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工业化时期荷兰乡村非农化的启示

2021-12-06 07:50付婧姝
农业与技术 2021年7期
关键词:农化荷兰发展

付婧姝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荷兰是中世纪晚期商品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之一,不仅人口众多,商业繁荣,而且毛呢纺织工业极为壮观,历来是经济史学者研究的重点。由于便于交通的地理环境和宽松的政治氛围,且荷兰的乡村和城市也不存在非常强的封建强制关系,使得商品货币经济较早地渗入了乡村[1]。这一时期的荷兰乡村处于非农化的历史进程中,根据范·巴维尔以及德·弗雷斯等学者的统计估算,这一时期荷兰乡村非农业人口占乡村总人口数的33%~50%左右。

1 乡村非农化的表现

在对荷兰乡村非农化进程的研究中主要包含了2个方面,传统农业社会的瓦解,即农业商品化发展;非农社会的生成,即乡村工商业的发展。

畜牧业与农耕相分离,进入专业化发展道路。畜牧业的发展不仅补充了食物的不足,还通过养殖牲畜以达到土地休耕以及堆积粪肥的作用,因此16—17世纪畜牧业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所提升,逐渐与农耕分离,以市场的需求为导向得以专业化发展。

总体来说,畜群规模在16—17世纪有了较大提升,畜牧业也由于土质的肥沃显示出这一时期专业化程度日益提高的迹象。遗嘱清单数据显示,沿海重黏土地区逐渐进入了更加专业化的可耕作生产中,而在其它地方由于畜牧业的兴起,可耕作土地逐渐减少。此外畜群的组成表明,生活在轻黏土土壤上的农民越来越多地投身于乳制品的加工生产,而生活在湿润的泥炭土和偏远地区的农民则普遍重视畜牧养殖业[2]。这一时期畜牧业逐渐脱离农耕的附属产业这一性质开始独立发展,同时由于市场的需求,畜牧业和乳制品产业高度商业化。

农业生产多样化,农耕的主业也不再是谷物生产,而是侧重于经济作物和园艺作物,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农业转变为面向市场的商品性农业。城市部门的迅速发展为食品和工业原料创造了市场,长期以来,如大麻、啤酒花、烟草、亚麻和茜草等作物都是在小块密集施肥的土地上种植的,但是从16世纪末开始,不断增长的需求促进了生产规模的扩大,这些劳动密集型作物开始进行专业化生产。如乌得勒克西部和克里姆彭沃德的大麻种植(用于绳索和帆)与牲畜饲养相结合;啤酒花(用于啤酒)遍布赫斯登和阿尔特纳地区,集中在南荷兰群岛和泽兰群岛南部;油籽主要分布在荷兰北部的圩田。

在16世纪之前的整个欧洲,蔬菜、水果和植物只能在富人的私人花园或城市的近郊找到,绝大多数人的饮食不包括任何蔬菜和水果。原始的交通设施也决定了园艺生产不能距离市场太过遥远,否则就不能保持蔬果新鲜。根据记载,在16世纪中期的荷兰乡村还很难找到园艺活动的迹象,但从16世纪末开始,荷兰对园艺作物的广泛需求使作物种植与运输网络以及新的种植技术结合起来,使其能够在乡村地区进行大规模生产。位于阿尔克马尔北部的兰杰克、位于霍伦和恩克赫伊曾之间的斯特里克以及位于弗里斯兰的梅那杜马代尔,专门种植的园艺作物主要是胡萝卜、洋葱、甜菜和卷心菜;位于哈勒姆北部的中肯纳兰、阿尔斯梅尔和博斯科普,主要种植花卉和树木,这些地区的农产品被运往城市中心和国外。

乡村工业的兴起与发展,是荷兰乡村非农化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随着荷兰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的人口增长和农业的发展,促使一些“隐性失业”的乡村劳动力向工业部门转移。以出口为目的的乡村工业的兴起并进一步发展,这些具有明显地区特色的乡村工业,侧重于使用廉价、低技能的劳动力进行大规模生产,生产出的工业产品借助荷兰先进的航运业远销海外。乡村工业在荷兰广大乡村广泛分布、普遍发展,各地区由于资源环境、地理位置等因素的不同,工业种类也各不相同,其中佛兰德斯的亚麻业、赞恩地区的造船业以及北部沿海地区的鲱鱼捕捞业是最具代表性的。

荷兰的乡村工业的特点是专业化和地理集中程度较高。乡村工业虽然在广大农村广泛分布,但根据各地的地理位置、资源条件不同,不同种类乡村工业分布也较为集中,并且随着不断发展专业化程度逐渐提高。乡村工业部门与商业部门密切联系,特别是借助于荷兰长期以来在欧洲贸易中优越的转运职能。商品贸易确保了原材料和半成品运往荷兰,在乡村进行进一步工业加工,然后作为工业成品在国内和国外销售。前工业化时期的乡村工业多为出口导向型的,其之所以不同于乡村内部传统的手工业,就是因为传统手工业主要为了自给自足,而不是为了远距离的市场特别是海外市场而生产,并且在海外市场与其它工业产品相互竞争。

2 乡村非农化的条件

亚当·斯密认为“消费是一切生产的最终目的”,荷兰乡村非农化的直接动力来自于市场需求的增加。

农村经济的发展并非孤立地进行,同时也要满足日益增长的城市需求。这一时期荷兰的城市化率也不断上升,在中世纪末期,这里是欧洲人口最稠密的地区。荷兰的城市化程度很高,主要表现在城市人口增长和城乡人口比例上,16—18世纪,荷兰城市人口比例非常之高,在西欧各国之中绝无仅有。人口增长和农业转型以及商业的复兴是繁荣城镇的基础,这些城镇依靠定期集市到周围的农村购买工业产品和为其提供食物。国内市场需求的增长造成了人均实际收入有长期增长的趋势,并反映在人均消费水平的增长上。奢侈品的消费数量(如咖啡、茶叶、烟草和酒类)迅速增加,反映了家庭购买力的提高。农业的进步和原工业生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这也引发了对简单消费品需求的增长。

贸易是使生产和消费得以良好互动的具有创造性的机制。16世纪,包括荷兰在内的欧洲内部的商业贸易蓬勃发展。全欧洲的人口增长,增加了对食品和其它商品的需求,极大地促进了贸易的繁荣。大西洋贸易圈的兴起取代了地中海贸易圈的重要地位,近代欧洲贸易中心之一——北海和波罗的海贸易市场的形成为荷兰手工业产品尤其是纺织品的出口提供了有利条件,欧洲经济格局的变化为荷兰经济发展创造了广阔的国际环境。早在13、14世纪,北海波罗的海就是与地中海并立的海上贸易区。北海波罗的海贸易商品主要以大众消费品为主如日用消费品或大宗工业原料,都是与农业紧密相关的。随着荷兰在波罗海贸易区中的参与程度不断加深,波罗的海贸易实现了荷兰与近区海域的国际经济循环,为国内商品经济的发展输入了新的活力,贸易观念的更新和大众品贸易为荷兰城市商业带来了生机,也为乡村非农产品提供了广阔市场。

生产力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最基本的动力,若无农业生产力的长足进步,乡村经济必无产生新变化之可能[3]。荷兰在16—17世纪经历了一个激烈的技术变革阶段,这是这一时期国内生产总值快速增长的重要因素,耕地面积的扩大,即生产技术在广度上的拓展;单位面积产量的较大提高,属于生产技术深度发展的结果[4]。

荷兰与其它一些欧洲国家相比地狭人稠,加上海水的侵蚀和地面的下陷,可耕地资源匮乏。为了种植更多的粮食作物,荷兰在前工业化时期通过填海造陆、围湖垦荒等途径扩大耕地面积。就土壤而言,集约利用并不一定会导致枯竭,甚至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各类谷物与豆科作物的合理轮作以及农作物种植和畜牧业的结合发展提高了土壤的肥力。于是,新的轮作制四圃制逐渐推广代替了以往的二圃制和三圃制。四圃制在三圃制的基础上加入了豆科作物的种植,并施用家畜厩肥。通过豆科作物与谷物作物交替轮作,加速恢复土壤肥力,尽量减少休耕时间甚至于取消休耕,有利于耕地的长期合理使用和农作物产量的稳步增长;同时还能为畜牧业提供优质饲料,促使畜牧业由放牧形式向舍饲形式转变,有利于畜牧养殖生产水平的提高。

在市场需求不断增加的前提下,耕地的扩大和耕作技术的改进使农业生产力大发展,促进了农产品剩余物的迅速增长,农业商品率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农业的商品化发展和货币地租的流行造成了农村社会的分化,加速了土地的流动,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和土地分割进一步的加剧,乡村产生了大量过剩的劳动力。同时,也促进了乡村内部劳动分工,使一部分人口脱离农业生产,成为非农人口,从事与农业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工商业。

3 乡村非农化的影响

前工业化时期荷兰乡村的非农化发展使乡村经济结构发生转变,传统意义上的农耕社会被动摇,商品化经济在广大的乡村破土而生。在这一过程中,乡村商品经济的不断发展,不仅促进城乡关系更加和谐,还为荷兰经济近代化和“黄金时代”的世界贸易作出了卓越贡献。

荷兰乡村的非农化发展带来了乡村经济的商品化,使广大农村及农民进入了商品经济和资本主义进程中。相比城市化和城市工商业的发展,乡村对于商品化所起到的作用在历史进程中往往被忽略,但事实上自给经济是以农为本的封闭型经济,作为本业的农业若不发生市场性转变,社会经济的商品化便不能取得根本突破。正是因为乡村的商品经济化和资本主义化,才加速了农本经济的分崩离析,不仅促进了乡村经济生产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还改变了乡村社会发展的旧有模式与传统格局。

从乡村农业的商品化和乡村工业的不断发展可以看出前工业化时期荷兰乡村劳动产品的商品化。不论是经济作物、园艺作物还是工业产品,这些产品绝大部分不是满足劳动生产者的使用,而是面向市场的流通交换。除此之外,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同时也加速了农业粮食生产这种传统农产品向商品化的过渡,小麦、大麦的商品率在当时的西欧是相当之高的。市场是商品交易的载体,乡村商品经济化程度的提高,增加了市场中商品的流通数量和速度,势必会促进乡村商业的发展。阿尔克马尔是荷兰北部的农产品交易中心,农产品贸易的不断增加,使市政当局先后6次扩建和增设市场。乡村商业活动的快速发展,给村民的生活增添了商业社会的气氛,在物质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方面的需求也迅速增长。在这一时期村民的遗产清单中可以发现,用于生产需要的一些金属制品工具类,用于运输需求的马车和船,还有食具、家具、衣服、被褥等纺织品这些生活用品。

前工业化时期荷兰乡村社会的深刻变革,土地的流动性加强促使封建土地所有制逐步转变为资本主义土地所有制,这导致大批农业人口脱离了自给自足种植粮食的小农经济,成为乡村的非农业人口,部分农民与土地分离成为了雇佣劳动者,从事与农业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工商业。乡村工业的兴起和劳动分工的扩大更加速了传统乡村人口结构的改变,乡村的非农业人口要么在乡村开展工商业活动,要么进入城市,成为城市的工商业人口,因此可以说乡村人口职业结构的重大变化,不仅反映和推动了乡村商品经济的发展,而且促进了整个社会人口结构和经济的近代化。

乡村非农化发展吸收了乡村的剩余劳动力,促进了乡村社会的稳定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和政治社会的相对稳定在一定时期内推动了人口数量的增长,荷兰16—18世纪的人口增长伴随着乡村的非农化发展。由土地和人口所构成的矛盾导致了乡村剩余劳动力的出现,非农化的发展解决了农业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非农部门与传统农业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不以土地资源为主要资源,而是以资本为主要资源。资金这种再生资源可以和人口的增长速度相适应,并且非农部门之间以及各部门内部都分工合作,不同于传统农业受季节和其它自然条件的限制,生产力发展的速度远远大于农业。荷兰乡村非农部门的蓬勃发展,为乡村居民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并提高收入,从而保证了经济社会环境的相对稳定。

荷兰乡村非农化还促进了城乡经济之间的深入交流。乡村经济的发展并不是孤立的,荷兰乡村非农化发展不仅对城市供应农副产品,还向城市提供了劳动力,是荷兰城市化发展的物质基础。农民扩大土地范围、推广新技术精耕细作,集约型乡村农业的长足发展从生产关系和生产力2方面改变了农村的面貌,提高了农业劳动生产率,使得土地的经济效益不断提高,促进了农牧业的发展。荷兰乡村生产力的发展,使生产的农副产品不仅满足乡村自身需要,还面向城市市场供给地,主要提供农副产品如畜牧业产品乳制品、肉类,园艺产品蔬菜、水果,还有工业原料如泥炭、大麻纤维等。阿姆斯特丹等荷兰的主要大城市的粮食供应依靠进口,但在其它小城镇,乡村的谷物供给仍是城市的基本来源。荷兰乡村对城市农副产品的供应,不论是前工业化时期以及“黄金时代”,还是18世纪之后荷兰工商业衰落,一直到工业化之后都保持稳定的供应。

乡村除了向城市提供非农产品之外,还向城市转移了劳动力。前工业化时期荷兰以阿姆斯特丹、莱登、鹿特丹、海牙为首的各大城市人口都在迅速增长,除了城市人口自然增长之外,就是国内外移民。尼德兰革命期间许多南部人口因受宗教压迫向北方城市移民,此外还有乡村人口向城市输入。据统计,16世纪荷兰的总人口数是处于增长阶段的,但一些乡村地区人口却在减少,在社会总人口增长的情况下,乡村人口减少就意味着这一份减少的人口移居其它地方。而在城市人口中,以阿姆斯特丹教堂洗礼和死亡登记所作统计为例,16—18世纪阿姆斯特丹自然死亡率平均为43.5‰,而出生率不到40‰,死亡率高于出生率,如果没有移民补充,那么阿姆斯特丹的人口应该逐步减少。但从17世纪60年代—18世纪末,阿姆斯特丹人口一直保持在20万人左右[5],维持这一人口水平主要依靠乡村人口的补充。荷兰乡村向城市的人口转移,不仅为城市工业发展补充了充足劳动力,也加速了乡村城市化进程。

乡村非农化的发展还促进了城市保守性的消退。荷兰城市的分布非常密集,尼德兰地区号称是“多城市的国家”,1500年前后,尼德兰南北两地约有大小城市208个,城市密集程度局欧洲之首。作为封建社会中工商业人口的主要集中地,城市并非一开始就有能力突破封建经济。前工业化时期的城市市民虽然以工商业为主,但热衷于在乡村购入田产,不仅在乡村购置田产,同时还热衷购买封建领主权力,16世纪前期阿姆斯特丹市政当局就从贵族手中购买了附近乡村地区的领主权。城市购买附近乡村并不解除乡村的封建关系,而是利用这些权力来阻碍乡村的非农化发展,禁止乡村的一些工业经营来维护城市对工商业的垄断。城市拥有的特权和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实力,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经常镇压乡村的非农活动。城市在近代化的过程中,虽然从根本上是依靠自身内部的变革,但乡村非农经济的冲击也影响着城市。乡村对城市的抵制和反抗也在消除城市的保守性,并且随着城市对乡村的资本投资增加,维护乡村经济发展也是同时在维护自身利益。由于城市的保守性,在一开始受到乡村经济社会的反抗时,并不是立刻变得开明接受,而是一步一步改变对乡村的经济政策,从完全禁止到部分放宽,再到承认现实之后接受乡村的非农化发展。

乡村非农化发展促进了城市资本对乡村的非农化生产以及交通运输的投入。荷兰乡村具有许多吸引城市商业资本向乡村转移的有利因素,荷兰乡村的封建关系较为松散,庄园制度趋于消失,而城市行会的诸多限制使商人资本从城市转移到乡村;乡村较于城市拥有更为广阔的土地资源并且更靠近工业原料产区;构成生产力基本要素的乡村剩余劳动力。随着城市资本主义的成长和封建保守性的消退,城市资本不再一味地牺牲乡村利益来维护自身发展,而是将目光投入到广大的乡村之中,乡村的非农部门都可以看到城市资本的身影。对于有巨大商机的经济作物,如油菜籽和茜草的种植,可以作为榨油的原料以及染色的原料,于是城市资本家投资将一些饱经水患的湖泊排干开发成圩田来种植这些作物。对于乡村工业如泥炭开采、造船业以及捕鱼业,也都有城市资本投资入股。

随着城乡交流的深入,为了促进贸易更加便捷,17世纪前半个世纪里,发生了一场名副其实的交通革命。城市资本投资开发了数条运河航线,1632年开通了阿姆斯特丹到鹿特丹的运河,之后又开通了莱登到乌特勒支、哈姆勒到莱登、吕伐登到哈林根的运河。17世纪30—60年代,荷兰新开发的运河共有600km多。在投资改善运河和河流航运之后,商人们又投资建立了连接村庄和城市的定期市场轮渡服务。到17世纪中叶,城际驳船航线几乎连接了每一个大型城市,通常每小时都有定期的服务。由于国内运输的相对价格下降,所以长途运输干草、饲料、泥炭和粪肥等大宗商品变得十分便利。

城乡之间劳动力和资本的转移和渗透加强了城乡之间的联系,城市与乡村在同类工商业中互有分工、互有补充,也加强了城乡经济联系、促进了分工和竞争。

荷兰乡村非农化为荷兰的海内外商品贸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荷兰的海岸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港口,在这些港口停泊的荷兰商船垄断了全球贸易市场,使荷兰在商业资本主义兴起的时候进入了“黄金时代”,成为了“海上马车夫”。造船业的发展保证了荷兰的贸易优势,乡村非农化的发展使荷兰逐渐形成完善的市场体系,非农产品维系着为之服务的运输交通系统和市场网络。非农产品贸易不仅是在国内市场,更扩大到国际市场,如乳制品、园艺产品、鲱鱼、染料等,远销欧洲市场及海外市场,维系着荷兰商业帝国的广泛贸易。出口量巨大的国际贸易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之下是无法完成的,只有在广大农村非农化发展的前提下,步入了商品经济才可以实现。

荷兰发达的造船业是对外商业贸易的基础。造船业是荷兰最为发达的非农部门,造船技术在当时居于世界前列,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鲱鱼船和大货船。在15世纪初荷兰就已经开始制造鲱鱼捕捞船,这种特殊的渔船非常适合深海捕鱼,体积大的特点适合抵抗北海的大风浪;配备的大型拖网可以提高鲱鱼捕获量;宽大的甲板可以方便船员捕捞之后立刻加工腌制、包装鲱鱼,实现捕捞加工合一。这种大货船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逐步改进定型,船身加长和不设置武器装备增大了货运量;通体松木自重轻、船体下宽底平保证了平稳性以及中后桅杆均设置两帆可以适应海上多变气候,使其具有良好的航运性能;大货船结构简单、操纵灵活,减少了航运需要人数,大大降低了航运成本。这些特征使大货船具有明显的航运优势,同时大货船结构简化和规范化也有利于船厂的大批量生产,赞恩乡村地区的造船厂就依靠廉价的木材和风力锯木机加工,流水线式地生产成批的船舶。荷兰的货船产量之高以及造价较于别国更便宜,不仅供本国使用也投入了国际市场。到17世纪中期荷兰造船业的全盛时期,其拥有船队的船舶总吨数相当于英、法、西、葡4国总和。

在荷兰的对外贸易中,鲱鱼的出口占有相当大的比重,鲱鱼贸易是除了纺织品贸易以外对荷兰经济增长贡献最大的出口贸易。鲱鱼出口与荷兰国内的商品生产有着紧密的联系,荷兰的鲱鱼业不仅仅限于鲱鱼捕捞,还进行加工包装,单纯的捕鱼业是农业的补充,但捕鱼加工然后出口贸易的产业链是工业性质的。沿海地区大批乡村劳动力从事鲱鱼相关产业,在17世纪上半叶,荷兰北部岛屿以及荷恩到阿姆斯特丹之间的沿海地带的广大乡村,从事鲱鱼捕捞已经渔业加工相关工作的男性劳动力占人口总数的50%[3],根据估算,荷兰17世纪上半叶渔业产值约为800万盾,鲱鱼业年收入约为250万盾,同期莱登呢绒业年产值约为900万盾[6],鲱鱼业在荷兰经济中的地位可见一斑。17世纪30—40年代,荷兰每年平均约有500只鲱鱼船下海捕捞,一年围捕3次,每船约能捕捞50拉斯特,这样可以推算出荷兰鲱鱼年产量约为2.5万拉斯特,这占全欧洲的50%以上[6]。这些鲱鱼的销售市场在国内占有小部分,约占总量的20%,大部分都销往国外,主要出口波罗的海地区的约占总量的40%,其它出口地区为德国北海沿岸以及法国诺曼底地区。1562—1657年这近1个世纪时间段内,波罗的海地区有将近75%的鲱鱼是荷兰出口的,1661—1720年仍占有约60%[7]。这一时期从阿姆斯特丹港口出口的奶酪规模也相当之大,1649年出口奶酪262万磅,1792年增加到750万磅[5]。荷兰北部的霍恩是全国最大的奶酪出口市场,奶酪销售延伸到欧洲各地。

概而言之,荷兰商业贸易的首要基础是广大乡村的非农化发展。荷兰乡村经济的商品化生产面向广大的国内国外2个市场,依托于国内运河和海上航线的交通运输,商业贸易得到了空前发展。通过商业贸易汇集的大量财富和原料,源源不断流入荷兰,转化为巨大的商业利润和资本,从而有力地促进了荷兰近代经济的发展。在这一时期,世界经济发展也呈现出一种日趋显著的新趋势,其总体特征就是由封闭走向开放。体现这种特征的经济内容是农本自足经济向商品经济过渡,小生产小市场向大生产大市场过渡;各民族各地区相对孤立的发展,转变为建立横向联系的整体发展。荷兰由于在世界范围内率先由农本而重商,实现了生产与消费的商品化,因而适应并有力推动了经济发展的新趋势,成为与英国并列的近代资本主义核心国家[3]。

4 乡村非农化的现实意义

荷兰在近代化的过程中率先进入了商品经济,在非农化进程中,劳动力向非农产业的转移、商人资本向乡村流动以及乡村生产生活思想观念的转变对于还处在非农化过程中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具有现实意义。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农业国家,乡村的发展一直是我国的头等大事,荷兰的乡村非农化发展对于我国当前乡村经济的改造和转型具有较强借鉴价值。

荷兰乡村非农化进程中劳动力向非农产业的转移,扩展了就业的空间,不仅解决了剩余劳动力的问题,还延长了产业链。

前工业化时期的荷兰乡村,农业生产的局限性和生产力的提升推动了乡村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业领域转移,这里的剩余劳动力是相对的和动态的,是指乡村人口的隐性失业以及不充分就业。乡村人口在近代化以及现代化的过程中,包括中国在内等发展中国家大部分还是农业人口占绝对大的比例,农民多从事以耕作为主的传统农业。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农业生产率得到了提升,原本需要大量劳动力完成的工作现在仅需要少部分劳动力即可,大量农民在这一过程中需要寻求其它就业途径得以谋生。解决乡村剩余劳动力的问题既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社会问题,因为众多的劳动力集中在乡村狭小的土地上,这种隐性失业不仅会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也会影响社会的稳定。当代人口经济学家也以非农业人口的多少,作为衡量一国生产力水平和社会经济发展程度的一项重要标志[3]。乡村的非农化发展不仅能够改变农业的传统粗放型生产,增加农业产生剩余物,同时也促进了农产品加工产业链的发展,从而拓展了乡村劳动力的就业空间。非农生产的转化次数决定了劳动力的需求数量,农业与工业的结合使生产转化次数增多,就能够吸收更多劳动力。

荷兰乡村非农化进程中还提高了劳动者的素质,为了更好地了解市场需求,在生产过程中劳动者的思想观念得到了转变,具有了一定的商业化观念。

荷兰乡村非农化进程之前,农民进行低水平的农业生产,仅以温饱为生活目标,受教育程度也较低。前工业化时期处于商品经济中的荷兰农民相较于西欧其他国家的农民有着较高的文化素质,前文提到的海迈莫就是一位受过较高教育的农民,其曾在卢万大学受过教育。以不太发达的上艾瑟尔省为例,18世纪中叶全省只有20%~25%的农民是文盲,该省西部沿海发达地区文盲率仅为10%,在更为发达的荷兰西部和北部各省情况则更好[8]。与此同时,在差不多同一时期的法国,17世纪末全法国约有20%的人会写字,到了18世纪末这一比例上升到37%[8]。像海迈莫这样受过教育的农民代表着荷兰乡村的一部分农民,这部分农民从事农业生产不仅仅为了温饱,更是为了盈利,为了满足市场的需要而进行生产。在安排生产计划的时候,其已经将农产品的价格比率以及影响价格比率的因素考虑进来。这表明在这一时期荷兰的部分农民已经具有了商业化观念,对当代的农民也有一定现实意义。所以在当今这个信息时代,处在非农化进程中的当代农民,首先就是接受教育,提高自己的素质,这样可以快速适应新型生产方式和技术,不会因为思想保守固化、缺乏对市场环境以及新鲜事物敏感度而盲目投入生产中。

在荷兰乡村非农化的进程中,商人资本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为乡村非农产业投资颇多,但最终也为荷兰近代化进一步发展埋下隐患。

荷兰乡村非农化发展促进了商品经济的蓬勃,荷兰在这一时期农业生产率和商品率居于欧洲领先地位,乡村工商业人口迅速增长,乡村市场日渐活跃,与国际大市场接轨。乡村松散的封建关系、丰富的劳动力以及广阔的资源和市场吸引了商人资本向乡村扩张资本以及转移技术。商人资本促进了乡村经济的发展,使乡村工业产物以及农副产品可以面向各级市场甚至国际市场,同时国际贸易中积累的大量财富也转化为更大的商业资本和利润促进荷兰商品经济的发展。但商人资本关注商业利润大于生产经营,最终阻碍了商品生产的发展以及荷兰向工业革命的过渡。商人资本家是以商业控制产业的,商业资本在荷兰商品经济发展中不是逐步让步于工业资本,而是使工业资本越来越屈从于自己,这一演变趋势与西方近代资本结构演变的总趋势恰好相反[3]。在世界贸易市场中荷兰商品生产能力不及商品流通能力以及转运能力,缺乏大量足已占领市场的廉价商品,一旦外国同类产品相较于本国产品更物美价廉、可获取利润多的时候,就会转而进口外国商品,这对本国产品以及本国利益是一种损害,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本国经济发展。这一时期荷兰也没有像英法等国一样有着较强的关税保护政策,最终在工业化浪潮中,曾经商品化进程最快的荷兰被以英国为首的其它西欧各国反超。商业资本对乡村非农化的影响对当代乡村非农化也有一定借鉴意义,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融入全球市场,为乡村非农产业引入资本固然能加速非农产业的生产,但也需要国家制定科学的政策规划乡村产业未来的发展路线。

概而言之,荷兰乡村非农化进程中劳动力向非农产业的转移,扩展了就业的空间,当今社会乡村产业也应延长产业链,增加劳动生产转化次数;同时也应提高劳动者文化素质、促进思想观念的转变,更好地满足市场需要;在为乡村产业的发展大力招商引资的同时,也需要警惕资本变质。非农化发展要立足乡村实际状况,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充分利用乡村特色资源,吸引资本来发展乡村经济。同时也要先根据市场规律制定好国家政策,合理规划,不盲目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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