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星
2020年4月8日零时,武汉解封。货车司机张涛,却还在做志愿者。
去年2月,疫情形势严峻时刻,张涛正在武汉忙得不可开交,忙碌的间隙接受了《中国工人》记者采访。彼时,他每天要在公路上跑十五六个小时,几乎没时间睡觉。只要有人喊他运货,他踩上油门就走。他带着40多位司机,拼了命地在武汉市内接货、运货、卸货。从2020年1月25日到4月初,他的车队平均每天要花费两三千元油钱。
武汉疫情告一段落后,张涛仍然关注着疫情的最新动态。去年4月底,黑龙江绥芬河突发疫情,张涛组织车队把消毒液、防护服等物资一车车送过去。今年1月8日,他又组织车队上下募捐了50吨青笋送往河北石家庄。
很多同行都说,“张涛太傻,他自掏腰包做这些事不值得”。张涛也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但他心里很坦然,他说:“如果别人不做点事,我们也不做点事情,那么,一旦疫情没有控制住,我们该怎么办呢?”
钱不是最重要的,做有意义的事情很重要,这是张涛最看重的东西。在武汉的那段時间,他见过很多人困于没有口罩,缺乏生活物资,面对疫情手足无措的情景。这让他相信,自己运的每一批物资都可能帮助到困境中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别人,是张涛心里最简单的想法。
他的想法也得到大部分车队司机的支持和理解。美慧车队上下约有300多名司机,张涛既是他们的队长,也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33岁的吴勇是湖北恩施人,已经跑了十几年短途货运。疫情期间,他在抖音上看到张涛带领美慧物流车队志愿送货的短视频,印象深刻。武汉解封后,吴勇便贷款买了车,主动加入张涛的车队。他说:“我想为自己的人生留下点什么,像张涛一样,做有意义的事情。”
过去的一年,像吴勇这样主动要求加入车队的司机,有近二十名,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最终留在车队。“只有人品好,愿意团结互助的人,才能留在我的车队。”张涛有自己的用人标准。
哪些人是为了暂时的利益,哪些人是真正地信任他,张涛能清醒地辨识出来。有人称他为“抗疫英雄”,但张涛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为疫情防控做了点小事的货车司机。
去年国庆节期间,张涛拉着一车打桩机配件前往湖北孝感送货。在卸货点,戴着口罩的他被货主认了出来。“你是不是在武汉参加抗疫的张涛?即便你戴着口罩,我还是能从额头和眼神认出来!”货主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张涛谦虚地回应完,便想尽快动手卸货交活儿,结果却被货主拦住了。
货主执意想请张涛吃饭,表达感谢之情,张涛一直推辞不受。从中午12点30分一直到晚上7点,货主始终不放货,只为了请张涛吃一顿饭。无奈之下,张涛接受邀请。不过,他只要了一碗面。
“别人的称赞是出于他们的好意,但我很清楚自己做的事算不了什么大事。”张涛对此显得很冷静。
抗疫光环之外,张涛仍然是一位为生活奔波的货车司机。对他而言,只有在高速公路上奔跑的时间才是最真实的。车轮压过的每一公里都会换算成运费,而一公里一公里的运费加起来才能还车贷、给孩子交学费、供家庭日常开销。
从疫情的战场暂时走出来后,张涛和车队的司机们面临的是更为艰巨的生活战场,它漫长、迟缓、充满不确定性。
复工以后,货运市场持续低迷,张涛车队的运单量比疫情前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他合作过的两家做建材生意的客户都在疫情期间关门倒闭,现有客户的运单数量也明显变少。据估算,他手下的十几辆货车每个月总计只能接到200单左右,收入勉强维持开支。
从2020年下半年开始,张涛和货车司机们越来越难出车了,因为货主开出的运费降到了要赔本的地步。原来每公里5元的运费跌到了1.5元至2元,而货车每公里的运输成本都在1.5元左右。张涛只接运费稍微高一点的单子,默默等待市场行情好转。
至于疫情带来的市场低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张涛看不明白,也很难预测。眼下,随着各地疫情新一轮扩散,他的货运生意也直接受到了影响。今年1月到现在,他的车只跑了5单。随着春节的临近,工厂停工,2月也面临着相似的惨淡境况。
尽管艰难,张涛还是有所期待,希望一切能尽快好起来。其实,他的期待已经写进了车队的名字里,“美慧”—“美好的生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