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师传奇——记2021年“最美科技工作者”冯益柏

■ 刘佳慧

VT4 坦克，中国第一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外贸主战坦克，集模块化和信息化于一体，它的出现，使得中国坦克终于可以与世界各国的顶级坦克一较高下。

8×8轮式战车，机动灵活、火力不俗，是部队快速反应和全疆域作战的重要装备，它的问世，完成了我国履带装甲向轮式装甲的变革。

坦克用履带，战车用轮子，它们分别属于两个独立的技术系统，但是，VT-4 主战坦克和8×8 轮式战车却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他就是冯益柏。

40 多年前，风华正茂的冯益柏继承父辈的衣钵从北京来到草原钢城踏入一机集团的大门，在随身简便的行囊中除了相关的专业书籍外，一把擦得铮亮的小提琴让他与众不同。从此，具有艺术才情的他和科研结缘、与战车同行，40多个春秋始志不渝，一路成为我国装甲车辆科研、军民融合技术创新研究和工程数字化研制领域的“领军者”，一路实现着自己神圣的“报国强军”梦。

59 改、69-2 式、69 改、79式、88-3 式、88B、96 式、96A 式、MBT2000、三代坦克……可以说，冯益柏亲身经历了我国装甲车辆从仿研到自主创新发展的全历程。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冯益柏逐渐成为世界级的顶尖坦克设计师，他本可以在这个熟悉领域相对轻松的书写人生。然而，冯益柏却做了一个让人们意想不到的决定，在工厂的支持下接着做起了轮式战车。为此，冯益柏走上了一条更加艰辛的道路，从而成就了他一个新的传奇。

随着快速反应作战概念的兴起，世界各国竞相研制轮式战车。相比之下，坦克虽然拥有更好的防护和更猛烈的火力，但是它沉重的身躯和庞大的后勤系统，导致它需要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时间才能完成同等规模的远程部署，已经无法满足快速反应作战的需求。局部的战争需要快速机动的战车，这就是轮式战车。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机集团正处于企业发展转型期。面对轮式战车将在未来战场上呈现出异军突起的发展趋势，工厂领导班子敏锐地认识到，这是工厂实现装备转型升级、更好服务国家国防建设的重大机遇。于是，工厂领导班子果断提出在生产坦克的工厂里，研制轮式战车的大胆设想，并决定由冯益柏来担任这个项目的总师。

轮式战车和坦克，属于两个不同的领域，坦克生产厂缺乏轮式战车的技术储备，万一遇到无法攻克的难题，导致研制失败了怎么办？行业中，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冷嘲热讽，冯益柏面临巨大的压力。

然而，除了研发难度，还有一个更严重的困难摆在冯益柏的面前。进行研制需要大量的科研经费，而此时正处于产业转型时期的工厂，资金非常紧张。对此很多人都表示担心。

轮式战车项目究竟是上还是不上？每当遇到难以抉择的时候，冯益柏都会拉响他的小提琴，琴声会让他冷静下来进行缜密的思考。为了这个大胆的决策，冯益柏思考了许久。

深思熟虑后，冯益柏毅然决定大胆往前走。因为他知道，作为军工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以前瞻性的规划，去填补国家相关领域的空白。

当时，国际上研制一台高性能的轮式装甲车，通常需要1 亿美元的研究经费。资金极度短缺的工厂，挤出了300万元研制经费，工厂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冯益柏亲自担任轮式战车的总设计师，带领他的团度，在严重缺乏科研资料的和经费的情况下，仅仅用了1 年多的时间，就研制出了第一辆轮式战车的样车。

冯益柏极具前瞻性的决策，很快获得了回报。

2003年，国家进行第一代8×8轮式装甲车装备项目的招标。全国各大军工企业纷纷前来应标。得益于多年来科学的超前预研，这些曾经只会研制主战坦克的“外行”，在冯益柏的带领下脱颖而出，最终赢得了中国第一代8×8轮式装甲车的项目。

很快，第一辆全新的样车研制成功。已经是深夜了，但是仍然有非常多的人聚集在一机集团的大门口。冯益柏总师和同事们，一起给即将前往东北进行寒区试验的8×8 装甲车壮行，大家相信，眼前的战车一定会帮助自己的工厂走出困境，重振昔日的辉煌。

让人没想到的是，专列刚到寒区试验场，一台样车就“趴窝”了，不管人们如何启动，就是停在列车平板上不动弹。下马威来得如此之快，出乎人们的意料。不仅如此，在寒区试验中，这些被大家给予厚望的样车，不断暴露出大量的问题。

面对意料之外的极端困难局面，冯益柏却要求寒区试验继续下去。在冯益柏看来，即使这次寒区试验注定要失败了，也要利用寒区的试验条件，完成尽可能多的试验项目。要把各个项目潜在的问题都试出来。

零下40多摄氏度的寒区试验条件，一年只有40 多天，如果不充分利用，就只能等到第二年的冬天了。虽然冯益柏已经做出了新的工作部署，但是队员们对寒区试验还是顾虑重重。

8×8 轮式装甲车在寒区测试中不断暴露出各种问题，而且零下40 多摄氏度的严寒，也在严酷地考验着试车队的每一个人。白天试车出现问题，晚上就得加班熬夜修车。而让大家非常挠头的是，有些问题会不断出现，反复修理都无法解决。

在巨大的困难面前，一些试车队的同事开始渐渐失去信心。是不是制造坦克的工厂缺乏制造轮式车辆的经验，在设计上出了大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而且有些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此时的冯益柏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他自己不能顶住，整个项目真的就要失败了，工厂投入的300 百万预研经费，不仅打了水漂，而且辜负了全厂职工的期望。

冯益柏当即坐飞机飞赴寒区，他要重整同事们逐渐失去的信心，他要振奋团队的军心。这一天是2005年12月30 日。

冯益柏在寒区唯一的饭店请同事们吃饭，在饭桌上，冯益柏为大家唱了一首《真心英雄》。听到总师的歌声，这些历经坎坷、满心委屈的试车队员都流下了眼泪，很多女队员更是失声痛哭。

在这次特殊的新年晚会上，冯益柏的鼓励和歌声，让那些被失败打压得抬不起头的队员放下了包袱。队员们都相信，充满激情的总师冯益柏，早已想好了带领大家一起走出困境的方法。因为从他从容的笑容里，人们看到了坚定和信心。

冯益柏坚信，他对轮式战车的研判是对的，决策也是对的，前期的预研成果也是对的。那么，导致寒区试验失败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呢？经过反复的检查和论证，冯益柏认为，应该是在制造过程中的工程化上，只要通过合理科学的方案，逐步解决可靠性的问题，必将为下一次寒区试验铺平道路。

寒区试验结束后，冯益柏组织大家对寒区试验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了深入地总结和研究。每当遇到顽固问题的时候，冯益柏总是亲临一线，为攻克难关提供新的思路和解决方案。在一机集团的厂房里，历经一年没日没夜的攻关。冯益柏带领团队对8×8轮式战车进行了彻底改良。

2006 年底，第二次寒区试验如期进行。40 多天以后，样车顺利通过了全部测试项目，重大故障一次都没有发生。第二次寒区试验取得了圆满成功。

还是在寒区，还是在那个饭店，这次冯益柏给大家唱的是《爱拼才会赢》。大家想起去年的情景，还是会流泪，觉得经历过所有的苦，所有的难都被克服，觉得自己非常自豪。

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阅兵仪式，8×8 轮式战车首次亮相在世人面前，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

看到自己研制的战车，通过天安门接受检阅，冯益柏激动万分，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8×8 轮式战车的研制成功，不但填补了国内的空白，还有效地提高了我军的快速反应能力。国产的8×8 轮式战车不但在整体技术水平上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而且在一些突出的方面还超越了发达国家的同类技术。

如今的8×8 轮式装甲车已经衍生出突击车、火力支援车、侦察车、人员输送车、救援车等数十种车辆，构建起完善的作战体系，令装备的作战能力获得有效的提升。与西方国家的同类产品相比，在体系化方面，中国的轮式战车有着明显的优势。

随着8×8轮式战车的生产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冯益柏再次将他的精力投向坦克，他要去圆一个酝酿了很多年却始终无法实现的梦想——研制中国人自己的坦克动力舱。

坦克的重量超过50 吨，相当于40辆小轿车重量的总和，要想驱动它进行爬坡或急加速，需要发动机可以输出非常强劲的动力。而它的布置方式更是其中的关键决策：纵置布局的设计难度相对较低，而横置布局带来的好处是车体短，被击中的概率低，可以提高坦克的战场生存率。冯益柏以长远的眼光预判，选择了横置布局。

经过几年时间的不断攻关，冯益柏带领团队研制出了全新的VT-4外贸主战坦克。VT-4 不但采用了全新的国产动力舱，还在造型上大量应用了最新的工业设计。

VT-4 坦克可以在行驶中绘画出完美的弧线，这是以往的外贸坦克难以实现的。如此优秀的驾驶性能，保证了坦克不论是在战场上高速突击，还是在城市街道作战中实现连续的攻防转换，都具有非常明显的实战意义。而全新的国产动力舱更是在一次次测试中展现出优异的性能。

经过多年的研制工作，这辆装配着“中国心”的新一代外贸主战坦克，隆隆驶出一机集团，从此，冯益柏团队和这辆崭新的坦克，开始了与世界各国高端外贸坦克的竞赛。

V-T4坦克的出现，改变了外贸型坦克曾经只能依靠性价比去打拼国际市场的局面。中国的外贸坦克终于可以站在世界坦克市场的最高峰，与各国的顶级坦克一较高低。然而就在肩负重任的VT-4 坦克，刚刚展露出不凡实力的时候，它的总设计师冯益柏却患上了严重的渐冻症。他躺在病榻上，仍在默默关注着vt4坦克的最新进展……“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几十年，冯益柏的事迹鲜为人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鲜为人知。他曾说，装甲装备的发展革新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是千千万万科技工作者和干部、职工集体努力的结晶。“我不过是与同事合作，为中国坦克事业发展做了该做的事。”冯益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