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补充教育”的实质、途径与特色

2021-12-03 22:39唐彬君
比较教育研究 2021年8期
关键词:犹太以色列青少年

唐彬君

(西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 710129)

重视教育是犹太民族的传统,注重历史与传统教育使其历经几千年流散而不亡,重视创新教育又助其在全球化与信息化的进程中实现强国目标。以色列是犹太人的精神家园与现实世界中最为集中的族群聚居地,以色列的教育经验无疑沉淀着犹太教育的智慧。国内现有的以色列教育研究主要集中在学校教育、创新教育、仪式教育等领域。本文关注的“补充教育”是以色列青少年的课外活动教育,它对于以色列民族意识、民族文化的培养与传承和青少年技能的发展同样功不可没。

一、以色列“补充教育”的历史发展与实质

“补充教育”(complementary education)是以色列建国后建立的一种教育制度,在当时被界定为“供青少年在放学或结束工作后的休闲时间内参加的活动。任何人都可以享受,不受族群、社会经济地位或是政治态度的影响”[1]。当时,以色列刚刚建国,大量移民涌入使得教育需求猛增,学校不能完全胜任教育工作。以色列政府意识到需要发挥课外活动的教育作用,实现青少年教育的延伸与拓展,“补充教育”应运而生。

(一)“补充教育”的思想渊源

由于地缘关系和历史上的人口流动,以色列与欧美流散地犹太人的关系源远流长,因此其教育理念呈现出既传承民族历史传统,又吸取欧美教育经验的特点。“补充教育”制度实质上是本土化的以色列非正式教育(informal education),它吸取了欧洲非正式教育思想以及犹太非正式教育(informal jewish education)的理念。

欧洲非正式教育思想在20世纪30年代出现,它主张:学校教育是按照国家统一制定的课程标准,在固定的教学场所内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学生施加影响,促使其朝着所期望方向发展变化的活动;非正式教育则与学校教育相区分,其主要特点是相对松散的组织结构、没有固定的课程标准以及灵活的组织时间。区分二者的主要标准一是看是否遵循教育部等部门制定的课程标准,二是看是否由固定成员在固定的场所按照固定的频率参与教学活动。也有西方学者引入“non-formal education”概念,将具有一定课程计划和教学安排,但是以实地体验等方式在博物馆、教育基地等场所进行的教育活动称之为“nonformal education”。①也有学者称之为“non-institutional formal elucation”,参见ESHACH H. Bridging in-school and out-of-school learning:formal,non-formal, and informal education[J]. Journal of Science Education and Technology. 2007, 16(02): 173.埃里克·科恒(Erik H.Cohen)认为,两个术语经常在文献中交换使用,而且informal education的适用度更广,包容性更强。[2]

另外,以色列教育承袭了犹太教育的传统,以色列非正式教育也发扬自犹太非正式教育。早期北美犹太人将学校教育和非正式教育视为犹太教育的两大支柱,并各有侧重:学校教育通过课程和文本培养学生的读写能力,传承犹太文化;非正式教育则通过参与活动等亲身体验方式促进个体的社会化,强化犹太认同。作为一种教育方式,犹太非正式教育是受教育者自愿参与的、在团体氛围中学习犹太经典文本(jewish content)、经历犹太传统体验(jewish experience)、②犹太传统体验指亲身参与家庭、会堂及社团等组织的与犹太传统相关的活动与仪式庆祝,常见的有参加割礼、成人礼、安息日聚餐、祷告、犹太节日庆祝活动等。传递犹太价值(jewish value)③犹太价值指被犹太民族尤其是犹太教世代相传的重要价值观念,一般包含:热爱以色列地(The land of Israel),保持高尚人格,热心慈善,重视家庭以及重视犹太同胞情谊等内容。的活动,其目的在于从知识、情感、态度和行为几个层面帮助个体深入理解犹太文化,强化个体的犹太身份与群体的民族认同。[3]鲁文·卡哈尼(Reuven Kahane)作为最早将犹太非正式教育理论化的学者,把犹太非正式教育的主要特点界定为:参加者的自愿性(voluntarism)、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平等互动关系(symmetry)、时间上的灵活性(moratorium)以及教育活动的模块化设计(modularity)等。[4]在其之后,巴里·查森(Barry Chazan)进一步指出,犹太非正式教育影响了犹太人的生活方式和认同,而一般的非正式教育只是为了学习知识和提高技能,不涉及认同的塑造。[5]他将犹太非正式教育的特点概括为:关注个体需求,高度重视互动,充分利用团体氛围进行体验活动;教育者知识渊博、扎根犹太团体;将犹太价值观念融入教育目标,重视教育环境的创设。[6]以色列的非正式教育承袭了犹太非正式教育中的教育方法和强化犹太民族身份(jewishness)的价值取向。同时,以色列作为民主国家,需要协调多方族群关系、践行民主理念,因此在传承犹太传统的议题之外,以色列非正式教育还增加了诸如公民教育、帮助移民融入、帮助弱势群体发展等主题,由此也体现出以色列的立国准则:既是一个犹太国家,也是一个民主国家。

(二)“补充教育”的历史演变

“补充教育”虽然是以色列建国后建立的制度,但其实在建国前已经以非正式教育的实践形式在海外流散地和巴勒斯坦地区存在良久,这些实践为“补充教育”制度的建立和推行奠定了基础。当时,海外流散地尤其是北美犹太社团存在着广泛的犹太非正式教育,其中最常见的形式有犹太社区中心教育、家庭犹太教育、宿营活动等。它们为以色列建国之后推行非正式教育设定灵活多样的活动形式提供了参考。与此同时,以色列建国前巴勒斯坦地区的犹太人针对特定人群和目标发展了青年非正式教育:一是通过志愿组织为需要帮助的学生提供公共服务,例如中小学生在学年中被安置在“学生之家”进行课后学习与休闲[7],放假时则被组织前往度假地进行休闲活动等;二是推行先锋青年运动(Pioneering Youth Movement),培养青年领袖,践行犹太复国主义①犹太复国主义,英语为Zionism,也称“锡安主义”,主张结束世界各地犹太人的流散生活,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家园。它是主导以色列社会的基本意识形态,在历史上直接推动了以色列国家的建立,在当前仍旧影响着以色列的政治生活和文化面貌。。与美国等地的犹太非正式教育相比,巴勒斯坦地区的非正式教育超出了犹太教育旨在强化犹太民族身份的一般范畴,成为解决社会现实问题的一种途径。这为建国后以色列非正式教育的问题导向发展提供了借鉴。

在这样的历史和传统之下,以色列建国后非正式教育获得长足发展。教育部接管了非正式教育,并正式创建了“补充教育”制度。此时的非正式教育活动主要在学校外进行,和学校的正式课程设置分离。[8]它们独立于学校体系之外,拥有各自的机构和组织,主要目的是丰富学生的校外生活。

20世纪60年代移民大量涌入之后,新的社会背景导致以色列正式教育和非正式教育的分离状态有所改变,“补充教育”的内容和形式得到进一步丰富。在移民规模扩大的同时,中学生数量也急剧增长,学生主体越来越异质化,学校面临一些从未出现的难题:学生的学习动力不足、出现严重的行为问题;新移民需要融入学校生活等。为此,学校将目光投向了课外活动。[9]学校开始利用“补充教育”,在传授知识之外履行职责,建立起专门的部门组织学生度过他们的休闲时光,对他们进行社会层面、公民层面以及道德层面的价值教育。[10]

目前,负责以色列“补充教育”的两个机构是教育部的社会与青年事务司(Society and Youth Administration)以及社区中心联盟(The Association for Community Centers),它们统筹教育资源、制定教育目标。其他主体处于辅助地位,发起或组织具体活动。[11]学校也进一步成为非正式教育的合作者,经常通过组织学生参加议会、委员会、创办和撰写学生报纸和学生年度报告等活动,锻炼青少年的民主参与能力和领袖能力。社会与青年事务司资助青年组织,也为学校非学术活动提供各种教育资源,组织学生在家庭、学校等场所参加各种教育项目,“补充教育”的个体发展功能得到进一步优化。

(三)“补充教育”的基本功能

“补充教育”作为一种课外活动教育,弥补了学校教育所不具备的功能。就时间而言,“补充教育”充实了青少年的课余生活,为其在课后提供了时间灵活的教育项目;就场所而言,“补充教育”拓宽了青少年获取知识和进行实践的场地与平台,在多元场所中为青少年带来丰富的教育活动;就内容而言,“补充教育”超越了学校的教学大纲,将知识、技能、情感、行为等融入教育过程。发展至今,以色列“补充教育”的功能日趋完善。对于青少年个体而言,“补充教育”的各种形式为其学校之外的休闲时光提供了活动基地和各种项目,他们可以根据自我意愿选择适合的项目和场所,结交朋友,提升技能,实现社会化。对于国家和社会而言,“补充教育”搭建了青少年充分融合的平台,传递民族文化和国家价值,有助于推动社会整合以及公民教育。

综上所述,以色列的“补充教育”制度实质上是本土化的以色列青少年非正式教育,它是青少年在学校之外所参加的由以色列多种主体组织的课外活动,传递社会、公民等层面的价值,对青少年个体发展和国家的文化传承与社会整合具有重要意义。

二、以色列“补充教育”的主要途径

发展至今,以色列“补充教育”的途径多样,根据针对人群和问题的不同,其内容和作用也各有侧重。笔者在此基于广泛程度和代表性,选取以下主要类型,就参与人群、主要活动、特点与作用等进行介绍。

(一)青年运动(Youth Movement)

青年运动可谓以色列历史最悠久的青年非正式教育形式,它的产生可以追溯至20世纪初反犹主义盛行时欧洲地区的犹太先锋青年运动(Jewish Pioneering Youth Movement)。当时的犹太先锋青年运动受到欧洲内部社会主义、浪漫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影响,旨在凝聚青年群体力量,为犹太同胞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与生命威胁作斗争。[12]向巴勒斯坦地区移民也是当时犹太先锋青年运动参与者的主要目标,他们接受专业的军事技能、情报和农业耕作训练,为犹太同胞回到巴勒斯坦地区做准备。以色列建国之后,青年运动在国内得到传承,并获得官方认证,继续发挥作用。当前以色列的青年运动依托政党,根据不同的意识形态,建立了多个结构松散的青少年群体组织。青少年可根据需求,在课余时间自愿参加不同的青年运动组织,作为成员定期参与其举办的活动。

当代以色列青年运动组织的主要成员是13-18岁的在校学生。调查显示,约有20%到25%的以色列青少年参与过青年运动及其相关活动。[13]青年运动的参与者呈现出阶层分布差异的特征。研究显示,目前以色列青年运动组织的成员中80%来自中上阶层,只有20%来自较低阶层。一些青年运动组织在欠发达地区中投入额外的精力和资源来招募成员,教育部也鼓励并为边远地区的青年运动提供支持,甚至直接资助边远地区的参与者。[14]

教育部和政党是青年运动的主要组织者和负责机构,它们为青年运动提供经费支持、活动场所,组织人员,制定活动的主要纲领和章程。为了便于组织和进行针对性教育,青年运动组织内部多以年龄分层管理成员。不同年龄层的青少年组成小班,每个年龄组根据青年运动的意识形态以及成员自身的兴趣和能力进行不同的训练与活动。各青年运动组织设有自己的俱乐部房间(Club Room),用来举办研讨会、日常会面等室内活动。同时,青年运动也贴合青少年的性格特质,擅长将思想教育、技能训练融于趣味性活动,经常举行宿营、远足等寓教于乐的户外活动。[15]青年运动的组织结构体现出青年自主性与成人主导相结合的特点:一方面,青年群体具有较大的活动自主性,无论是青年领袖的选拔还是多项活动的规划与实施都会尊重成员的意见,及时听取反馈,活动充分尊重和贴近青少年的想法与兴趣;另一方面,组织纲领的制定、活动场所的选择与维护以及青年领袖的培训和管理都是在成人指导下进行。[16]

除承袭自英国童子军的以色列童子军(Scouts)意识形态淡化外,其他的青年运动均隶属于不同的政党,具有各自的意识形态。但就整体而言,意识形态性并非居于主导地位,能够结识同辈群体、开展多样兴趣活动才是吸引青少年群体参加青年运动的主要原因。目前,以色列主要的青年运动组织有:以色列童子军,注重培养青少年的领袖技能和个人魅力,传播博爱、合作、平等等社会价值,经常举行宿营、远足等户外活动,吸引了大量的在校生参与;体现宗教价值的“布奈·阿基瓦”(Bnei Akiva),是以色列现今规模最大的宗教性质的青年运动组织,旨在团结宗教青年群体,将犹太传统和以色列现代国情结合起来,成员着装与日常活动规定都体现出浓厚的宗教色彩;重视边缘青年利益的“以色列工作青年”(Israeli Working Youth),关注工作青年的处境,为移民群体或是经济欠发达地区的贫困家庭青年提供帮助,其成员活跃于以色列的欠发展区域以及以农业生产为主的集体社区基布兹(Kibbutz)。

虽然各个青年运动组织的主导价值和组织形式不同,但其行动纲领关注的议题大致相似,其中占据主导的是公共生活、个人道德、社会认同与民族构建。[17]青年运动为青少年认识自我、锻炼技能提供了教育平台,更为他们融入同辈群体、捍卫自身利益、发展并完善政治人格提供了社会化场域。就青少年个人而言,青年运动培养了同辈情谊,增长了他们的个人才干;就国家与社会而言,青年运动在历史上推动了以色列国家的建立,在今天仍旧为塑造政治认同、促进青少年的社会化作贡献。

(二)社区中心(Community Center)

社区中心是发挥社团力量的以色列特色组织,它承袭自大流散时期犹太人重视社团作用的传统,它的建立直接受北美犹太社区中心(Jewish Community Center)的影响。在犹太民族流散的历史中,犹太社团作为重要的生活单元,为成员提供了教育等多种社会功能。以色列建国之后,社团的作用同样受到重视,社区中心发展成除教育部之外负责非正式教育的重要组织。1968年,由教育部在科亚特·施姆尼(Kiryat Shmoneh)成立了第一个社区中心,社区中心强调社群概念,注重建立社区人员与土地及文化历史遗迹、传统的联系。[18]目前,以色列全国范围内共有175个社区中心以及700个分支机构。它们由1969年成立的社区中心联盟(The Israel Association of Community Centers)统一管理,隶属于教育部,由中央政府和地方议会联合组成委员会监管,根据地方实际投入预算,制定活动计划。

社区中心是整个社区的服务、娱乐和文化活动中心,其愿景是将居民、地方当局和商业社区联系在一起。社区中心全天开放,面向所有人群和年龄层,根据其需求设置各类分属活动委员会,犹太人、阿拉伯人、贝都因人、德鲁兹人、世俗群体、极端正统派、新移民以及退伍军人都能在社区中心找到相应的服务与项目。[19]社区中心往往由多个执行不同功能的建筑构成:如举行聚会和纪念仪式的宴会厅、日常运动和举行赛事的运动场地以及举行研讨会的大厅等。社区中心的建筑注重犹太文化特色,例如布置具有犹太文化传统象征的烛台与大卫星标志,播放犹太传统音乐等,利用氛围烘托,达到环境育人的功效。社区中心为居民提供不同领域的课程和丰富的活动,如体育竞赛、表演、旅行等,同时还根据社区需要定制特别项目,如托儿所等早期儿童和家庭发展中心项目、多学科和各年龄段的团体学习中心项目、针对精神障碍患者的同伴计划(Amitim Plan)以及为残疾人制定的访问社区项目(Kehila Negisha)等。[20]这些活动形式多样,涉及主题丰富,能够确保满足每个社区居民的需要,帮助他们都能从中获得意义和归属感。

以色列人习惯将社区中心称为“Matnas”,它是希伯来语词组“Merkaz Tarbut Noar and Sport”的简称,意为“文化、青年与运动中心”(The Center for Culture, Youth and Sport)。因此虽然社区中心服务于社区范围内所有人群,但从其名称就可以看出对青少年的格外关注。社区中心作为“补充教育”的形式之一,其特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强调对普遍价值、国家规范以及社会义务的贯彻。这有别于美国犹太社区中心强化个体犹太民族身份的首要目标,以色列社区中心将价值教育的内容着眼于整个以色列社会的不同人群,服务于以色列国民意识(Israeliness)的整合和建立;二是强调通过自愿参与文化活动的形式,团结和组织青少年参与社区活动,形成社会纽带;三是提供诸如志愿活动、技能培训等社会服务和就业服务,在满足青少年需求的同时,利用实践活动开展价值观教育和技能培训,助其实现社会化;四是将家庭整合进社区,将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相结合,践行了传统文化,传承了社会价值。发挥社团作用和“编织”社团纽带是社区中心的突出作用,社区中心将公共服务和教育相结合,广大青少年在有意义的文化实践中既满足了自身文化需求,又践行了公共价值观。

(三)青年村(Youth Village)

移民性是以色列社会的重要特征,解决移民青年的融入问题是推动社会整合的必要一环。青年村是以色列针对移民青年设立的包含学校和日常生活的教育场所,主要是利用团体关怀来帮助青少年度过移民初期的种种社会挑战。以色列建国之后,移民涌入带来了族群分裂的问题,社会整合成为难题。最初实行的“熔炉”政策,一刀切地以欧美犹太人的价值与行为规范作为标准,将其他族群进行同化,由此激化了社会矛盾,产生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20世纪90年代,以色列的移民政策开始转向文化上的多元取向,移民政策体现出新的原则:在社会整合方面,实施文化多元主义,注重利用非正式的社会化途径。[21]青年村的产生正是在此背景下政府整合移民青年的新尝试。

青年村由教育部监管,国家认证的高中一般成为青年村寄宿机构的一部分。[22]青年村往往选址远离都市、靠近乡村的地方,常和附近的基布兹建立合作关系。青年村里的新移民青年往往在学校里融入失败或者经历情绪危机之后在此寻求第二次机会。因此,在青年村中,青少年除学习学校课程外,在课下会参与各种集体活动,每人都配备有专业的心理疏导老师,帮助其克服移民初期的恐惧与不适。据统计,10%-15%的青年村学生寻求过专业的情绪疏导或治疗。[23]青年村的教育目标重点不在于知识和技能的获取,而在于疏导移民青少年的不适心理,帮助其融入以色列社会。

青年村的成员构成复杂,不仅有来自各种文化背景的移民,还有以色列本土边远地区或社会经济状况处于边缘地位的青少年。为了满足每个成员的需求,青年村在文化多元与文化互鉴的基础上充分利用公共教育资源挖掘青少年所具备的潜力。[24]青年村既帮助新移民青少年通过寄宿教育平稳度过文化转型期,也帮助一部分因为家庭问题寻求寄宿关怀的以色列本土青少年融入社会主流。

(四)犹太旅行(Jewish Trips)和徒步(Hiking)

犹太旅行和徒步是以色列“补充教育”中最具灵活性和自主性的形式。和一般的旅行与徒步不同,具有非正式教育意义的犹太旅行和徒步选择的场地往往具有犹太历史意义,能充分体现犹太文化传统,其目的是有传承历史,塑造青少年的民族精神。

将旅行与徒步作为教育实践,是将犹太传统中两种文化取向吸收并融合的结果:宗教文化将旅行作为了解土地的最佳方式,认为旅行能够把人和其环境联系在一起,以此带有朝觐的神圣意味;犹太复国主义将旅行与徒步视为回归自然、回归以色列家园的途径。[25]这两种文化取向交织构成了以色列“补充教育”重视犹太旅行与徒步的思想基础。同时,以色列本土的犹太旅行与徒步也是海外流散地犹太群体热衷以色列之旅的镜像反应,服务于加强犹太同胞纽带的目标。公益基金会、学校、家庭都可以成为旅行的发起者和组织者,旅行途中的专业导游则负责目的地历史和文化的讲述;徒步则在一般旅行的基础上加强了青年与自然、土地的联系,使青少年在锻炼身体、休闲娱乐的同时,习得价值观念。通过犹太旅行与徒步,青少年亲近自然,了解自然,提升美学旨趣,走进生活,感受历史,塑造政治认同。较为流行的旅行目的地有以参观大屠杀时期奥斯维辛集中营为主要活动的波兰之旅,以此悼念受难同胞,深切体会大屠杀对于犹太群体的灾难意义,增加犹太同胞的命运联系;参观以色列国道(Israel National Trial)的徒步,沿线有许多地标纪念犹太人重回这一片土地,加强个体与犹太土地的联系等。

三、以色列“补充教育”的特色

“补充教育”制度是以色列本土化的非正式教育,其最突出的特点在于以下几点:

第一,政府发挥主导作用,学校、家庭、社会联动,形成各有所长的教育合力,发挥教育影响的一致性和连贯性。一般而言,非正式教育的突出特征在于学校之外多个教育主体可以掌握教育话语权,政府干涉较少。无论是社区、青年组织还是基金会所提供的教育是不具有强制性的,青少年也是自愿参与。但在以色列,政府将“补充教育”制度作为解决社会问题的抓手,因此从财政支持、地域分布、机构设置到教育内容都对其做出一定的干预,调控“补充教育”的目标、内容与人群。政府的主导,一方面有利于保证教育的公平性,解决地域与社会经济地位限制下教育资源分布不均衡的问题,为大多数青少年提供参与非正式教育的机会,防止教育的精英化;另一方面也加强了非正式教育的目的性,实现了青少年课外活动教育中的意识形态控制及价值观教育,有助于推动个体的政治社会化和社会规范的个体化。以色列政府主导作用的发挥,使“补充教育”形成了一批规模大、影响力强的青少年教育项目。在政府的主导之下,以色列的家庭、学校、社会同样是青少年教育的主要参与者,它们相互协作,为青少年提供了丰富多样的休闲、学习与成长平台。

第二,突出问题意识,针对青少年的当前问题,细化青少年教育的不同内容,在促进其个体发展的同时,促进社会整合。现实中的青少年不是铁板一块的抽象概念,他们具有不同的性格特征,也面临各自的问题。同时,以色列最突出的社会特征在于移民属性和犹太属性,前者意味着整个社会族群多样、生活方式迥异,后者则意味着在犹太价值的主导之下,难免出现传统与现代、宗教与世俗的价值碰撞。因此,以色列的青少年面临诸多的问题。以色列的“补充教育”制度从设置最初就是为了解决当时移民涌入后青少年异质化且难以融入社会的问题,随后的发展过程中又具体分离出来一系列针对不同群体青少年的不同教育形式,始终呈现出问题导向的发展特点。“补充教育”具有形式灵活、平等开放、实践性强的优势,为不同背景的青少年提供了各种适合他们解决身份困惑、融入主流社会的平台。在这里,他们可以发现和自己具有同样问题的伙伴,放下心中忧虑、坦然面对问题;在这里,他们可以结识来自其他社会文化背景的同龄人,开放心态,彼此融合。这对于以色列构建包容、开放的社会文化,从而推动社会整合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注重教育公平,积极开发教育资源,推动建立广泛覆盖青少年的教育实践。“补充教育”不是为了培育精英,而是为了大多数青少年的成长和发展。区别于一般的西方非正式教育所强调的培养青年领导力等个人技能的精英主义取向,以色列的“补充教育”强调任何人都可以享受,不受族群、社会经济地位或是政治态度的影响。它的教育内容针对广大青少年,希望促进整个社会的融合。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所有青少年都可以在课外参加非正式教育,以色列“补充教育”的形式丰富,其中既有体育休闲类项目,也有研讨会等探讨社会实际问题的理论学习;既有个人技能提升项目,培养学习能力、动手能力、领袖气质以及野外生存能力,也有团体项目,可以和同龄人一起参与基布兹生产活动、宿营与远足活动,或是在社区内和家庭一起参加传统节日的庆祝。青少年根据个人兴趣自由选择,并且在实践的过程中达成目标。由此,以色列的“补充教育”遵循了所有青少年均可获得的平等原则,反过来也成为促进整体教育公平的工具,其覆盖人群广,地域广,价值传递广泛,有效地助推了教育公平。

第四,发挥青少年的主体性,重视青少年领袖的作用。“补充教育”的多种教育形式都注重青少年主体性的发挥。一方面,“补充教育”的这些非正式教育形式强调教育活动组织者与参与者的地位平等,尊重青少年的自愿选择,青少年是整个活动的参与者而非旁观者,他们对于活动的实施方式、具体内容等具有一定的话语权;另一方面,各种教育活动都注重青年领袖的培养,以青少年团结和带领青少年。这样既最大化地代表了青少年的利益和兴趣,也锻炼了他们的能力,激发他们参与活动的积极性。

第五,注重文化传统滋养,重视价值观的传递。以色列的建国目标是建立犹太国家和民主国家。这决定了以色列的教育既要传承犹太复国主义传统,强化犹太民族身份,也要提供公民教育,培养现代公民。“补充教育”一方面继承了犹太非正式教育对于体验和实践的重视,利用仪式教育、历史教育和社团教育传承并发扬犹太文化传统;另一方面也提供平台促进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等族群的平等交流,塑造以色列国民意识。这些传统与价值成为滋养青少年的精神源泉,“补充教育”活动通过情感凝聚、价值传承,强化了青少年的归属感、认同感与责任感,在客观上为保存以色列文化传统、传承民族精神带来了积极影响。

猜你喜欢
犹太以色列青少年
美国犹太作家的以色列书写
以色列家喻户晓的“中国奚”
伊拉克立法反对以色列
关爱青少年的胡耀邦
以色列发现前年鸡蛋
青少年生活
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
青少年发明家
19世纪的法国大歌剧:阿莱雅维的《犹太女》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