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雪
总是要流些滚烫的热泪,才能换来对爱的体会
“然后呢?下一步怎么拼?”我暂停对手中六色方块的翻转,抬头问正在埋头学习的同桌。
她皱了一下眉头,微忖之下,对我加以指点,终于让我如愿拼好了这魔方的六面,是一个非常惊艳的六面体。然而,捧着手中这轻巧的魔方,我的思绪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缦立流年独回首,自有不堪事涌心头。
我有一个弟弟,自小便生得白净可爱,性格又温和乖巧,很讨人喜欢。有段日子,他们班上很流行玩魔方,看着他眼神中的炙热与期盼,我权衡之下,终于存钱给他买了一个精致的魔方作为生日礼物。
只是这礼物,前脚我才高高兴兴地送出去,后脚却就被我亲手给毁了。
那是一个仲夏,烈阳刺目,虫鸣聒噪。我忐忑地自老师手中接过试卷,一双眼不由偷偷瞄向他脸上的神色,竟丝毫没有往日的慈和与赞许,一对眸子里全是漠然的冷意。我顿时心觉不祥,垂眸扫去,果然一个极低的分数正狰狞地盘踞在卷面上。与之相随的是密密匝匝的红叉,蜇得我眼睛疼。老师后来说了些什么,不管是鼓励还是批评我都听不进去了,只是脸上火烧火燎一般,心中却是一片戚然的冰冷。
好友见我心中不快,便硬拉我出去打球。我上了三场,输了三场,可谓是屡战屡败,自然不能以此解忧。我脸上虽未显出什么,心中却着实愤愤。小弟便是在这个时候,无辜地一头撞在了我的枪口上。
“姐姐!你看,我拼好了!”他这几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欣喜的结果,没想到他要来分享的第一个人竟是我。
然而,我看着他那灿烂的天真笑脸,却像是被点着了导火索一般,心中有什么轰地炸了开来。原本还只是面沉如水,此时却结了冰霜。
“烦死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吼叫着,心中的躁意越燃越盛,先是一簇火苗,紧接着瞬间便燎起三尺。待它終于舔透了我整个发涨的大脑时,我的理智也终于灰飞烟灭。我清楚地看到自己伸出手去,从弟弟手中一把夺过魔方,然后狠狠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啪——!”碎片四溅,可四分五裂的除了那魔方,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但我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
弟弟惊恐地站在我面前,就那么愣怔地无声地看着我。然后,他的泪水决堤似的流了出来,打湿面颊,最后终于“啪嗒、啪嗒”地击打在地上,像夏日的雨。
我看着这个向来都很仰慕我的弟弟,就这样慑于我的怒意,连哭都哭不利索。我突然清醒了,我的心突然就痛起来,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揪着。可当时面对众人的诧异甚至责备,我却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逃开了。
在我身后,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我却没敢回头。
一年,两年,三年,时光就这样逃之夭夭,一如当初那个明明很内疚,却只会踏着弟弟的眼泪落荒而逃的我。多少次想要道歉,可是一张口便如有烧灼的木炭梗阻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可若我能够足够坦率,是否也能够攒够一腔勇气,对小弟说一句“其实姐姐一直很后悔”?
指导老师 李晓辉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