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这是一个普通的上午,天空灰蒙蒙的,从昨天下午一直就这样了,阴阴的天气,一场雨悬着,下又下不来。简直像受了委屈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竭力忍着,憋回去了。
远远近近的蝉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一种坚韧的固执,有些可爱得令人心疼。多少幽暗时光的等待只为这短暂的餐风饮露,“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我们以为的平常,却是它们拼尽全力蜕了一层壳才换来的一生的高光时刻。
蝉的鸣叫听起来有些像噪音,像聒噪,但从来不惹人厌烦。也许是因为人内心里最本质的那一面总是柔软的,所以懂得怜惜。而蝉为什么要选择在一年中最热的天气鸣叫呢?天热容易烦躁,静不下心。如此推想的话,听蝉声,对我们来说,倒是一种很好的修行了。
透过窗户,看到一只灰黑色的鸟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倏忽不见了。天高任鸟飞,鸟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精灵,潇洒,任性。
“天空中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这是泰戈尔诗集《飞鸟集》里的诗句。很多年前,非常喜欢这样文艺又骄傲的诗,笔记本上记了又记。《飞鸟集》里还有很多经典的诗句,我想起了一些。“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鸟和云朵在我们眼里都是最自由浪漫的事物,鸟离云朵最近,它们互相了解,互相欣赏,却并不知足。这一点,和人心很相似了,自己拥有的有多珍贵,自己永远看不到。
“鸟翼系上了黄金,这鸟儿便永远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鸟儿到底比我们聪明,知道轻装上阵,才能飞得远,飞得高。你见过心事重重的鸟吗?心事重重的人比比皆是。
《古今注》载“欲望人之忧,则赠以丹棘”,故名忘忧草。丹棘就是萱草,一种类似百花的花草。可见,忧心忡忡的人自古就不少。不止如此,萱草在古时还叫疗愁。萱草确实可以食用,是一种干菜,叫黄花菜。可以炖肉,也可以做汤,味道很美,有植物的清香。美味的食物本身对人的忧愁就有治愈的作用,更何况黄花菜是萱草的花茎晾晒而成,那就是一朵朵花呀,所以叫它疗愁也是很妥当的。
楼下传来自行车车铃的响声,丁零零,真是清脆。紧接着是孩子的笑闹声,听着像是几个孩子在比赛骑自行车。孩子不需要疗愁,孩子的任务就是快乐。
清理油烟机的人也来了,在孩子的笑闹声里听到他唱歌一样地在吆喝:“清理油烟机喽……”这个人过一段就会来我们这个小区,他的腿受过伤,走路不太利索,但他开朗得很,又幽默又热情。听到他抑扬顿挫的声音,想起一句诗:“总会有一种普普通通的生活吧,光,是那么透明、喜悦、温暖……”这个人是不需要忘忧草疗愁的,他找到了生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