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燕,陈 攀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1)
偏头痛属于壮医学中的“巧尹病”(壮语Gyouj in)范畴,临床多表现为间断性反复发作的一侧或双侧搏动性头痛,是一种常见的发作性神经血管疾病。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的2001年世界卫生报告对常见疾病按健康寿命损失年(Years lived with disability,YLD)进行排列,偏头痛位列前20位,女性发病率为3.3%~32.6%,男性为0.7%~16.1%[1]。该病频繁发作,使患者饱受痛苦折磨、性情暴躁,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和工作[2]。研究表明偏头痛人群罹患心血管系统疾病的风险高于健康人群,严重者甚至可导致心源性猝死[3],偏头痛同时也是脑卒中的一项独立危险因素[1],但其发病机制尚未完全阐明。西医治疗偏头痛一般以止痛、缓解症状和预防复发为主,可快速短暂缓解病情,但容易使患者对药物产生严重依赖,使病情复杂化。中医对于偏头痛则是以证型论治,虽有一定疗效,但治疗时间较长,用药及方法相对复杂。壮医治疗偏头痛大多可获得满意疗效,并具有“简、便、廉、验”的特点,但临床上并没有得到广泛运用。本文从壮医理论角度,对偏头痛的病因病机及临床治疗做一梳理,为临床推广应用壮医治疗偏头痛提供参考。
偏头痛,壮医称之为“巧尹病”,巧尹 gyoujin:“巧 gyouj”,壮语意为“头”;“尹 in”,壮语意为“痛”,属于壮医“火路病”范畴[4]。该病临床以头痛为主症,或前额、额颞、巅顶、顶枕部疼痛,或整个头部疼痛,其性质多为跳痛、刺痛、胀痛、隐痛等[5]。
壮医理论体系以“阴阳为本,三气同步,脏腑气血骨肉、三道两路,气血均衡,毒虚致病论等”学说为核心,病因强调毒虚致病,病机强调气血失衡,主张辨病论治,以辨病为主,辨证为辅。
壮医认为,人体发病原因是由毒和虚两方面因素所决定。壮医对毒的定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之毒是对人体造成伤害的致病因素的总称,狭义之毒指一些具体的有害、有毒之物;也可以分为有型之毒和无型之毒,有型之毒为蛇毒、虫毒、草毒、树毒、水毒、矿毒等,和无型之毒如寒热风湿等邪毒。壮医重视毒致病作用,强调“万病从毒起”。这与壮族人民所居住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特点有关,壮族地区气候以高温多雨为主要特征。“杂毒因暖而生”,高温潮湿的气候容易滋生虫毒细菌,虫毒细菌污染空气、水源及饮食物等也可伤害到人体。除了毒,虚也是人体发病因素之一。虚是指人体某些功能减退,包括气虚、血虚、阴虚、阳虚等。虚导致邪毒内生;或无力抵御外邪入侵,以致人体发病。壮医之所以重视虚在疾病发生发展中的作用,与壮族地区的气候环境有一定关系。壮族地区夏季过长,冬季短,阳气宣泄,藏养不足,所以人体易虚。正如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云:“盖天气郁蒸,阳气宣泄,冬不闭藏……元气不固。”虚是人体发病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人体发病主要由毒和虚两个方面因素引起,因此有“毒虚致百病”的说法。
壮医认为,疾病的发生、发展及转归均由毒和虚两个因素决定,毒和虚相因为病,正虚则邪毒入侵或邪毒内生,邪毒与正气相争,正气受损。毒往往由有形或无形之毒损伤“三道”“两路”,导致水液不布、气行不畅、血行不利,则变生痰浊、瘀血等,留著不去,成为毒浊[6]。气血化生于谷道、气道、水道三道,运行于龙路火路。散布全身,滋养脏腑器官,最后通过谷道、水道、气道排出人体代谢产物,化归自然界。气血在化生-运行输布-滋养-排泄,每个过程均需平衡调畅,才能维持人体的正常生命活动,气血平衡是人体健康的先决条件。当正虚时,邪毒入侵,毒邪瘀阻三道两路,三道两路不通,气血功能失调就会导致脏腑失养,天地人三气不能同步,人体发病甚至死亡。正如壮医所说:“疾患并非无中生,乃系气血不均衡。”偏头痛的病因包括毒和虚两方面,正气虚,毒邪入侵,邪毒瘀阻,三道两路不通,气血失衡,脑失所养,不养则痛,故发为病。
壮医病因以毒与虚为主,病机强调气血失衡,重视“三道两路”和“脏腑、骨肉”的生理病理观,临床上以辨病为主、辨证为辅。根据病因病机特点,偏头痛的治疗原以祛毒、补虚、调气血为主,包括内治与外治之法,重视外治。调理“巧坞”,缓急止痛,使气血归于平衡,三气同步是壮医治疗偏头痛的重要原则。
壮医内治法以辨病为主,具有“用药简便,贵在功专”的特点。如石钩银板肝菜汤[7]治疗“巧坞”痛,组方:狗肝菜20 g、银花10 g、板蓝根15 g、钩藤10 g、生石膏30 g,还有鲜花生枝叶250~300 g,水煎服,早晚各1次,或水煎60 g多裂黄檀根,每日分3次服用[5]。梁卫平[8]采用内服方治疗偏头痛,组成为鸡血藤15 g、藤当归10 g、菊花10 g、绞股蓝10 g、上牛膝10 g、七叶莲10 g、了刁竹6 g,配合药线点灸,结果45例中痊愈27例,显效5例,有效13例。
4.2.1 壮医药线点灸 壮医药线点灸具有消炎止痛、活血通络等功效,是流传于广西壮族地区的一种独特医疗方法,是壮族人民与疾病斗争的智慧结晶,其治疗机理为通过药效和温热刺激穴位,由经络进行传导,调节气血归于平衡,从而使天、地、人三气同步[9]。研究表明药线点灸能改善血液流变性,降低血管收缩强度,缓解血管痉挛,从而减轻疼痛[10]。
陈攀[11]观察壮医药线点灸对偏头痛的疗效,药线组60例选用壮医特定穴:食魁穴、中魁穴、无魁穴,配合百会、四神聪、风池、太阳、太冲、合谷、阿是穴。每个穴位点灸2~3壮,每天1次,10天为1个疗程,连续3个疗程。药物组口服麦角胺咖啡因片治疗,两组均连续治疗1月。结果药线组总有效率为93.3%(56/60),药物组总有效率为90.0%(54/60),两组疗效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但药线组无任何不良反应,药物组有20例出现不良反应。马俊[12]采用中药配合药线点灸治疗血管神经性头痛,作为治疗组,而对照组仅服用中药,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6.67%,对照组为73.33%。赵彩玉[13]研究壮医药线点灸联合通窍活血汤治疗不伴先兆偏头痛的效果,结果证明该方法不仅能减轻症状,还能改善患者颅内血流情况。王华[14]采用药线点灸治疗80例头痛患者,以脑血流图评定疗效,总有效率为92.5%。廖瑜修[15]研究结果肯定了壮医药线点灸的临床疗效和安全性。
4.2.2 壮医经筋疗法 经筋是十二经脉的附属部分,是十二经脉之气“结、聚、散、络”于筋肉的体系。《灵枢经》曰:“经皆有筋,经筋有病,病各有治。”壮医治筋,根据筋病筋结形成、横络盛加、阻塞三道两路的机理,采用壮医民间独特的摸结诊病方法,以痛为腧,找到病因病位,再予以经筋手法、经筋针法、拔火罐等外治法,或配合壮药内服外洗,具有简、便、廉、捷的优势[16]。
韦英才[17]采用经筋疗法治疗偏头痛34例,与传统针灸进行疗效对比,治疗组遵循“以灶(痛)为腧”“松筋解结”的诊疗原则,对偏头痛患者进行“查灶”,寻找“阳性筋结点”,然后以手法松筋解结,再予以经筋针刺加拔罐治疗,结果总有效率为94.12%,传统针灸组总有效率为79.42%,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雷龙鸣等[18]采用壮医手法理筋结合针刺消灶治疗偏头痛75例,治疗组需先手法理筋消灶,时间10 min。其次选择一个最主要的阳性筋结点进行针刺,使病灶点出现酸、胀、麻、痛或向周围放射后出针,持续5 min。结果总有效率和愈显率均显著优于口服尼莫地平和西比灵的对照组(P<0.05)。梁树勇等[19]运用手法配合针刺拔火罐治疗偏头痛48例,治愈25例,总有效率为95.83%。
4.2.3 其他疗法 宋宁等[20]观察壮医莲花针拔罐逐瘀疗法对偏头痛的疗效,45例患者取梅花穴、项棱穴均为壮医特定穴,太阳(双)、风池(双)、大椎用莲花针均匀叩刺,然后迅速在叩刺部位拔罐,留罐15 min,2次/周,结果表明总有效率为95.56%。
庞宇舟等[21]运用壮医药线点灸结合竹罐疗法治疗偏头痛60例,药线点灸治疗选穴以阿是穴、攒竹、头维、食魁均取患侧为主,采用梅花形灸法施灸最痛处。竹罐经药液煮沸后捞起,捂住罐口趁热迅速按在相应腧穴,留罐15~20 min。结果痊愈48例,好转8例,总有效率为93.3%,且无任何不良反应。宋宁等[22]研究壮医药线点灸结合针刺脐环穴治疗偏头痛的即时效应,治以先针后灸,独取脐环穴,进针前先腹式深呼吸,进针后再继续保持腹式深呼吸5 min,以调节气机,留针30 min,后再予药线点灸针刺处,结果总有效率为92.0%,与对照组(口服布洛芬)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郭雅雯等[23]整理已发表的针刺结合壮医药线点灸治疗紧张性头痛的病案,证实了针刺配合药线点灸治疗偏头痛是行之有效的方法。胡三三等[24]选用药线点灸联合灵龟八法针刺治疗偏头痛25例,近期及远期疗效明显。秦祖杰等[25]采用点灸梅花穴联合莲花针拔罐逐瘀法治疗偏头痛,疗效优于口服尼莫地平、西比林胶囊联合刺五加注射液静滴。刘景洋[26]证实了针刺配合壮医药线点灸治疗偏头痛的协同作用,二者合用能更好地调节颅内外血管的收缩和舒张功能,临床疗效较好。
壮医理论对偏头痛的病因认识强调毒虚致病,病机强调气血失衡,以祛毒、补虚、调气血为治则,在西医以及中医不能完全有效治愈偏头痛的情况下,可取得较满意的临床疗效,加上其治疗手法多样,有壮药内服方,也有壮医药线点灸疗法、壮医经筋疗法等外治方法,具有“简、便、廉、验”的特点。随着壮医对偏头痛(巧尹病)临床研究的深入,其理论知识不断完善,治疗方法丰富多样,为治疗偏头痛提供了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