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文
(安徽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党的十二大宣布“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1]3。四十多年来,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阔步前进。迈向现代化的中国道路的成功开辟,既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实践,也是影响世界的大事件,自然引起了其他国家的思想家与政治家的关注。梳理西方社会对于中国道路的认知与判断,并进行批判分析,对于我们会有所启示。
西方社会研究中国道路的文献浩如烟海。其中影响广泛的如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和“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对中国的研究,哈佛大学诸学者就中国发表的观点,著名学者科斯、艾什、沈大伟、高木诚一郎、郝大维等人的观点,以及美国前政要基辛格和李侃如及德国前总理施密特等政治家的观点。下面主要围绕上述代表性思想家的观点从经济、政治、国际关系等三个方面进行梳理分析。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确定的基本国策。中国在经济领域的变化之大、成就之巨自然吸引了西方人士的注意。西方社会总的来说对于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及改革取得的成就予以高度赞赏,具体来说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承认中国的经济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近代中国陷入贫穷落后的深渊,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才真正奠定了中国现代化的政治前提与制度条件,但是频繁的政治运动干扰了中国的现代化建设。1980年罗兹曼在评价中国时仍然说:“中国仍保持着它的特征:贫穷。”[2]292但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让西方人惊讶不已。大桥英夫说,“它代表了全球最大的经济体之一最高速和持久的成长”[3]60。美国智库专家说:“在过去30年里,中国拥有平均10%的增长率,这是历史上最令人震惊的记录。中国在2006年的实际GDP约为邓小平发动经济改革时1978年时的水平的13倍。”[4]2当然,14年后的今天,中国的经济总量更大了。总的来说,西方社会的判断是,“中国的经济改革被认为是非常成功的”[3]97。
其二,认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动力是由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哈耶克等西方学者20世纪40年代就基于前苏联的现实,指出计划经济存在经济信号失灵、缺乏物质激励与科技创新机制等诸多弊端。新中国20世纪50年代后期建立起来的计划经济体制,随着时间的延续,越来越暴露出僵化、低效的特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内容是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其中的标志性事件是1992年邓小平的南方谈话。基辛格说:“邓小平的南方视察几乎产生了神话般的意义,他的讲话成了中国后来20年政治经济政策的蓝本。”[5]
西方学者高度评价中国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意义与价值。托尼·赛奇指出,“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的确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主要内容之一,也是最大成就之一”[6]25。2008年《时代周刊》评论中国市场化改革时说:“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故事。它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事,不仅仅属于中国。”[7]230诺贝尔奖获得者科斯也在2008年举行的中国市场转型研讨会上说:“中国的奋斗,就是世界的奋斗。”[7]230
与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相伴随的是所有制的变革。计划经济体制在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的重要特点是建立相当纯粹的公有制。哈丁等西方学者通过“公地悲剧”揭示了公有制可能存在的严重缺陷。我国20世纪70年代因“知青返城”等机缘巧合,逐渐允许个体、私营、外资经济的存在与发展。1997年党的十五大把“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确立为基本经济制度。西方学者认为我国的所有制变革是非常重要的。潘妮洛普·普莱姆说:“只要能缓慢地逐渐接纳私人企业,就足以为转轨成功提供保障”,“非国家部门会继续超过国有部门的增长,因此市场转型能够进行下去”[3]102-103。多种所有制的存在与竞争,对国有及集体经济的改革也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虽然总体上说国有企业的表现不如私营企业,但国有部门也经历了一些正面的变化”,“有所改善”[3]103。
其三,中国经济发展的重大措施是坚持对外开放与融入经济全球化。如邓小平所说,明清两朝统治者的闭关锁关使得中国人民贫穷落后、愚昧无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西方大国对中国的孤立与封锁,中国难以对外开展经贸合作。20世纪70年代,随着中西方关系的改善,中国有了对外开放的可能。李光耀写道,1978年邓小平访问了曼谷、吉隆坡、新加坡,俩人进行了深入交谈,“他返回中国后说服人民需要向世界开放经济。这是中国历史上开始兴旺的时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中国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去”[8]18。李光耀对此也感到欣慰与自豪。设立经济特区、开放上海浦东,特别是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都大大促进了中国的对外开放。
对外开放实际上是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内容,没有开放也谈不上真正的改革。谢德华·斯坦菲尔德把改革开放所引起的中国社会结构与法制变迁,理解为“制度性外包”[9]。从外因是引起内因变化的条件的意义上说,谢德华的理解是可取的。德国前总理施密特从中苏比较的角度说,当中国在对外开放中获益颇丰时,“我曾在同一时间尝试游说苏联领导人,尤其是戈尔巴乔夫,促他仿效中国,逐步开放敖德萨、圣彼得堡、加里宁格勒以及立陶宛沿波罗的海一带。但他们始终没能听明白。他们并不是拒绝这么做,而是不明白改革开放的概念”[8]282。
但是西方人士对于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与经济发展,也语多批评:
其一,批评中国的私有化与市场化改革不够彻底。为了应对2008年由美国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中国政府加强了宏观调控力度,投入巨资刺激经济发展,却出人意外地引起了“国进民退”现象。西方学者的判断是,私有化的不彻底,使中国的经济改革成效打了折扣。普莱姆说,“比起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在市场准入和资本获得等方面一般处于劣势,这就导致两种类型的企业都缺乏竞争力”[3]103。
西方学者批评中国在形成全国统一市场与深化要素市场方面仍然存在严重的不足。中国的各级政府及其部门在财政支出、土地使用、资源开发、市场准入等方面掌握着相当大的权力。普莱姆说,“多数这方面的研究发现中国经济存在严重的碎片化……虽然中国的每个省都通过对外贸易提高了与世界经济的整合度,但省际贸易的密度却在1987年到1997年之间有所下降”[3]104。
其二,批评中国经济发展中的公平缺失。计划经济时期,中国是一个相对贫穷但又相当平均的社会。“中国的收入分配,不仅在城乡之间趋于拉平,而且在农村各单位之内(如果不是之间)也趋于拉平”[2]310。改革开放后,在“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的口号动员下,中国的财富总量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但在财富的分配上又出现了严重的失衡。裴宜理说:“中国正经历快速的经济增长,但同时也出现了城市与乡村二元对立,贫富两极分化,东西部发展不均,以及地区差异扩大等问题。”[6]108关于城乡、地区、人群之间所产生贫富分化的原因,大桥英夫列举了以下因素:国家战略的影响,如鼓励沿海地区率先发展;城乡二元格局,对农村投资的不足,户籍阻碍劳动力的转移,农民社会保障的不足;房地产改制和国有资产私有化造成的暴富机会,当然“也包括腐败与寻租行为”[3]77。
相对于经济领域的充分肯定与观点较为一致,西方人士对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及政治现状批评意见较多,看法也不尽一致。大致可以概括如下:
其一,许多西方人士认为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不够理想,甚至认为是严重滞后。裴宜理说,“中国的政治领域或许是变化最小的领域”[6]106。作如是观的西方人士,显然是以西方政治体制为模板,并认为西方近代以来所形成的政治体制是无可替代的。哈里·哈丁说:“中国正在努力发展出一种新型政治,这存在着强烈的可能性。这种新型政治虽然号称是民主的,但它并不包含多元、竞争,以及直选等,美国视其为民主制度的基本成分。”[4]5以此标准来衡量,当然认为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进步不大,甚至认为谈不上有什么进步。谷梅说,“目前,中国还只停留在村民选举阶段,更大范围的选举似乎遥遥无期”[6]96。
西方学者通常把中国社会的诸多弊端如腐败较为严重、遇事找人不找法、市场条块分割等均归因于没能实行西方式的民主制度。李光耀说:“做事不太理会法律或治理制度,是根深蒂固的中国文化”[8]8,“由于受到这些方面的限制,中国绝对不可能发挥我所说的最大能量,即进入不断稳步发展的理想状态。”[8]9在他们看来,只有实行西方式的民主宪政,才能克服各类社会弊端。
其二,也有西方人士不认同上述观点,认可中国政治体制的合理性及政治建设成就。一方面,有西方学者指出西方政治模式并非唯一正确的政治模式,或者说本来就不存在固定不变的西方政治模式。托尼·赛奇说:“我并不认为,中国政治形态和政治制度应该和欧洲或者美国趋同,这一问题要留给中国人民自己来决定”,“共产党一党执政,这只是中国政治的一个传统和特色,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即使拿英国和美国相比,它们虽然同属资本主义国家,但二者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6]16-17李侃如强调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对于中国发展的重要作用:“总的来说,由于有了中国共产党,中国保持了对于一个有着如此规模和如此多样性的发展中国家来说令人惊叹的强大的行政能力。”[10]246
另一方面,也有西方学者认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唐亮认为“虽然由党自身启动的政治改革从一开始就具有保守性,但改革的领域确实随着时代发展而扩大了”,是“渐进的民主化”[3]170。托尼·赛奇认为,“毫无疑问,中国在政治上的改革是多方面的,而且效果是显著的”[6]15-16。
其三,面对中国政治体制的日益巩固及深得民心,严肃的西方学者产生了困惑,并进而开始反思。西方学者看到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越来越牢固。科斯说,“共产党持续执政中国肯定是中国经济改革中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中国共产党前所未有的强大”[7]230。西方学者观察到,中国民众,特别是知识界精英,面对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之后实施西方式民主所导致的乱象,对本国的政治道路坚定了信心,“在中国的政策知识分子中间进行的某些最有活力的论争所关心的是‘民主赤字’这个概念。”[4]49“米歇尔·麦克伏尔指出,28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中现在有22个是独裁政府或者困难重重的转型政体。”[4]83
马丁·雅克说,“由于成功领导了整个国家的转型,中国共产党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在这样的背景下,‘感觉良好’与‘感觉自信’的情绪在民众中应运而生。中国民众对其经济状况及中国政府经济能力的满意程度,远胜于其他任何国家,这不禁令人大吃一惊。”[11]
如何解释上述现象,郝大维等人从政治文化的角度,对于中国式民主重新加以解读:“民主的理想与文明之路同样古老”[12]56。郝大维据此提出儒家民主、社群民主的概念,“中国从来都是而且将继续是一个社群社会”[12]9,这是不同于西方建立于个人主义基础之上另一种类型的民主。郝大维的根据是杜威的政治哲学。杜威反对原子式个人的虚幻假定,认为人从来都是具体社会关系中的人、生活于一定共同体之中的人,“对杜威而言,民主是一个沟通的共同体”[12]101。就此而言,有着民本传统、优良的共同体生活及礼制秩序的中华文明,本身就是很好的民主政治。
在这类反思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中西大分流理论”。该理论由美国加州大学彭慕兰等学者提出,在西方社会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与争论。该理论提出,1800年是中国与西欧分化的重要时间节点,此后150年率先完成了工业革命的欧美社会很快主宰了全世界,欧美之外的社会,除了日本等少数幸运儿,全都沦为欧美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而在1800年之前,中国人民生活于“帝国体制”下,民众生活于大一统的和平环境中;中世纪的欧洲人却生活于“竞争体制”中,列国纷争,战火连天。“欧洲高度竞争的政治体系是代价高昂的”[13]。相比而言,1800年之前中国人民的生活更安逸、幸福指数更高。但“竞争体制”也出人意料地促进了欧洲率先步入工业化,并刺激其对世界其他地方进行残酷的殖民。“大分流理论”认为,经过150年的磨难与煎熬,中国在更高的基础上恢复了“帝国体制”,这种体制实际上更有利于中国的现代化,这实质上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经济高速发展的制度因素和文化因素。
中国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中国的现代化本身就是世界大事,同时,中国必然对世界格局产生重要影响。面对中国的复兴与崛起,西方社会产生了复杂的心态。
其一,西方认识到,崛起的中国必然在世界事务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随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国力的上升,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的作用必然越来越大,中国的大国地位和角色愈益凸显。马克·莱昂纳德说:“人民共和国改革计划的第一个30年主要与中国加入这个世界有关,……下一个30年的事情将与中国影响与塑造这个世界有关。”[4]5“现在通常会做出这种表述,即如果没有中国的帮助,那么任何重大国际问题都不会得到有效应对。总之,中国的‘崛起’比预期要来得更快。”[4]259发展起来的中国,越来越增强了自信,不再盲从西方制度与话语体系,“赵遂生将这种过程命名为中国对西方的‘解神话化’。”[4]54复兴的中国也必然谋求自己的话语权,“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成功的转型,极有可能导致一个更加自信的中国,以及一个不仅要求坐在桌边而且要求得到高层席位的中国。”[4]81
其二,西方大国希望与中国结盟来主宰世界。既然中国的国力已是如此之强,撇开中国许多世界事务已不可能得到解决,西方大国希望与中国结成同盟,共同充当世界警察,与中国联手主宰世界事务。这就是美国智库学者所提出的“G2”战略:“其基本思想是,要在美国与中国之间形成一种虽然不正式但越来越具有效力的‘G2’,以此来帮助指导……全球管理进程。”[4]24也即由中美两个大国共同主宰这个世界。对此倡议中国并不认同,“中国总理温家宝当着奥巴马总统的面表示:‘我们不赞成有关“两国集团”(G2)的提法。’”[14]88在“G2”战略被中国拒绝后,美国智库专家又提出所谓“G3”“G5”战略,所谓“G5”即由美、中、欧盟再“加入日本与沙特阿拉伯(作为产油国的代表)”[4]28。总之,是希望中国加入他们的俱乐部,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以此延续他们主宰世界的历史。
其三,在拉拢中国的同时,西方大国也极尽其阻遏中国发展之能事,不断发起对中国的围追堵截。军事上,美国近年来提出重返亚太,打造遏制中国的军事包围圈,“五角大楼的‘珍珠链’战略,是一条环绕中国的绞索,一旦有冲突出现,这条绞索就会抽紧,中国获得能源和原材料的海上通道就被彻底掐断”[15];经济上,在非洲、亚洲、拉美等广泛地域干扰、破坏中国的对外经济合作,并不断炮制新的不利于中国的经贸规则意图逼迫中国就范;文化上,有意识对中国输出其价值观与文化产品,意图毒化、俘虏中国的年轻一代,一有机会则极尽其“颜色革命”之能事,妄图颠覆中国政权,搞乱中国,以此解除所谓的“中国威胁”。
对于西方社会的认知,一方面,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要以虚怀若谷的心态,认真听取,并撷取其中的有益成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迷信盲从,搞洋教条,而是应辩证分析,弃其糟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项前无古人的艰巨事业,把握其本质与规律殊非易事。吸收借鉴西方社会关于中国道路的认知,不失为一条重要的认识路径。具体说来:
其一,西方精英人士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观点,一定意义上也代表了人类的卓越智慧。其中如基辛格、施密特等,他们是与几代中国领导人交往的中国人民的朋友。他们的才智与水平,值得我们钦佩,他们关于中国的观点是值得我们听取与反思的。
其二,西方人士的许多观点,与我国本土学者的结论殊途同归,可以起到有益的验证作用。我们在阅读西方学者的文献时,有时发现彼此的观点反差较大,但更多的是发现西方学者的研究结论与我国学者的观点并无二致,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受。如西方学者对于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天翻地覆变化的观感,对于中国经济体制、社会治理、文化教育等方面的显著进步,以及尚待解决问题的看法等等。中外学者的独立研究结论,可以起到相互验证的作用,可以加深加固我们的认识。
其三,欧美国家较早进入现代社会,他们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对我们有很大的启示作用。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当然有其特殊性,是基于特定国情通过特定路径走向现代社会的,但是如毛泽东所说:“特殊性中存在着普遍性,在个性中存在着共性”[16]。西方国家现代化过程中的许多经验都具有普遍意义,可以为我国所借鉴,而且实际上许多已经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所借鉴。如“五四”先驱所说的“德先生”(民主)、“赛先生”(科学)、“劳先生”(法制)等等。中国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过程中,在科技研发、生产管理、市场规制、社会治理等方面吸收了西方许多有益经验,加快了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当然,中国也注意到了西方现代化过程中的一些严重教训,避免了许多西方国家走过的弯路。
西方观察家的认识中,有些听起来是不太舒服的,但我们不能一触即跳,而应当冷静思考。经济方面,我们当然不接受某些西方学者要求全盘私有化及完全自由放任的观点,但我们确实要思考经济体制中仍然存在的痼疾,譬如是否存在囿于利益藩篱而没有使公有经济从竞争性领域尽量退出的问题,是否存在因条块分割而阻碍市场统一的问题,以及如何更合理地在公平与效率关系中谋求平衡的问题;政治方面,我们不应当迷信票决民主,如习近平所说:“选人用人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推荐票只是一个方面……都靠票来定,党管干部怎么落实啊?”[17]但是我们也应当思考,如何更有效拓宽民主参与渠道,以集中民智、纾解民怨,以及如何更好防止人治的主观任性,以法治来更好地维护、推进社会公共利益;在国际关系方面,我们不能随西方大国起舞,应及时识破西方敌对势力对我们的围堵陷阱,但也要思考如何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谋求更有利的国际环境,发展起来后如何更好地履行大国担当。对于中国的未来,李侃如在2009年预测是“成功”,但也可能是“精英权力主义的民族主义体制”“软弱而腐败的权力主义体制”“虚弱的民主体制”“持久的根本性不稳定”[10]352-355等可能局面。对此,我们也不必恼怒,而是应冷静面对,以自己的行动证明中国走向的是伟大复兴的未来。
西方观察家的认知中,有些我们听起来比较悦耳,但也要冷静分析,而不能麻痹与陷溺其中。譬如“中西大分流理论”,它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认识中华民族的光荣历史,认识我们的资源禀赋以及祖先创造的文化、制度的突出优点,也可以更好地理解当代中国的诸多现实政治原则:在中国保持强有力的权力中枢的必要性,在幅员大国维持社会稳定的必要性,在中国保持强大动员能力的必要性,构建合理意识形态并发挥其粘合剂作用的必要性,等等。但是对于“大分流理论”,我们仍然要辩证分析。古代中国与现代化所谋求的工业化、市场化、城镇化、法治化、民主化等等的差距何在,而这些现代化内容恰恰是古代中国所缺失,为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所孜孜以求。我们要有文化自信,不能数典忘祖,妄自菲薄,但也要对传统文化中的缺陷乃至糟粕有清醒的认识,对近代以来是否一再延误现代化的机遇进行反思与检讨。历史不容假设,但历史也不是宿命,否则人类的任何主观努力都没有意义。特别是远有“李约瑟之问”,近有“钱学森之问”,我们的文化传统在科技进步等现代动力方面有哪些重大缺陷,这是我们在建设现代化强国的征程中应当深思与加以解决的问题。
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重视西方人的观点,不等于迷信西方人,以西方人的是非为是非。
首先,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的认识与判断是困难的,这对于外国人士通常更为困难。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国,又正在经历巨大的变化,对她的把握殊非易事。托尼·赛奇说,“预测中国的发展是一件需要冒很大风险的事情”,“因为,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面积,中国有13亿人口,中国有5000多年的文明历史,而且中国经历了这么快速、这么持久的发展”[6]32。由于空间的遥远距离、交往时间的局限以及对中国国情文化的陌生,西方学者对于中国的理解受到了自然而然的局限。我国台湾学者朱云汉直率地提醒西方学者:“中国面临的治理挑战其特殊与复杂程度,已经超越目前西方主流政治学理论与知识的范畴。……西方政治学者不要自我膨胀,以为当前主流政治学真有能力指导中国如何构建长治久安的政治体制。”[14]152
相对而言,对于中国人来说,由于地理、历史、文化的熟悉,对中国的国情的把握更为便利。黑格尔说,“一个人必须做些什么,应该尽些什么义务,才能成为有德的人,这在伦理性的共同体中是容易谈出的:他只须做在他的环境中所已指出的、明确的和他所熟知的事就行了”[18],一个人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社会环境中的社会关系与行为规范的认知,一般来说是较为自然、真实而全面的。虽然黑格尔这里说的是伦理道德,但对于其他方面的认识也应当是适用的。
其次,对西方人士的认识“误区”,应予以识别与否定。西方人士,包括其精英,对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探索中的许多判断,有想当然的或简单化的倾向,还有主观上对中国“和平演变”的期盼与行动。比如,基辛格等人似乎认为邓小平实行改革开放,就是放弃了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治国理政完全采取了实用主义的立场,对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等重大理论问题完全置之不问。这显然是不对的,程中原说:“邓小平留给我们的,更多的是实在的东西……但是他对理论很关心、很敏感。在领导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中,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过程中,他的思想观点形成了理论体系,称之为‘邓小平理论’,是恰当的。”[6]56对此,有的西方学者也有清晰的认知,如熊玠认为邓小平“从未否认意识形态的重要性”[19],他力主把四项基本原则作为立国之本写入党章和宪法就是明证。我国台湾学者朱云汉则提醒说,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市场经济前面存在社会主义的限定语,“我们要对这个概念认真对待,不要把它看成一个宣传或包装,其实它透露了这个体制一些很重要的特征”[14]137。
再次,要坚决摒弃西方的种族优越论、文化中心论及其所谓的普世价值偏见。欧美社会率先进入现代社会,但他们又用血与火把其他地区都变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与此相应,在文化上西方社会由来已久地形成种族优越论和西方文化中心论,认为其他社会都应当无条件地遵奉他们的价值体系。他们长期以来根本无意了解其他地区的历史与文化。郝大维说:“大多数美国人实际上并不理解亚洲文化,连起码的知识都没有。……在美国的政客中,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12]37,“西方正根据其绝对偏狭的价值观念,在对世界的其余部分进行殖民”[12]7。更有甚者,“在冷战思维作用下,西方总是‘习惯性忽视’或‘选择性遗忘’中国的成就,把兴趣点和注意力聚焦在贫富差距、民主进程、人权状况等老生常谈的问题上”[20],表现出明显的偏见、僵化与傲慢。而中国由于近代100多年的半殖民地历史,许多人形成了崇洋媚外心理,不加分析地奉洋教条为金科玉律,对中国的革命与建设事业造成了严重损失。邓小平说:“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都不能成功。这方面我们有过不少教训”,“中国的事情要按照中国的情况来办,要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来办”[1]2-3。邓小平的告诫,对于我们今天如何正确对待西方人士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思想观点,仍然是适用的。
善于学习是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虚心地吸纳西方社会的有益观点,又努力保持我们的创造力与定力,中华民族一定会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阔步前进,迎来现代化强国与民族复兴的光辉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