生的成长变化,给予动态化的跟踪与培养。
抗逆力注重挖掘个体潜能,能有效帮助少数民族大学生跨越多层障碍,获得正向成长。我们借用抗逆力理论,从挖掘少数民族大学生个体潜能的角度出发,发现少数民族大学生抗逆力建构过程,一方面可以从社会、家庭、学校、朋辈群体等方面建构外在支持系统,另一方面需要激发少数民族大学生个体内生成长动力,通过内外保护因素的建构,实现对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赋能与增权,从而实现抗逆力性重构,增强他们应对弱势困境的能力,进而培养和塑造兼具多元文化基础的成功、自信的少数民族大学生,为民族地区实现跨越发展提供人才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