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媛 陈葸静
音乐治疗在音乐学的学科分类体系中是隶属于体系音乐学或应用音乐学的分支学科,肇始于二战之后的美国。1980年已经发展成熟的音乐治疗学通过学术讲座的方式被介绍给我国音乐学界的学者,由此拉开了我国音乐治疗学科发展建设的帷幕,所以,中国音乐治疗学是在中国音乐学的学科发展期(1978—2000)开始成长的。①[1]
2019年4月29日教育部、中央政法委、科技部等13个部门联合启动的“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正式提出全面推动高校“新文科”建设。面对新文科建设的要求,对中国音乐学科发展的问题是什么?音乐有什么用?怎么用?以及传统有什么用?怎么用等中国音乐学学科生态的核心问题,通过中国音乐学院中国乐派研究院举办的“中国乐派系列讲座”,音乐学的专家学者们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与日本、韩国等其他同样拥有丰富传统音乐文化遗产的亚洲国家相比,我国的音乐治疗学科从肇始之初,除了根据中国高等音乐教育的情况部分移植了美国的音乐治疗高等教育核心课程之外,还表现出了较其他国家的音乐治疗学更明显得在地化特征,这主要体现在从业者提倡和注重利用传统音乐作为治疗要素。本文就是从音乐治疗学的中国在地化发展中最主要的特点——对中国传统音乐的使用方式上作为研究切入点,回答新文科背景下我国音乐治疗学“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当如何”这四个问题。
音乐治疗在我国发展的前三十年,缺乏系统受训的音乐治疗师,主要由医护人员开发和搜集选用特定乐曲的“音乐处方”供患者聆听来干预某一疾病症状。1984年湖南省马王堆疗养院心理音乐治疗室的医生开出一份包含有《春江花月夜》《江河水》《梅花三弄》《二泉映月》《雨打芭蕉》《姑苏行》等十五首传统器乐曲在内的中西经典乐曲清单作为“治疗音乐”,面向120例临床病例进行单组前后测对照,他们所使用的音乐对36项症状中的头昏脑涨、胸闷、心烦不安、失眠、多梦等症状最为有效,并且发现高血压、心脏病患者的血压普遍下降。[2]尽管由于没有随机对照组实验,实验能改善的症状无法排除药物干预和音乐辅助产生的心理暗示作用,但在其后中国音乐治疗学会举办的心理音乐治疗讲习班中,该音乐清单和“YZL系列微机控制心理音乐治疗机”仍然被推广到各地医院并流传开来。[3]
1985年刚成立的中华医学音像出版社发行了作曲家石峰作曲的“五行音带”,这套磁带是受当时中医学者所提出的《黄帝内经》里五音和五行配伍,五音就是中国最早的音乐治疗这种观念的影响,国内作曲家最早创作的民族调式“治疗音乐”。[4]
1991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发行了由南京中医学院王旭东、范欣生设计,南京艺术学院王建民、吴小平、马新建作曲的《中国实用治疗音乐系列易经五行疗效音乐》成套磁带(当时由台湾音乐中国出版社技术提供,后由台湾风潮唱片多次再版)。音乐设计者将他们从阴阳五行学说角度理解的音乐和易经的宇宙观、《黄帝内经》养生、调节情志的理念进行结合,按照医学“处方式”思维请职业作曲家创作推出的这套音乐艺术作品,被广大医务人员误当成“中医音乐疗法”或“中国传统音乐治疗”而大量用于临床辅助治疗并进行研究。[5]然而此“音乐处方”违背了音乐治疗考虑个体差异和音乐偏好,因人而异进行评估和干预的原则,也未经过任何临床机制的研究,所以用这套音乐作品来验证《黄帝内经》“五音通五脏、五志”的实验受到音乐治疗学界普遍的质疑。
最初医学界设计“音乐处方”的是爱好音乐的医生,直到2003年贵阳中医学院与贵州民族学院合作《五行音乐对五脏虚实证影响的研究》课题,才有音乐学专业背景的研究者参与编制音乐处方。难能可贵的是课题组看到“五行音乐”乐曲是当代的创作作品,并不“传统”,而中国传统歌曲、器乐曲又有调式转换、调式交替的问题,难以使用单一调式和脏腑一一对应以及音乐欣赏的个体化差异问题。[6]然而遗憾的是课题组深受吃什么药治什么病,听什么音乐也就能治什么病的“以乐当药”的落后的生物医学模式观念的影响,加之对学科化音乐治疗并不了解,没有意识到五音就是五个调式乃是对《黄帝内经》的一种误解,即使他们编选乐曲感到困难,仍遵循了“音乐处方”的惯常思路,选用五种民族调式的传统音乐和新民乐作为治疗音乐。
由于缺少治疗师与患者之间的心理动力联结关系,以“五行音乐”为代表的“音乐处方”不过是医生从个人对音乐的理解角度开出来的没有循证医学依据的音乐欣赏的曲目名单,并且这些乐曲很可能并不能被患者所接受和喜欢。形形色色的“音乐处方”在流传中难免以讹传讹,有的不光对选用的乐曲调式分析错误,甚至中西作品不分,把圆舞曲、钢琴奏鸣曲、交响曲判断为中国民族调式的乐曲。
利用民族乐器的实用功能进行干预的疗法,统称为吹弹疗法。如笛疗,颂钵疗法,古琴疗法。
根据黎湘安撰写的《笛疗仪实用新型专利说明书(2006)》对“笛疗”原理的解释,吹奏笛子作为治疗方法具有音乐刺激大脑产生“类啡肽”、缓解紧张情绪、开发右脑的功能,还具有气功的防治呼吸系统疾病的功能。他开发的“笛疗仪”是集录音、收音、立体播放、演奏和理疗、磁疗为一体的多功能型“音乐治疗仪”,能练气健身,具备网上下载功能,可随时更新笛疗内容和下载笛疗教材、音乐处方。
西藏颂钵疗法的治疗依据主要有两点,一是颂钵的音响能够影响患者周围环境中物质的分子的振动频率,与大自然自身的振动频率形成共鸣;二是颂钵的声音频率波或产生的泛音与人体内部分子共振可以激起身体内部新的能量流动,打通因堵塞导致病痛的“脉轮”[7][8]。而由于“脉轮”不具有人体解剖学的生理基础,共振实验出于实验伦理和人身安全的考虑难以在人体上做大量的临床试验,它不符合循证医学原则也就无法被正规医院接受。实际上利用乐器声波干预人体更接近声波疗法(soundtherapy,vibroacoustic therapy)。铜钵或者水晶钵的声波,其他打击乐器如音砖、铃木手钟琴(俗称甩琴)、低音鼓等也一样能发出。颂钵虽然是藏传佛教的法器,但是“颂钹疗法”却是在美国、加大拿等国家发展起来的吸收了宗教修行仪式的以民间非药物自然疗法状态存在的一种神秘主义民间医学。
近些年有人借“五行音乐”的噱头,提出七弦五音通五脏,古琴声波对五脏有保健作用的说法,推出“古琴音乐治疗”的概念。[9][10][11]其实古琴的治疗功能直接体现得是弹拨乐器具有的共同特点——增加左右手的协调性、改善精细肌肉和视动协调的能力;以及学习乐谱(减字谱)促进视觉分辨、视觉记忆能力用以改善记忆功能。这些演奏获得的肢体能力和对感知觉能力的促进,相对于其他乐器的学习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但笔者认为学习和演奏古琴作为一种实用疗法仍有很大的可开发空间。古琴演奏对仪式感的强调,对品味琴曲意境的引导,很容易使人将注意力由日常生活集中到音乐上来,由音乐引发自由联想,这是一个心理的内省过程,能够调动演奏者内在的心理成长动力,这就使古琴演奏不仅具有行为治疗的特点,也具备了心理治疗的可能性。
1986年中国音乐学院张鸿懿与北京回龙观医院联合进行了为时两年的《慢性精神分裂症的参与性音乐治疗》课题研究,针对住院病人在服用药物的同时辅以音乐治疗,引导他们参与音乐赏析、音乐唱奏、即兴编曲和学习音乐知识。这种病人主动参与简单的演唱、演奏的形式在当时称“音乐操作”。为改善病人始动缺乏、人际交流障碍等这些药物难以解决的问题,治疗师选择短小的民歌、民间器乐曲主题及自编曲目,教病人唱奏,为后续治疗活动打下基础。然后治疗师又为病人设计了多种节奏体验,通过参与音乐活动使之建立健康的心理节奏:如四三拍舞曲型节奏选用的是朝鲜族民歌《月亮,月亮》,病人唱得十分动情,以至于医生听过演唱录音都不相信这是情感淡漠的病人唱的;戏曲型节奏采用中国传统打击乐的节奏,如京剧的锣鼓点【急急风】【乱锤】【四击头】,苏南吹打中的锣鼓段【螺丝结顶】【金橄榄】等,演奏起来气势宏大,刺激值高,对病人情感调动的效果非常好。在一个强大的打击乐“声场”的裹胁下,连情感淡漠最重的病人也演奏得很卖力,出现了入院以来从没有过的活跃表情,情绪在音乐环境中得到尽情地舒展与宣泄。治疗师还以民间旋律发展手法即兴编创来帮助病人表达自己的情感,先用简单生动的音乐片段为病人讲解民间音乐中的模仿、加花、减字、扩充、紧缩和承递、递增、递减以及正调反调互转等等手法,这些乍看似乎专业性很强的术语,经治疗师编制成简单生动的实例后病人大都能掌握,特别对那些民间艺人起的名称“句句双”“鱼咬尾”“连环扣”等病人更是记得清,随口就能编出来。参加治疗组的病人大部分没有摸过乐器,在三个月的疗程中,病人们能在木琴、中音铝板琴上合奏近10首简单的乐曲和民间打击乐曲牌,通过合奏起到了提高注意力,调动情感的活力以及加强集体合作的作用。[12][13]
这个课题所进行的治疗活动是在国内音乐治疗起步阶段的尝试性研究,虽不够成熟,但到而今中国音乐治疗发展四十年之时,仍是主要以传统音乐因素作为活动式音乐治疗主要手段贯穿治疗始终的唯一案例。这和治疗师个人——张鸿懿及其学生具有高超的传统音乐的表演、操作能力是分不开的。张鸿懿在传统音乐研究领域颇有成就,她既注重学习和推广美国系统化的音乐治疗方法技术,也提倡从传统音乐文化中汲取资源用于中国人的音乐治疗。从张鸿懿培养的硕博士及进修生的音乐治疗临床实践看,用演唱传统民歌促进建立治疗关系或者使用传统民歌进行歌曲讨论,使用传统音乐作为律动、舞动的背景音乐,以及为旋律重新填词等,传统音乐也一样可以融入从美国传入的音乐治疗方法技术,成为治疗活动的一部分。
在2008年汶川地震的危机干预工作中,作为志愿者的音乐治疗师针对抗压能力较弱的幼儿和中小学生在建立治疗关系阶段采用传统儿歌融入音乐游戏的方式与其共情,治疗师鼓励和带领震后灾民用羌族酒歌表达情绪、用锅庄舞为团体建立联结的关系纽带,用古琴音乐进行放松并植入积极心理资源,为住帐篷屋的受灾老年人播放道教音乐作为陪伴和抚慰,对灾民都起到了良好的心理援助的效果。
中央音乐学院音乐治疗中心前主任高天教授根据在汶川地震时对受灾群众进行心理危机干预的经验,以音乐引导想象和眼动脱敏再加工技术为基础,发明了专门针对心理创伤的音乐同步再加工技术(Music Entrainment and Reprocessing,简称MER)。这种音乐心理治疗技术在多年的临床实践中显示出了治疗时间短,不易反复发作的优势,并被世界音乐治疗联合会全球危机干预委员会指定为《音乐心理危机干预培训手册》中主要的治疗模式之一。[14]这种技术以使用西方古典音乐尤其是交响音乐为主与指导语一起引发、推动来访者的音乐想象,音乐是来访者情绪的容器。MER的曲库是可以增删的,其中一首佛曲《心经》就是高天教授借鉴了一位信仰佛教的来访者的音乐喜好吸收进来的。音乐治疗在地化发展中产生了新的音乐治疗技术,也吸收了传统音乐的资源。
《黄帝内经》出于类比推理的需要将五行与五音的宫商角徵羽相配,五音并没有五种民族调式音乐的意思,以五行学说为依据的所谓“五行音乐治疗”或曰“中医音乐治疗”“传统音乐疗法”,其实是学科化音乐治疗传入中国后,个别学者根据自己对五音的理解而新造出的“传统”。
由于个体的文化背景不同,音乐审美偏好不同,不同的人欣赏音乐,会因当时的心理和身体状态不同,对音乐的接受程度不同形成个体的阶段性差异。以“五行音乐”为代表的“音乐处方”由于机械地运用被动聆听的方式,医生过于关注音乐作为药物的有效性,忽略了音乐具有药物不可替代地对人情绪和心理的影响,忽略了聆听过程中人的不同感受和心理状态,所以绝大多数医院在轰轰烈烈开展“音乐治疗”不过一两年就因没有明显效果而纷纷关闭,致使90年代中期以后音乐治疗由蓬勃而低落了十年之久。现在网络上还能搜索到治疗癌症的音乐处方,就是这种“听音乐能治病”思路的产物。
除学科建立初期产生的音乐电疗、电针灸经得住理论和实践检验外,自推出“音乐处方”和“五行音乐”以来,“中医音乐治疗”的研究者无视了所谓“五行音乐”是基于缺乏传统乐理的常识导致的对《黄帝内经》五行五音配伍错误理解的产物,始终局限在五行学说封闭的循环论证和单一音乐实验组的研究模式中,没有进行任何音乐如何作用于与脏器和大脑的机制研究。因此,在当今新文科建设“学科交叉”思维背景下,建设中国音乐治疗学派并使它获得健康发展,还需中医学界打破和音乐学的学科藩篱,正视如何在规范的学科框架下以严谨的科研态度来正确应用传统音乐的问题。
音乐治疗学基础理论认为音乐治疗是由“音乐治疗师专门设计的音乐体验—治疗对象—受过专门训练的音乐治疗师”这三个要素组成的治疗活动。由于中国还没有像奥地利或者美国那样对音乐治疗行业有专门的立法或者严格的行业准入制度和伦理规范,所以往往以音乐治疗为名义工作的人群中并非都是专业受训的音乐治疗师。从音乐治疗的发展过程来看,当代的音乐治疗实践可划分为广义和狭义的两个维度。从狭义上讲,音乐治疗是由执业音乐治疗师(根据各国音乐治疗师的认证制度,执业音乐治疗师是指具有音乐治疗高等教育背景或注册音乐治疗师资格的人)从事的有系统、有计划、有目的的应用音乐作为治疗手段的职业行为;而利用音乐活动和音乐体验促进身心健康的疗愈、疾病预防,可看作是广义层面的音乐治疗。按照这两个维度划分音乐在医疗环境中的干预行为,既囊括了现代的学科意义上的和职业意义上的音乐治疗,又涵盖了从古至今的民族医学借助音乐进行康复的治疗行为和在民俗信仰活动中使用音乐协助干预健康的音乐疗愈行为,以及由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教育工作者和医护人员等在心理治疗、康复、医疗等领域的很多治疗场合中应用的音乐干预。
前文提到的“笛疗”与“古琴疗法”虽然提出是以“治疗”为目的,尤其“笛疗”的发明者黎湘安先生认为“笛疗仪”的优势之一在于无需音乐治疗师的陪同参与,具有融音乐学习、音乐欣赏、音乐理疗于一体的作用,但这种情形缺少音乐治疗师这一关键要素,既无职业关系,也缺少医患之间的心理动力关系,同时因为没有治疗师对患者做任何系统评估,“治疗”效果也很难得到保证。这种没有音乐治疗师参与的“治疗”从音乐治疗学学科的角度看,是不能称为“音乐治疗”的。
有的研究者试图以古代文献中所记载的音乐产生的纾解情绪、疗疾等实用功能的个别案例,以及前文提到的《黄帝内经》五行配五音理论,构建出所谓的“中国传统音乐治疗学”,[15][16][17]这是借用了音乐治疗专业人员所坚持的狭义的术语,将音乐干预健康或者说生活中的音乐疗愈现象也就是广义层面的音乐治疗等同于学科化、职业化、有科学理论支撑的当代音乐治疗学科。实际上,判断一种疗愈方法或者医疗现象是否“传统”,标准是音乐疗法在任何特定地点和时间的广泛的医学和音乐文化中有多重要——是中心或边缘,还是偶尔的或持久的。[18]与蒙古族“安代舞”“萨满舞”这种具有治疗作用的传统歌舞音乐而言,显然笛疗、古琴疗法、颂钵疗法等借助当代音乐治疗学科发展而由当代人推出的疗愈方法,并不具有世代相传的历史发展继承性,因此使用传统音乐于音乐治疗与“传统音乐治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范畴。
在地性的词源Glocalization的汉语翻译有“全球在地化”“全球本土化”“全球地域化”等等。文化研究中提出的在地性(Locally) , 代表多元文化的自主和崛起。文化研究领域的在地性研究更多是站在地域角度思考中国文化现象的共性。在地性为全球化提供了发展的动力,其背后都是来自于个体的文化自觉和身份认同的内在需要。[19]
音乐治疗是运用一切与音乐有关的活动形式作为手段,被动聆听只是音乐体验方式的其中一种,其他的治疗性音乐活动还包括演奏或即兴演奏、演唱、合唱、律动、音乐创作、歌词创作以及由音乐配合的律动、舞蹈、美术等等。治疗中的音乐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而不是艺术范畴中狭义的音乐概念。治疗中往往也不是必须使用完整的音乐,相反出于治疗目标的需要,有时使用的只是音乐的节奏、音色等要素。纵观世界音乐治疗发展历程,音乐治疗技术得以形成流派,除了借鉴医学、教育学、心理学等学科的理论,它的成熟也在体现在音乐的丰富性方面,吸收了各民族优秀传统音乐作品、音乐游戏等作为治疗的资源,以及根据民族传统乐器改良成为适合患者使用的乐器等等。从这个角度讲,传统音乐是音乐治疗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资源宝库,而音乐治疗临床实践也扩展了传统音乐的存在空间。这方面目前最典型的例子当属内蒙古国际蒙医院的心理主任医师纳贡毕力格博士开创的“蒙医心身互动疗法”,这是经对15000个患者进行试点治疗从而证明有显著疗效的民族心理治疗方法,其团体治疗形式在开场音乐中借鉴了蒙古族传统“安代”舞的表演形式引导患者放松,还将蒙古族传统音乐用于歌曲讨论和音乐回忆。[20]护士带领住院患者跳娱乐性的“安代舞”在国际蒙医院也是最主要和最受患者欢迎的日常辅助治疗。②
研究复杂的问题需要多个学科的知识,学科融合既是学科发展的趋势,也是产生创新性成果的重要途径。音乐治疗的交叉学科特点和在地化发展的必然趋势,也对音乐治疗高等教育中传统音乐课程提出了要求。通过对比招收音乐治疗本科高校的专业教学计划可发现,个别高校不顾教育部《本科专业课程设置指南(2012)》,不开设中国传统音乐课程并压缩音乐史论课程,不给学生从专业角度了解和鉴赏传统音乐的学习机会。传统音乐和中国音乐史论课程对音乐治疗专业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性仍未得到应有重视,是中国音乐治疗在地化发展的最主要的阻碍。
回顾中国音乐治疗四十年的发展,我们发现使用传统音乐推进音乐治疗本土化,做符合中国文化背景的音乐治疗,是行业内部的一致倾向,这本是以心理治疗为蓝本的音乐治疗行业伦理的一项道德准则,是音乐治疗临床实践中不言而喻要做的事情。总结音乐治疗学学科发展和职业发展中运用中国传统音乐的现状,一是在音乐治疗高等教育领域,和音乐治疗师的个人音乐素质密切相关的传统音乐课程处于“失语”的边缘状态;二是在临床领域,即使受过正规音乐治疗训练的研究者或者治疗师,在主动式音乐治疗中以传统音乐作为治疗中的音乐体验的还不普遍,对传统音乐的再创造和运用民族乐器的音乐即兴演奏等多样化的音乐临床操作活动少之又少;三是应用民族乐器的实用功能,发挥传统音乐的疗愈功能,辅助疾病康复的民间疗法,是值得借鉴的,这需要音乐治疗专业背景的从业者使用循证医学的方法,在音乐治疗学科发展和实践中继续研究再推广使用。
“新文科”建设要求高校全面深入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音乐学界对传统音乐文化的见解与研究水平提高,传统音乐课程在高校音乐学专业的整体地位和教学水平也会增长,同时心理健康教育和服务在国内的扩展,需要更多地具有文化自觉意识的音乐治疗师,这些都是以心理治疗为知识框架的职业化、学科化的音乐治疗发展的机遇。我国历史悠久而丰富多彩的各民族民俗活动中不乏借助本民族传统音乐实施疗愈的实践,当代音乐治疗学在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为中国人的生命健康服务,要重视吸收深厚的中国传统音乐文化底蕴滋养,这样才能发展出传统音乐为本,以康复治疗为用的科学系统的本土化音乐治疗技术方法。
注释:
①依据2020年12月22日中国音乐学院主办的“新文科背景下的中国音乐学科生态”讲座(腾讯会议)主讲人谢嘉幸教授对中国音乐学学科发展历史阶段划分的方法。
②信息源自2015年8月21-23日在北京举行的第五届国际中医心理学、睡眠医学学术大会上纳贡毕力格博士的大会报告《蒙医心神治疗—看得见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