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燕
在笔者的印象中,《论语》提倡做人要克己复礼,言必谈君子。然而,笔者近来闲读《论语》发现,作为儒家始祖的孔子在生活中颇为率性,对待事情的态度与处理事情的方式也颇为灵活,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便是“权变”。
权变是一种率性的态度。孔子曾教导颜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大意是不符合礼的不看,不符合礼的不听,不符合礼的不说,不符合礼的不做。但是当鲁哀公派孺悲向孔子学习丧礼时,孔子托病不见(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传命的人刚出门,孔子就弹瑟高歌(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按礼讲,既是国君派来的人,总该见一见。孔子为什么不见?据说孺悲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孔子为什么弹瑟?是故意让人家知道他没病,就是不见!试想,孺悲该怎么回禀国君呢。若说没见,明明听见孔子又弹又唱;若说见了,明明没有看到孔子。心高气傲的孺悲被孔子这一波操作整得实在不明就里。笔者觉得孔子还是看在鲁哀公的面子而给孺悲留了情面的,冉求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孔子听到自己的学生冉求为季氏敛财,使得老百姓的负担加重,他骤然火冒三丈:“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简直是要开除冉求的学籍,断绝师生关系!这时的孔子,似乎忘了自己说过的“诲人不倦”。显然,他是不惮于流露真性情的。当有人触碰了他的原则、底线,孔子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失去”理智的控制,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爱徒。
权变是一种辩证的智慧。有一次,孔子的两个得意弟子子路、子贡都质疑管仲的“仁”。因为管仲本来辅佐公子纠,齐桓公杀了公子纠,管仲非但没有自杀殉主,反而归服齐桓公做了宰相。孔子的看法与弟子不同,他认为管仲用和平的方式辅佐齐桓公安定天下(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没有让百姓遭受战争之苦,这是最大的“仁”(如其仁,如其仁!),难道像普通人那样守著小信,自缢于水沟里还没有人知道(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这才是“仁”吗?这里,孔子对“仁”做出权变的解释:所谓仁,对整个社会发展有益的是仁,而不应只是符合小信小节才是仁。孔子广博的学识和周游列国的视野让他以辩证的态度来看待事物的性质,所以当有人问他“以德报怨”对不对时,他反问:那么用什么来报德呢?应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啊。这些“大仁与小仁”“德与怨”的灵活辩证,理性中掺着感性,严肃中透着轻灵,没有半点偏执,不带一丝僵化。
权变是一种不变的坚守。《论语》中只有两种人,君子和小人。孔子之“行”,是其作为君子的标志。孔子周游列国十多年,到过卫、陈、曹、宋、郑、蔡、楚等国,下面笔者以“三去卫国”为例来谈谈他说走就走的“行”。孔子第一次到卫国,就得到“奉粟六万”的待遇,但没有具体职位,最后还受到监视,半年后离卫。孔子再次返卫后,卫灵公对孔子很客气,让他做了官。为此,孔子还做了让步,见了卫灵公宠爱的南子。过分的是卫灵公和南子拉着孔子一起乘车招摇过市,孔子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后来,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认为这是不义之举而回答“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第二天再次离卫。第三次返卫后,孔子发现自己依然被当作花瓶束之高阁,治国之才不得施展,决绝离卫。可见孔子之“行”,变在去留之间,“合则留,不合则去”“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不变在坚守独立人格和尊严,继续负重前行。
在我们的印象中,孔子是古人,他生活在距今两千多年前;孔子是圣人,圣明得让人心生敬畏。实际上,人们都忽略了他首先是个凡人。他和普通人一样,有时欢声笑语,有时也脾气火爆,大骂“野哉由也”,真真是可敬可畏更可爱,温厚醇和又飘逸。笔者相信,越是走近他,越会感受到他的思想的丰富和深邃,也越能看到不一样的孔子。
(作者单位:河南省长垣市第十中学 责任编辑:王振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