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天空里的最后一朵花

汪磊

男女主角和各自的约会对象在同一家餐馆吃饭，面对不远处一对分享耳机听音乐的年轻情侣，他们和约会对象说了同样的话：“耳机是不能分开听的，左边和右边的声音是不一样的。”纠结之后，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想去告诉那对年轻情侣，这时，他们看见了对方。

《花束般的恋爱》是日本2021年最热门的电影，蝉联6周票房冠军。日本多产苦情爱情片，这部豆瓣评分高达8.7。在戏剧性的开局之后，它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世界上另一个我

5年前，绢和麦都是大学生。他们的相遇似乎是命中注定，因为二人有许多共同的喜好，甚至包括冷僻的天竺鼠展览。因为错过了同一场展览，又错过了同一班末班车，他们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邂逅。缘分天注定，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他们吸引。

电影呈现了大量生活细节，以表现绢和麦共同的志趣和审美。一样的鞋子，一样的饮料，甚至读一样的书……绢看了麦的书架，说：“这简直是我家书架的翻版啊。”

高度的相似，使二人无须磨合，迅速进入如胶似漆的热恋期。

相似性对恋爱关系的影响，是一个很有趣的课题。戴维·迈尔斯在他的《社会心理学》中写道：相似性产生满足感。社会心理学家调查研究发现，相似性能促进情侣维持亲密的关系。当我们和他人拥有相同的想法、价值观和愿望，彼此很容易产生归属感。同样，当发现心心相印的伴侣和我们喜欢一样的音乐、一样的活动，甚至一样的食物时，也会更确信这一点。

绢和麦的熱恋期长达两年，他们的决策高度一致，没有争吵，完美的爱情似乎就该如此。绢清楚爱情的存活率极小，但仍坚信自己的爱情会活下来。圣·奥古斯丁有句名言，“你可以怀疑一切，但绝不可以怀疑爱情。”爱情含有信仰的成分，而信仰的本质正是心理暗示。绢的信仰，为这场爱情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爱情三支点

两年后，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结束，绢和麦开始面对不友善的社会，生活也进入新的阶段。两人同居了，绢承受着父母催促就业的压力，面试屡屡不顺；麦有心做一个漫画家，却不受重视，被父亲停止了生活资助，他们陷入了困顿。

一对情侣能否长久，有一套世俗的参考标准，包含三个要素：物质条件，个人魅力，精神共鸣。头两年，绢和麦没有衣食之虞，私生活和谐，精神共鸣自不必说。然而爱情不是空中楼阁，它需要物质支撑，当三个支点之一崩塌，另外两个支点必须小心翼翼才能站立。

理想主义者心目中的爱情，只需要“精神共鸣”一条。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中的爱情，往往轰轰烈烈，超越一切世俗约束。元好问见大雁为配偶殉情，写下千古名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爱情当然不会比生命价更高，但充满激情的爱情会给人这种错觉。

爱情可以按相处方式，分为激情之爱和相伴之爱。从科学的角度看，激情之爱的根源是生殖冲动，再持久，也有消退的一天。多少寂寞男女被荷尔蒙欺骗，狭隘地将激情之爱等同于真爱。

长达两年的热恋让绢和麦难以自拔，无法顺应平淡的生活。麦在一家物流公司找到工作，成为一名打工人，苦受社会的毒打，而绢的工作轻松自在。二人的生活轨迹产生了分歧，隔阂暗暗滋生。在热恋期，影片巧妙地采用交相呼应的双视角独白表现绢和麦的默契。在现实的压迫下，他们的激情从云霄坠落泥壤，旁白的语调低落下去，曾经的默契被埋怨替代。最后，他们不再亲热，爱情的三根支柱全部倒塌。

这个时候，麦提出了结婚。绢的旁白：“3个多月都没亲热的情侣，现在突然聊结婚的话题，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已经搞不懂了。”而麦的旁白是：“一直都还是学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这段关系？我已经搞不懂了。”

麦试图用婚姻挽救爱情，而绢拒绝这种“背叛”了爱情的妥协。

恋爱向左婚姻向右

将爱情和婚姻对立的观点十分盛行，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实际上，激情之爱等于真爱的观点是狭隘的，这种对立自然也是荒谬的。婚姻非但不是爱情的坟墓，反而是爱情的蜕变和新生，真正的爱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相伴之爱——在新生的爱情中，夫妻一起历经岁月，相互扶持，共同成长。在共同成长的过程中，爱情不断升华，衍生出友情和亲情。

爱情的问题即是生活的问题，人应该怎样在不断演变的生活境况中进步、成熟，绢和麦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绢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宁愿失去一个百分百契合的激情式恋人，只为避免可能出现的失败。她固执地以“学生之间的相处模式”维系爱情，无异于刻舟求剑。也许她把麦在阳台对她说的话当作了承诺——“和你相遇两年，全是开心的事。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和你维持现状。”在后面的时光中，绢止步不前，而麦在成长。生活境况突变，麦迫于无奈的“求婚”是一个庸俗但有效的选择。

电影的前半部分叙述绢天堂般的爱情，以步入社会为分界点，激情的火焰逐渐熄灭，二人同床异梦，终日在争吵、眼泪和误解中相互伤害，最后他们终于清醒，两人的人生轨道已渐行渐远。相似性既已不在，依附其上的爱情自然无法生存。

影片的结尾，在夕阳和晚风中，绢抱着花束，麦抱着面包，他们手牵手，说话的时候甜蜜地望着对方，从河边漫步回家。这一瞬被谷歌全景地图拍下，也永远定格在他们的记忆中。

爱情如花，美好但总会凋谢。这也是片名的涵义。那些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陪伴他们的小雏菊，也许麦永远不会知道它的名字，但他绝不会忘记此生曾有一个和他如此默契的女孩，与他共度了一段花束般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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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2020）

热爱写作剧本的永田不被观众赏识，和朋友组建的剧团面临解散。忽然出现的沙希走入了他的生活，支持和鼓励他继续创作，但具有自卑情结的永田却一次次地伤害沙希。这是一段由于性格缺陷和心理不成熟而走投无路的孽缘。每个人其实都有缺陷，爱人之间能够通过包容和互补和谐相处吗？

《小情人》（2003）

10岁的男孩阿捷和女孩奈娜是好朋友，父亲相互敌视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友谊。阿捷和奈娜一起玩女孩的游戏，受到其他男孩嘲笑。为了获得男孩群体的尊重，阿捷和奈娜决裂。然而奈娜即将搬家，阿捷幡然醒悟。这是一部关于青梅竹马的童年友谊片，不论什么感情，都有相处之道，单纯的儿童也许更懂。

《婚姻故事》（2019）

戏剧导演查理和女演员妮可因工作分居而走向离婚，为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矛盾进一步激化。激情之爱过渡到相伴之爱后，二人在疲惫和割裂的生活中逐渐疏离，所共有的只剩唯一的儿子，他们却要为这爱情的结晶走向敌对。旁观者看到的仅仅是一个遗憾的结局，身处其中的人感受的却是厚重的人生。凡是能使我们成长的人生，都值得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