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之父”戚发轫

邵红能

从1956年钱学森向中共中央提出《建立中国国防航空工业的意见》，到1999年我国第一艘无人实验飞船“神舟一号”飞天，再到“神舟十一号”与“天宫二号”成功对接遨游太空，中国一代代航天人不息奋斗、薪火相传，在航天道路上探索60多年。

戚发轫，我国著名的空间技术专家、神舟飞船首任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是中国航天事业从无到有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在我国的航天发展史上，有很多个“第一”，都与他息息相关，如第一颗导弹“东风二号”、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第一艘飞船“神舟一号”、第一艘载人飞船“神舟五号”等，他曾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进步奖中的技术科学奖、2019年度国际宇航联合会“名人堂”奖项等。

从小勤奋刻苦

戚发轫1933年4月出生于辽宁省复县（现大连市瓦房店市）的一个农民家庭。5岁时跟随家人迁往辽宁大连。1945年，苏联红军解放大连。在戚发轫的第一堂中学课上，老师告诉他们：我们的祖国叫中国，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有4万万同胞，我们有长江、黄河、长城、泰山……“中国！中国！”戚发轫满含热泪喃喃地念着，他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放了学，他飞跑回家，对着爹娘大喊：“我是中国人！”从此，这一理念如钢浇铁铸般注入他的信念、理想和灵魂。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距大连不远的丹东、沈阳都遭到敌机的轰炸，大连由于拥有强大空军的苏联红军驻扎，得以幸免。那时，正在读高中的戚发轫经常去码头帮忙运送从朝鲜战场下来的伤员，这些伤员大部分都是因遭到美国飞机的轰炸而缺胳膊缺腿，惨不忍睹。触目惊心的场面让戚发轫强烈地感到国家不强大，会受人家欺负，当时他就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造飞机，使中国强大起来不再受欺负。

1952年大学统一招生，19岁的戚发轫报考了清华大学航空系（实为北京航空学院，在清华大学内授课）。其实，他这一生就只填报过这一次志愿，3个志愿选项填报的都是航空专业。1957年9月，大学毕业后的戚发轫被分配到成立不久的国防部第五研究院工作，这是新中国第一个为研制导弹和火箭而成立的研究院，院长钱学森亲自给他們主讲导弹概论。

1958年，苏联允许中国参加研究导弹的年轻人到莫斯科茹科夫斯基航空军事工程学院学习，后因两国关系恶化，苏方借口不接收现役军人，戚发轫等人便脱下军装，准备通过高教部去莫斯科航空学院学习。但是不久，苏联方面通知，别人都可以去，只有戚发轫不能去，因为他是研究导弹总体技术的。

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戚发轫参与了中国第一枚仿制导弹“东风一号”的研制工作。由于中苏关系继续恶化，不久苏联专家全部撤出中国，并带走所有资料。当时首枚导弹“东风二号”已经在研制中，戚发轫等人清醒地意识到：靠别人靠不了，只能靠自己。1962年，中国自行设计的“东风二号”发射失败，两年后，终于成功发射。1964年10月，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6年10月，“两弹结合”发射试验成功；接下来的“东风四号”和“长征一号”也都成功发射。戚发轫参加了“东风四号”和“长征一号”的结构和总体设计工作。

1967年，戚发轫调入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从事卫星和飞船的研制，先后担任副院长、院长；1983年，担任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第五研究院院长；1992年，任神舟飞船总设计师。

加入“东方红”卫星设计团队

位于北京海淀区的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是孕育中国航天高科技人才的摇篮，从1956年建院开始，先后研制出人造地球卫星、载人飞船和空间探测器等一系列用于开发太空的航天器。在这过程中，戚发轫几乎没有错过每个重要节点：导弹研究、运载火箭研究、卫星研究再到神舟飞船的总设计师，只要是国家需要的地方，他都克服困难、担起重任。戚发轫说，人生最大的爱是爱国，只要有了这么一个信念，什么事都好处理了。

1958年在中共八届二次会议上，毛泽东主席提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此前一年，苏联发射了人类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一时间轰动世界。

1968年2月，专门负责卫星研制的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正式成立，由当时负责卫星总体工作的孙家栋“点将”，戚发轫与另外17人一起经聂荣臻元帅批准调入研究院，成为自行研制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的技术负责人之一，人们将他们称为“航天十八勇士”。那一年，戚发轫35岁，主抓地面试验方案。登天的路有想象不到的艰难，中国的航天事业，是在戚发轫这一批年轻人摸索中发展起来的，每走一步都意味着无数艰辛的付出。当时的条件十分艰苦，试验条件也简陋至极。当时，由于国外的严密封锁，中国的研制人员连卫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具备最基本的研制条件。在录制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主题微纪录片《百炼成钢·党史上的今天》时，戚发轫回忆：当时没有先进的计算机，我们就用手摇计算器算，用手一笔笔地记；在纸上画图纸、爬格子，是设计师的必修课；没有低温实验室，我们就去海军的冷库做，出来的时候，塑料鞋子都被冻裂了。“东方红一号”的4根3米长的天线是收缩式的，上天后要靠自旋甩开，轻了甩不开，重了又会甩出去，地面试验需要一定的场地，很危险。戚发轫他们只能在一个破库房里进行试验，他们身手矫健爬上房梁，骑在上面观察，拿块包装箱盖子挡着自己，从木头的裂缝里往外观察，一边躲闪一边记录。

因为长期奋战，戚发轫劳累过度昏厥过去，醒来后休息一下又继续攻关；阑尾炎穿孔，疼痛无比，他努力忍住也不下“火线”。1970年4月24日9时35分，“长征一号”载着“东方红一号”直上云霄，中国人自己设计制造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直到今天，戚发轫对这个日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因为“东方红一号”卫星的成功发射，写下了中国航天历史上的一个伟大辉煌，标志着中国开始进入宇宙空间，成为世界上第五个自行研制和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戚发轫在主持“东方红一号”研制工作时，提出了完整的地面实验方案，为保证发射成功做出贡献；在主持“东方红二号”通信卫星研制工作时，他提出并建立了卫星可靠性设计规范，为提高卫星可靠性做了有益的工作；在主持“东方红三号”第二代通信广播卫星时，戚发轫采用公用平台、模块化设计原则和多项新技术，不仅使中国通信卫星上了一个新台阶，也为后续卫星研制提供了一个技术成熟的公用平台。作为总设计师，在解决卫星和飞船研制过程中的重大工程技术问题上，他发挥了指导和决策作用，做出了系统的、创造性的贡献。

1992年，中共中央正式批复实施载人航天工程，随后，载人飞船立项，戚发轫被任命为神舟飞船总设计师。这一年他已59岁。除了年龄因素，载人航天的人命关天，让戚发轫倍感压力，正如他在南京2021年“中国航天日”主场活动上所说的：“我去苏联看过他们发射载人飞船，发射时总设计师是要签字的，表示一切都准备好了，航天员一定可以安全返回的。我就在想，将来送我们自己的航天员上天之前，我能说这句话、签这个字吗？”但戚发轫还是接下了重任。1999年11月20日，我国第一艘无人试验飞船神舟一号成功发射，迈出了载人航天工程的第一步。2001年1月10日，我国第一艘正样无人飞船“神舟二号”发射成功，飞船系统结构有了新的扩展，技术性能也有了新的提高。2003年，我国第一艘载人飞船“神舟五号”发射成功，航天员杨利伟在轨飞行14圈，圆满完成我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由此，中国成为继苏联和美国之后，第三个独立掌握载人航天技术的国家。那一刻，许多人都激动地流下眼泪，戚发轫却平静如常：“我们花了11年时间，没有把握，不会把杨利伟送上天。”他介绍，除了在地面上做过无数次试验，载人航天设计研制团队还做了4次无人试验，对“上天”过程中暴露的问题反复修正。为了保证航天员的安全，他们设想了100多个故障，并且都做了预案——当然，最终那100多个预案一个也没有用过。在戚发轫看来，载人航天精神的核心是“特别”：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

无私奉献的航天情结

当火箭发射、飞船升空，在地面上做准备工作时的任何一个微小失误，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航天员殒命。戚发轫说，在中国航天领域，他是失败次数最多的工程师，但是他把失败都留在了试验上。2016年7月9日，戚发轫在《开讲啦》第186期的励志演讲中说：“中国的航天事业起步晚，但是我们发展快！我们不怕输在起跑线上，很可能我们在起跑线上表现不那么完美，但是不要怕，人生、事业是马拉松。”

天是什么？为什么各个大国都要“上天”？天是人类生活的第四个环境，国家主权的第四个疆域。上天除了延伸国家的主权范围，更重要的是寻求资源、寻求人类能够生存的环境。天上有三类资源，即轨道资源、环境资源和物质资源，它能够在地球资源日益枯竭的当下，解决人类未来发展的问题。

1970年4月24日，中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卫星重达173千克，重量比前4个国家发射的卫星重量加起来还要重，中国拥有了进入太空的能力。从那时起，我国的运载能力越来越强，现在已经可以把25吨的有效载荷送到近地轨道，跟发达国家平起平坐。

戚发轫说，我国的航天精神可概括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无私奉献、严谨务实、勇于攀登，其中的核心是自力更生。戚发轫认为，有3个日子应该被记住：1970年4月24日，中国第一颗卫星上天的日子，因此，我们把4月24日定为中国航天日；2003年10月15日，杨利伟乘坐“神舟五号”飞船首次进入太空，象征着中国太空事业向前迈进一大步；2007年10月24日，“嫦娥一号”探月卫星首次实现绕月探测，使我国成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具有深空探测能力的国家。

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举行的一场特别的思政公开课中，戚发轫展望未来：“希望到2035年，我国航天事业能进入强国行列，这靠什么，靠精神。”他激励青年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國家、事业甚至个人要想发展、强大、超过别人，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