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老司
姥姥当年是交通员,所以我听她讲过一些抗战时期通信方面的事。
那时,我军的通信手段是土洋结合的。
要说洋的方面,首先是无线通信,也就是电台,大约能到旅一级。到了抗战后期,条件有所改善,团一级也配备了电台。其次是有线通信,也就是电话。基本上如果部队在同一个驻地,比如山里相对安全的根据地,这时就能实现有线通信。说到通信方面的“土”手段,主要指的是以人力为主,靠通信员、交通员身体力行来回跑着传递信息。
“土”方法一点都不简单,甚至和大家想象的动作慢不同,靠交通员两条腿跑路来实现的通信,效率并不低,这有赖于我军超高效率的执行力。
举个例子。日军要从太原出一千兵力去清剿“李云龙”,头天开作战会议,分发弹药,准备给养,调动卡车。这时,在汉奸队伍中的抗日分子就把情报传递了出来。
交通员拿到情报以后,或骑马或骑自行车或走路,总之分秒不敢耽误,立刻出发把情报以村村接力的方式送到区里(或县里),区里看了情报以后,再把它传到部队,也就是“李云龙”的团部。
这个速度有多快呢?这跟传递方式有关。交通送情报是换人情报不停,类似古代八百里加急。
虽然都是靠人力行进,但跟敌方大部队行军的速度相比,还是要快一些。基本上日军乘汽车出发,到了“李云龙”的驻地外围,下车在据点吃饭,情报也差不多就到了“李云龙”的桌子上。只要有几小时的先机,抗日部队就可以准备起来。
部队和根据地老百姓平日随时为打仗做准备,一个正常村子,三四十分钟就能把全村人集合起来撤走,连牛驴鸡鸭都赶走。至于部队,效率更高,十几分钟就能集合拉动。
在信息传递的过程中,关于送情报的故事很多。
比如交通员,类似现在限时送达的快递员,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送的情报是什么。这是为了双面保护,既保护情报的安全,也保护交通员的安全。这样一来,即使交通员暴露被捕,由于他自己并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信息,所以面對敌军拷问,也无法招供出有效情报。也正因其供不出什么,即使被俘,敌方也无法定他的罪,这就为以后营救创造了可能。
所以,情报不是类似于“鬼子一大队,今早出发扫荡山里根据地”这样直白,而是迂回曲折,类似这样的故事改编:“王先生携眷今晨前往贵地,请予照顾。”
我的姥姥就送过这样一个情报:“表弟肚子疼,起不了床,请速送红药五分前来。”这个情报的意思是:铁路工人破坏鬼子送军火的列车车轴,列车走不了,赶紧送五公斤炸药来,好引爆列车。
在这之中,也发生过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当时有个交通员,他的任务是送一份情报到山里,情报内容是一些报纸、几盒烟和糖块。这个交通员在去山里的路上,正好兜里没烟了,一看送的烟中有半盒的,于是就拿出来抽。他一路上抽着烟、吃着糖就到了根据地,情报送到,任务圆满完成,其实却差点酿成大祸。
原来,烟其实代表的意思是日军中队,里面的烟卷代表着多少机枪;糖代表车辆,不同的糖表示汽车和装甲车、坦克、大炮;报纸表示敌方军队出动的方向。把这些东西结合一看,一条“情报”内容就拼接而成:日军四中队,带机关枪四十五挺,装甲车四辆,大炮十门,向“李云龙”驻地进发。
事实呢,烟被抽了一部分,糖也被吃掉了几块,情报传递的信息完全改变了。这样导致的结果是,我军一看敌情,立即出动,过去埋伏好一看,鬼子兵力超过估计太多,吃不下,打了一阵,赶紧撤了。
回头认真调查一番后,才发现日军兵力被这位交通员老兄“抽”了、“吃”了。
另外,根据地内部之间的通信,都有自己的“黑话”系统。别说鬼子伪军弄不明白,同一个县不同区之间,都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
再说一个超牛的——土电报。大家都知道电报用莫尔斯电码,嘀嘀嗒嗒,代表一定的意思,然后通过电讯传播。
据说,山东解放区有一个地区,使用的就是土电报。当地有很多赶大车的,他们善于甩响鞭,类似现如今有些公园里常见的老爷子们健身甩的响鞭,甩起来啪啪地响。
于是有人在这上面动了心思,琢磨着能不能给甩响鞭赋予一定的信息。
对于复杂的情报,这种方式可能传递不了。但简单的呢,如日军、伪军、东南西北、多少人、多少枪,这些可以通过鞭声传递。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响鞭的声音能传得很远,而且很难被发现。上一个村子甩响鞭,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就如同电报的莫尔斯电码。下一个村子听明白之后,再甩,把情报传递下去。这样的土电报,速度也是不可小觑的,甚至还可以来回对话。
日军在炮楼里,听着村子里响鞭,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最多只觉得村里老百姓作怪。这种信息传递的方式,在当年算是高科技。
所谓抗日,不只是刀枪剑戟,还有无数无名英雄默默搭建起的通信桥梁。他们很多人的故事甚至都未流传下来,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抗日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是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抗日工作,把生命奉献给了这个伟大的事业。
如今,我国电子战系统、通信系统、电子通信抗干扰能力,已然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如果老一辈革命家、抗日战士们能看到这些,该有多么欣慰!
(大浪淘沙摘自知乎,知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