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
夜,山间的夜,用皎洁的月光和微寒的风裹拥着炼塔。
夜,山间的夜,在孕育明天喷薄的日出和崭新的早晨。
门,已经被关上了。门遮住了塔林中穿行的身影,遮住了马路上夜游的影子,也遮住了这里的子民洞悉外部世界的视线。门拒绝夜里构思关于山外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释怀吧。拧开一丛温润的灯光,蜷曲于床的一角,我翻开白天刚从书店购回的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得主梁晓声的作品集《人世间》。听梁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述近五十年来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史,洋洋洒洒120万言的巨著里,上山下乡、三线建设、知青返城、分田到户、恢复高考、出国潮、下海、国企改革、棚户区改造、反腐倡廉……展示出一幅幅气势恢宏的时代进步和社会变迁图景,好不让人沉思与感怀。
我听得入迷,渐渐地走进那片属于寻常百姓的生活丛林与疆土。
是夜,我拒绝听到門外任何的声响,包括一丝山风的戏谑。
“笃笃笃”,是敲门声。
我不去理会,难得在夜里与先生作一次探讨交流,听百姓的苦辣酸甜、人情风物,读当下中国硬核五十年。
让人家去敲吧!
那人仍在坚持敲门——“笃笃笃”。
也许是因为灯光未熄,他坚信这屋子的主人并未入睡。
许是敲累了,我听到了门外悻悻的叹息:哎,睡着了!
我陷入到父辈们激情燃烧的片段中,被震天动地的开山的炮声震撼,那是甩掉“贫油”帽子的满山遍野的呐喊与怒吼。
我屏住呼吸、憋住笑,竟按兵不动,不去开门。
门是能让人轻易打开的吗?
门是为了守护住人类尊严与秘密而被创造出的最神圣最妩媚的同生命息息相关的生存构件。
要是能被人轻易打开,那就用不着门了。
敲吧,敲吧!
我不想知道是谁在敲门。
我只想与山间塔林独处,融入这山的静谧与向往,在这夜里。
而夜,却还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