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流剧在Z世代中的“出圈”之路

2021-12-05 13:10杨菲
新媒体研究 2021年18期
关键词:觉醒年代青年亚文化新媒体传播

杨菲

摘 要 互联网思维强调以受众为中心,注重互动感与体验感,Z世代是公认的互联网原住民和新生代主力军,其所代表的青年亚文化形态逐渐被纳入为主流文化语境中。主流献礼剧《觉醒年代》凭借年轻态审美表达完成了内容创新,并巧妙地将弹幕文化、饭圈文化、表情包文化等多元亚文化形态糅合进主流宣传渠道,共同推动其在青年亚文化语境中实现集体认同和长效传播,成为Z世代中相对罕见的主旋律文化IP剧。

关键词 新主流剧;《觉醒年代》;Z世代;新媒体传播;青年亚文化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18-0110-04

基金项目: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青年文化视域下红色影视的校园传播路径与生态环境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2111065179)。

建党百年献礼剧《觉醒年代》于2021年2月在央视首播,首轮播映的影响尚未呈现“现象级”样态。在此后几轮台网联动播映期间,高品质的内容制作致使其口碑持续性发酵,主流宣发渠道巧妙糅合青年亚文化形态,年轻受众的自来水效应逐渐呈现井喷式趋向,并于白玉兰奖与高考作文的交错热议中成功将《觉醒年代》的热度推至顶峰,感染了活跃于各大新媒体平台的Z世代①。所谓“年轻态”不仅意味着年轻受众的趣味牵引和爱好导引,还涉及艺术创作生产诸环节、要素、关系等的意义转换和结构塑型[1]。洋溢着主流光辉的《觉醒年代》在青年亚文化②中成功“出圈”,正是得益于内容制作与宣传推广的年轻态,真正意义上成为新主流剧去概念化、去传统化、去程式化的优秀典范。

1 内容精良:找寻年轻态审美表达

在当今互联网时代的影视文化语境中,Z世代逐渐成为艺术消费的主力军,同时也是审美接受的主要角色。年轻态审美,指的是电视剧在思想传达、艺术表达、情感触达等方面,与青年观众审美需求形成的显在或潜在的协调沟通方式与能力[2]。以《觉醒年代》为代表的新主流剧成功寻找到了这种年轻态审美的表达方式,一改往日主题概念化、场景雷人化、人物脸谱化等内容制作的诟病,把握了宏大主题与典型群像的轻巧化处理诀要,透过具有文化意蕴和艺术美感的诗意场景,全景式地让家国情怀于细微处得以升华,也让伟大形象在生活化过程中变得立体饱满。

1.1 思想切口——宏大主题的落地式讲述

电影与电视剧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产品,自诞生之初就具备一定的意识形态性,年轻态审美表达的过程中实则潜含着“意识形态腹语术”的运用。《觉醒年代》作为主旋律历史大剧,其创作伊始便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使命感和革命主义激情,在历史性讲述的过程中,往往容易为强化这一意义而将主题概念化,达不到良好的腹语效果。“革命与否”“民族命运”无疑是中国历史的重大命题,该剧在被赋予国家叙事的宏大革命主题时,也无形中戴上了同Z世代受众群存有时代鸿沟的枷锁。切身考量年轻观众的需求,《觉醒年代》主创团队没有作“顶天”式讲述,未将重心置于厚重历史描摹与爱国言论的教化上,而是另辟蹊径地将焦点置于个体、派别之间的新旧思想观念争论方面,宏大主流意识被潜藏于新旧思想碰撞的讲述下,做足了“立地”式依托。思想观念的新旧争论呈现出一番“百家争鸣”的氛围感,以此作为关键切入口,轻巧而不失厚度,较高程度地弥合了宏大主题与青年意趣的鸿沟,同时也消解了Z世代受众看剧时的历史茫然感,在询唤青年个体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国家认同感的传输。

1.2 以人为本——典型群像的个体化塑造

影视产业链中创作环节对人物形象的塑造直接影响播映过程中受众的认同感,历史题材的影视剧尤应注意人物塑造,只有真实的圆形人物才能深入人心。如果说文学是人学的话,那么电视剧也是人的電视剧,以人为本,满剧皆活[3]。《觉醒年代》人物塑造的关键在于充分尊重历史人物与青年观众,在典型群像的塑造中进行合理的个性化体现,让观众不自觉地进入到人物的处境中,实现了同剧中角色身份与思想情感的双重认同。在人物的典型群像塑造层面,尊重客观的历史语境,人物的样貌及服道化完全按照历史形象加以逼真化处理,言行举止高度契合史料记载。典型群像恰合时宜地进行个性化处理,深挖了典型普遍性下个体的特殊性,比如李大钊先生作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在其光辉的革命形象之余也是妻子赵纫兰的爱夫“憨坨”,赋予寻常百姓的生活化气息,让观众看到了不太一样的李大钊。此类圆形人物还有同为新文化运动主将但又身为父亲陷入两难的陈独秀、个性执拗而又一腔热血的乔年延年、思想深刻但又刚强耿直的鲁迅先生等,皆受到了Z世代观众的热议。史书上刻板的文字描述,经过主创团队契合历史原型且充分挖掘个性特质的塑造过程,鲜活地跃然于当下的青年心中。

1.3 文化入景——现实场景的诗意化构筑

影视审美经验中的“期待视界”所不可或缺的文化心理结构,积淀着观众个体的生活态度、思维方式、视觉方式等,为其欣赏影视作品与读解影视文本提供了可能。《觉醒年代》充分考量了Z世代观众在现有知识储备基础上的期待视界,尤其包括革命时代与民族历史的文化因素,从而让现实场景的搭建不偏不倚地满足其文化期待。主创团队综合运用诗意化的视听语言,隐喻、象征等蒙太奇艺术手法与文学的“赋比兴”表现方法共同化用到场景搭建中,写实与写意的高度结合,将时代阴霾呈现出撼动人心的张力。

《觉醒年代》作为一部历史题材电视剧,蒙太奇的电影化手法增添了与众不同的艺术气质,隐喻、象征等蒙太奇的镜头语言与“赋比兴”这一具有传统韵味的文学修辞产生联动,让剧中静态的文学刊物得以影像化呈现,达到了民族文化气质与艺术美感的高度统一。第三集中青年毛泽东的出场镜头以诗意化方式揭露残酷现实,他手持《青年杂志》在雨中逆行时经过了卖孩子的妇女、横冲直撞的军阀和汽车里吃面包的富家子弟。剧中这处场景以《青年杂志》为发端起兴,在平铺直叙中掺入了“逆行”的比喻,将“赋比兴”的修辞手法融合到隐喻蒙太奇的镜头语言中,经典文学刊物得以图解式化入剧情,已不再单纯是能指层面的一个物件,而增添了所指层面信仰与理想的意义,隐喻黑暗时代里即将要迎来一丝光芒。该剧通过诸多此类满含文化韵味的诗意场景,让文学历史的静态图文通过电影化视听语言得以活化再现,满足了Z世代受众看剧时的文化心理需求。

2 渠道新颖:青年亚文化形态融入主流宣传

在互联网背景下,Z世代与新媒体互相依存而成长起来,他们依据自身群体的个性化、求异化、多元化特色,依托新媒体语态打造了独特的亚文化景观,其中弹幕、饭圈、表情包成为其重要的符号表征。亚文化景观随着网络时代思维、技术等的更迭,同主流文化的疏离感逐渐消解,并呈现出交互融合的态势。《觉醒年代》作为建党百年献礼剧中的典型代表,与生俱来便被赋予了正剧的“主流光环”,看似同青年亚文化两相间离,却在主流性的宣传渠道中糅合了多种亚文化形态,成功在长期寄居互联网的Z世代中实现“破壁出圈”。

2.1 融合弹幕文化,汇聚自来水大军

弹幕文化最初作为一种典型的青年亚文化诞生于网络视频时代,小众“二次元”青年通过Acfun(简称“A站”)和B站等数字平台结成了有共同爱好的“弹幕族”[4]。在相对边缘化的网络一隅,弹幕亚文化实践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以此彰显同主流文化的叛离。伴随着数字技术的逐渐成熟,加之Z世代多元化价值表达和情感诉求的需要,弹幕文化逐渐瓦解其自身的亚文化地位,并最终衍化为网络视频时代大众的“看剧默契”。《觉醒年代》播映时所形成的弹幕默契背后,渗透着相当程度的“共情”欲望,包含了个体表达的参与感与自由评论的话语权,Z世代受众由此通过“弹幕”这种亚文化语态的表达强化了对家国民族的认同感。

《觉醒年代》的弹幕文化在当下充斥饭圈式刷屏的畸形弹幕样态中,俨然形成独一无二的亚文化景观。例如“史书上寥寥几笔,却是他们奋斗的一生”“安徽合肥有条延乔路,尽头是繁华大道”,主题不乏良心科普、文化自信、先辈赞叹等。弹幕中甚至还有鉴赏分析,当陈独秀在说新青年的标准时,个别弹幕注意到了话筒上的蚂蚁而说“蝼蚁也应完成鸿鹄之志”,这种鉴赏类弹幕,在交互式弹幕体验中悄无声息地提升了其他观众的艺术理解。由此,Z世代观众将充满主观能动性的语句创作实践融合到宣传渠道中,优质弹幕在抖音、微博等平台被广泛点赞,“弹幕”作为一种口碑载体而高效进入到病毒传播的过程,汇聚起的青年自来水大军活跃于各大媒体平台端,形成了不可估量的传播效果,越来越多的青年人群在使用网络媒体时被涵化,年轻态的优质内容又促使其主动加入到《觉醒年代》滚雪球式的口碑宣传中。

2.2 活用饭圈文化,完成认同建构

《觉醒年代》作为一部重大历史题材的主旋律影视剧,其本身代表着主流社会的集体家国观,所承载的文化内涵贯穿了新文化运动前后中华民族的演进史。“饭圈”是二次元世界中以偶像为核心逐渐向四周蔓延的粉丝圈,通过文化沟通及集聚行动而独立于非饭圈世界。表面看来《觉醒年代》这类宏大的历史主题于任何娱乐化生态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似乎同蜷缩在主流文化场域之外的饭圈没有任何兼容的可能性。泰勒·考恩(Tyler Cowen)的后亚文化研究表明,主流文化与亚文化之间并不只是相互对抗、收编和被收编的关系[5]。主流文化与亚文化之间“度”的把握很容易有失偏颇,部分历史题材影视近年存有过度迎合饭圈生态的趋势,比如国产雷人大剧《雷霆战将》由于过度彰显青春靓丽错将发胶、短裙皮靴等作为装饰,因不尊重历史而下架。相反,常规主旋律影视剧往往以一种“主流”的高姿态贯穿内容生产到宣传播映的始终,却于无形中同青年圈层产生了隔阂。只有《觉醒年代》等少数新主流剧并未束之高阁,在内容生产环节便摒弃了宏大主题的僵化书写模式,在宣传渠道上更寻求同Z世代受众产生文化认同的交集部分,形成了主流文化同亚文化相互渗透和相向而行的“破次元壁”现象。

饭圈群体在微观层面自我认同的过程中,逐渐反思其同外部圈层所拥有的共同信仰与价值归属,并随民族凝聚力增强而唤醒了集体潜意识,最终完成宏观层面社会认同的强化。微博热搜话题“觉醒年代yyds”达到12亿次的阅读量,“yyds”是兴起于Z世代游戏直播圈内的网络流行语,意义是“永远的神”,作为一种典型的饭圈文化用语,在圈层内被Z世代集体认同为一种偶像崇拜。主流央媒与木鱼水心等意见领袖对延年、乔年赴死别离片段的宣传,激发了饭圈青年的爱国热忱与英雄崇拜,《觉醒年代》尊为偶像的潮流一度被掀起,堪称是Z世代亚文化圈层的集体破壁行动。这次“饭圈崇拜”的过程并非将《觉醒年代》推向神坛,而更加趋向让其世俗化,比如李大钊先生的“铁憨憨”,鲁迅先生的“我迅哥儿”等饭圈称谓,Z世代粉丝圈除了制作二创视频之外甚至创作了同人文,以此达成自我意识层面的个性化情感认同,并逐渐在集体潜意识层面上升为家国情思的民族认同。

2.3 借力表情包文化,延长产业价值链

随着互联网虚拟技术的迭代更新,表情包已经成为Z世代群体对理性世界的感性化社交语态,并逐渐席卷网络媒体语境,通过一种图像加工式的亚文化形态重构了文字语言等传统人际交往。影视剧中的表情包文化并非来自主流媒体,而是观众在追剧的过程中再度创作的结果,Z世代观众在对剧情深入了解的基础上,将三维视频空间所构成的符号系统进行“解码—编码”,加工为二维视觉图像融合入社交语境中,颠覆了原有的社交范式。

表情包主要由视觉符号和文字符号两部分构成,它的生产实质上是一种原始符号的再符号化,是符号的再造实践[6]。《觉醒年代》的表情包盛行于各大新媒体社交界面,主要分化为拼贴实图与卡通图两种样态,两者都是对原有符号的打破重构并赋予鲜活意义,在网络社交场中潜移默化地加固了其文化IP的地位。例如,时任教育部佥事的鲁迅为反对张勋复辟,带着一块“不干了”的木板,站在教育部门口以表抗议的场面,被Z世代观众创作成了拼贴实图,重新编码成对“持续搬砖状态”的戏谑式抗议并广泛挪用到加班等特定场景,二次语境化非但没有抹灭原剧的符号意义,反而在人际传播中强化了影视剧的宣传效果,加固IP形象的构建,让影视产业链的延长成为可能。

随着白玉兰八项大奖的入围和高考语文作文素材库的热议,Z世代网友自制的动漫版表情包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进各类新媒体平台,同时商业资本精准进行了“新青年”“觉醒人物”等文创IP衍生品的开发,借助淘宝等多家电商平台实现了与《觉醒年代》的跨界联动,无限延长了产业价值链,系列徽章、衣服、提包、书籍等衍生品通过虚拟空间进入消费者所处的现实场域,无疑成了《觉醒年代》“行走”的宣传广告。

3 结语

在“互联网+电视剧”语境之下,新媒体社交网络的广泛应用逐渐消解了主流影视艺术与青年亚文化之间的疏离感,Z世代在扮演着文化艺术消费主力军的同时也介入式地参与到宣传过程中。文化IP剧《觉醒年代》作为新主流影视剧与当下时代议题并肩而行的有益尝试,自创作伊始便瞄准了互联网原住民所构筑的亚文化圈,将彰显年轻态审美的“内容生产”作为内驱力量,巧妙糅合饭圈文化、弹幕文化、表情包文化等多元亚文化形态进入主流“宣传渠道”而形成一股强大的外驱力量。在新媒体平台的助力下,“接地气儿”的原创内容与“破次元壁”宣传渠道联合发力,共同推动《觉醒年代》在青年亚文化语境中实现集体认同及长效传播,发挥价值引领意义的同时也成为了主旋律系列影视剧的优秀范例,昭示着未来新主流影视创作的时代价值和明朗前景。

注释

①Z世代,意指在1995—2009年间出生的人,又称网络世代、互联网世代,统指受到互联网、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科技产物影响很大的一代人,有多维价值观,注重体验感。

②青年亚文化(youth subcultures,又译青春亚文化),是指主要由年轻人群体创造的、与父辈文化和主导文化既抵抗又合作的一种社会文化形态。

参考文献

[1]彭文祥,王万玲.年轻态:艺术创作生产的风格趋向和价值取向评析[J].中国文艺评论,2021(4):74-83.

[2]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 张斌.“新主流剧”的崛起与闪耀生辉的人民美学[N].中国艺术报,2021-06-16(4).

[3]尹鸿,杨慧.历史与美学的统一: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方法论探索:以《觉醒年代》为例[J].中国电视,2021(6):6-12.

[4]苏米尔.弹幕:电视剧跨媒介传播接受美学之思[J].中国电视,2021(1):65-69.

[5]泰勒·考恩.商业文化礼赞[M].严忠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0-27.

[6]林爱珺,张博.作为话语的表情包:网络表情包的符号消费与社会学反思[J].現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41(8):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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