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乔
废墟里的青草
像远方游子回到故地
时光散落一地,砖墙瓦片
也在回归来处的路上
大地正从荒芜中抬起头
完整的天空
究竟是该有鸟飞翔,还是空无的蓝
谁又能记住生活中的每个细节
这么想时,风在废墟里
翻找折断的羽毛
因为青草的到来,废墟反倒忧伤
翠绿的生机,戳伤凄凉
冬天来时,青草倒成废墟
雪抹去疼痛,这个世界
废墟,都无法成为完整的废墟
当水潜入地下
历史的背影走进密不透风的丛林
远古的传说
重新回到人间,有些脚印正在醒来
这条河叫济水
三隐三出,言说时间的在或不在
从源头到大海,距离很远
沉默深处的那份沉默
在黑夜与白天的边缘踱步
河流里,记忆在争吵不休
平静的水面,以天空的表情
诉说人间的生活,以及梦
穿过济源大地的济水
如羊群缓慢离开
树一言不发
叶子在阳光中奔跑
岸边的人,在一滴水注视下
转身回家,把自己想象成站起来的济水
大水漫漫,爬上河滩
芦苇以为是自己走进河里
头顶的芦花
流浪归来的一朵,还有
阳光从未停歇的身影
扎进大地的根须
一生都在索取
吮吸营养,偷听沉默的秘密
那些古老的方言
常常以嫩芽的形式来到人间
芦管里,其实并不空
时光如隐者打坐
思考一直都在
空与空之间的空
惟独拒绝风的闯入,或唱起一首歌
走向远方
登上高处
追逐一个又一个欲念
最终,得到的只是为了腾空心灵
原地不动的芦苇,很早就做到了
秋风粉刷过的田野
疯狂走至梦的悬崖边
万丈深渊底部生活的黑暗和潮湿
聚集阳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刨地打洞的一只野鼠,尾巴摇晃大地的辽阔
四处飞溅的泥土,似逃亡的夜晚
不知道是什么鼠
再好的名字,也不如野鼠好
没有束缚的生灵
像人类真诚的笑容一样越来越少
我不喜欢鼠类,千疮百孔的制造者
我同样不喜欢蛇,行走天下的
不一定是游侠
鼠可爱,另一只鼠会这样赞美
一棵树
小山坡上仅有的一棵树
傲然的姿势,蔑视我对它的命名
落叶是眼睛,还是脸庞
我思考的时候,暂时离开了人间
山坡不陡,当年父亲蹲在我面前
递给我的后背也是如此
这时候,野鼠从我身边跑向山顶
满山坡枯黄的野草向我涌来
模糊之后,渐渐清晰
眼前,故乡的黄海上一叶扁舟
波浪在我的皮肤上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