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雅丽
人的去向有时难以言说,某一段时间,你是松邻竹友、烟视蛇行,还是狐朋狗友、放浪形骸,都如神秘的图腾,嵌入生命的肌理里。
泉州开元寺是我常去的大丛林,实则被一种清晰的力量牵引着。“桑莲法界”前,菩提树的叶子叶柄细长,叶脉清晰,它清醒地梳理了人间的是是非非,又结出了一个个籽实,埋下了一段段因果。它的叶子像极了一颗颗心,又像一滴滴泪。
1933年初春,弘一法师在厦门普陀寺为僧众讲南山律,一讲就是四个多月,直至暑天到来,海上热风劲吹,大师遂到泉州开元寺过结夏期,并继续弘律。他以简陋的僧寮为讲堂,为学僧讲授《含注戒本随讲别录》与《随机羯磨随讲别录》。初,听者甚少。弘一法师望着听律的僧人说:“我欲以一隙之明,与诸师互相研习,甚愿得有精通律仪的比丘出现,能令正法住于世间。我在讲律的时候不求多人,只求有人能发扬弘律的愿望,肩荷南山之道统,以此为事业者,我将尽绵力,誓舍身命而启导之。”一个月后,座下听律者渐次多起来,不仅有学僧,还有各方居士。
弘一法师一边为僧众讲南山律,一边校点《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资持记》等律学典籍,为后世僧侣们存留了至要的研律资料。直至年底,弘一法师返厦门,在南普陀养正院第二次开讲。1935年春,弘一法师复到开元寺弘律。过了春节,弘一法师行脚至南安灵应寺弘法,至1941年夏初,转往晋江福林寺,后辗转复至开元寺。在开元寺弘法期间,大师不停地讲经研律,也没有停止行走,在行脚中禅悟,在实践中弘法,他要把佛陀的愿力撒布世间。诚如他在《随机羯磨疏》长跋中表明心志:“愿尽未来路,誓舍身命,竭尽心力,广为发扬,更愿后来学人,读咏此书,珍如白璧,讲说流传,万世不息,使律学发扬光大,常耀人寰。”
从1933年到1941年,大师一次次在开元寺弘法研律。他在开元寺的落脚处,名曰尊胜院,大师曾五次寄居于此。彼时的尊胜院有僧寮六间,厅一间。灰瓦红砖的禅院素净幽雅,屋前花草蓊郁,院后疏竹迎风,皆素心随喜,乐而忘忧,透着一股子安闲和静气。禅院南北通透,清朗明净,兼有僧寮水云间的恬淡与闽南民居的敞亮。大师甚喜尊胜院清幽别致,宜于清修,遂自题“晋水兰若”,并为之题下长联:
南山律教,已七百年湮没无闻,所幸遗篇犹存海外
普水僧园,有十数众弘传不绝,能令正法再住世间
为留住大师入闽14年弘法行迹,2012年,在僧俗两界的合力之下,尊胜院重修,扩建成弘一法师纪念馆。
抬脚,步入展厅内,即见一屏如分水岭,把流动的时光隔开,把人间和佛国隔开,又通过背后的流动和交汇,让该重逢的重逢,该相遇的相遇,让人倍感沉重却又倍感欣慰。屏高有六尺许,宽一丈多,呈石的质感,纹理细腻,似有无数的玄机密布其上,又仿若乾坤朗朗,天地悠悠。屏上拓的正是弘一大师绝笔——悲欣交集。四个字是浅淡的银灰色,浮雕,微微泛着光,有水银的质感。那么重,仿佛承托了人世全部悲欢,不堪重负。又那么轻,似乎化解了人世所有悲欢,轻盈如蝶。大师的遗墨真迹原珍藏于泉州开元宝刹,为镇寺珍宝。可后来因某种原因被高人借出,敬奉于上海华龙古寺,至今尚未归还,这令爱泉州、敬弘一大师的善信们意难平。但如果“悲欣交集”在别处安好,大师亦应无憾。万物、众生,来到人间,都是短暂的休憩、寄存,像流水行云,栖身何处,并无两样。或者世间所有万物,来自天然,或出自人为;是稀世罕有,还是寻常可得,在大师眼里、心里,并无高下之分,唯有佛法才是无尚珍宝。我再次凝目注视“悲欣交集”四字。是的,要经历多少人世悲欢,要踏平多少坎坷,咽下多少苦痛,阅尽多少悲欢,才能悟得这四个字的含义?单从书法艺术的角度看,这四个字已是大师书法的巅峰之作,也必定会是中国书法史上里程碑似的作品。中国书法史上,出家为僧而卓有成就者,智永、怀素、八大山人皆蔚为大家,但与弘一的书法仍判然有别。前三者的书法依旧充盈着人间的喜怒哀乐,抹不去俗世意味;弘体书风则是出世的,褪尽了人间烟火气。数十年来,“悲欣交集”的内容意蕴及书法价值历来众说纷纭、见仁见智。正如赵朴初老人对弘一大师一生的评价:无限珍奇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友人飞鹏兄对大师各个时期的书法均有潜心鉴赏,也见过大师的不少书法真迹,甚至哪一帧作品写于哪一年,书写时的心境都能一眼甄别,鲜有差误。他认为明诚居士在《悲欣交集见观经——弘一法师命终绝笔新解》一文中的见解尤为深刻到位:“大师以此绝笔直陈生命最后的见道境界、殊胜瑞相,以此为后来者破疑断惑去妄起信……以命终之绝笔再次告诉后人当须参读观经,导归净土……大师以悲欣交集之绝笔更将此一修行境界发挥至极处。也就是说大师不仅用‘见观经’三字直陈了花开见佛、明心见性的殊胜,同时也用其书道迂曲地传达了生灭既灭、寂灭现前的法喜。面对这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获二殊胜的境界,自然也只有悲欣交集。”飞鹏兄认为弘一法师临终绝笔并非生命与精神的偶发性突变,而是有迹可循的渐变过程。这从大师晚年的许多书写即可明证。从大师六十一岁从永春普济寺出关后在南安洪梅灵应寺写的《受八关斋戒法》,至六十二岁给静渊法师写的“莫嫌老圃秋容淡,犹有黄花晚节香”,六十三岁给淡生居士写的“我身语意未曾恼害于众生如我心者,宁于未来受无间苦,终不发生一念之意与一蚊一蚁而作苦事,况复人耳”等书作,可窥见大师用笔结体变化轨迹,均不同于六十岁前。六十岁至圆寂前,骨架瘦长挺劲的弘体书风与平素寻常的书札体相融相生,以臻水到渠成的临终绝笔,乃“无意于佳乃佳”的神来之笔,是涅槃化成的毫端舍利,世难再现。
穿过“悲欣交集”屏,往里走,即入第一展厅,为大师生平影像展厅,大师的浮世萍踪和菩提袈裟定格于一幀帧照片里。第二展厅是大师遗物展厅,这些极其简陋也无比珍贵的桌、椅、床及生活用具都是从大师圆寂的温陵养老院移过来保存的。一同展示的还有大师生前用过的文房四宝、印章和眼镜等实物。第三展厅共分两层,陈列着大师生前墨宝、用过的书籍、丰子恺画的弘一肖像漫画等书画珍品,还有弘一大师撰写的《祖国歌》《清凉歌集》以及徐悲鸿先生为大师绘的肖像油画等。大师对尘世的索求几减为零,生之轨迹浓缩为少而少之的实物,而深广无边的佛学修为却光风霁月。
偶听开元寺一位长老提起,纪念馆展厅内弘一法师的遗墨虽不多,却有许多泉郡人家,家中珍藏着当年弘一法师抄送的佛偈、佛号。大师入闽十四年,于寒夜孤灯下修订的经卷及抄录的佛偈有好几大箱,他以字弘法,用佛号传道,借字与佛号传递佛陀的智慧与慈悲,化世间苦,度有缘人。他恭恭敬敬地用蝇头小楷抄录佛偈、经卷,一字一句地劝诫僧人与众生。他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从不以为自己的字是什么宝贝,老百姓也不认为弘一大师的字有多么难求。许多人来求字,他几乎是有求必写。许多人来求佛法大意,他却不发一言。常随大师左右的叶青眼居士问曰:“大师深研佛法,不开示众生,岂不可惜?”大师淡淡一笑:“我的字便是佛法,居士何必分别?”叶青眼居士似乎顿悟,回以淡淡一笑,恰如当年佛陀拈花一笑,只有摩诃迦叶深解其意。佛法的深意原在朴拙中,在无言中,佛法的慈悲、愿力也藏在弘一大师微风轻拂、稚如孩童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间。诚如大师所言:“字以人传,而非人以字传。假若一个出家人,字写得不好,但是德行上乘,他的字也很珍贵。假若一个出家人,字写得很好,可是修佛不专,别人最多会赞美一下,并不值得存留。”“上乘的字或最上乘的艺术,从学习佛法中来。世间无论哪一种艺术,都是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的。”从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理解弘一法师为什么毅然决然地抛舍俗世给他加冕的一顶顶桂冠。俗世的功利使得所有艺术即使再精妙,也难逃匠气。唯有精修佛法,磨砺心志,拾回人最本真的纯稚初心,最明净的赤子之心,方能纯粹空灵,不染尘埃,成无上臻品。这也是他对学生丰子恺、刘质平的谆谆劝诫:“不可传文艺,当使文艺以人传。”
立于展厅前,仿佛有一双手牵着你,有一双眼睛引度着你。一股神秘的气流四下密布、回环着,在光明处,在黑暗处,在欣喜处,在悲伤处。你一一体会,不忍开口,不忍离去,以至于不忍久留。照片多為黑白,大师的孤独似乎从每一张黑白照片里渗出来。就算是春风得意,万千光环集一身时,依然渗出深深的孤独和悲戚。画面是静止的,静止的背后是风起云涌,你永远看不穿一张张黑白照片里的悲欢。彼时的拍摄、冲洗技术俱不佳,照片的清晰度差强人意,细节处难以置辨,却更暗含时光渺茫的无可奈何。你驻足于不同的画面前,也思考不同的问题。
不知为何,每一次走进去,我都会在那张《茶花女》的剧照前挪不动脚步,每一次看到都会有心被揪得生疼的感觉。直觉是李叔同在用极尽的行乐来掩盖内心无边无际的凄苦,填补深不可测的空洞。稍微了解西方文学的大概都知道小仲马的《茶花女》。所谓的上流社会藏污纳垢,像白茶花一样纯洁美丽的少女玛格丽特终逃不脱被摧残致死的悲剧。饰演茶花女,是李叔同在艺术上的创举,是否也可以理解为他公然向津门豪富之家发出的挑衅?所有不能消解的痛都源自那个富贵簪缨之家,始于原生家庭的无尽苍凉,像毒药一样,一寸一寸地蚕食着少年李叔同。创办春柳剧社,表演舞台剧,演茶花女是李叔同在俗世最为声色犬马,也最为肆意放纵的时候。彼时的李叔同在音乐、绘画、书法、戏剧等各个艺术领域都是开风气之先。无论哪个艺术门类,他几乎都是游戏其中,信手拈来,却一不留神就走到巅峰,独领风骚。他所做的一切在当时都是惊世骇俗的,甚至被斥为叛经逆道,但又石破天惊,引领潮流。他凭一己之力,打开了一片耀眼的星空,让一个时代萌发了一片片艺术新芽。那些刚从令人窒息的旧文化枷锁中冲出来的新青年把他当成偶像,不顾一切地追随。他随便往哪个方向,都可以在人间呼风唤雨。他那么策马扬鞭,游弋人间,是否内心已做好了尽情狂欢后决然离去的准备?或者,俗世万千,未曾带给他一丝欢愉,一丝慰藉?极尽的繁华背后是极尽的荒凉,极尽的疼痛。尘世有太多纠葛,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李叔同没有办法面对尘世,也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在他人眼里风光无限,钟鸣鼎食之家,却是埋葬青春、欢笑、亲情的坟墓。一座高门大院,像一口深黑的井,吞噬着鲜活的灵肉。母亲供奉着老松枝,也把自己的一生供于祭台上。她绝望的呼声,像一粒细沙投进汪洋,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出口。母亲的眼泪流不出来了,她压抑的哀泣也像一座山似的压在少年李叔同身上,且随着岁月的发酵而愈加沉重,无以承载。最终,只能全部放下,抛舍,遁入空门。他对普世尊荣按下清除键,把自己的风流倜傥、绝世才华轻轻擦去,也把留在尘世的痕迹轻轻擦去,把一切全清空,腾出一个完整的世界,恭请佛陀入住,也寻回迷失红尘的自己。从此世间再无李叔同,只有释迦尊前佛子弘一。
弘一一入佛门,即一心持戒,杜绝妄念,除秽理污。他穿上葛布海青,竹杖芒鞋,云游四方,做苦行僧,把每一次的躬身自律当成洗涤业障的良机,把天地当作修行的道场。他于飞鸟游鱼间,寻找佛陀身影;于暖风寒流间,倾听佛偈禅音。
在开元寺讲经研律之隙,弘一大师喜欢在“桑莲法界”前的广场上踱步,喜欢在千年古桑下禅思,眼观善男信女虔诚礼佛,耳闻晨钟暮鼓袅袅而来,佛光普照下的巍巍大殿宛若仙山琼阁,梵音浇灌下的南国佳木举袂成荫,成群的鸽子扑扇着羽翼俯冲下来,在方石上自在觅食、悠哉逍遥。这情景,恍若人间静好,弘一法师一时心中漫过无限的宽慰与欣喜。
可这欢欣却如南柯一梦。人间并不太平,战乱频发。弘一除了率僧团修持研律,讲“南山律”,也不停地写字,以字传教,度化众生。1935年春,弘一法师在开元寺尊胜院为众僧讲《一梦漫言》。《一梦漫言》是弘一法师在南普陀养正院的藏经阁修订佛经时发现的。这部书是明末清初宝华山见月法师在行脚弘法时的随行记录,是大德高僧从发愿出家到持戒苦修的心灵历程,也是修行者的行动指南。弘一法师如获珍宝,他细读后彻悟法的最深奥处莫过于行动。研修佛法之道唯有苦修,再无其他捷径。世道乱而欲得人心不乱,唯有用苦修,方能参悟人世之苦及离苦得乐之径。他一字一顿地向众学僧道来,字字声轻而意深远:“唯有苦修,唯有身体力行,以苦为舟楫,以戒为准绳,方能体验众生之苦,方能离苦得乐。”他谆谆告诫年轻僧人:“入佛门,先学做人,不论修什么学派。学僧们须精读《高僧传》《嘉言录》《格言联璧》等经著,从历代高僧圣贤的训言中育化人格。”大师不但这样弘法,也用自己的行动,让年轻的僧侣们悟得什么是真正的行脚僧,什么是真正的修行。他自己汲水、破柴、烹茶、浇汤、洗衣、扫地……凡自己能动手做的,决不假手于他人。他坚持早午两餐,过午不食。饭不超一碗,菜不过两样,守持戒法如执明灯。寮房里,一席薄棉被跟随他二十余载。墙角放着的一把旧雨伞,还是在天津时买的,也跟随他风里雨里二十多年了。一件僧衣,层层叠叠的补丁竟有二百多个。每一个补丁都渗着修行者的意念。尘世尊荣或佛门威仪,于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事。而他却做了真正的行脚僧、苦行僧。
大师携佛陀大愿,在闽南弘法植福,在闽山晋水间开出一朵朵圣洁的莲花,救度一切苦难众生。时光的流逝并没有湮没大师的光芒。于佛门,于浮世,大师的追崇者不胜枚举。
友人飞鹏兄即是弘一大师的铁粉。
十七岁那年,少年陈飞鹏偶然听到“弘一”二字,便把一种隔世相望的缘扎进心里,从此一生追随,四十多年不曾改变。甚至为了寻访弘一大师在闽南十四年的行踪而毅然决然舍弃了在广州人人艳羡的位子和优渥的生活,来闽南当一个自由职业者,犹如苦行僧,在天地间行脚,在寺宇间寻访,追随着大师的身影。
飞鹏兄自言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所信奉的唯人世间的真、善、美。而弘一大师真正吸引他的就在于此。抛弃浮华的决绝,投身佛门的坚定,对自己苛严得近乎残酷的自律、自省,把对佛教的坚定信仰刻進了生命、灵魂、今生,乃至无始无终的永生。这样集天地间一切智慧、才华及人性中所有美德于一身的人,在飞鹏兄心里,除了弘一大师,别无他人。飞鹏兄与其说是信奉佛教,毋宁说是对弘一大师五体投地的追慕。他穷尽一生心力搜集弘一法师信札,编成了700多页,重五六斤的《弘一法师书信全集》,这其中的深情诚可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来表白。是什么让弘一大师在文章惊四海,才华倾五洲的人生巅峰,在光芒四射的时刻,毅然决然地遁入空门?在飞鹏兄看来,这不仅是大彻大悟,更是钢铁般的意志。不!是钻石般的意志。而飞鹏兄的人生轨迹,竟和弘一大师惊人的相似,也是世俗眼里的叛逆者,也曾车喧马闹,游戏人间,却在年过不惑的某一天,毅然抛弃了追逐半生的浮名虚利,当起了云游者,执意在闽南寻访弘一大师的踪迹。这是不是有点类似于弘一大师当年在南安葵山遇见韩偓,隔着茫茫时空的惺惺相惜,遥相致敬?
飞鹏兄家在厦门,却常在泉州转悠,每次必是循着大师的踪迹而来,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自然是飞鹏兄常来常往的地方。去年岁末,飞鹏兄来泉,我陪他一起到开元寺。礼完佛,我像往常一样,不由自主地穿过回廊,踱步往弘一法师纪念馆,却见纪念馆院门紧闭,寂寂无声。虚空里无限盛大,我眼前似乎有大师清瘦的身影冉冉而至。他的步履那么轻,笑容那么淡,仿佛怕踩痛了地上的一粒沙,怕惊扰了枝上一片叶子的梦。他的轻里饱含了对天地的敬畏,对万物的珍重。
我在纪念馆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冬日的阳光薄薄的,洒在庭前的铁树、桂树、红掌上,也洒在匍匐于地或于阶旁、石缝间的青草上。无声无息地,仿佛都在聆听彼此,或者依偎在佛陀慈悲的微笑里。花岗岩条石砌成的小径呈十字状,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向,但每一步都要自己走。遵从什么而行呢?佛陀笑而不语,答案尽在其中。丛林梵宇本就是净土希声,这一刻的静,是心底的无所挂碍,无所羁绊。我偶生贪嗔,充斥杂念的心,在踏上禅院的这一刻悄然清空。
我轻盈如羽,多好!枝头拂过的风,草尖上跳动的阳光都是我。时间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有形的我,无形的我,自由穿梭。
我突然明白了大师为什么在人生最繁华处猝然转身,遁入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