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敏,肖鹏翔,曾清芳
【提要】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微小RNA(miRNA)在结直肠癌中的作用被认识。尽管miR-206早期被认为与肌肉的发育有关,但近年来发现其也是结直肠癌的抑癌因素。miR-206受多个基因的靶向调控,又能调控多个下游靶基因,在结直肠癌的临床和基础研究中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本文就近年来miR-206在结直肠癌中的作用机制、相关基因和信号通路的研究进展予以综述,为进一步探讨miR-206结直肠癌的早期诊断和靶向治疗提供参考。
结直肠癌是目前临床常见的消化道肿瘤之一。在全球所有肿瘤中,结直肠癌的发病率为第三位,死亡率为第二位,结直肠癌约占每年全部肿瘤相关死亡的10%左右[1]。就我国2018年的数据而言,结直肠癌是男性的第五大死因、女性第四大死因[2]。结直肠癌的预后与诊断阶段直接相关,早期肿瘤局限患者5年生存率可达90%左右,而对于已发生远处转移的患者,5年生存率仅为12%[3]。尽管随着电子结肠镜的普及,早期结直肠癌的检出率已经得到提高,但对于医疗欠发达地区的结直肠癌筛查仍存在困难。这受到地区医疗水平、经济收入、居民认识等多个方面的影响。对于结直肠癌早期诊断仍需要探索更灵敏的、非侵入性的生物标志物。
微小RNA(microRNAs,miRNA)是一类短链非编码RNA,通过与靶基因特异性结合,实现对靶基因的转录后调控。已证实多种miRNA可在转录后水平上阻止蛋白表达并影响与肿瘤相关的信号通路,且在结直肠癌的发生、发展多个阶段发挥作用[4]。其中微小RNA206(miR-206)最早发现于骨骼肌中,被认为是肌肉特异性miRNAs(myomiRs),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miR-206不仅在肌肉中参与诸多生理和病理过程,而且在结直肠癌的肿瘤进程起着重要的调控作用。因此本文总结梳理了miR-206在结直肠癌研究领域中的进展,以期为进一步研究提供基础。
大量的研究已经明确地证明,在正常的生理发育和几乎所有疾病的发病机制中,98%的非蛋白质编码基因组确实参与了基因表达的调节。这些转录介质通常被称为非编码RNA(noncoding RNAs, ncRNAs),它们可以在转录后剪接,但不能翻译成蛋白质。这些ncRNA可以以组织特异性的方式产生促肿瘤或抗肿瘤功能[5]。近年来,miRNAs与肿瘤的关系已成为肿瘤学基础研究的热点,越来越多的miRNAs被确定为肿瘤诊断及预后的生物标志物和新的基因治疗的潜在靶点[6]。miRNAs属于小ncRNAs的一类,最早于1993年在秀丽隐杆线虫中被发现[7],它们是真核生物中的内源性非编码小RNA,一般由19~22个核苷酸组成。
目前miRBase(22.1版本)已注册38 589个miRNAs。miRNA的产生是从RNA聚合酶Ⅱ(POL Ⅱ)在细胞核中对miRNA基因的转录开始的,初级miRNA(pri-miRNA)发生折叠,形成发夹结构,随后又被RNase III Drosha切割成前体miRNA(pre-miRNA),接着pre-miRNA被转运蛋白(Exportin 5)运送到细胞质中,被RNase III Dicer进一步切割产生成熟miRNAs双链[8],miRNA双链与AGO2蛋白组成RNA诱导沉默复合物(RISC),RISC去除客体链后便能与靶标mRNA的3′非编码区(3′-UTR)结合[9]。
miRNAs的5′端的第2~8个碱基为它们的“种子序列”,可与目标mRNA的3′UTR区的互补碱基对结合。通过这一靶向结合过程,miRNAs要么造成RNA降解,要么破坏RNA信息的稳定,亦或是抑制蛋白质翻译,从而负调控下游基因的表达,而这些效果都取决于互补碱基对匹配的数量。目前的研究普遍认为,种子序列与mRNA靶标完全互补的miRNAs会导致靶向的mRNA切割,而部分互补的情况下则会导致翻译抑制[10]。
早在2008年,有学者认为miRNAs调控超过30%的蛋白质编码基因,且miRNA与mRNA的靶向关系呈现出“一对多”的特点[11],即一个miRNA通常可以靶向多个mRNAs,而一个mRNA也通常是多个miRNAs的靶基因。直到Calin等[12]人发现miRNAs在白血病中特异性缺失时,人们才首次认识到miRNA在癌症中的重要性。近年来,随着研究的深入,miRNAs被证实在越来越多的肿瘤中表达异常,这些异常的miRNAs根据发挥的效应不同被为两类,即抑癌miRNAs和致癌miRNAs。
miR-206被普遍认为是一种抑癌miRNA。miR-206因最早被发现在骨骼肌中的特异性表达,被归为肌肉特异性miRNA[13]。肌肉特异性miRNA分为两个家族,miR-1家族和miR-133家族。miR-206是miR-1家族成员。Anderson等[14]人发现6个miR-1家族成员被排列成3个同源基因簇,即miR-1-2/miR-133a-1、miR-1-1/miR-133a-2和miR-206/miR-133b基因簇。Ana K等[15]人则证实miR-206基因(hsa-miR-206)与miR-133b基因均定位于6号染色体上的双顺反子簇。
目前已经认识到miR-206含有两个启动子,近端的启动子负责miR-206的表达,远端的启动子负责整个转录本的转录,其中包含miR-206、miR-133b和一个肌肉特异的长链非编码RNA(Linc-MD1)[16]。
早期认为miR-206主要与肌肉的发育、代谢和疾病相关,能通过对糖代谢的调节参与对肌营养不良症的调控。miR-206还对心肌细胞凋亡具有保护作用[17]。近些年来,miR-206在肿瘤中的作用逐渐成为研究热点,目前miR-206已被证明参与了头颈部鳞癌、甲状腺癌、胶质瘤、非小细胞肺癌、肾细胞癌、膀胱癌、宫颈癌、乳腺癌、骨肉瘤等诸多肿瘤的调控[18],并展现了作为诊断标志物和抑癌治疗靶点的潜力。
目前认为miR-206下调与结直肠癌发生密切相关。由于miR-206分子量小,且在各种生物样本(如组织、血液和粪便)中可以较稳定表达,miR-206有潜力作为结直肠癌的诊断标志物和治疗靶点[19]。
在结直肠癌患者中发现,肿瘤组织和血液中miR-206明显下调,且这种下调在肿瘤发生的早期即出现,并与肿瘤的TNM分期和预后显著相关[20]。Vickers等[21]人则发现随着肿瘤的转移,miR-206有进一步降低的趋势。这表明miR-206有作为结直肠癌的诊断及预后标志物的潜力。并在体外实验中也证实了miR-206能抑制结直肠癌细胞的迁移和侵袭能力[22]。
Xu等[23]发现CCL19在大肠癌组织中的低表达与高微血管密度显著相关,而CCL19能通过诱导miR-206的表达来抑制Met/ERK/Elk-1/HIF-1、α/VEGF-A信号转导途径,从而抑制结直肠癌中的血管生成。Park等[24]发现结直肠癌中高表达的PGE2能明显下调miR-206的表达,并增强肿瘤细胞的增殖、迁移和侵袭能力。而miR-206直接靶向TM4SF1,过表达miR-206能抑制PGE2诱导的p-AKT和p-ERK的表达。此该外研究还发现miR-206可以抑制PGE2诱导的细胞中β-catenin、VEGF、MMP9、Snail和Vimentin的表达,且增强了E-cadherin的表达,从而证实miR-206能抑制上皮间质转化的发生。这些研究结果表明miR-206有作为诊断标志物的前景,且对结直肠癌有抑制作用,可能是潜在的治疗靶点。
miR-206受多个基因的靶向调控,尤其是非编码RNA。miR-206又能调控多个下游靶基因,从而发挥抑癌作用。目前认为miR-206调控结直肠癌相关的基因和通路主要与以下几个方面有关。
miR-206在结直肠癌中可通过靶向c-Met发挥抑癌效应。细胞间充质上皮转化因子(c-Met)属于原癌基因,并将其确定为融合基因,它能编码配体肝细胞生长因子(HGF)的受体。HGF以旁分泌或自分泌方式与其特异性受体c-Met结合,c-Met位于肝细胞表面[25]。
c-Met是一种受体酪氨酸激酶(RTK),由二硫键连接的异二聚体复合物组成,而HGF/c-Met轴被认为是调节细胞生物学事件(包括细胞增殖、迁移和形态发生)以及肿瘤生物学过程(如血管生成和耐药性)的重要信号轴。HGF/c-Met轴不仅在肝细胞癌的发生、发展和转移密中起到重要作用,而且在结直肠癌等多种消化道肿瘤中同样发挥关键作用。HGF/c-Met信号通路在结直肠癌中通过HGF或c-Met的过度表达、基因扩增、c-Met的突变激活、Met靶向miRNA的下调、与其他配体的结合、自分泌信号或异常高的HGF水平而失控[26]。这些也从侧面说明miR-206在结直肠癌中能通过c-Met发挥调节作用
NOTCH3在结直肠癌和肝癌中被证实受到miR-206的靶向调控。NOTCH是一种跨膜受体,是多种组织发育、细胞分化中的必须蛋白。在哺乳动物中,有4种Notch受体和5种典型配体。NOTCH3基因,定位于染色体19p13.12,其33个外显子编码一个由2321个氨基酸组成的单程跨膜异二聚体受体蛋白。该受体蛋白包括一个胞外区、一个跨膜区和一个胞内区,它们富含EGF重复序列。我国学者研究发现,在结直肠癌中,miR-206可以通过直接靶向NOTCH3,调控其下游的配体JAG1,转录因子HEY1以及转移相关基因CDH2和MMP9,从而抑制肿瘤细胞的增殖和迁移、阻滞细胞周期,并通过上调caspase3激活肿瘤细胞的调亡[27]。
LINC00707属于长链非编码RNA,位于染色体10p14,能作为miRNAs的内源竞争性RNA(ceRNA),海绵吸附多个miRNAs,在结直肠癌中海绵吸附miR-206和miR-485-5p。Zhu等发现在结直肠癌组织中LINC00707的表达明显高于癌旁组织,且肿瘤大小、淋巴结转移、远处转移与LINC00707表达显著相关[28]。而LINC00707作为miR-206的分子海绵,可间接调控其靶蛋白NOTCH3和TM4SF1的表达。Ren等[29]证明,在结直肠癌中miR-206与FMNL2和c-Met都有直接靶向关系。Shao等[30]的研究则进一步证实了结直肠癌中LINC00707/miR-206/FMNL2轴的存在,揭示了miR-206在其中发挥的抑癌作用。此外,亦有研究通过对在线数据的分析,预测在结直肠癌中miR-206可能靶向调控KLF13[31],其机制和作用有待进一步探索。
综上所述,miR-206在消化系统肿瘤中普遍下调,而大量的功能获得实验证实,展示了miR-206对肿瘤的抑制作用。这些研究也证实miR-206受多个基因调控,同时又调控多个下游靶基因,这印证了肿瘤细胞中miRNA-mRNA调控网络的复杂性,同时也对进一步的研究提出了挑战。miR-206在消化系统肿瘤中显示出作为诊断标志物的优势,与其它分子联合检测可能是未来的研究方向;此外,miR-206在肿瘤细胞的生长、凋亡、侵袭、转移和细胞周期调控等各个环节都能发挥抑癌作用,还能抑制肿瘤的上皮间质转化和化疗药物耐药,并参与调节肿瘤的糖酵解和血管形成过程,显示出miR-206作为消化系统肿瘤治疗靶点的巨大潜力。但目前仍然缺乏足够的临床实验来证明它的价值,我们相信随着技术的进步和研究的深入,针对miR-206的研究能够得以完善,为肿瘤患者带来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