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婉,王蕊
(河北科技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00)
花丝镶嵌是一门传承久远的金属手工制作技艺,古时主要用于皇家饰品的制作,主要为花丝和镶嵌两种制作技艺的结合。花丝镶嵌制品造型逼真、题材丰富、图案繁复、制作精良、工艺复杂,融合了多个朝代和民族的文化与美学思想,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文化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人类传统观念认为,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文化具有整合功能与导向功能,它是人类在不断认识自我和改造自我的过程中,所产生并获得人们共同认可和使用的符号、语言以及一些物质的总和,并且能够在人们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过程中给予指导作用。因此,花丝镶嵌具有双重属性,一方面,是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价值;另一方面,受其他文化的影响,借助造型、工艺、纹样等形式来表达文化。
本文在其他学者对花丝镶嵌研究的基础上,从文化的角度,梳理了对花丝镶嵌演变影响较大的四种文化:青铜文化、先秦时期区域文化、汉代文化和隋唐文化。
中国的青铜文化起源于黄河流域,承载了我国从夏商周伊始数千年的社会发展和文明传承,是华夏文明的重要象征符号[1]。青铜器作为青铜文化的物质载体,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它盛行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至秦汉时期,起初是小型工具或器物,夏代开始有了青铜容器和兵器。夏代以前,青铜器造型意图却不明确,夏代爵、角、斝、鼎、盉的铸造,表明青铜器已有了明显的造型观念。商周时期,青铜器上已有铭文和精细的花纹,种类和造型也多种多样。到了春秋晚期至战国,随着铁制工具的使用,铜器越来越少。可以说我国的青铜器造型艺术是从夏代开始兴起的,商周达到鼎盛。
青铜器的造型艺术是中华文明造型艺术的源头,其纹饰更是人们艺术审美与思想的展现,它给人的视觉效果是直观而具体的。青铜器上的装饰纹样是其表面工艺的主要呈现方式,与原始社会的陶器、玉器纹饰有着直接关系,是当时的人们将生活中所见事物进行抽象并加以艺术化再现的结果。青铜器的纹饰随着青铜器的社会功能改变也产生了变化。青铜器起初是祭祀用的礼器,后转变为实用工具,纹饰由庄重严肃演变为富有韵律,这种变化一方面是工匠的技艺与人们的艺术审美水平提高引起的,另一方面与人类生产力的进步与社会变革存在一定关联。
随着青铜器装饰工艺的发展,产生了金银错、鎏金、贴金、裹金等金银工艺,其中有些金银工艺,如金银错就是花丝镶嵌技艺的萌芽,它是一种在青铜器表面用金银丝或金银片镶嵌成各种花纹、图案或文字的金属装饰工艺[2],能极大地提高器皿的装饰性,最开始是为了让青铜器上的铭文不生锈,更加明显且易于辨识,后来又衍生出了各种纹饰图案。
当时的人民运用高超的冶炼、浇铸、雕刻等技术,制作出了花纹精美的青铜器器具。这些青铜器具作为意识形态的物质载体,是使用者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贵族间阶级差别的显示。
中国地理环境复杂,自然条件多变,在此作用下,历史文化背景也有明显差异,从而形成了与地理位置有关的文化特征,这种文化就是区域文化。先秦时期区域文化格局初步形成,东周以来政治上的分裂与经济上的不平衡更强化了文化的区域分布,李学勤在《东周与秦代文明》将东周时期列国划分为7 个文化圈[3],根据资料分析,对花丝镶嵌演变进程有影响的主要为中原文化与北方文化。
先秦时期我国北方与中原金银器制作工艺差异比较大。北方草原民族由于过着游牧生活,他们更喜欢用金银饰品来装饰自己,而中原人民居住环境比较稳定,则多把金银用在装饰居家物品上。
图1 为1979 年匈奴墓出土的金耳坠,环部用金丝环绕制成,其坠饰的金丝拉制盘绕可视为花丝技艺的基础。图2 为1972 年出土的鹰形金冠饰,从制作技艺来看,鹰的头部和颈部的两块绿松石使用的是镶嵌工艺,鹰爪下有一个近似半球形金片是用捶操技艺制成,表面的狼和羊咬斗的场面,有的镂空,有的形成浮雕效果,都是錾刻而成。因此,当时北方游牧民族的金银制作技艺更精致与繁复,更适用于饰品。
图1 战国金耳坠
图2 鹰形金冠饰
由此可见,北方的金银加工技艺及手法更接近于花丝镶嵌技艺,此时中原的金银加工主要用在装饰居家物品上,没有小面积的精细雕琢,因此金银制作技艺在中原没有进一步发展。而花丝镶嵌制品在北方用作技艺精美复杂的耳饰,在中原用作不太注重技艺的居家物品上,也从侧面展现了北方与中原民族的差异性。
两汉文化体系博大精深,以华夏文化为核心,汲取了从西部到中原八方文化的精华,具备广泛性和适用性。两汉文化以多元文化为基础,逐步形成了统一性与多样性的特点,对中华民族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影响。
花丝镶嵌技艺在汉代发展迅速,制作量开始增大,形制显出多样化趋势。西汉时,武帝晚年听信方士李少君“祠灶炼金,封禅不死”的说法,用祠灶炼丹求长生不老药。汉代对金银器持有“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金银为食器可得不死”等观念,给金银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对上层社会追求金银器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终导致其在食器上的使用大为增加,也导致对于金银器的需求量增大。
隋唐文化是在继承和发展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化的基础上形成的,主要特点为繁荣开放,兼收并蓄,是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又带有佛教文化的色彩。其繁荣的原因有:国家的强盛与经济的繁荣促进了整体社会秩序的安定,为文化繁荣奠定了基础;统治者开明、兼容的政策,为文化事业的发展与交流提供了良好的氛围;与少数民族和西方文化的交流,使隋唐文化更加丰富多彩;对于传统文化的继承,也为科学技术与文学艺术的发展进一步奠定了根基。
唐代经济繁荣,社会富足,为社会大量制作和使用金银器奠定了充足的物质基础。高度发达的经济,带动了采金业的发展,当时对于金银矿的开采加大、金银冶炼技术也进一步提高。据《新唐书·地理志》等文献记载,唐代产金地域遍布十余个省份,据推算,唐代黄金年产量达一万二三千两之巨。金银矿的大量开采为金银器的大量制作与使用提供了充沛的原料。
唐代丝绸之路的繁荣,进一步促进了东西方思想文化交流,也促进了世界物质文化的交流。对于认识世界和与世界沟通,唐代人满怀热情,他们乐于接受新鲜的事物,愿意尝试之前没有的生活方式,对外来的一切事物都心怀包容。导致许多外来的物品、服装、食品等都成为一种社会时尚,这种崇外的社会风尚使原本流行于西方的金银器也成为唐代人追逐的对象。所以说,唐代金银器的大量使用是与西方生活方式的影响密不可分的。因为文化交流,包容性大,花丝镶嵌制品适用范围也进一步增大。
唐代花丝镶嵌技艺的发展成熟,也受到了外来技艺的影响。在唐代,不但金银器的大量使用受到西方习俗的影响,由于吸收了粟特及波斯萨珊王朝等西亚和中亚金银器发达地区的技艺、造型和纹饰,唐代的金银器还呈现出浓郁的异域色彩[4],形式上也更加的多样化,像西汉引进的炸珠技艺与唐代引入的凸纹装饰工艺,它们在金银器上的使用也正是隋唐文化开放与繁荣的象征。
对花丝镶嵌造型与纹样影响最大的宗教是佛教。花丝镶嵌制品的一些纹饰,如宝相花纹是唐代独具特色的纹样,由莲花演变而来,本是佛教美术的一种程式化的装饰纹样,随着发展更加丰富、多变与华丽。还有人物故事纹,在唐代主要分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如春秋故事,猎手纵马驰骋,仕女生活有乐伎、戏婴、梳妆、游乐等,还有反映唐人信佛的飞天、菩萨、罗汉等佛教人物形象。因此,宝相花纹和佛教人物形象在唐代花丝镶嵌制品上的大量使用也充分体现了佛教文化在唐代的兴盛。
中国传统手工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结晶与传承的载体,是时代的痕迹与人们智慧的产物,它作为一种特殊的媒介,有着承载文化与历史信息的重要作用。
花丝镶嵌作为一种传统手工艺,携带着丰富的文化信息,以一种实物形式呈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并对人们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花丝镶嵌技艺从诞生、发展、完美与鼎盛,其中的文化因素,如青铜文化、先秦时期的区域文化、封建大一统的两汉文化、繁荣与开放的隋唐文化等,都对花丝镶嵌的制作技艺与表现形式产生了显而易见的作用,同时,花丝镶嵌也从其技艺的发展速度、制品的适用范围、造型与纹样等方面展现着各个时期的文化,是其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