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悦礼
我做过一个实验,给自己和一名马拉松运动员的身上装上很多传感器,通过光的反射,记录我们跑步时关节的活动轨迹。结果,我发现我们在跑步时有细微的差别——我跑步时,第一步是膝关节先抬起来,往前迈一步;而马拉松运动员先抬的是髋关节,然后才是膝关节。这就是运动员们一直说的送髋。而这个送髋的过程,反映了我们整个身体的协调能力和脊柱的灵活性。
有时候我们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个小时,站起来去倒水、上厕所,头两步会觉得步伐还可以,但很快会觉得上半身不是自己的了,很僵硬。这是为什么?这种不协调感是脊柱本身结构的问题,还是它活动性能的问题?
我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一个人类学家在全球各地研究不同人群的脊柱到底是怎样活动的,哪些人不容易腰痛,以及他们的脊柱是怎样生长的。他发现,在南非的一个小部落里,有这样一群人,虽然他们也在抱孩子、耕地,也时常弯腰,但他们没有明显的腰痛问题。请他们到医院拍核磁共振,就看到他们的脊柱跟我们的不太一样:我们城里人的脊柱是S形的,这些原始部落人的脊柱是J形的。
S形的脊柱相当于一根弹簧,它更适合承受竖直方向上的重量;而J形的脊柱,它不太能承受纵向的重量,但可以很灵活地转动。这就是为什么拥有S形脊柱的现代人,不容易在走路,尤其是跑步的时候保持很好的灵活度。
那么为什么会造成J形和S形脊柱的差别?是基因引起的,还是进化引起的?
说到进化,我们可以把视野追溯到好几亿年前。那个时候,地球上是一片汪洋,远古生物三叶虫正在海底慢慢地爬动。它们只能吃周围土壤里的食物,而无法向上游动。直到有一种动物出现,它就是盲鳗,它身体的主要构造是骨骼串——像蛇一样,而这个结构就是最早的脊柱。盲鳗是史上出现最早的脊椎动物之一。有了这样一个结构,盲鳗就可以在海洋里横着游,还能往上、往下游,它们的灵活度更大,生存能力更强。
然后,地球上慢慢地出现了更多的陆地。接着因为火山喷发、气候变化、海洋生存环境变化等,很多海洋生物不得已来到陆地上生活。到了陆地上,在没有水的浮力之后,生物们的身体就要对抗第一个敌人——地心引力,地心引力会使骨骼承受更大的力。这个时候若想生存,就要对自己的脊柱,对这整个椎体进行升级,形成一个新的结构。
这个结构有一种特性:当它受力之后,钙质吸收能力增强,进而变得更硬,骨量会增加,由此就不容易损伤、不容易骨折;而如果这块地方不受力,钙质就会加速流失,骨量随之减少。这就是所谓的骨骼“用进废退”机制。
从古猿到类人猿,从类人猿到原始人,我们进化出直立行走的身体结构。而从最早的人类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脊柱都是J形的。J形脊柱除了能在原始人身上看到,在原始部落的人身上看到,其实在我们身边的孩子身上也能看到。所以说, J形脊柱是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那它怎么会变成S形了呢?
J形脊柱适合原始生活状态,它让人们的身体更具灵活性。而我们的现代办公环境,桌子、椅子的设计,并不适合J形脊柱。
在日复一日的久坐中,我们整个颈椎的曲度、腰椎的曲度都在向后收紧,以此让腰往前拱一点儿、颈部往前拱一点儿。这样就有了更好的姿势弹性,去维持我们平时弯腰驼背、往前伸脖子看电脑的姿势,还有趴着写作業的姿势。另外,加上骨骼“用进废退”的机制,就会让J形脊柱逐渐演化为S形的更稳当的结构。
我们都说进化的目的是让我们活着,而不是让我们舒适,也不是让我们健康。我们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适应这个时代,在演进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复杂的疾病。如果我们一直趴着,就会感觉脖子酸胀、腰酸背痛。时间长了,就会出现腰椎间盘突出、颈椎曲度变直、椎管狭窄等问题。
如果说我们的身体是一艘船,我们的骨盆是船体,我们的脊柱就是它的桅杆,而我们的肌肉就是这上面的缆绳。如今我们常身处现代化办公、生活环境,感觉很安逸,但它们对身体这艘小船来说,可能都是狂风暴雨的受力环境。
大家看到有靠垫的椅子,尤其是沙发,可能都很喜欢瘫坐在上面。这样看似很舒服,但你试一下,坐直,让背挺起来,尽量远离靠背,这时感觉一下自己腰背部的肌肉,然后不要挪动臀部,再往后靠到靠背上,就能明显感觉到腰部的肌肉有点儿紧张。这个时候,我们腰部的缆绳就被拉起来了。平时端坐的时候,我们是“坐”在自己的臀部上,“坐”在坐骨上。但是我们往后靠着瘫坐的时候,我们是“坐”在自己的腰上。这样的坐姿就会引起腰痛。
而有时候我们用电脑,电脑屏幕离得很远,我们又要看得很仔细,就会把头往前伸。这个时候我们颈部和肩部的缆绳会被拉紧,就会出现颈部的僵硬、肩膀的不适,产生圆肩、驼背、伸颈这些不好看的体态。时间长了,我们的颈椎往前伸了,颈椎的曲度变直,颈椎病导致的一系列问题,比如手麻就出现了。
所以,只要保证在我们的每一个姿势中,让这些缆绳用力最少,我们骨骼的负担就会变轻一点,我们的脊柱就不容易从J形变成S形。
最后我还想分享一种好的站姿。
请先站直,吸一口气,然后两腿并拢,脚跟尽量靠在一起。慢慢地靠在一起之后,还要往里面发力。这个时候你会感觉到臀部两侧各有一块肌肉被吊起来,呈收紧状态。这个时候你是“站”在自己的臀部上,用臀部的肌肉来支撑上半身,会拥有更好的支撑力。
我们有时候要向小时候的自己学习,无论工作有多难、多烦,我们都应该不忘初心地去面对每一天的挑战。我们要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好,不要用身体去硬拼,而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