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宜霞
表弟回家过中秋,给我带来一些辣椒,令人眼前一亮,心中大喜,他送来的不仅是辣椒,还有红红火火的日子,一丝一缕的乡愁。
表弟走后,我赶紧找出针线,把辣椒一个一个串起来。串辣椒是跟着娘学的,自然而然想到了娘,想到几十年前的蔡沃村,想到那个农家小院。
蔡沃村镶嵌在一座山的东面,山呈南北一字形摆开,村庄依山而建也是一字形,只是一字中间凹进去一点。在凹进去的地方,有一所全公社有名的学校——蔡沃完小,学校让普通的小山村不再普通,宁静的小山村不再宁静,附近五六个村庄的孩子都来这里上学。其他村投来羡慕的目光,乡亲们也觉得与众不同。
学校前面的老槐树上,挂着一个大铁铃,上课下课的铃声是小山村里最悦耳的声音。
当太阳升起的时侯,袅袅炊烟和孩子们朗朗读书声同时飘出来,飘过山顶,飘到周围村庄百姓家。上午的课多数是语文和数学,是学生们在课堂上认真学习的时间,也是村庄安静的时段。当时蔡沃村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课的铃声一响,整个村庄会马上安静下来,鸡不叫,狗不咬,因为那是上课的时间,乡亲们把孩子读书看成天大的事。下午一般是音乐课和体育课,《社会主义好》《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歌声回荡在山间,回荡在村民耳旁。
放学的铃声响起,小山村瞬间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歌声、打闹声加上鸡、鸭、鹅、狗的附和声,要把村庄架到山顶上去。我从小在这里读书,记忆中剩下的都是幸福快乐和美好。
我家的小院离学校几十米的距离,一个四合院,十一间房子,五间堂屋(北屋)、东屋、西屋、南屋各两间,东屋是厨房、西屋是仓库、南屋是磨房。西屋窗前有一棵几十年树龄的老枣树,是爷爷栽的,枣熟的时候,躺在西屋顶上,只需张开嘴就能吃到又脆又甜的枣,那是我和弟弟最高兴的事情。东屋窗前有棵香椿树,香椿发芽的时候,娘掰下来一些,用清水洗净甩几下,放在碗里洒上点盐揉搓揉搓,再滴上几滴熟豆油,别提多好吃。
西屋和东屋的南墙上端,各有一个大木橛,拴着一根粗铁丝,只要有太阳,娘就会晒被子或者晒衣裳。太阳好的时候,娘也会在院里铺上两张席,把4个边用东西垫起来晒粮食,娘是不会让院里阳光闲着的。白天我家的大门始终敞着,因为学校的孩子们渴了就到我家水缸里用瓢舀水喝,都是跑着来跑着走,风一样。
小时候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娘用勤劳灵巧的双手,把日子打理得有滋有味,有声有响。一只小狗、一群鸡、还有几盆指甲桃、野菊花、朝天椒,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日子过得热热闹闹。
最让我难忘的是堂屋门框两边一边一个小木橛,上面分别挂着一串辣椒,长长的、红红的,格外显眼。那是娘赶银山集买来用针线串起来的,也是娘用针线串起来的日子。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娘就从上边拿下一两个做菜用。
每年的端午节,娘用五颜六色的碎花布缝一些大小不一的辣椒、茄子、胡萝卜等,里面塞上棉花,活灵活现,小的串成串挂在我和妹妹的身上和手脖上,大点的挂在堂屋的墻上,以表达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这些串起来的辣椒和娘缝的辣椒,让农家小院有了浓浓的烟火气和些许的艺术气息。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清晰地记着那个小山村,那所学校,那个小院,还有堂屋门框旁边挂着的那两串红辣椒,暖暖的,在心底。
我串辣椒的过程很幸福,就像和娘在一起。我把串好的辣椒也挂在窗口上,学着娘过日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