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为民,李 斌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北京 102488)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新闻舆论工作,将新闻舆论工作定位为治国理政、定国安邦的大事,并“把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作为党的新闻舆论工作的‘定盘星’,引导广大新闻舆论工作者做党的政策主张的传播者、时代风云的记录者、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公平正义的守望者”[1]43;并明确要求“‘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对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来说,这个‘大’,就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1]43。当前,深入开展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研究意义重大。
《新莱茵报》(NeueRheinischeZeitung.OrganderDemokratie,全称《新莱茵报·民主派机关报》)是世界上最早的马克思主义报纸,在出版期间自称“民主派机关报”,却从来不隐藏自己的阶级立场,即为了无产阶级的利益将1848年的革命浪潮推向高潮。当时“有赖于马克思的洞察力和坚定立场,这家日报成了革命年代德国最著名的报纸”[2]180,“没有一家德国报纸——无论以前或以后——像《新莱茵报》这样有威力和有影响,这样善于鼓舞无产阶级群众”[2]185。它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唯一一次完全掌握了报纸编辑权和实际经营权的新闻实践,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第一次完整实践,也是他们对自己的新闻理念和理想最具代表性的一次极为重要的尝试和探索。
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的新闻实践和新闻思想是探源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重要内容,它集中体现在《新莱茵报》的新闻实践中。《新莱茵报》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新闻学不可忽视的重要内容和关键部分。自2018年起,陈力丹教授克服一系列困难,组织团队对《新莱茵报》启动了全面编译研究工作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这是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一个创举,对新时代研究和践行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实践价值。
1848年2月,巴黎爆发革命。3月,南德各邦革命呈燎原之势。终于,1848年3月18日,在德意志联邦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柏林爆发起义。狂风暴雨般的革命形势促使马克思和恩格斯于4月启程前往科隆。6月1日,马克思任主编的《新莱茵报》在科隆出版,全力支持德国民主共和运动,成为1848年德国革命期间左派的重要舆论阵地。同时它也是世界上第一份真正替无产阶级发声的日报,实际上是共产主义者同盟的机关报。随着革命形势在巴登的恶化,在革命彻底失败前的1849年5月19日,《新莱茵报》采用了醒目的红色油墨,出版发行了最后一份报纸,也就是第301号,之后被迫停刊。在《新莱茵报》出版近一年的时间里,它得到了多家民主报刊和工人报刊的高度评价。
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新莱茵报》作为世界上最早的马克思主义报纸,其中文编译工作自然受到各方重视,牵动着几代学人的期许。
1983年3月10日,在马克思逝世100周年之际,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召开新闻学术讨论会。首任所长(也是1955年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首任主任)安岗、所党组书记和副所长戴邦(曾是新四军《拂晓报》社长)在发言中都提到要研究《新莱茵报》。安岗首次提出翻译《新莱茵报》的任务。他首先指出“能否把《新莱茵报》都翻译成中文,让全国新闻工作者都来学习马克思恩格斯是怎样编报、怎样写稿、怎样做评论工作的”[3],并对《新莱茵报》做全面的研究,涉及写作文体和写作艺术。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新闻的理论和实践更进一步地结合起来。而限于当时的条件,对两位所领导的发言无人回应。陈力丹教授曾“与两位领导坦言,新闻学界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的人中,无人懂德语”。在当时的条件下,《新莱茵报》的编译研究工作提出但不能实施,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新莱茵报》本身所拥有的巨大政治和学术意义,以及我国老一辈学者对于《新莱茵报》编译工作的支持和期望,成就了今天编译工作的缘起。
通过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新莱茵报》最早出现在国内学人的视野中,是在1952年发表于《世界知识》第5期的译文《追忆马克思的家庭生活》。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埃特迦·龙格(Edgar Lcnguet)(马克思的外孙,马克思的长女燕妮·马克思和夏尔·龙格的儿子)。“本文是他于一九四九年三月,为了纪念他的外祖父逝世忌辰(马克思于一八八三年三月十四日逝世)而作,发表于这一年三月份的法国《共产主义手册》”[4]。文中提到:“《新莱茵报》使他负担新的债务”[4]。而新闻学界第一次有关《新莱茵报》的文章出现于1958年《新闻战线》第10期,刊载了孙映通译自《苏联大百科全书》的《政论》,原文作者是苏联人德·伊·萨斯拉夫斯基。这篇文章里也只在括号的注释中有一句提到《新莱茵报》:“这样的作品如卡·马克思、弗·恩格斯1848—1849年发表在《新莱茵报》上的论文。”[5]将《新莱茵报》做了全面概述的第一篇文章是1959年发表在《新闻战线》第23期上的《无产阶级的战斗的机关报——介绍在我国影印出版的“新莱茵报”和“火星报”》。真正对《新莱茵报》进行研究的第一篇文章是1962年发表在《新闻业务》第11期上的《马克思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如何嘲笑敌人——学习马克思恩格斯政论笔法札记》。这篇学术论文的资料主要来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5卷和第6卷。[6]
学界早期对《新莱茵报》的研究主要是概述性的,从总体发展历程进行介绍,并由此奠定《新莱茵报》研究的基础。随后,概述性研究在史料的挖掘和研究角度的多样化上不断对已有研究进行补充。20世纪90年代以后,这种概述性质的研究逐渐减少,少量的概述性研究已经不再单纯讲述《新莱茵报》的前身后事。有研究将《新莱茵报》置于1848年大革命时期的报刊史中,从编辑、发行、主编、立场和关注点的转移等方面,“通过与同时期报刊和思潮的比较研究,勾勒出了马克思主编的《新莱茵报》在1848年欧洲大革命时期的特殊位置。”[7]
当前,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研究已经成为显学,但对《新莱茵报》的研究却相对乏力。通过中国知网数据库的检索,在“学术期刊”的子目下,以“新莱茵报”为主题词共有80篇中文论文。经过细读,有若干篇文章主要是研究《新莱茵报·政治经济评论》和《民主评论》两份杂志的,还有若干其他方面的论文,与《新莱茵报》关系较远,剔除后得到更加精确的研究文本共60篇。以此为基础,从时间维度来看,呈现出明显的两个高产期,见图1:第一个是1980—1983年,1983年达到峰值4篇;第二个是2017—2020年,2020年达到峰值16篇。总体来看,《新莱茵报》的研究长期处于寂寞和冷落的态势之中,在第二个高产期内也有起起落落的迹象,发展并不稳定。
图1 《新莱茵报》研究文献的年度分布情况
这种趋热的主要原因在于研究材料的新进展。目前关于《新莱茵报》的研究材料主要来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在该报上发表的文章。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并没有将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发表的文章悉数收录,而且遗漏的数量并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并不是他们所写的文章,反而被错误收录。研究条件的逼仄和研究现状的窘迫,迫使有担当的新一代学人再次提出《新莱茵报》的编译工作,并毅然决然地开启了翻译破冰之旅。
2018年7月8日,陈力丹教授主编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百科全书》新书发布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与新时代中国新闻传播新使命”研讨会在暨南大学召开。清华大学教授李彬在发言中指出:“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就要学习《新莱茵报》的革命精神,现在我们连《新莱茵报》都没有翻译过来。”[8]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决定组织翻译工作,由当时作为暨南大学讲座教授的陈力丹主持。然而编译工作千头万绪,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主要问题有以下三点:第一,德语翻译人才是首要问题。然而由于日常教学工作的繁忙和高校科研考核指标的导向,各高校德语系的老师大多不能参与这一项编译工作。据陈力丹教授回忆:“在哈勒-维腾贝格马丁路德大学读硕士的刘然……答应做第1号的翻译工作,这是找到的第一位译者。随后,李志敏通过广外新闻传播学院朱颖教授,组织了二十几位德语硕士生认领了第2号和第3号,还有合肥、西安的外大德语学生。我专程去上外新闻传播学院,郭可院长、陈沛芹副院长为此组织了德语博士、硕士座谈会,但不要说教师,连博士生也没有参加的。后来我通过个人关系,终于有一位华东师大的德语老师承担了一号,一位要到中央编译局工作的老乡承担了一号。这两位比较专业,但各自工作确实很忙,我盯了一年左右才完成。李志敏为此建立了《新莱茵报》翻译微信群,一时工作开展得很有生气。”[8]第二,经费问题是支撑项目开展下去的基础。“当时没有立项课题,只是说经费从‘共建费’里支出。”[8]除暨南大学外,后期四川大学“在学校经费需要走程序的时候先从学院拨出15万元编译劳务费(已经用完),随后学校批准了50万元的启动经费。”[8]第三是编译的质量问题。《新莱茵报》的翻译涉及的历史时期久远,知识面较广且个别领域专业性很强,不是懂德语就可以胜任的。成都体育学院体育史研究所潘华教授,有着深厚的历史和德语背景,参与了翻译尤其是审读的工作,四川外国语大学德语系主任李大雪教授也审读了两号译文,陈力丹教授凭借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多年专业研究积淀,宏观上把握译文的方向,微观上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相关文本进行核实印证。这都为《新莱茵报》编译工作的高质量提供了保证。
《新莱茵报》编译工作自2018年启动以来,虽然艰辛,但成果斐然。2020年10月,《新闻与传播研究》编辑出版了《〈新莱茵报〉的编译与研究》专题增刊,这是自《新莱茵报》创刊出版后,创刊号、第2号和终刊号第一次以中文的形式面世,原版再现,不仅如实呈现新闻报道、评论、诗歌、广告,甚至包括涉及事件、人名、地名、报刊、专用名词等方面的注释600多条。编译的工作量是巨大的,不仅有正刊301号,还有237期各类附刊,但这是编译全部《新莱茵报》迈出的坚实的第一步。[9]2020年11月17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以“《新莱茵报》的编译与研究”为主题召开了《新闻与传播研究》2020年增刊发布暨学术研讨会。陈力丹教授在会上发言指出,这期10月出版的《增刊》,首次发表了《新莱茵报》创刊号、第2号和终刊号的中文版以及4篇研究论文。几乎同时,《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10月出版)发表《新莱茵报》第4号中文版,陕西《新闻知识》2020年第10期发表《新莱茵报》第14号中文版。2020年内共有5号马克思主编的《新莱茵报》中文版得以发表。《新莱茵报》前29号在2020年内比较顺利地有了译文初稿,并完成了其中18号初稿的审读。截止2021年7月,《东南传播》刊发《新莱茵报》第3号,《外国语文》刊发《新莱茵报》第20号,《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刊发《新莱茵报》第6号。
一批学者以《新莱茵报》原版报纸为基础开展研究,到2020年底共发表11篇论文。除了《增刊》的4篇论文外,即《完整再现马克思〈新莱茵报〉版面的辉煌——论编译中文版〈新莱茵报〉的意义和编译原则》《从“公正惯例”到“根据可靠事实确定见解”——论〈新莱茵报〉客观与立场相统一的新闻报道原则》《“时间只允许我们报道最重要的和最突出的事件”——论〈新莱茵报〉的新闻时效》《〈新莱茵报〉与马克思的广告思想——基于德国历史与德文原版报纸的考察》,《城市党报研究》第9期发表了《马克思〈新莱茵报〉的国际视野》,《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4期发表了《鲜为人知的马克思〈新莱茵报〉237期非正刊》,《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5期发表了《马克思〈新莱茵报〉资金源的经营实践》,《新闻大学》第11期发表了《论编译马克思的〈新莱茵报〉》,《新闻界》第11期发表了《新确认的恩格斯〈新莱茵报〉37篇(组)新闻考证》,《东岳论丛》第12期发表了《以原版〈新莱茵报〉为基础 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观》。2021年关于《新莱茵报》的研究热度得以延续。《东南传播》第4期发表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核心观点研究——以〈新莱茵报〉编译出版为基础》,《外国语文》第3期发表了《原版〈新莱茵报〉的语言风格研究——以第1号和第20号德国相关报道为例》,《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4期发表了《遵循新闻规律与观点表达的统一——读马克思主编〈新莱茵报〉第6号》。从2018年以来,《新莱茵报》的学术研究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明显提升。
展望《新莱茵报》近期的编译工作,四川大学《新闻与传播论丛》正在排版《新莱茵报》第5号中文版,广西《岭西学刊》承诺的2021年发表《新莱茵报》第8号的编辑注释工作已经处于收尾阶段。编译和研究《新莱茵报》本身,如果各种条件具备,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可能完成,估计1500万字,计划出版22卷(每半月一卷)。这是需要两代人完成的事业。[8]
《新莱茵报》编译的立项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它源自一次会议的发言,更源自一个学者多年的学术使命。但是到了编译立项的具体实施阶段,则不是单靠情怀就能够完成的了。立项工作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是有着深刻的理据和逻辑的。这些理据和逻辑的合理性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必然要求。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不仅体现在《新莱茵报》的立项阶段,在具体的编译工作中,这一科学的方法论更是每一个编译者自觉遵守的原则,它可以确保编译过程中少走弯路,甚至不走弯路。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是要搞清楚具体问题的内涵,把握客观真实。“所谓具体问题就是事实的总和,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构成的整体性。要注意的是,客观真实的情况不是简单的孤立的现象,所以不能靠简单地举例来说明,也不能靠罗列现象,必须把握现象之间的相互联系,把握相互联系组成的有机性。”[10]在《新莱茵报》翻译和编辑的过程中,把握事实的总和,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构成的整体性显得尤为重要。《新莱茵报》的出版发行距今已逾170年,如果对当时的历史、地理、政治、经济、文化不做详细考证,其翻译必然错误百出。
为保证编译的准确性,在编译工作中要做好以下几点。
1.《新莱茵报》编译要从报纸版面的再现开始
报纸的编译与一般性著作的编译不同,其区别在于涉及新闻传播的专业性表述。因而如何忠实再现报纸的版面原貌是编译《新莱茵报》的一个重要环节。报纸版面的编辑和排版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语言,体现了编者对于报道的重视程度、褒贬好恶以及打算造成的舆论导向。报纸版面的语言,通过面积的大或小,排列得紧密或松散,报道在形式上独立安排还是与其他文章组合编排等等,实现“为报社所要发布的文字、图像信息提供载体和空间”“方便阅读,帮助理解”“表明立场,发表见解”“体现报纸个性”“推销信息和报纸本身”“引导稿源”“为报社盈利”[11]等七个主要功能。
再现《新莱茵报》当时报纸版面的所有内容,除新闻报道和评论外,还包括各种通知、讣告和商业广告,甚至各种符号(为保护作者而做的特殊标记),各版、栏以及文字衔接的分割线,涉及各种粗细弯直的线条,在大小和粗细上有着细微差别的各式字号,所有的标点和着重标识(德文原版报上体现为字体的加粗加大和字母间距的加宽,中文则采用黑体字和黑体再加大字号),都要做到与原版完全对应。为此,当《新莱茵报》编译完成,作为成果在期刊出版时,均绘制报纸的版面示意图,见图2,将基本的栏目分布简单而清晰地呈现出来,包括栏目的种类(文学栏、广告栏与正版新闻栏)、新闻的国别、广告的大致内容,还有马克思或恩格斯文章在报纸上的位置,等等。[12]
图2 《新莱茵报》第29号第一版版面示意图
2.要确认每篇社论和报道文章的作者,这对文意理解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3.要对文章中的人名、地名、历史事件、民族风俗甚至特殊的语言指征和隐喻做必要的注释
在编译过程中要对新闻报道中出现的人名(绝大多数人名仅有姓,同姓人非常多)、报刊名(大多为简写甚至是缩写)和生僻以及偏僻的地名(很多与今天的通行译法并不一致)进行注释,对涉及的历史事件(很多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很难考证,甚至一些个别小事件已经完全不可知)做注释。[12]笔者翻译《新莱茵报》第29号中涉及的“Schilderhebung”(盾牌的抬高)一词,其意义一方面指在日耳曼部落和凯尔特部落中,被选为首领时,将首领置于盾牌之上高高举起的法定仪式,尤其是在战争时期;另一方面,也是“出发去战斗”的意义。在充分了解这一典故的前提下,为该词做详细注释,报道中“巴黎,6月25日。就在现在,晚上5点,巴黎无产阶级举起的盾牌(Schilderhebung)几乎被彻底打得稀烂”[14]一句,才更加能体现出《新莱茵报》同仁对于法国六月革命失败的巨大悲痛,也更能表明马克思对早前发生的二月革命的充分肯定和寄予的厚望——“马克思听到关于法国二月革命及其在其他国家的反响的最初消息,感到无比的喜悦”[15]。在1848年2月27日至28日前后,“参加起草民主协会的两封信:一封是致《北极星报》和‘民主派兄弟协会’的信,信中报道了协会由于发生法国革命而进行的活动,另一封是致法兰西共和国临时政府的贺信”[16],甚至“执行中央委员会职能的共产主义者同盟布鲁塞尔区部委员会决定把中央委员会迁到巴黎,并把中央委员会的全权授予马克思”[16]。《新莱茵报》的编辑及通讯员将法国六月革命视作“第一个把整个社会真正分为以巴黎东区和西区为代表的两大敌对阵营的革命”[17]138,用“Schilderhebung”的典故就是对六月革命意义的准确诠释。如果完全不去解释相关典故的意义,这条报道深层次的意涵将不复存在,对读者的感染力也将大打折扣。
再如“比利时狮(Löwe)”,它具体指在 16 和 17 世纪期间,低地国家的地图经常绘制成狮子的形状,狮子在拉丁文中为 Leo Belgicus,故比利时又以“比利时狮”而闻名。直到现在,比利时国徽都有两个版本。但不论是斗篷式的大版国徽,还是相对简洁的小版国徽,其中心图案都是一头站立在黑色盾徽上的雄狮图样。这头雄狮就是“比利时狮”(拉丁文:Leo Belgicus),是比利时的国家象征。这两处属于语言指征和隐喻,如果不做必要的解释,就会造成指代不明,对于部分读者必然造成困惑。
除此之外,还要摸清文中未作交代的史实。就如“然而无论是二月革命以后的充满柔情蜜意的花言巧语,无论是5月15日以后的残忍的法律,都没有达到目的”一句中,对于5月15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做考证说明,这句话必然让读者一头雾水。1848年5月15日,巴黎工人发动的革命被残酷镇压后,当局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中包括废除国家工场。除此之外,还实施了禁止街头集会的法律,封闭了许多民主俱乐部。做了这样的解释,其句中的真实意义便清晰了。至于人名和地名则不胜枚举,其中不少关乎对文义的理解和清晰描述,如地名的确定对于战争过程的具体描述至关重要。如“在市政厅附近,杜维维耶将军缓慢但顽强地前进。他从沿河的街道过来,由两翼包围了圣安东街的街垒,同时用重炮轰击圣路易岛和以前的鲁维叶岛”中,对于鲁维叶岛的具体情况不明,会对战斗的描述不清甚至出现错误。“鲁维叶岛与塞纳河右岸之间有一条小支流,1844年该岛与陆地相连,在莫尔兰林荫路和亨利四世沿河街之间形成一块陆地。”[17]624仅就《新莱茵报》29号而言,注释就多达160条。
4.编译需要对1848年革命前后的欧洲各国的历史有全方位的把握
管中窥豹、以偏概全是《新莱茵报》编译过程中最要不得的。这就要求译者和编辑要阅读大量相关著作,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涉及《新莱茵报》时期的第5卷、第6卷、第7卷、第27卷、第44卷中的相关文献。其他关于1848年前后的国内外政治、历史、新闻传播类著作,既包括通史,也包括断代史和国别史等。如国内的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德国通史》第四卷、商务印书馆韩承文编著的《1848年法国革命》、华中师范学院历史系组织编写的《1848年德国革命》《1848年匈牙利革命》、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翻译出版的《1848革命之年》、商务印书馆翻译出版的《争夺欧洲霸权的斗争:1848—1918》、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翻译出版的《幻影恐惧:政治妄想与现代国家的创建,1789—1848》、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往事与随想》、商务出版社出版的《托克维尔回忆录》、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19世纪大转型》等等。再如William Fortescue和Adrian Fortescue合著的FranceAnd1848:TheEndofMonarchy,Maria Bucur和Nancy Merriwether Wingfield合著的StagingthePast:ThePoliticsofCommemorationinHabsburgCentralEurope,1848tothePresent,Josef polisensky的AristocratsandtheCrowdintheRevolutionaryYear1848等国外著名通史与断代史著述。另外还有大量讨论1848年革命的国内外论文,也需要研读,其目的就在于从宏观视角把握现象之间的相互联系。
对于大量的文献阅读,可以有助于抓住最不近情理、最不可理喻的事实,反向进行甄别、分析,从而得出最正确的结论;这也有助于抓住最新大量出现且不断增长而具有普遍化趋势的事实,进行筛选、梳理,从而得出前瞻性的结论。这都体现了编译过程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使得编译更加科学和严谨。
坚持实事求是,要求了解实际、掌握实情。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实事求是,最基础的工作在于搞清楚‘实事’,就是了解实际、掌握实情。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不断对实际情况作深入系统而不是粗枝大叶的调查研究,使思想、行动、决策符合客观实际。”[18]搞清楚事物的真实面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候会遇到很多的挑战。没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和态度,对事物的了解就可能是一知半解。[19]“实事求是”要求一切从实际出发。一切从实际出发,这句话看似极其简单,其实仔细分析,它包含着重要的思想。
第一,“实际”不是事物的表象,而是事物的本质。《新莱茵报》自第一号起就刊登广告,内容极其庞杂。如第一号广告占据整个第四版的一半,见图3,内容涉及科隆城市居民的情况、邮轮、水位、艺术展览会、各类司法拍卖、关于瓦尔德布勒尔地区的纳税账单、与煤气相关的问题、关于兼任官职的质问、摄像师约·雅·布尔巴赫的广告、房屋出租、民主社会会议通知、读报社的通知、金属打磨设备的售卖广告、英国金属和钢质笔尖的售卖广告、科隆大棚剧场8号骑兵乐团的演出广告、樱桃蛋糕的售卖广告、冰激凌的售卖广告、圣马里恩教堂落成纪念日庆祝仪式地点通知、几种乐器的售卖广告、酒的售卖广告、家具的售卖广告和招聘排字工人的广告。看似杂乱无章的广告,实际上却展现出一幅生动鲜活的市井图画,背后可以体现出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情况,甚至可以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找到规律和本质。
图3 《新莱茵报》第29号第4版
《新莱茵报》第29号正刊和附刊均有多篇关于印刷出版类广告。
(广告一)推荐广告:
Palingraphischen印刷厂
来自阿道夫·坎普豪森
地址在瓦尔拉夫广场 153号
科隆,1848年6月。
(广告二)在布雷斯劳[注]布雷斯劳(波兰语:Wrocaw;德语:Breslau;中文译为布雷斯劳、布列斯劳、洛克劳;捷克语:Vratislav;拉丁语:Wratislavia 或 Vratislavia),又或我国香港译为乐斯拉夫,是波兰城市,位于波兰西南部的奥得河畔,自1999年起是下西里西亚省的省会。该市人口约为632 996人(2010年),列波兰第四大城(次于华沙、罗兹和克拉科夫),同时也是波兰仅次于华沙的第二大金融中心,在经济、文化、交通等诸多方面都在波兰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弗罗茨瓦夫在其城市发展史上的大部分时期内,一直是一个以多民族、多元文化为特色的城市,德意志、波兰、捷克、犹太等民族均扮演过重要角色。而德语曾长期是占有优势地位的语言,该市的德语名称布雷斯劳(Breslau)的知名度一直很高,二战以前该市曾是德国重要的工商业与文化名城之一,城市规模居全德国第六位,那时人口已达60多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领土调整和民族大迁徙中,该市是德国在战后失去的最大城市,原有的德国居民被迫西迁,而波兰东部因为割让给苏联,大批波兰人涌入这座城市导致弗罗茨瓦夫在人口构成上基本上成为一个纯粹的波兰城市。但由于保留下来的以及战后重建的大量普鲁士、奥地利乃至波希米亚风格的建筑,该市在波兰境内仍是一个颇为独特的城市。出版的
《奥德总汇报》[注]德国的一家日报,从1846年至1849年3月该报叫做《奥得总汇报》(Allgemeine Oder-Zeitung),是天主教反对派集团的机关报。从1849年3月起该报改变了方针和名称,成了德国资产阶级民主派的机关报,一直出版到1855年底。马克思在1855年曾经做该报的驻伦敦通讯员。之前叫《新奥得报》(Neue Oder-Zeitung)是在布勒斯劳(弗罗茨拉夫)出版的一家德文日报。杂志的发行量在上一季度增长了一半,这证明了该报成功地与时俱进并忠实地反映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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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四)抄写员寻找工作,半天或者以小时计皆可。魏恩加藤街 6号。
以上四则广告,一条是推广印刷厂业务,两条是关于报纸发行,还有一条是关于抄写员招聘的。170余年前的广告,似乎无关紧要,实则《新莱茵报》用鲜活的文献反映出这一时期德意志联邦的教育发展水平和出版行业的盛况。“19世纪初的洪堡教育改革和30年代启动的工业革命,从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推动着德国教育向现代教育转轨”[20]233,从小学教育到中等教育,以及大学都有了发展。小学教育的发展在普鲁士尤为明显,“到1848年时普鲁士学龄儿童入学率已经达到82%”[20]234;中等教育虽然没有小学教育发展迅速,但文科中学学生人数还是有一定的增长,“1822年时,普鲁士的文科中学学生总人数为14 826,1846年增至26 816人”[20]235。大学教育在这一时期的改革而声望大增,“新型大学的典范是1810年创建的柏林大学。……1815年以后,柏林、莱比锡、布雷斯劳、波恩和兰茨胡特/慕尼黑、哈勒等大学成为最受欢迎的大学”[20]236。随着教育的发展,人口识字率有效提升,使得报刊业的发展有了合适的土壤,以《新莱茵报》为例,“报纸在科隆戒严前获得了差不多六千个订户,10月中旬报纸重新开始,1849 年5月又拥有原来的订户数目,而且甚至更多”[21]。编译广告可以很好地从侧面反映出当时普鲁士王国的报刊业发展程度。所以,在编译过程中,广告部分被原汁原味地保留。
第二,“实际”包括着事物现在所具有的真实状态,也包括事物的过去和将来,是一个难以分割的连续的状态。1848年6月23日,巴黎无产阶级发动了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第一次大规模武装起义,史称“六月起义”。在笔者编译的《新莱茵报》第29号中关于巴黎“六月起义”时,在一则电讯中出现一个历史概念“National werkstätten”,文中翻译为“国家工场”,其含义为“法国1848年革命期间临时政府开办的劳动工场。由劳动部长马利(Pierre Thomas Marie,1795—1870)领导建立。1848年3月初在巴黎、里昂、鲁昂等地成立,到6月中,接纳失业工人达十二万人次。不论原来职业和技术,一律从事植树、铺路、挖土、筑墙等土木工程和城市卫生劳动。内部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个劳动日报酬为2法郎,星期日减半”[22]。其报道原文为:
Telegraphische Depesche.Paris,24.Juni,9 Uhr Morgens.
Der Minister des Innern an den Präfekten des Niederrheins.
Mehrere Häupter der Nationalwerkstätten haben bedenkliche Unruhen in Paris angefacht.Barrikaden sind errichtet worden.Die Nationalgarde,die Mobilgarde,die Linientruppen und die republikanische Garde haben muthig ihre Pflicht erfüllt.Sie sind Herr aller Punkte.[23]
译文为
电报。巴黎,6月24日,上午9点。
下莱茵省内政大臣。
国家工场的几位负责人在巴黎引发了严重的骚乱。街垒林立。国民自卫军、机动队、正规军和共和党自卫军英勇地履行了职责。他们是所有要塞的主人。[注]中文译文为笔者翻译。
如上文所说,首先要对专有名词、典故、风俗等做历史的考查,但同时更要结合《新莱茵报》文本本身进行动态考证。“National werkstätten”(国家工场)在《新莱茵报》1848年6月1日第1号的相关报道中就已经出现。在第3版第1栏和第2栏中,报纸引证多方消息对“国家工场”的情况进行了报道:“关于国家工场前主任埃米尔·托马斯突然失踪的谣言仍然在流传,他被政府逮捕并在警方陪同下被带到波尔多。公共事务部部长特雷拉[注]特雷拉,于利斯 (Trélat,Ulysse 1798—1879)———法国医生、医学博士、共和党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制宪议会副主席(1848)、公共工程部长(1848年5—6月)、巴黎市政顾问(1871—1874)。发表了一项声明,其中谈到了国家工场的‘重组’”[24]。同时,引用《总汇通报》[注]《总汇通报》(Le Moniteur universel),法国自 1789 年起的历届政府机关报,1940年停刊。称:“这些国家工场是纯粹的慈善机构,因此当然可以不存在”。除此之外,还有相关领导言论的报道:“—国家工场的领导表示,根据公共事务管理委员会部长的命令,所有人应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避免给国家造成负担,但不得违反保障劳动的神圣原则!”[24]《新莱茵报》第2号报道了5 月 29 日的国民议会上的相关争论:“法卢先生在工人委员会中作了关于国家工场的报道。他完全相信这些工厂会尽快解散……托马斯也不想承担对他施加的针对若干措施的责任。所以他‘自愿辞职并接受了建设国家工场和吉伦特省的工程。’”[25]《新莱茵报》第3号提醒人们:“人们都以为国家工场的工人关于免去托马斯[注]托马斯,比埃尔-艾米尔(Thomas,Pierre-émile 1822—1880)——法国土木工程师和化学家、法国国家工场首任主任(1848年3月6日—5 月26日)。先生职位的请求已经实现,但在会议记录中还是提到了他的相关的荣誉。”第4号报道称:“针对国家工场的措施使得群众的情绪愈加激动”[26]。第7号报道中预测“因为最近的关于国家工场的调整命令,大概有五分之一已经被录用的工人从名单中被开除出去,在先前注册的115 000个工人,只有90 000个将被留用”[27]。第8号刊登了国家工场公布的法令。之后连续在第9、10、20、22、23、24、25、27、28、29、30、32号进行跟踪报道,直到第34号的报道称“立即解散国家工场”[28]。纵观所有的相关报道,报道原文中将“六月起义”称为“严重的骚乱”,将多种武装势力镇压起义的行为称为“英勇地履行了职责”,在报道的最后一句:“他们[注]指国民自卫军、机动队、正规军和共和党自卫军。是所有要塞[注]指六月起义中,法国工人在街巷中建造的街垒。的主人”。本条电报来自下莱茵省内政大臣,所以他对工人起义必然持仇视的态度。这些文本都需要进行必要的注释,否则容易引起读者误解,被认为《新莱茵报》对“六月起义”的态度前后不一。实际上,这正是《新莱茵报》正反例证均刊载的突出特点,体现了新闻报道的真实性和客观性。
从编译《新莱茵报》的过程来看,需要对同一历史事件或者过程进行连续的把握和前后印证,进而找出最合理的翻译和编辑方案;从新闻理论角度来看,马克思主编的《新莱茵报》在对“国家工场”的相关报道中,体现出“客观与立场相统一的新闻报道原则”[29],体现出“报刊有机运动”的新闻理论;从新闻实践角度来看,更加直观地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对于新闻时效性的把握。
“从实际出发,不是拘泥于事物本身和个别的表象,而是要研究它的规律、它的个性、它的机理、它的矛盾,更要注重它的变化规律。一切从实际出发,就是从事物不断变动的实际出发,从事物的内在矛盾和内在变化机制出发。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要认识、把握和运用规律。”[30]这三点在整个《新莱茵报》的编译过程中都得到充分体现。
《新莱茵报》诞生于173年前的欧洲革命,是马克思作为主编的一份无产阶级日报,更是共产主义者同盟实际上的机关报。在这份报纸的经营和编辑工作中,马克思和恩格斯第一次完整地实践了他们的新闻理念。今天,《新莱茵报》的一些内容在历史的记忆中泛黄,但仍有许多经验让人难以忘记。因而,《新莱茵报》的编译研究具有独特的价值和意义。
《新莱茵报》的编译研究工作已经开展近三年,编译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成果陆续见刊。这项工作堪称壮举,其创新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完整编译研究《新莱茵报》给马克思主义新闻史学研究提供了全新的史料基础和学术视野
如果以 1918 年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成立为标志,中国新闻学的引入和创建已百年。100 年来,新闻学西学东渐,由术入学,经历了曲折的发展道路,走过了萌芽启蒙、登堂入室、分化发展、政治异化、回归学术、创新繁荣等发展阶段,几代新闻学人前赴后继,以独特的学术贡献确立了新闻学的学术地位。[31]马克思主义新闻学发展70余年来,“经历了从面向政治现实逻辑到面向社会现实逻辑的转向过程”[32],不论是新闻学,还是马克思主义新闻学,二者的发展都到了关键时刻,且千头万绪,所以需要将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研究进一步抓实和落实。
就我国新闻传播学界而言,涉及《新莱茵报》的第一篇文章,是梁明、于兆年的《无产阶级的战斗的机关报——介绍在我国影印出版的“新莱茵报”和“火星报”》,文章发表在《新闻战线》1959年12月第23期上,全文共计3000 字左右,其中介绍《新莱茵报》的部分约占一半篇幅,1500字左右。第一篇专门研究《新莱茵报》的文章,是人民日报副总编辑安岗的《马克思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如何嘲笑敌人——学习马克思恩格斯政论笔法札记》,文章以“郑远”的笔名发表在 1962 年 11 月《新闻业务》第11期上,约 1.5 万字。时至今日,关于《新莱茵报》的相关文献,并没有进一步的扩展,大多来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在《新莱茵报》上的文章,以及全集注释里对事件解释的材料。“60 余年来,所有关于《新莱茵报》的文章不断重复使用,诸如‘革命纲领的宣传者’‘人民革命的指挥部’‘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来之不易的阵地’‘永远飘扬的旗帜’等等标题,讲述老得不能再老的革命故事,但基本不是新闻专业的故事。”[6]中文第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有关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在《新莱茵报》的文章,至今一卷也没有出版。《新莱茵报》的报纸影印合订本已经出版 60 多年了,但由于德语语言壁垒的存在,并没有学者依据原版报纸进行研究。由此可见,翻译编辑《新莱茵报》,甚至以此项目为启发,对更多的马克思恩格斯参与编辑、主编、投稿的相关报刊、杂志和文章进行编译是推进马克思主义新闻学走向深入的关键。
中国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的创新研究需要新创见新材料新发展的支撑,《新莱茵报》的编译工作将为新闻理论研究提供第一手的新材料,通过全面呈现《新莱茵报》的消息源、编辑风格、经营策略、报道立场、写作思路、营销方式、读者群、广告商、印刷厂、发行渠道、物流运输等内容,使我们对马克思恩格斯的新闻观和实践观有全新的认识。从立项、编译乃至在此基础上的研究来看,许多工作都是开创性的,天然具有创新价值。
2.完整编译研究《新莱茵报》,不仅对国内马克思主义研究具有填补空白的创新价值,甚至对世界马克思主义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启发性和创新性,这将直接有助于提高中国共产党在世界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政治地位和学术地位
截至目前,在我国,《新莱茵报》十分之九的内容没有翻译为中文,而且在这之前几乎没有中国人根据原版进行过研究。因此,就国内而言,这样工作的创新价值不仅对新闻学,就整体马克思主义研究都是毋庸置疑的。就世界范围来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将德语原版《新莱茵报》完整地翻译成本国文字。20世纪60年代末,由民主德国和苏联启动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二版(MEGA2)的编辑工作几经变迁和重组,如今以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的名义继续编辑出版,但进度缓慢。至今共出版50多卷:第一部分18卷、第二部分15卷、第三部分12卷、第四部分11卷。这四大部分是一般著作、资本论及手稿、书信、笔记。然而,“几乎所有MEGA2的工作人员都忽略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创办、主编、参与主编的一系列报刊。这些报刊是他们的编著作品,不仅以生动的报刊版面灵活地体现他们的思想,而且还体现了他们与其他马克思主义者的合作与相互影响。马克思主义不仅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两个人的思想,也是同时代马克思主义者群体的思想结晶。这就如同毛泽东思想是第一代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思想的结晶一样。”[8]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发表的文章没有在MEGA2中得到完整的再现,这既造成马克思和恩格斯革命思想的不完整,又使得马克思和恩格斯新闻观在实践层面上一手资料的缺失。本次《新莱茵报》的中文编译工作能够很好地补充这些遗憾,是一次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研究的创新;同时随着编译成果的陆续问世,从长远来看,必将引起世界马克思主义研究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主编和编辑的相关报刊的重视。
中国共产党从建立那一天起,马克思主义就是其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因此,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中国共产党应该在马克思和恩格斯著作的整理出版工作中承担重要的任务,甚至领导这项工作的开展。但目前的情况难免让人尴尬,我国只有中央编译局前局长韦建桦于 1992年起担任编辑委员会委员,撰写一些相关文章[33],但是没有承担任何一卷MEGA2的编辑工作。反观同样不属于印欧语系的日本,早在1990年,莫斯科和柏林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处在被迫关闭或解散之际,就成立“MEGA 救援日本委员会”。直到1998年1月6日,日本MEGA编辑委员会正式成立,并被委派编辑MEGA2,前后共6卷,4位学者担任编辑委员会委员。两相对比,中国在国际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的现状更加需要有所突破。我们若能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编辑的报刊方面创新MEGA2的工作范围并实际做出成果,可以为中国共产党在世界上赢得正面学术声誉。[8]
1.《新莱茵报》的编译能将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理论研究和当代的新闻实践更好地结合,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新闻实践中的研究和运用提供新的推进力和突破口
马克思主义新闻学是通过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马克思主义者有关新闻工作的著述来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立场、观点、方法的。但是,长久以来我国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研究中缺少国外报刊的一手文献,原因既有年代久远、难以寻觅,又有语言屏障、难以逾越。就《新莱茵报》而言,《新莱茵报》影印合订本于1959年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对开两大本,共发行 158 套。20世纪50年代陆续开始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是由俄文转译,虽然在20世纪80年代出版的最后几卷开始从德文翻译,但主要还是根据俄文翻译,从德语到俄语,再到中文,经过二次翻译的文本,其意义难免有所差误。同时,《新莱茵报》发行于十九世纪中叶的欧洲,原版全部使用当时流行的哥特式花体字,但当时的新闻传播学界懂得德语的人本来就少,熟悉这种古旧花体字的研究者就更少了。所以,“只有不多的几篇中文文章谈到该报上其他人的文章或版面内容,均不是查看原版报纸,而是根据前苏联或前民主德国研究者文章转述的,真正以自己阅读 《新莱茵报》原版为基础的研究文章,至今未见”[12]。而中国的新闻实践在5G技术、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新理念和新方法的推动下,欣欣向荣,丰富异常。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新闻实践中的指导意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要。所以编译这样的原版报刊,可以让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研究打破时空的藩篱,更好地与当下新闻实践接轨。这样的接轨更具有说服力和指导性。《新莱茵报》的编译可以缩小“说与做之间的差距”,是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
《新莱茵报》本身就是“说与做”结合的典范。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新莱茵报》创刊前起草了《共产党在德国的要求》,成为《新莱茵报》工作方针和行动策略的指南,也为创办《新莱茵报》明确了使命:传达共产主义者同盟总的指示和在德国宣传民主主义与社会主义思想。这正是对《共产党宣言》提出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践行,将《共产党宣言》中的原则和理念运用到新闻实践中。《新莱茵报》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第一次完整新闻实践,开创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光荣传统。[6]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从而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成为我们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必须遵循的根本指南,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闻事业的发展、建设指明了方向。《新莱茵报》的编译、研究和学习,将把我国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研究和实践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推动新闻事业在新时代开辟新的境界。
2.《新莱茵报》编译研究将为我们做好新时代新闻舆论工作提供重要借鉴和目标方向,尤其在争夺国际舆论的高地,加强国际传播能力,讲好中国故事,树立良好国际形象等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经验和教训
通过编译发现,马克思非常重现欧洲各国革命活动的报道,1848年欧洲革命并不是一国一地一时的短暂无序暴动。从时间跨度来看,早在两年前,即1846年2月19日,波兰就爆发克拉科夫起义、加利西亚地区农民起义,被视为1848年革命的前奏。1947春天,摩尔多瓦农民暴动;4月底柏林饥民暴动;6月正义者同盟改组为共产主义者同盟;7月巴黎举行选举改革拥护者第一次宴会。1848年2月22日早晨,法国巴黎大街上出现大批民众;3月威尼斯起义,柏林爆发革命,马克思和恩格斯撰写《共产党在德国的要求》,俄国西部边境地区农民运动高涨;4月,德国巴登共和党人起义,斯洛伐克的赫麦尔、兹沃伦、特林琴等地爆发农民起义,并持续到5月;月底,维也纳革命起义;6月的巴黎起义将1848年革命推向高潮。《新莱茵报》便诞生在这样的革命高潮中。随后,俄国和土耳其的封建反动势力相继出兵他国绞杀革命。但革命并未结束,直到1948年6月恩格斯甚至亲自参加巴登起义,8月匈牙利军队还在西比乌同俄军战斗,斯洛伐克的起义也直到这时才失败,影响甚至延续到19世纪50年代。从地域跨度来看,革命波及整个欧洲,北至丹麦,南到西西里岛的巴勒摩和墨西拿,革命战火向西延伸至伦敦,向东则逼近黑海沿岸。不论是巴黎、柏林、法兰克福、慕尼黑、海牙、布拉格、都灵、佛罗伦萨这样的大城市,还是偏远、规模不大的利沃夫、雅西、布加勒斯特、布勒斯劳、曼图亚、诺瓦腊这样的小集镇,无一能在这场空前的革命中置身事外。《新莱茵报》通过500多期的正刊和附刊,全面把握不同时间和空间的动态事件,对于千头万绪的因果联系把握准确,出色地传播了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立场和态度。对发生在欧洲各地的大小革命起义和暴动,都进行了细致但有侧重、及时但有观点的报道。《新莱茵报》在新闻报道中具有极宽广的国际视野,它的评论和报道涉及欧洲各个国家,甚至美洲。在1848年革命期间,对于各国的革命报道可以说有理有据,有评论有报道,真正做到了“真实、立体、全面”地展示了1848年革命的全貌,完成了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舆论使命,这给我们当下的国际舆论工作极大的启示。2021年5月31日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针对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进行了第三十次集体学习。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34]通过编译《新莱茵报》,实现对其全面了解和深入研究,这将有助于提高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更好地“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外部舆论环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