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消寒图”设计思想的研究

彭晓寅 周玉基

（作者单位：北京联合大学艺术学院）

一、“九九消寒图”的论述

九九消寒图源自民间，后来逐渐传入到宫中，明清时期开始盛行，最后成为了一种传统习俗。那么在明清时期为何要在冬至那天开始“数九”？而不是数其他数字？在中国哲学体系中，数字“九”有着“极”和“阳”的特殊含义。然而从冬至到惊蛰，就是一个极阴转阳、春回大地、大地回阳的过程。九九消寒图的“九九”以冬至为数九的第一天，九天为一个阶段，期间经过小寒、大寒、立春、雨水等各个节气，合计总共为九九八十一天。那么消寒图又为何出现？《律书》有云：“日冬至则一阴下藏，一阳上舒，故曰虚。”可以理解为，从冬至这天起阴气渐弱，阳气渐升。这是必然的现象，故曰消寒图。正是因为进入一九之后，地表温度开始降低，北方地表的温度热量越来越少，四九将达到温度最低点，消寒图的出现，更多的是为当时人们盼望春天到达的一个寄托。

九九消寒图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因为每个阶层从它身上所需要的功能不同，从而形成了各种类型，如圆圈消寒图、文字消寒图、画梅消寒图等，但前期大多数都是以图画的形式较多。其中的转折点就是在明代传入宫中后，逐渐开始在上层阶级流行，为其增加了很多文化气息，导致了大量文字型的九九消寒图出现，使其九九消寒图的形式更加的丰富多样。那么总结下来的类型就是文字型、图画型、文字与图画类结合型。本文就从《九九消寒图》的功能性进行研究，《九九消寒图》的功能众多，例如在农业生产中天气预卜、吉祥祈福、寓教于乐、娱乐消遣等等，但最主要的功能还是天气预卜和吉祥祈福。

二、“九九消寒图”的设计思想

图1

古人设计九九消寒图的目的是为了熬过冬季的漫长寒冬，同时让它更具有实际的功能性，在农闲之时对天气进行记录，以便来年的气候预测，也期盼着来年丰收，吉祥祈福。其中大多数分为两种形式，一种为写九即文字型九九消寒图，另外一种为画九，多为梅花型九九消寒图和几何类型九九消寒图，虽然它有很多的类型，但是它所有类型的主要内容都是为了“消寒”。

（一）具有农业生产、天气预卜的功能及其设计思想

明清时期，当时的统治者实行重农抑商，将农业作为国之根本，所以大量的农民长期进行农耕，并对大自然的变化以及气候对农作物的影响，然而他们就是通过观察每天天气以一种图像的方式记录下来，方便对于预测来年的天气气候，一天天的记录也是对于期盼春天早日到来的心里寄托。

其中一幅记录每天阴、晴、雨、雪以及各种天象变化的九九消寒图就是溥仪“阴阳鱼消寒图”，他是将宣纸等分成为九格，每一格都要印上九格圆圈，每天填上一个圆圈，其中的方法根据天气而定，上涂为阴天，下涂为晴天，左边为风右边为雨，雪当中，以这个方式来进行天气的记录。然而他在九九消寒图中设计的阴阳鱼，是取自中国智慧中“二项对立”图式，“阴阳”联系着“太极”或“道”的概念，阴阳鱼图是由黑白两个颜色组成，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形成阴阳相对，正与九九消寒图气候中从立冬到惊蛰的气候转化，从阴到阳、从寒冬到暖春的一个过程，达到内容和形式完美的结合。

图2

还有一种在清徐珂《清稗类钞·时令类》中有记载：“宣宗御制词，有‘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二句，句各九言，言各九画，其后双钩之，装潢成幅，曰九九消寒图。”这样的“写九”单只是涂黑描红还不够详细，于是有人在描绘笔画的基础上，再用白色细笔在每个笔画上记录下当日的天气情况，详略视当日笔画长短而定。题曰‘管城春满’。然而这个管城春满中的“管城”二字，来历有讲究，唐代韩愈解释，笔，受封于管，号“管城子”，用笔写满了春天就到了。先用黑笔书“春纯前庭柏风送香盈室”九个大字，入九之后每日总结当天具体的天气状况，进行精炼的文字化概括。一九的第一天即“春”的第一横划标注为：“晴冷日”，第二天标注为：“云开见日”。其中运用的设计的方法是“字中嵌字”，与民间美术剪纸嵌字画式有异曲同工之处,嵌字画既汉字与图形相结合，此类剪纸多以书法字与装饰图形组合在一起，文字也多为点题之用。然而“春纯前庭柏风送香盈室”添加的是天气阴晴雨雪的文字，这种文字类型的九九消寒图深受宫廷的喜欢。

这两种九九消寒图的形式，一种是画九几何类型九九消寒图，另一种是文字型九九消寒图，都是具有很高的实用性，它的巧妙之处在于数九消寒的同时，还记录了气象，以便于预测天候农时。是对二十四节气中立冬与惊蛰之间天气情况的再次细化，为农时提供时间刻度，人们可以凭借的阴晴风雨来预测日后的天气变化和农业收成。而且在设计中还夹杂着当时的民间美术观念和独特的设计思想。

（二）具有吉祥祈福的功能及其设计思想

在九九消寒图中年画形式花样较多，随着社会的发展气象知识和预测技术的逐渐进步，《九九消寒图》在农业生产上的帮助逐渐消退，各类年画造型不断出现，突出了老百姓的对来年的期盼期许和喜欢的素材、赏心悦目的图案，所以就产生了大量的以年画为载体的九九消寒图，主要都是以观赏性为主。

现存较早的一幅《九九消寒图》是明代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陕西刻印的《九九消寒之图》。

这幅九九消寒图，图正中间是插着梅花枝的蒜头瓶，梅花瓣总计八十一片。梅瓶四周图画，分别从一九到九九由冷转暖的不同气候，同时还有人们耕种时聚会饮酒各种风俗活动。其中花瓶下方刻有《三儿戏羊图》，图中有三个男童围绕在一只羊的旁边，其中就包含着吉祥寓意“三羊开泰”。

图3

在明清时期有很多图中都运用了这种的设计思想，例如在清代时《清乾隆缂丝加绣九阳消寒图》是清乾隆时期的一件刺绣作品，其中背景是缂丝，主要人物、动物及树木等是在缂丝上加绣。天空的颜色为宝蓝色，上面刺有五彩瑞云。场景在山坡草地之上，旁有苍松绿树，3个男童与9只小羊正在嬉戏玩耍。9只小羊的寓意是“九阳消寒”的意思，而3名男童属阳，其中也取了“三阳开泰”之意。

还有在明代《绵羊太子图像》中有的羊数量为三只，在《石渠宝岌》中被称为《三阳开泰图》。“三阳”意为春天开始。然而古人设计将“三羊”来代替“三阳”，除了因为“羊”与“阳”两字谐音，其中还有更为深层的文化内涵。汉·许慎《说文》云：“羊，祥也。”古文中，“羊”字与“祥”字是相通的。《本草纲目》引董仲舒说：“羊，祥也，故吉礼用之。”吉祥的礼俗中常用羊做牲，就是因为羊能传达吉祥、福祉之故，羊也因此而成为吉祥、福祉的象征，”因此，羊的物象也便成为美好的意象。所以在明代《九九消寒图》弘治元年陕西刊印中的《三儿戏羊图》应为国泰民安，三阳开泰之寓意，冬至结束将迎来春天，冬去春来，阴阳消长，万物复苏的设计思想。

民间年画中的《九九消寒图》中还有一种娃娃题材，名气最大的就是河北武强年画《九九消寒农历图》，民间也叫“六子争头”，设计的画面主体巧妙地将头部和臀部相互借用，组成六个不同姿态的孩子，孩子手中分别拿着苹果、桃和柿子，寓意着平安、长寿和如意，四周绘制十二生肖，四角绘有四季富贵花卉分别为牡丹、荷花、菊花、山茶，暗含富贵吉祥之意，采用了青铜器造型的十二生肖图案，别具一格，今年是哪年，哪个生肖放在正上方。顶部中间印有九九歌，两侧为福寿花瓶一对，有“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联语。

整个画面设计以红色、黄暖色为主的色调，表现为吉祥喜庆，鲜艳多彩的年画让人们暂时忘记寒冬的凄凉，在生活环境的氛围中起到消寒的作用，同时也烘托人们对于迎春期盼喜悦之情，也为即将到达的春节烘托喜庆气氛，色调的明暗适中，整体的色彩饱和度很高，画面力求色彩和色调的统一，但对比却又强烈。

其中的设计思想所表达是为了消除冰雪寒冬的寒意，即将迎来明媚的春天，同时也有连生贵子、力争上游的主题，在民间的生活里人们还会祈祷可以多子多福，连绵不断，祖孙满堂。同时财源滚滚、富贵高升，反映着当时人们古朴、健康、欢愉的审美情趣。

长期以来，人们稳定于对“吉祥”事物的选择，也已形成一种习惯和定势，对他们来说，凡是“吉祥”的东西，不管具体意义如何，其定性都是肯定性的，崇尚对于美好的事物的期许，而“九九消寒图”就是对于来年丰收的美好期盼，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庄稼的丰收是头等大事，所以在设计年画版“九九消寒图”的时候，将大部分带有富贵寓意的图样设计其中，从中能看出当时人们对于富贵、多子的期盼，也能感受到在寒冬农闲时盼春的急迫。

三、结语

“九九消寒图”是我国明清时期盛行的传统习俗，其中包含了很多当时的文化思想，涉及到节气、诗词、歌曲、书画、历法等。它一开始从民间产生到流传宫廷，涉及到民间百姓、文人等各个阶层的人，每个阶层的人表达方式、喜好、情趣都不同，导致“九九消寒图”的形式特点也就有所不同。

本文通过九九消寒图功能性的设计角度看，“九九消寒图”的实用性功能，是在节气的基础上再次细化对于立冬到惊蛰之间的天气情况，详细记载每年这段时间内的天气状况，有利于农业的发展，其次也有对来年进行吉祥祈福，增添生活情趣，达到消寒取乐的效果。对于今日来说，虽然现代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好，人们的娱乐活动更多的是通过机器设备来进行放松娱乐，生存能力也有所增强，大自然时间的变化对人的影响也越来越少。但就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它的功能也发生了转变，它现在是反映当时古代生活的重要文化载体，从实际农业生产、天气预卜的生活所需，到对来年吉祥祈福的精神寄托，它反映着当时社会的文化、生活情趣等等一切，它拥有大量的艺术价值及文化底蕴。陈之佛先生说：“图案的美的要素，主要包括内容美和形式美两方面。”然而九九消寒图就是一个内容和形式多样、功能全面、涉及阶层广的古代民间美术设计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