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中工业城市的公园绿地社会公平性研究
——以东莞市东城街道为例

2021-12-12 04:46颜金珊王保盛唐立娜
生态学报 2021年22期
关键词:东城公平性城市公园

颜金珊,祝 薇,王保盛,4,唐立娜

1 中国科学院城市环境研究所城市环境与健康重点实验室, 厦门 361021 2 中国科学院大学, 北京 100049 3 海南大学林学院, 海口 570228 4 中国科学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 成都 610041

2008年全球城镇化人口占比已经超过50%,标志人类进入以城市为主导的社会模式[1],城市公共资源分配的公平与效率成为公众关注的重点[2]。作为城市重要的绿色基础设施,公园绿地的服务效益是生态、社会、经济功能的总和[3]。在现今城市存量发展和存量规划阶段,城市公园绿地的公平布局显得尤为重要[4]。

公园绿地服务水平的公平性研究主要经历“地域均等”、“空间公平”、“社会公平”、“社会正义”阶段[4- 6]。“地域均等”阶段研究者依托“绿地率”、“人均公园面积”等底线规模指标衡量大尺度空间单元的人均公共服务量是否相等[7];“空间公平”阶段开始注重设施的区位和效益[8];“社会公平”在前者的基础上强调居民的权利和民主价值,考虑不同社会群体使用公园的公平性[9];而“社会正义”则呼吁公共资源应该向特定群体的需要倾斜[6]。

绿地公平性的问题可以分解为绿地、可达性、人3个基本要素[10]。学者通常从绿地的数量[11]、规模[12-13]、形状[14]、类别[6,15-17]对绿地分布的合理性进行探讨,近年来开始有学者从生态系统服务[18]、公园质量[19- 20]视角进行研究,但因为绩效化难相关研究仍尚少[10]。

可达性是居民克服距离、时间和费用等阻力到达目标场所的愿望和能力的定量表达[21],诸多研究在可达性等指标的基础上,叠加不同层级社会群体的空间分布特征,以揭示城市公园绿地分布的公平性问题[8]。研究多利用年龄[4,15,22-23]、性别[15,22- 24]、社会经济水平[2,15,22,24-29]、受教育程度[15,24,27-28]、种族[24,29-30]等来区分群体,关注绿地公平性中是否存在弱势群体。由于数据来源的限制,鲜有学者针对服务对象考虑出行者的实际出行特征和心理因素[25,31]。大数据的出现使得研究更加精细化、多元化,已有学者利用高德地图应用程序编程接口[32]和手机信令[33]对上海市城市绿地的分布进行研究,关注用户的出行特征和实际活动,但仍远远不够。此外,目前研究多考虑绿地的“供需平衡[4,16-17,22,34-35]”、“景观格局[36-37]”,将人和绿地作为截然相对的双方。而城市的发展是综合、动态、可持续的过程[38],相关研究应建立在城市社会-经济-自然复合体的基础上。

在社会转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新时代,面对社会阶层的分化和绿色空间的存量更新,从社会公平视角对城市绿地评估的意义尤为突出[39]。改革开放以来东莞市抢抓机遇,成为国内最大的制造业城市。然而长期的粗放式发展、自下而上的企业布局导致东莞市资源集约效率低下,环境污染排放严重。在全球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东莞市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扩大现代服务业发展规模,加强城市文化旅游建设,城市公园休闲、游憩功能日益得到重视。工业城市向服务型、创新型城市的转型成为中国城镇发展的主流趋势,在此背景下如何合理调配绿色空间,衡量居民城市绿地服务的公平性成为重要的议题。东城街道作为东莞市主城区面积最大、人口密度最低的镇街,具有公园绿地面积总量最大,城市功能分区明显、健全等特征,是工业城市转型的典型代表。本文选择东莞市东城街道作为研究区域,补充公园绿地社会公平性的内涵:无论居民所处的人居环境如何,其享受的公园质量应平等。在此基础上构建社会-经济-自然复合人居指标体系与公园质量评价体系,结合城市公园质量、可达性水平以及社会经济活动对公园绿地社会公平性进行探讨,以期揭示转型中工业城市公园服务、布局的问题及其成因,从而为城市的更新改造提供科学依据。

1 研究区域

东莞市位于珠江口东岸,东江下游的珠江三角洲,北依广州南望深圳。研究区东城街道位于广东省东莞市中部。据《东莞市统计年鉴—2019》东城街道面积约110 km2,常住人口19.06万人,是东莞市主城区GDP最高的镇街,国民生产总值达525亿元。东莞市东城街道现有公园面积1203.68 hm2(表1),已建成黄旗山城市公园、山泉水钓鱼场公园、榴花公园等大型综合公园,具有若干游园、社区公园及专类公园,形成初步的城市公园体系(图1)。

表1 东城街道公园现状情况表

2 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2.1 构建指标体系

文章构建社会-经济-自然复合人居指标体系与公园质量评价体系,以此衡量住区的人居环境水平以及公园的质量。

研究利用层次分析法,以全面反映社区的人居环境水平为总目标[27],选取社会、经济、自然3个一级指标以及人口密度、区位、交通便利程度、房价、物业类型、小区绿地率、小区1000 m内公园个数等7个二级指标。其中,区位因素、交通便捷程度分别以距市中心的直线距离、实际步行800 m内公交站点的个数指标进行量化。

结合周廷刚等[40]和Rigolon[41]的研究,本文选取公园总面积、水体占比、林地占比、公园类型、公园游憩设施水平测度公园质量。研究共搜集53份专家评分以及279份问卷调查,社区复合人居指标体系一级指标的权重由专家评分均值归一化处理得到,二级指标的权重[35]由专家评分70%和问卷调查30%赋值所得(表2)。公园质量体系各指标的权重由专家评分和问卷调查无差别赋值得到(表3)。

2.2 数据库构建

研究主要构建社区数据库、公园数据库、交通数据库。数据来源于Digital Globe 2018年12月份东莞市东城街道遥感影像图,影像级别18级,空间分辨率1.19 m。根据《东莞市城市绿地系统专项规划(2016—2035)》对遥感影像进行人工解译,得到现存公园绿地相关信息;交通数据库包括基于遥感影像提取的道路中心线以及其长度属性;分层抽样选取研究区内20个代表小区(图2)并通过安居客平台获取其基本信息。公园游憩设施水平和小区800 m内公交站点的个数由百度地图POI数据获得。

图1 东城街道公园分布图Fig.1 Distribution of parks in Dongcheng Street

图2 选取的实验点分布图Fig.2 The distribution of selected point

表2 社会-经济-自然社区复合人居指标体系

2.3 评价方法

本文的评价方法分为可达性评价和公平性评价。

研究利用网络分析法分析城市公园绿地可达性[42]。结合刘颂等人的《城市绿地系统规划》的规定[43]将综合公园和专类公园服务半径定为2000 m。根据胡玥等[23]推算居民使用公园的空间阈值的结果,将游园及社区公园的服务半径定为800 m。

表3 公园质量评价体系

本文选用陈雯等[12]提出的服务覆盖率和服务重叠率指标衡量可达性水平,服务覆盖率指研究区内公园服务范围的面积与研究区总面积的比值。服务重叠率指重叠的公园服务范围的面积占公园服务范围总面积的百分比,其计算公式为:

(1)

(2)

式中,C表示服务覆盖率,∑PS表示研究区公园服务范围的面积,S表示研究区总面积;O表示服务重叠率,∑OP表示所有公园服务范围面积的累加值。

研究采用Pearson相关性系数表征社区人居环境和小区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的线性相关性,进而说明城市公园绿地布局的社会公平性及合理性。小区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为在小区可达范围内的公园质量的累加,其计算公式如下:

Ai=∑PjDij

(3)

式中,Ai表示小区i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Pj表示公园j的质量得分,Dij为小区i到公园j的距离,k为公园的服务范围。

3 结果与分析

3.1 公园绿地质量

研究区内公园的质量得分普遍较低,平均分为2.53,中位数为2.43,公园质量中等及以下水平的公园占87.23%(表4);公园最低得分1.32,最高得分4.80,呈现较大的质量差异。

表4 东城街道公园质量得分情况表

图3 公园质量空间分布图Fig.3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park quality

绿地公园质量存在显著的空间分异(图3)。高质量的公园主要集中在研究区的中南部以居住、服务配套设施为主的新城区,同沙生态公园、黄旗山城市公园、山泉水钓鱼场公园3个面积100 hm2以上的公园都聚集在此。运河休闲居住片区的榴花公园质量也呈现较高的水平,质量中等及以下的公园散布在研究区内。从空间布局上分析,研究区东中部与西北部缺少高质量的大型公园进行支撑。

从各评价因子的均值分析发现(图4),中等质量公园水体占比和游憩设施水平是其与高质量公园的主要差距所在。低质量公园游憩设施水平与中等质量公园接近,但水体占比、林地占比与中等质量公园还存在较大的差距。

图4 东城街道公园质量得分细则柱状图Fig.4 Bar graph of park quality score rules in the research area

3.2 公园绿地可达性

基于实际交通的网络分析法构建可达性模型,得出公园服务范围的面积约为8352.58 hm2,服务覆盖率为77.71%,公园服务重叠面积为3360.45 hm2,服务重叠率为40.23%。研究区域内公园服务范围基本满足需求。

未在公园服务范围的区域称为服务盲区。基于公园服务盲区示意图(图5)以及东城街道经济发展、土地利用规划等的分析,服务盲区的单元可以划分为四类:第一类是绿地建设相对滞后的工业园区和与之毗邻的住宅区,如温塘社区、周屋社区、东莞科技园、竹园山工业区、牛山社区等,空间位置上集中在东城街道的东北部和西南部,粗放型的制造业产业的发展侵占原有的城市绿地,新的绿地建设刚提上进程;第二类是城中村改造的住宅生活区,如中部的主山社区以及北部滨江的梨川社区等,随着区域建设绿地改造正在有序推进;第三类是地处偏远,尚未开发的区域,如靠近同沙生态公园的城区边际带,作为新型产业开发预留地后续将整体开发;第四类是人居环境优良、生态休闲的别墅住宅区,主要集中在东城街道与万江、南城街道接壤的地区,居民拥有太湖度假村等私有权属强的高品质绿地。

结合公园质量空间分布图将公园服务重叠区域分为三类(图6):第一类是高质量公园聚集的区域,位于研究区中部黄旗山城市公园周围,该区域主要为房地产商开发的高档别墅小区和东城街道主要的商贸中心,是高人居环境指数小区的集聚地;第二类是多个中等质量公园群聚的区域,主要位于研究区西北部的滨江改造核心区,主体功能为居住,该区域有神仙灶公园、下桥公园等;第三类是中等质量公园与高质量公园交汇的区域,位于研究区的东北部和西南部,地处工业用地的周围,区域的居住性质并未突出,居民的城市绿地需求相对较低。

图5 公园服务盲区示意图Fig.5 Map of park′s service blind spot

图6 公园服务重叠区地图Fig.6 Map of park′s overlapping services

3.3 公园绿地公平性

本文采用Pearson相关性系数对公园绿地的社会公平性进行表征。基于SPSS软件计算得出社区复合人居指数与其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在社区水平存在中等程度的正相关(表5),表明复合人居环境高的街道一般享有较高的公园质量,研究区在社区水平上绿地布局存在不公平现象。

将复合人居指数的要素与公园总体质量进行相关性分析,得出在研究区内自然和经济要素与小区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具有一定的关联,而社会因素的关联性极小。经济指数中,房价与房屋类型皆与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存在中等程度的正相关,与前人研究结论相仿[15,25,44]。社会指数的3个要素与享受的公园质量关联性极为微弱,这与研究区内交通整体发展水平以及公园布局的特征有关。自然指数中1000 m内公园个数的关联性较绿化水平高。

表5 Pearson相关性系数检测结果

4 讨论

结合研究区的城区更新及产业特征情况,综合以上分析,研究区公园绿地公平性布局存在不公平现象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1)城市绿地空间分布不均。自20世纪90年代来东城街道东北部逐渐扩张更新成为主城区重要的高端电子工业区。在由工业型城市向服务型城市转型的过程中,东城街道借由天然的山地丘陵等风景资源改造休闲游憩的大型公园,如黄旗山城市公园、同沙生态公园。而部分工业园区、城中村改造区域、地理位置相对偏远的区域仍缺少便捷可达的公园。研究表明,1000 m内公园个数与小区享受的公园质量具有较高的关联性,目前东城街道的绿地仍处于增量发展的阶段。

(2)高质量公园聚集于人居环境高的新城区。Pearson相关性系数表明,房价及物业类型与小区享受的公园质量存在中等程度的正相关,借由优良的风景资源和齐全的配套服务设施,黄旗山南北居住片区发展为高端居住区。研究区内公园绿地质量普遍中等,高质量公园群聚于高人居环境水平的新城区,低质量的公园散布研究区,公园的质量普遍需要提升。依据高质量公园的空间分布,研究区东北工业区和中部主山居住片区需增设足以支撑局部的生态游憩、休闲的大型综合公园。

(3)绿地的权属问题。部分别墅区如太湖度假村占有风景优美、游憩水平较高的绿地,挤占附近其他居民的公共绿地空间,造成该区域周围居民享有绿地水平的不均。

(4)公园的出入口及交通建设仍需提高。虽然东城街道的交通系统已经趋于完善,社会指数与享受的公园质量关联性极为微弱,但部分小型公园的出入口及辅路交通建设的缺失削弱公园的客观可达性,进而对城市公园绿地公平性造成一定的影响。

本文基于社会公平视角,以转型中的工业城市为研究区域,结合社会、经济、自然三方面人居环境要素对公园绿地的社会公平性进行全面的探讨。研究构建公园质量评价体系,与以往根据公园的绿地选择机会[11]、人均享有公园面积[6,16]、社区见园比[45]等指标探讨公共资源分配来说更具深度、现实研究意义;以小区为基本研究单位,与以往以街道、辖区为基本单元研究更具尺度优势,对客观问题的揭露更加具体到位。

研究同时也存在诸多不足:(1)受数据限制研究选取的指标仍有改进及商榷空间,利用层次分析法的指标权重计算具有一定的主观性。(2)研究缺少不同年份和不同市区的数据进行比较,难以深掘区域绿地布局变化的机制及规律。(3)本研究尚未考虑社区内部的差异性,可根据居民的满意度将公平性研究落实到个体层面。未来的研究可以基于以下几点进行展开:(1)归纳借鉴国内外绿地公平性相关指标体系的构建成果,利用物联网、互联网大数据获取准确度更高、更适宜的数据,完善社会-经济-自然复合人居指标体系。(2)对城市绿地的服务效能进一步深入,从社会、生态、文化等多角度探讨城市公园的实际服务效益并进行更深层次的量化并将其运用在城市绿地公平性的研究中。(3)综合考虑个体的步行特征、心理因素、实际需求等[25,31],从居民的实际参与层面探讨城市公园绿地的社会公平性。同时,如何进一步利用趋善化模型[46- 48]进行城市绿地更新、公共资源分配的指导决策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未来如果将弱势群体的具体需要与城市绿地服务效能相结合[8],并将其指标量化到城市绿地系统政策性的公平性评价体系中,将是城市建设中“社会公平”迈向“社会正义”的重要一步。

5 结论

由于区域更新的强度和进度不一,高质量公园首先集中于风景资源优渥的区域,其他公园质量普遍不佳,需要重点提升游憩设施水平;工业园区、旧城改造的公园建设的滞后性以及未开发区域和私立花园的存在使得研究区公园服务盲区占比22.29%,东城街道的绿地仍处于增量发展的阶段;研究区存在绿地服务水平不公平现象。现阶段城市公园绿地布局依赖于原有山体水系,新城区借由高质量公园及配套服务设施发展高端居住区,因此小区享受的公园总体质量与其自然和经济指数具有一定的关联。在今后的发展中,东城街道应拓展城市文化内涵,发展多元多样公园体系,提升公园的质量及分布广度,加快工业城市向服务型、创新型城市的转型。此外,改善公园结构虽能提升公园使用频率的可能性[38,49],但公平性问题归根结底是综合的社会性问题,公园的互动性及参与性在管理建设中至关重要。

致谢:感谢海南大学林学院吴庆书教授对研究的帮助,感谢中国科学院城市环境研究所蓝婷、孙朗对写作的帮助,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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