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广龙
柳树肢体软和,刚进入正月
就打开了叶苞
晚一些的紫叶李,丁香,碧叶红桃
枝条肿胀,里头憋着奶水一样
合欢,紫薇,国槐这些树木,看似安定
其实有了动静——
年轮上,唱针放上去了
那是一个带长柄的结疤
正在为新的生长季调音
根须抖了抖,又上提了一下
根须上挂满了小小的水泵
绿叶红花,各有早晚
显得不着急的,已经安排妥当
春天来了,所有树木都在进行水的调度
也把光合作用的开关
反复检查,稍稍留意一下就会看到
树枝内走动的电流,让一只鸣唱的乌鸫
松开了发热的足爪
楼下来了磨菜刀的
看着眼熟,四年前
就磨过我的刀,拿下来四把刀
磨刀的比我还了解
刀的身世:炮弹壳的、韩国的
刀都老了,磨过以后
可以刮胡子!说你别生气
我说话跟刀口一样直
这才几年光阴,你怎么变得这么老!
我讪笑着:我长得显老
我的菜刀可以重新锋利
我不能磨刀那样,把用旧了的脸面
和身子骨,放在砂轮和磨刀石上
我的手生锈了,许多年没有抚摸过
另一双手了,我的心卷刃了,还有了豁口
虽然温热如故,更多的
只能怀念藕断丝连的过往
能有什么不甘的呢
我就是一把老刀
华清池和新开的地铁九号线
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站名
杨贵妃哪知道奥特奥莱
骊山还是骊山
石榴裙早已变成了满山石榴
山下以前过兵马后来过旅行团
已经有两年不再拥堵了
外地人留在原地过年
华清池广场上走动着稀稀拉拉的秦腔
这个春天最早的绿色
一定是我的健康码
不然无法在凤城二路进入二号线
到北大街再转一号线
到纺织城再转九号线到达临潼
上午的阳光化肥一样泼洒
万物在苏醒病毒千万别苏醒
我取下口罩吸了一口气
愿红花只是红花
绿叶全是绿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