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信群 张 慧
(东华大学,上海 201620)
村镇聚落是人类和自然发展形成统一的体现,具有较高的人文价值、生态意义和历史文化意义。村镇聚落是中华文化的精髓,也是民族文化的基础。村镇聚落的形成与自然地理因素、政治规划管辖、人文精神发展、经济交通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近年来,关于江南地区村镇聚落空间形态研究的参考文献较少,关于不同村镇的空间形态划分也尚未形成统一标准。加强对聚落形态布局的研究对江南地区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笔者概述了江南村镇聚落形态的类别、特征,同时分析了其成因。村镇聚落是指在县城以下广大地区中长期生产、生活、聚居和繁衍在一个边缘相对清晰、特定地域中的农业人群所组成的空间单元,拥有聚落和建筑等物质形态和非物质文化形态[1]。余英提出地理学对聚落的研究重点,是地理学的三大传统:人地、空间和区域,尤其是“区域性”的人—地关系[2]。
村镇的形成不限于建筑物、农田、河流等单一的自然元素,其与地形、交通、民宅、仓库、圈棚、晒场、水渠、宅旁绿地、商业服务和文教等公用设施、居民生活习惯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陶曼晴[3]指出,外部空间是村镇的精华所在,其实质是以人为主体的促进社会生活事件发生的社会活动场所。江南地区存在众多原始属性不同的空间,原始属性决定了该地域人群生产生活方式,人群活动又进一步反作用于空间地理格局的形成。在乡村规划发展过程中要重视现存户镇原有的地理属性,增强村镇聚落的内在聚集力,同时拓展乡村的外延性,避免村镇聚落同质化发展。
定性分析法是运用归纳、分析、综合概括江南村镇聚落形态类别的方法。通过大量文献资料及已公开的地理信息对不同空间类别进行界定。经过思维加工凝练提取空间核心特征,揭示特性。
对“江南”的名词界定,没有具体的区域范围限定,只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广泛使用。此处将“江南”划分为中国长江三角洲及周边地区,包括浙江、江苏、上海等省(直辖市)。
聚落是人类聚集的一种现象,其中包含人际关系的维系及地理环境的限制。研究空间聚落的形态分布可以反映一个地区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反映当地生产生活特征和传统文化习俗[4]。
从广义上来看,聚落在时间上涵盖传统村落到现代都市的变迁过程,在空间上跨越乡村、城市,以至于广义的人类生存空间[5]。受到地理因素、生态因素、人文因素、社会因素和政治因素等多方面影响,村镇聚落随着时间推演形成了稳定的空间布局。
此次研究对象为我国地理区域概念的江南地区,江南水网分布众多,丘陵、平原、沟壑等众多地理地貌形态丰富,气候湿润,根据地形地貌可分为平地村镇、水乡村镇、山地村镇、背山临水村镇、背山临田畴村镇、散点局部村镇、渔村和窑洞村镇等类型。笔者依据学术界对于江南村镇聚落的探讨,将其划分为平坦村镇、山地村镇、水乡村镇、坐山临水村镇、坐山临田村镇和渔村等6种类型。
村镇聚落空间形态主要有分散排布型和集中聚集型,笔者结合具有鲜明形态特征的集中聚集形态的村庄进行举例分析。
平坦村镇分布在地势起伏较平缓的地区,村镇核心骨架是街道,核心聚集点是公共服务场所,如宗祠、广场、戏台、高塔和教堂等。村镇聚落的规模与直观视觉感受可以反映其历史文化底蕴的深厚。
村镇的商业活动范围比农业生产活动范围更加集中,因此,平坦村镇的中心十字街是人们聚集的焦点。相比城市,城郊密集地区的活动聚集程度较弱,由于城市或城郊人群汇集地区往往要设置体量高大的建筑物或构筑物,并以此作为控制全城的制高点,而村镇则没有这种必要,在组合形式上也远比城郊自由,并不十分强调严整或对称。此外,城市或城郊的平面一般都比较方正,两条街大体等长,但村镇则不然,一般南北沿街较短,东西沿街较长,从整体组合上有利于争取更多的南北房源。
平坦村镇主要依托于平缓的地形,然而江南地区山地林立,平坦村镇只存在于部分起伏地形中的低平地片区,部分早期的平坦村镇经过不断扩张与发展,后逐渐成为乡镇、城郊或城市,现暂存较少具有代表性的大型平坦村镇典范。布局于低平地地区的村落因人文、宗教等因素发展成形态各异的空间布局,如浙江省金华市兰溪市现存的诸葛八卦村,是迄今为止发现的诸葛亮后裔最大的居住地。该村镇地形中间低平,四周逐渐变高,形成了一个“池塘”,这个“池塘”是诸葛八卦村的核心。村里的建筑结构也具有鲜明的精神象征,以“八阵图”的样式布局,并保存着大量的明清古民居,是国内现存的著名的古文化村落。
江南地区丘陵众多,许多村镇依靠良好的地理优势布局于此地。山地村镇的空间分布大多依于起伏有规律的地形,有些趋于等高线的走向,有些村镇分布走向与等高线交织。趋于等高线分布地村镇布局有些是离心、散射状,有些是向心、聚集状。离心状分布地村镇大多位于丘陵的山脊线,这样的分布极大地增加了建筑体的通风和采光,也可拓展交通建设,进一步影响村民与外部的沟通;向心状的村镇大多位于山坳处,这样的村镇往往多面环山。
自然地理影响的结果使村镇居民具有更强的凝聚力。不同类型空间分布的最终目的都是希望获得良好的建筑朝向和通风条件,扩大视野和采光,预防山洪等自然灾害。山地村镇的布局与古代风水学有较大关联,如浙江永嘉县的苍坡村就是按照典型的五行风水说布局的村镇聚落。浙江省松阳县酉田村地处高山之中,古道纵横,以山地村镇的特殊形态存在。酉田村有几座建于20 世纪50~60年代的民宅,还有一些清代的老民宅。同样有名的古村落位于距离酉田村不远的浙江省丽水市松阳县,其名为杨家堂村。杨家堂村曾经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介绍,并称之为“江南最后的秘密之地”。杨家堂村建于明末清初,建于高低交错的山地,建筑物依山而建,排列整齐,从远处看建筑因山势地形变化出现起伏,具有活力。杨家堂村整体呈现阶梯状,属于山地村镇。
据当地政府介绍,浙江省松阳县山地村镇的保护状况比平坦村镇更佳,因此,列入国家传统村落名录的村镇大部分属于山地村镇。交通的相对劣势是乡村发展困难的主要原因,但这也是保护传统结构的基础。山地村镇的经济发展、基础建设水平普遍低于平坦村镇,但由于山川、森林、石头地形复杂多变,形成了丰富多彩的面貌。山的高度差异所产生的能见度使这些村庄呈现出丰富的三维景观。
水乡村镇是江南村镇的典型代表,在我国长三角平原地区分布着众多水系。江南大多村镇发源依水而起,靠水而荣。村镇的基础骨架是其中的水系河道和临于水系之上的桥梁。水系为村镇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便于农作物灌溉、轻工业发展及商业运输。
江南大部分村镇聚落均临水而生,其形态基本上取决于河道的走向、形状和宽窄变化,从而使村镇聚落形成各具特色的情趣和景观效果。如果说村庄的形成以农业生产为主,那么城镇的形成更多的是依靠手工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这两者都需要便利的交通条件。在现代交通工具尚未普及之前,水路运输不仅价格低廉,而且运输量远多于陆路。江南水乡古镇典型代表周庄、同里、甪直、西塘、乌镇和南浔等反映了江南村镇聚落主要特征,即临水而建,依水而生,借水而发,与水共荣。
坐山临水村镇是最为传统的村落布局形式,良好的山体可以作为天然屏障阻挡强烈的季风,水源则为村镇的经济发展、交通运输提供了便利。村镇的空间布局受到山体、水体两方面因素的影响,但依据风水学、自然地理学及生产生活的便利性,民居建筑的朝向往往是向水背山,此类型村镇使风水学中讲求的山水之势得以充分体现,如安徽省徽州区的龙形江村、凤凰形雄村、鱼形渔梁村、云团形潜口村和牛角形西坑村等。但此类型的村镇也会面临水灾、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因此,在水岸往往会设立便于排雨水的设施。
江南地区村镇聚落大多依山傍水,山水自然因素为聚落布局提供了优势。浙江陆域10.18万km2,其中山区面积占70.4%,平原占23.2%,河流和湖泊占6.4%,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说。坐山临田村镇的村镇日常生活随着季节更替开展务农活动,人与大地建立了稳定的共生共荣的关系。田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村镇聚落空间中,拓宽了建筑间距,丰富了居民视野。大部分江南村镇都具有临田的特征,开垦田地为居民提供了基础的物质生活。同时坐落于山地之上的村镇聚落可以构建阶梯式的田埂,形成多层次景观,为不同作物生长提供有利光照,提高多层级水的利用率。
渔村多位于海湾、江河口等地区。此类分布形式是为了避免海风潮汐等自然因素对村镇的干扰,便于当地渔民出海生产捕捞。江南渔村的数量、体量及特征性弱于华南地区的沿海村镇聚落,但不同地区的渔村总体特征基本保持一致。其空间构成、排布依据自然地理因素表现出强烈的地域特征。
渔村的建筑分布走向大多沿着海湾线,边缘建筑与海水保持一定距离,从而适应涨潮退潮。此外,渔村建筑的材料也选取相对坚固牢靠的石材等,此类石材具有良好的建构特征,可以防止房屋由于受到风雨的侵蚀而坍塌。石材建构的房屋具有良好的通风条件和温度调节能力。例如,温岭市石塘镇的里箬村是渔村的典型代表,也是现存较为完善的古村落。里箬村保留了大量明清时期的建筑,其特色的古石屋群被列入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
江南地区的村镇聚落具有明显的地域属性,部分村落具有悠久的历史。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研究江南地区村镇聚落的空间形态布局,对其自然地理、人文因素、经济因素等多方面进行分析,为乡村保护、乡村产业振兴、经济文化振兴提供客观背景,为江南村镇聚落发展采取因地制宜策略提供参考。
构成江南村镇聚落空间形态的物理要素众多,在解决好村镇聚落景观构建基本要素(山、水、路网、构筑物和植被关系)的同时,需要保护村镇聚落的基本骨架。经过对江南村镇聚落类别划分,可以观察出影响其形态布局的客观因素是地形、水网等自然要素,而路网的形成是乡村聚集化的体现。村镇聚落发展程度越高,路网结构划分越具体,因此,村镇聚落中的路网、水网可以作为村镇聚落空间形态的主结构。
对于现存较好的江南村镇聚落应采取保护为主、开发为辅的发展策略。开发策略应采取“注入”形式,为当地配设便民智能化服务设施,同时赋予高效生产设备,运用互联网技术加快信息流动,从而激发乡村经济发展活力。新型科技的注入不会破坏原村镇聚落的空间结构和自然肌理。对于现存发展较弱、体量较小的村镇聚落,应采取因地制宜的开发策略。对于不同空间地理属性的村庄,应保存其具有优势的地理要素,如水塘、河流、天然的交通走廊等。在村镇聚落规划发展过程中要避免盲目趋从,应借助天然的地理条件创造适宜性较高的开发策略。
保护传统村落需从宏观入手,做好规划层次安排。先梳理村镇空间布局,再按需规划村镇功能性空间,同时加入具有文化特色的景观要素,满足建设基本生活设施。同时,需要衡量主题空间与边缘空间之间的关系。恢复加强主题空间的内在活力,需要景观设计师站在使用者的角度进行衡量,避免同质化,体现独特性。边缘空间的建设需要设计师驱动自然空间的作用,增强村镇空间聚落的生态性。
城市化发展对乡村的不利影响日益显著,许多村镇聚落受到周围城市的建设影响,弱化了地域特征。城郊交汇处是城市与村落的过渡空间,这样的空间受到城市建设的影响较大,承载着城市人口汇入村镇聚落的流量,运载着村镇聚落的自然资源。削弱城市化建设对于村镇聚落固有属性的影响,建设者也应该重视此类过渡空间的规划。激化村镇聚落的核心活力,削弱边缘空间的不利影响对于美丽乡村建设具有积极作用。第一,规划梳理过渡空间中被占用或未利用的农耕地、果树林,减轻村镇聚落的生产压力。第二,利用过渡空间作为城乡交流的桥梁,加强对周边古村镇的宣传,提高居民保护意识。第三,对于不可恢复的过渡空间,应赋予其新的时代意义,注入乡村文化创意的设计元素。
乡村人居环境的基本形态从选址、生长、规模、密度和肌理等方面均反映了人们在处理山水地形、耕地和居住三者之间相互关系的传统集体智慧。江南村镇聚落空间形态是人居现象的体现,江南村镇聚落形态分布差异化构成取决于自然地貌。自然地貌是村镇聚落选址与开发的基础,不仅为居民的生产生活提供了资源,而且对其经济、文化可塑性产生了部分制约。自然地貌属性决定村镇聚落发展潜力,侧面塑造当地居民的文化精神生活状态。
将江南村镇聚落空间形态大致划分为平坦村镇、山地村镇、水乡村镇、坐山临水村镇、坐山临田村镇和渔村,是对不同江南村镇聚落主要特点的概述与归类,部分村落无法做单一属性划分,村镇聚落在经济文化发展的过程中,地理分布面临着扩张与缩小的改变,笔者只归纳概括其核心属性。城乡关系的演变和村镇聚落产业的重建所形成的经济力量,正在悄然改变原有的格局。江南村镇聚落处于保持传统、探新求变的状态。传统的选择与传承,新时代村镇聚落生活的秩序建设与品质提升,是当前村镇聚落建设的基本主题,既是一项紧迫的工作,也是一个多元化、可持续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