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磊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学系, 上海 200062)
2018年3月,习近平在参加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重庆代表团审议时指出:“领导干部要讲政德,政德是整个社会道德建设的风向标。立政德,就要明大德、守公德、严私德。”[1]简单来说,政德就是为政之德、从政之德,在我国就是指党政领导干部在行使权力、履行职责过程中应当遵循的道德规范。在从基层走向党和国家领导岗位的几十年从政生涯中,习近平对领导干部政德问题进行过持续、深入的思考,形成大量政德论述。早在1990年,习近平在宁德地委书记任上就以《从政杂谈》为题,阐述了“为官之本”“为官之理”“为官之德”与“为官之义”的“为政四要”。此后,习近平还在多个场合针对领导干部的“官德”“修政德”等内容做出讲话。这些论述构成了习近平政德思想的“四个统一”,即“大德”“公德”“私德”的内容体系统一,自律和他律的养成方法统一,党性和人民性的价值澄明统一,以及“知”与“行”的践行要求统一。这“四个统一”,在政德的内容、方法、价值、践行要求上又自成一体,形成了习近平关于领导干部政德建设重要论述的完整体系,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首先要明确建设什么样的政德。资产阶级政党对其官员从政之德的要求肯定和无产阶级政党不一样。例如,前者要求其官员遵守的是所谓“自由”“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价值观,资产阶级国家及其政府只不过是管理资产阶级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而后者则遵从具有鲜明阶级性的无产阶级价值观,无产阶级国家及其政府则是无产阶级维护自身利益、求得最终解放的工具。正如马克思所说:“良心是由人的知识和全部生活方式来决定的。共和党人的良心不同于保皇党人的良心,有产者的良心不同于无产者的良心,有思想的人的良心不同于没有思想的人的良心。”[2]这里的良心,可以说就是人们的道德和价值观念。同样,即使是浸润在五千年的中华文化传统之中,今天对领导干部的政德要求和传统中国对官员的道德要求也必定会有所不同,即使后者为前者提供着深厚的文化滋养。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阶级性和时代性,是包括政德在内的人类道德的鲜明特性。习近平关于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理论思考,正是从明确政德的内涵开始的。
首先,习近平强调领导干部要明大德。所谓明大德,“就是要铸牢理想信念、锤炼坚强党性,在大是大非面前旗帜鲜明,在风浪考验面前无所畏惧,在各种诱惑面前立场坚定,这是领导干部首先要修好的‘大德’”[3]。习近平将坚定理想信念和锤炼坚强党性作为“大德”,放在领导干部加强政德建设的首要位置,和他一直以来强调的“理想信念动摇是最危险的动摇,理想信念滑坡是最危险的滑坡”[4]的论断完全一致。作为“大德”的理想信念、党性修养在领导干部政德建设中具有统领性、方向性作用,处于“定盘星”“指南针”的地位。“大德”不明,“公德”也就难守,“私德”也就没有了方向。在实践中,我们经常看到,“一些党员干部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说到底是信仰迷茫、精神迷失”[5]。但是,要明确的是,这里要坚定的理想信念,不是什么别的,而是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仰。如果偏离了这个方向,则越是“坚定理想信念”,就会越走上错误的道路。现实中不是没有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也有的对共产主义心存怀疑,认为那是虚无缥缈、难以企及的幻想;有的不信马列信鬼神,从封建迷信中寻找精神寄托……有的甚至向往西方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对社会主义前途命运丧失信心”[6]。正因为如此,习近平特别强调:“革命理想高于天。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是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支柱和政治灵魂。”[7]习近平所说的领导干部要“明大德”,就是要在这些问题上心如明镜、火眼金睛,提高政治鉴别力和政治敏锐性。
其次,习近平要求领导干部要守公德。所谓守公德,“就是要强化宗旨意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恪守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理念,自觉践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的承诺,做到心底无私天地宽”[8]。这里所说的公德,和我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社会公德完全不同,更多地强调权力的公共性及这种公共性所带来的应该遵守的道德规范。正如有学者指出:“权力姓‘公’不姓‘私’,因为权力的腐败就在于以权谋私。”[9]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自人民、为了人民,“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本性决定的。马克思在论及巴黎公社时就已经提出,要“以随时可以罢免的勤务员来代替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10]。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人,更应该明确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只能将权力用于为人民谋利益,而不是谋一己之私。1944年,毛泽东就曾指出:“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11]在浙江工作时,习近平也多次强调:“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的职权是人民赋予的,我们的责任就是向人民负责。所以,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要拎着‘乌纱帽’为民干事,而不能捂着‘乌纱帽’为己做‘官’。”[12]要“坚持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政德,真正干出有利于党和人民事业的政绩”[13]。如果说明大德在领导干部政德建设中是统领、是方向的话,那么守公德可以被看作是核心所在。无论是明大德还是严私德,其核心目标,都是为了守公德,即确保始终将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发展好维护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如果公德不守,丧失共产党人的宗旨意识,任由一己私利肆意发展,必然走向共产党人理想信念这个“大德”的反面,也必然无法严守个人的“私德”,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强调强化宗旨意识的原因所在。
再次,习近平强调领导干部要严私德。所谓严私德,“就是要严格约束自己的操守和行为。所有党员、干部都要戒贪止欲、克己奉公,切实把人民赋予的权力用来造福于人民。要把家风建设摆在重要位置,廉洁修身,廉洁齐家,防止 ‘枕边风’成为贪腐的导火索,防止子女打着自己的旗号非法牟利,防止身边人把自己‘拉下水’”[14]。如果说理想信念作为大德,在领导干部政德建设中具有统领性方向性作用,勤政为民、务实肯干的公德是核心的话,那么严私德则是领导干部加强政德建设的关键所在。领导干部也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诉求和欲望。但是,他们又不同于一般人,他们的道德情操和行为举止在社会上具有导向性作用。“领导干部的官德修养,在群众面前具有示范和导向作用,直接关系到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成效。”[15]领导干部如果能谨守私德、作风正派,在无人处显性情、在小节上见品格,就能给社会其他成员树立良好的榜样;反之,领导干部私德败坏、歪风盛行,必然会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也难免带来“堤溃蚁孔,气泄针芒”的结果。十八大以来落马的数百名中管干部中,有的家风不正、家教不严,管不住家人亲戚,被身边人“拉下水”,最终丢官罢爵,甚至身陷囹圄。有的子女、亲属牵涉其中,甚至家破人亡,令人唏嘘。正因为如此,习近平经常强调:“领导干部的家风,不是个人小事、家庭私事,而是领导干部作风的重要表现。”[16]“各级领导干部要带头抓好家风……做家风建设的表率,把修身、齐家落到实处。各级领导干部要保持高尚道德情操和健康生活情趣,严格要求亲属子女,过好亲情关。”[17]可以说,严私德是领导干部加强政德修养的基础性工程,如果连自己和身边人都管不住,还何谈治理一方、造福民众呢?这和中国古人所说的“一屋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的道理一样。
习近平从“大德”“公德”与“私德”上阐明了“政德”的三个层次内容体系,既明确了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具体内涵,又用“明、守、严”准确地凝练出政德建设三个层次的内容统一。其中,“大德”是统领是方向,“公德”是核心是目的,“私德”是基础是关键。三者相互支撑、缺一不可,“三德”统一于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具体过程中。
坚持自律和他律两种方法统一,是习近平为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养成所指明的重要方法。所谓自律,一般是指作为主体的人的自我管理、自我约束、自我选择,自律强调人的理性和自治,是主体自由的一种表现形式。关于自律的言说有非常久远的历史,在中国,儒家所说的“克己复礼为仁”和“内圣”“外王”,讲的就是修身或自律。在西方,亚里士多德就曾谈到过自制的问题,他认为人要避开三种品质,即恶、不能自制和兽性,因为在时人看来,“自制和坚强是好的和可称赞的,不能自制和软弱是坏的和可谴责的”[18]。 亚里士多德认为,自制是人的重要的德性之一,尽管不能完全等同于德性。亚当·斯密也说,那些按照完美的谨慎、严格的正义和合宜的仁慈行事之人,堪称具有完善的美德之人。但是,“对这些准则的最充分的了解,如果得不到最完善的自我控制的支持,总是不能使他尽到自己的职责”[19]。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中,马克思也曾说道:“道德的基础是人类精神的自律。”[20]尽管马克思的这个论断充满了理性主义色彩,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唯物主义自律观,但仍然可以看到,他将自律和道德紧密联结在了一起。他律和自律是相对应的一个重要哲学范畴,甚至被认为是康德道德哲学的核心概念。所谓他律,一般是指受到不依赖于主体意志的外在力量的约束,在康德那里,他律意指那些对意志自由具有决定性影响或支配性权力的自然规律,意味着主体受到自然和经验的影响。在这里,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作为主体的人不能随心所欲,而要遵从一定的外界约束之意。
自律自省是共产党人提高道德水平、加强自身修养的重要途径,也是每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的必修之课。早在红军时期,毛泽东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提醒大家要“自律”,自觉用“纪律”和“注意”来约束和规范自己的行为。毛泽东绝不做表面文章,而是严格执行。1937年10月,时任抗日军政大学第六队队长的黄克功因对女学生逼婚未遂,竟开枪将其打死。毛泽东致信黄克功案的审判长雷经天,强调之所以要对黄克功处以死刑,就是“因为黄克功不同于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是一个多年的共产党员,是一个多年的红军,所以不能不这样办。共产党与红军,对于自己的党员与红军成员不能不执行比较一般平民更加严格的纪律”[21]。可以看到,毛泽东对共产党员严于律己的要求之高。正如他在《纪念白求恩》中所号召的那样,大家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22]。1939年7月,刘少奇在延安马克思列宁学院的演讲中明确回答了“共产党员为什么要进行修养”的问题,他认为:“共产党员在思想意识上进行修养的目标,就是要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忠诚纯洁的进步的模范党员和干部。”[23]这样的人应该能够严格地自律,“即使在他个人独立工作、无人监督、有做各种坏事的可能的时候,他能够‘慎独’,不做任何坏事”[24]。周恩来在论及知识分子改造时特别强调要“自我改造”,“自我改造的程度如何主要决定于自觉性”[25],而共产党员自然是自我改造的对象。周恩来所说的自我改造,其实就是自律自省,尤其是共产党员更要带头进行自我改造,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江泽民指出:“我们的领导干部,不但要严于律己,而且要管好自己的配偶、子女和身边工作人员,管好下属。”[26]十八大上,胡锦涛要求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要“既严于律己,又加强对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的教育和约束,决不允许搞特权”[27]。严于律己始终是中国共产党提高自身道德水准、保持在人民群众心中良好形象的重要法宝。
习近平特别强调自律在领导干部政德建设中的作用。担任浙江省委书记期间,他就提出:“要不断加强党员领导干部的思想道德修养和党性修养,常修为政之德、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自觉做到为政以德、为政以廉、为政以民。”[28]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多个场合强调过领导干部要自律这一问题。2014年,习近平到河南考察时强调:“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务必把加强道德修养作为十分重要的人生必修课,自觉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老老实实向人民群众学习,时时处处见贤思齐,以严格标准加强自律、接受他律,努力以道德的力量去赢得人心、赢得事业成就。”[29]2017年,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习近平要求:“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必须加强自律、慎独慎微,经常对照党章检查自己的言行。”[30]习近平之所以特别强调领导干部要自律,是因为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缺乏自律能力,或对那些人所共知的为政之德和“道德律令”没有敬畏之心,那么规章制度再好也难以起到作用。现实中,确实有“许多腐败分子走上犯罪道路,大多是从操守不严格、品行不端、道德败坏开始的”[31]。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不能自律的结果。正所谓“一个人能否廉洁自律,最大的诱惑是自己,最难战胜的敌人也是自己。一个人战胜不了自己,制度设计得再缜密,也会‘法令滋彰,盗贼多有’”[32]。 可见,自律对领导干部政德养成具有基础性作用。
自律和他律不仅在哲学上处于对立统一的位置,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就领导干部政德养成来说,自律是前提和基础,他律是重要保障。自律固然重要,但是,仅有自律,管得住一时却管不住长远,管得住一些人却管不住所有人,这已经为中国共产党近百年的历史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所证明。正如有学者明确指出:“不能把政德建设仅仅诉求于为政者个人的政治意识和思想道德修养。”[33]因此,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他律必不可少,必须将道德自律和制度他律结合起来。2013年4月19日,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中,习近平明确指出:“法是他律,德是自律,自律和他律结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34]十八大以来,党中央着力完善制度体系、突出加强制度执行,推进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同时发力、同向发力,成为全面从严治党的重要特征。习近平多次强调:“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长期性。”[35]在政德建设问题上,习近平同样重视法制化、规范化、常态化,认为:“以法治承载道德理念,道德才有可靠制度支撑。”[36]习近平要求:“把法治建设和道德建设紧密结合起来,把他律和自律紧密结合起来,做到法治和德治相辅相成、相互促进。”[37]要“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严格按照党章标准要求自己,知边界、明底线,把他律要求转化为内在追求,自觉以身作则,发挥表率作用”[38]。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习近平力图推动政德建设中自律和他律的融合发展,这也是新时代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养成方法的指南。
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的价值澄明统一,是习近平为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所规定的价值取向。所谓党性,它是“阶级性的集中表现……共产党的党性,是无产阶级阶级性的集中表现。无产阶级的党性原则,要求党员自觉地维护党的利益,也就是维护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利益,无条件地把党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39]。所谓人民性,它是“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40]。习近平指出:“党来自人民、植根人民、服务人民,一旦脱离群众,就会失去生命力。”[41]显然,无产阶级的党性和人民性紧密相联。党性在政党的发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关乎一个政党的道路选择和发展方向,关系着一个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以及一个政党与民众之间联系的紧密程度。对无产阶级政党来说,党性很大程度上更是影响着党的前途命运。党性强则人民立场坚定,从而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党性弱则人民立场动摇,也必将被人民所抛弃。在20世纪,一些无产阶级政党正是从丧失党性开始,从放弃自己的原则立场和背离人民开始,最终造成丧失政权甚至自身消亡的恶果。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十分重视党性原则和党性立场,强调通过坚定党性原则和党性立场来确保无产阶级政党的人民性。恩格斯批判德国的“绝对的社会主义”内容贫乏透顶,因为其乐于空谈抽象的人性,而对现实的经济社会关系,即“对于政治经济学和现实的社会却茫然无知……这种社会主义由于自己的理论没有党性、‘思想绝对平静’而丧失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点精神和力量”。[42]列宁强调:“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哲学上自始至终都是有党性的,他们善于发现一切‘最新’流派对唯物主义的背弃,对唯心主义和信仰主义的纵容。”[43]列宁虽然谈论的是哲学上的党性问题,但正是“透过这一哲学立场上的抉择规定了一个政党的属性和定位,确认了一个政党是先进的还是注定被历史淘汰的,是人民的革命的政党,还是反动阶级的保守的党派,就此同样也可以划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大对立派别”[44]。这两大派别中,无产阶级坚持唯物主义,从最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下层民众的利益出发,致力于用暴力革命打碎现有的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自己的国家机器;而资产阶级则害怕革命,掩盖社会矛盾,试图用点滴改良来代替革命。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无产阶级政党和资产阶级政党,谁是人民的敌人,谁是人民的朋友,一清二楚、不言而喻。无产阶级政党的党性中蕴含着人民性,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的统一,既是无产阶级政党加强自身建设的永恒命题,也是无产阶级政党永葆先进性纯洁性的必然要求。
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历来十分重视坚定自己的党性原则和党性立场,以坚定党性来确保对人民性的坚持。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强调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原则、立场和方法,将之用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中,认为这是党性原则的真正表现。例如,毛泽东多次从思想方法的角度谈党性问题。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毛泽东列举了主观主义的诸多表现,认为这种反科学的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是共产党的大敌,是工人阶级的大敌,是人民的大敌,是民族的大敌,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45]。毛泽东认为:“没有科学的态度,即没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实践统一的态度,就叫没有党性,或叫做党性不完全。”[46]当然,毛泽东同样重视实践中的党性问题,在《论联合政府》中,毛泽东强调:“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向人民负责和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的一致性;这些就是我们的出发点。”[47]毛泽东将党性和人民性紧密地结合起来。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刘少奇甚至将坚定共产党人的立场,即党性和阶级性,看作是人类最伟大和最高尚的美德。[48]不仅革命战争年代,即使是和平年代中国共产党也十分强调坚持党性原则。1981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六十周年大会上,胡耀邦指出:“那种认为和平时期就可以把革命精神丢掉,可以不与群众同甘共苦,可以把党员的个人利益摆在群众利益之上的思想行为,是完全错误的,是对于我们共产党的党性的破坏。”[49]在新的历史时期,江泽民要求:“坚持原则,一切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这是党性的最高原则。”[50]胡锦涛更是强调:“我们党的干部标准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德’的核心就是党性。”[51]从这些论述中可以看到,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的统一。
习近平十分重视共产党人党性原则的锤炼,并将之与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紧密联系起来。习近平认为:“坚持党性原则是共产党人的根本政治品格。”[52]“对领导干部而言,党性就是最大的德。现在干部出问题,主要是出在‘德’上、出在党性薄弱上。”[53]十八大以来,一些领导干部出现“背离党性原则”甚至“毫无党性原则”的情况,根本上来说,既是政德不修之表现,也是其直接的结果。共产党人的党性原则要求各级领导干部时刻不忘为政之德,将“明大德”“守公德”“严私德”作为自己为官从政的基本准则。2011年,在全国组织部长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就强调:“善于辨别和分清政治上的是与非,是领导干部加强思想政治修养的首要课题,也是领导干部政德的基本要求……正确处理公与私的关系,克己奉公、一心为民,是领导干部政德的又一个基本要求……对党忠诚老实,是党章对党员的政治要求,更是每个领导干部必须遵循的党性原则。”[54]从这里可以看到,加强政德建设是坚持党性原则的必然要求和题中应有之义。因此,习近平要求:“要坚持不懈强化理论武装,毫不放松加强党性教育,持之以恒加强道德教育,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筑牢信仰之基、补足精神之钙、把稳思想之舵,坚守真理、坚守正道、坚守原则、坚守规矩,明大德、严公德、守私德,重品行、正操守、养心性,做到以信念、人格、实干立身。”[55]
习近平不仅十分重视锤炼坚定共产党人的党性原则,而且还突出强调要保持党的人民性,坚持共产党人的人民立场,他强调:“人民立场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政治立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56]坚持党的人民性,确保人民立场,就要甘于奉献、为民服务。早在福建工作期间,习近平就强调:“我们共产党人的宗旨是永远为人民服务。所以,当干部的宗旨就是奉献,就是服务,要立足于理想,不要光图自己实惠。”[57]他要求:“一切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无论身居多高的职位,都必须牢记我们的共和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始终要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始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始终为人民利益和幸福而努力工作。”[58]习近平强调,共产党的党性和人民性相辅相成、高度一致。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品格。始终同人民在一起,为人民利益而奋斗,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同其他政党的根本区别。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党性和人民性从来都是一致的、统一的,除了国家、民族、人民的利益,没有任何自己的特殊利益。”[59]“我们强调的党性,包含着人民性的深刻内涵。”[60]在十八届中央纪委第三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强调:“党性说到底是立场问题。我们共产党人特别是领导干部都应该心胸开阔、志存高远、始终心系党、心系人民、心系国家,自觉坚持党性原则。”[61]从这些论述中可以看到,共产党人的党性和人民性高度统一,并融合于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全过程。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过程,就是实践共产党人的党性和人民性的过程;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应该成为领导干部加强政德建设的鲜明价值取向。
坚持“知”与“行”的政德践行统一,是习近平对领导干部加强政德建设提出的基本要求。知与行的关系贯穿着中国思想史的始终,早期的诸子百家对其有大量论述。老子说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荀子提出,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蹊,不知地之厚也。前者割裂了知与行的关系,而后者则强调了行在知之前。到宋明时期,朱熹和陆游等人强调“知之在先,行之在后”,而王阳明则提出“知行合一”的思想以反对之。冯契认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学说反对程朱学派的“离行以为知”,有其积极意义,但其局限性在于,王氏之“知行合一”学说实质上是强调知即是行,将行归属于知,结果就是“消行于知”,即认为有了知即是行,从而否定了客观社会实践的必要性。同时,从内容上看,他所谓的“知”,“无非是封建伦理道德的自我意识”,所谓的“行”,“无非是封建伦理道德的实行”。[62]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维护封建专制统治秩序而已。
尽管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思想有其不足之处,但是,仍然可为后世之人提供有益的思想资源。特别是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后,知行合一思想与马克思主义所说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要求有很强的共通之处。在《实践论》中,毛泽东明确说道:“马克思列宁主义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在实践中不断地开辟认识真理的道路。我们的结论是主观和客观、理论和实践、知和行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63]毛泽东将实践和认识的循环往复和知行互动联系起来,提出的“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全部认识论,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知行统一观”[64]。 因此,知与行,与理论和实践几乎成为各自对应的范畴。中国共产党人并不是停留在对知行合一或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思想认识上,而是要求将之贯彻到实践当中。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刘少奇就指出:“在旧社会中,有许多人在受教育和学习的时候,认为他们所学的是并不需要照着去做的,甚至认为是不可能照着去做的,他们尽管满篇满口的仁义道德,然后实际上却是彻头彻尾的男盗女娼。”[65]这里所批判的正是知行不一或知而不行。因此,刘少奇要求:“我们共产党员,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学习我国历史上的一切优秀遗产,完全不能采取这种态度。我们学到的,就必须做到。”[66]他所要求的,正是知行合一,也就是理论与实践的统一。
实际上,我们今天所理解的知行合一,一般都是从认识和实践的角度出发,强调人要基于自己的认识而去实践。对领导干部政德建设来说,习近平要求做到知行合一,就是领导干部不仅要知道(即“知”或认识)自己应当遵守什么样的从政之德、为政之德,而且要切实践行(即“行”或实践)从政之德、为政之德。习近平要求领导干部必须“知”政德,严厉批评那些浑浑噩噩做人、糊里糊涂当官的干部。现实中有些领导干部,对从政之德、为政之德不甚了了,对自己该遵守的纪律规矩、该遵循的道德规范不甚清楚。正如习近平所说:“很多领导干部犯错误,最后在忏悔书中都说对党章和党规党纪不了解、不熟悉,出了事重新学习后幡然醒悟。”[67]这些人,要说其政治品格败坏,恐怕也不至于,但是,就是违反了一名共产党员和领导干部应该遵守的道德规范、从政之德。例如,一些人喜欢对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品头论足,以显示自己的“能耐”,殊不知,这已经超出了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应有的道德规范,违反了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要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不妄议中央的政治品德。因此,习近平要求:“领导干部必须懂规矩,懂党的规矩,懂政治规矩,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该这样做、哪些事该那样做。”习近平所要求的“懂规矩”,其实就是要“知”政德。因为许多规矩是党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优良传统和工作惯例,虽然没有形成白纸黑字的规定,但也是重要的传统、范式和要求。这些虽然没有明文列入纪律的规矩在历史发展中约定俗成、行之有效,是需要自我约束的纪律,本质上,是需要人们内心自我谨守的道德规范。除了“不知”政德之外,现实生活中,也不乏一些领导干部,对自己应该遵守的道德规范一清二楚、了然于胸,但是,就是不切实践行。有些人甚至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台上一套、私下一套,欺上瞒下、表演作秀。公开场合要党员干部坚定理想信念,背地里自己却笃信风水、迷信“大师”。习近平强调:“这种口是心非的‘两面人’,对党和人民事业危害很大,必须及时把他们辨别出来,清除出去。”[68]这些“两面人”正是知行不一、知行分离的典型。
从知行关系来看,“知”政德是前提,“行”政德是目的。不“知”则无所谓行,不“行”则“知”之无益。历史表明,是否践行从政之德关系一个政党、一个政权的生死存亡。在任浙江省委书记期间,习近平就警告:“古往今来,为官者‘不患无位而患德之不修’,‘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帝国的崩溃、王朝的覆灭、执政党的下台,无不与其当政者不立德、不修德、不践德有关,无不与其当权者作风不正、腐败盛行、丧失人心有关。”[69]因此,习近平强调:“对各级领导干部来说,德是为官之魂。德不是空洞的、抽象的,而是实在的、具体的。”[70]这里的实在和具体,讲的就是要切切实实地去做,重点不是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这个要求落实到干部的任用和考察上,就要“重点看干部是否遵守党的政治纪律,能否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看干部对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和中央决策部署是认真贯彻执行还是取其所需,在大是大非面前是清醒坚定还是模糊动摇,对人民群众是满怀真情还是感情淡漠,在急难险重任务面前是挺身而出还是临阵退缩,对个人名利是淡泊处之还是热衷追逐,在道德操守上是模范遵守还是言行不一。”[71]反过来说,对那些知行不一、口是心非的干部绝不能提拔重用。从这里可以看到,言行一致、知行合一,是习近平对领导干部加强政德建设的基本要求。
在中国这样一个具有深厚尚贤文化传统的国度里,领导干部的政德对整个社会道德和社会风气具有重要的引领性、导向性作用。正如孔子所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因此,习近平多次强调:“我们国家要出问题主要出在共产党内,我们党要出问题主要出在干部身上。”[72]正因为领导干部政德具有如此的重要性,在多年的从政生涯中,习近平对领导干部政德做过许多重要论述。这些论述从内容到方法,从价值取向到实践要求,习近平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形成了完整系统的思考。理论上看,这些论述和思考体现了“大德”“公德”和“私德”的政德内容统一,自律和他律的养成方法统一,党性和人民性的价值澄明统一和“知”与“行”的践履要求统一。而内容、方法、价值和要求又自成一体,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德建设理论的核心要素,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从现实角度看,这些论述和思考是新时代加强领导干部政德建设的行动指南,为造就一支忠诚干净担当的干部队伍提供理论支撑。
注释:
[1][3][8][14] 《习近平李克强栗战书赵乐际分别参加全国人大会议一些代表团审议》,《人民日报》2018年3月11日。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152页。
[4][5][7]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三十讲》,北京:学习出版社,2018年,第313,313,312页。
[6]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339页。
[9] 段 凡:《论权力应是公权力》,《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5期。
[1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6页。
[11] 《毛泽东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43页。
[12][28][69] 习近平:《之江新语》,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0,175,258页。
[13] 习近平:《弘扬“红船”精神 走在时代前列》,《前进》2017年第12期。
[15] 习近平:《用权讲官德,交往有原则》,《求是》2004年第19期。
[16] 习近平:《科学统筹突出重点对准焦距 让人民对改革有更多获得感》,《人民日报》2015年2月28日。
[17][36][52][55]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56,134,403,181页。
[18]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译注,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193页。
[19] [英]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蒋自强、钦北愚、朱钟棣、沈凯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308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19页。
[21] 《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0页。
[22] 《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60页。
[23][24][48][65][66] 《刘少奇选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167,133,133,110,111页。
[25] 《周恩来选集》(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68页。
[26] 《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56页。
[27]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42-43页。
[29] 《深化改革发挥优势创新思路统筹兼顾 确保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社会和谐稳定》,《人民日报》2014年5月11日。
[30] 习近平:《以解决突出问题为突破口和主抓手 推动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落到实处》,《人民日报》2017年2月14日。
[31] 《十七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65页。
[32] 《习近平关于全面从严治党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81页。
[33] 张长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视域下的为政之德研究》,《南开学报》2017年第6期。
[34] 《习近平关于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论述摘编》,北京:中国方正出版社,2015年,第140页。
[35] 《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16页。
[37][61]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46,395页。
[38] 《在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8页。
[39] 李工青、冯 深、廖谨慎,等编:《社会主义名词词典》,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68-269页。
[40][41]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35,135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351页。
[43] 《列宁专题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1页。
[44] 陈雪雪:《论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9年第4期。
[45][46][47] 《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800,800,1094-1095页。
[49] 《胡耀邦文选》,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78页。
[50] 江泽民:《论党的建设》,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283页。
[51] 《胡锦涛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98页。
[53] 习近平:《在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求是》2016年第9期。
[54][70][71] 《十七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686,683,683-684页。
[56]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352页。
[57][60] 习近平:《摆脱贫困》,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60,63页。
[58] 习近平:《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8年3月20日。
[59]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40页。
[62] 冯 契:《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下),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167页。
[63][64] 《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96,296-297页。
[67] 习近平:《在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7页。
[68] 《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文章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年,第374页。
[72]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9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