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姣,林 辰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200)
原发性痛经(primary dysmenorrhea,PD)是临床常见的一种妇科疾病,好发于年轻女性行经前后,主要表现为小腹、腰骶部疼痛,伴有头晕、头痛、乏力、恶心呕吐、腹泻、晕厥、面色苍白、手足厥冷、大汗淋漓等症状,并随月经周期反复发作,生殖器官临床检查并无器质性病变[1]。如不规范治疗,长期反复发作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工作[2]。目前西医学尚未完全明确PD的病因,多倾向于认为是月经来潮时体内的前列腺素、雌激素、血管加压素、钙离子等水平变化所引起[3]。因此西医治疗PD 主要使用非甾体抗炎药、避孕药等,此类药物可有效解痉止痛,缓解症状,但无法根治疾病,且长期使用非甾体类抗炎药或激素容易引发内分泌失调、水钠潴留以及恶心、呕吐等胃肠道反应。我国民族医药在治疗PD 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在改善病情、缓解疼痛、预防复发等方面均有显著疗效。本文对近年民族医药治疗PD的文献进行综述,以期为PD的治疗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蒙医学认为肾是精血生成与提炼的器官,在肾生成的精与血(经血)下注“三舍”储藏,“三舍”位于赫依之总位,是赫依、希拉、巴达干的依存部位和下清赫依的运行之道,其功能受下清赫依的支配,精血储藏至一定量后依靠赫依的运行而有规律地往外排泄,此即月经。原发性痛经属于蒙医“布日勒得森病”范畴,蒙医著作《四部医典》中就有布日勒得森病的病因病机、辨证分型、治则治法等记载[4]。原发性痛经是由于经期精神紧张、着凉等因素引起三根失衡,致下清赫依功能失调,气血运行不畅所致。临床以调节体素、调整下清赫依功能、改善气血运行、止痛等治疗原则[4]。蒙医将PD 分为巴达干型、血瘀型、赫依型[5]。治疗上一般选用暖宫七味丸(苏格木勒-7,组成:白豆蔻、天冬、手掌参、沉香、肉豆蔻、黄精、丁香)、吉祥安坤丸(乌力吉-18,组成:益母草,沙棘,赤瓜子,诃子,五灵脂,红花,木香,山柰,刺柏叶,土木香,鹿茸,小白蒿,丁香,朱砂,人工牛黄,冬虫夏草,牛胆粉,硼砂)为主药,巴达干偏盛加服那仁满都拉等,赫依偏盛加服阿嘎日-8 等;血瘀型加服苏木-6 味汤等,临床研究表明蒙医药辨证治疗PD,疗效良好[6-7]。张利荣等[8]将 260 例 PD 患者随机两组,对照组口服布洛芬片,观察组在对照组基础上加服当归-4 味散。结果: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郭军[9]将80 例PD 患者随机分为两组各40 例,对照组给予安宫黄体酮片治疗,观察组在加用蒙药暖宫七味散,结果:观察组总有效率较对照组高(P<0.05)。春兰[10]将巴达干偏盛型PD 患者61 例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31 例采用脐疗法,对照组30例口服布洛芬缓释胶囊治疗,两组治疗3个月,结果治疗组有效率为93.33%,明显优于对照组的47.78%。萨其拉等[11]选取巴达干黄水型PD 患者90例,随机分为3组,均于经期后1周开始接受治疗,治疗组使用蒙医沙疗,对照组使用西医,空白组不予治疗。结果提示蒙医沙疗对原发性痛经治疗效果显著。
藏医认为,女性12~50 岁于每月红道之日,经血沿子宫左、右两侧大血管流到子宫中,等待精子受孕,如果不能受孕,等到白道之日,宫口打开,经血将在下泄隆的作用下与宫血一起流出体外,形成月经。藏医将痛经归属于藏医妇血病中的“宫血凝结”,是由于行经期或产期起居饮食不良而导致体内隆、赤巴、培根三邪紊乱降于子宫所致,表现为身重难行,小腹有胀满沉坠或阵发性刺痛之感。藏医学将痛经分为“隆”“赤巴”“培根”三种类型治疗,“隆”型予补肾补气、养血止痛治疗;“赤巴”型予清热除湿、化瘀止痛治疗;“培根”型予温经散寒、祛瘀止痛治疗。丹增卓玛等[12]以藏药14 味羚角丸与痛经丸治疗痛经相比较,结果:14 味羚角丸治愈率达78.57%,明显优于痛经丸的64.28%(P<0.05)。周玉瑞[13]选取原发性痛经患者76 例,随机分为2 组各38 例,对照组于行经期予布洛芬缓释胶囊口服,治疗组于行经期予口服藏药(十一味能消散)结合药物(硼砂+花椒)熨敷疗法治疗,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86.84%,明显优于对照组的28.95%(P<0.05),李毛措等[14]采用相同方法观察藏药联合熨敷疗法治疗PD的疗效,结果一致。刘晓岚等[15]采用藏药(檀香、沉香、柽柳、毛诃子、肉桂、西红花、光明盐、荜苃、藏木香、大托叶云实、短穗兔耳草)灸脐法治疗PD 患者30 例,治疗3 个月经周期,结果治愈28 例,有效2 例,治愈率为93.3%,未发现明显不良反应。胡文文[16]选取80例痛经患者,随机分为两组各40 例,对照组予常规治疗,观察组采用桂枝茯苓丸联合藏药二十五味鬼臼丸治疗,结果观察组总有效率优于对照组(P<0.05)。
痛经,壮医称之为“经尹”,指妇女经期或行经前后出现下腹部疼痛,伴见恶心、呕吐等,甚则休克的疾病[17]。经尹病位在咪花肠,其病机为“不通则痛”“失养则痛”,由于邪气内伏或内脏功能失调,加之经期前后气血的生理变化,导致勒(血)不畅,龙路受阻,以致咪花肠(胞宫)堵塞,不通则痛;或精血素亏,咪花肠、子肠失于濡养,失养则痛,故使痛经发作。经尹主要以壮医药线点灸、壮医针刺治疗。壮医药线点灸通过刺激穴位直接祛毒外出,调节气血,还可调整脏腑功能,提高免疫力。壮医针刺治疗遵循“三道两路”“三气同步”理论,通过刺激天、地、人三部在体表的反应点,使人与自然界三气同步,使脏腑各司其职,气血流畅全身,从而抵抗外邪而祛除病邪。林艳明等[18]将 PD 患者 60 例随机分为两组,对照组予布洛芬胶囊口服,治疗组予当归芍药散配合壮医药线点灸[取穴:人中、归来、足三里、中极、肚脐(周围)、关元]。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3.33%,明显优于对照组的63.33%(P<0.05)。范郁山等[19]将96例PD 患者随机分成两组各48 例,治疗组选取次髎、关元、气海、地机、三阴交、合谷等穴位施以缓慢捻进针法及壮医药线点灸治疗,对照组予常规针刺(取穴同治疗组)治疗。结果:治疗组治愈率为91.16%,优于对照组的66.67%(P<0.05);治疗组有效率为95.83%,优于对照组的75.00%(P<0.05)。梁瑾冰等[20]将70 例痛经患者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采用穴位(实证取三阴交、中极、次髎;虚证取三阴交、气海、足三里)贴敷结合药线点灸治疗,对照组予口服布洛芬缓释胶囊治疗。结果:治疗3 个疗程后,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1.4%,优于对照组的77.1%(P<0.05)。周宇博等[21]将寒湿凝滞型痛经患者120 例随机分为药线点灸组、桂枝茯苓胶囊组和针刺组进行治疗,结果:药线点灸组有效率(97.5%)明显优于针刺组(92.5%)和桂枝茯苓胶囊组(87.5%),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施明华等[22]将60例PD患者随机分为壮医针刺组和布洛芬缓释胶囊组,结果:壮医针刺组近期疗效及远期疗效均优于对照组(P<0.05)。白颖璐[23]选取30 例PD患者,取阿是穴和脐内环穴,采用壮医热敏探穴针刺治疗,取得良好疗效。
瑶医学称痛经为“月经痛”,归于妇人病范畴[24]。瑶医认为疾病的产生均归结于盈虚失衡,人体脏器之间、人与外界环境之间相对平衡,天、人、地三元和谐,人才能健康生存。当人体内的三部之气与外来寒气、内生寒邪相互杂合,寒邪致经络气血凝滞收引,瘀血内生,破坏机体各脏腑间的盈亏平衡,导致胞宫机能减弱,功能失常,从而出现月经痛。月经痛的根本病因在于“盈亏失衡、筋脉受侵”,故应以“风亏打盈”“穿经走脉”“导滞开结”为治疗原则,开启脉道、宣通气血,将邪气祛除,调节机体脏腑盈亏使之平衡,达到治愈目的。陆柳如等[25]将 PD 患者 174 例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87 例予小钻二风汤(药物:小钻,独脚风,血风)加味联合八髎穴拔筋治疗,对照组87 例予布洛芬颗粒口服。治疗3 个月经周期,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89.66%,明显优于对照组的75.86%(P<0.05)。林辰等[26]采用瑶医挑针疗法(腰骶部夹脊穴、踝上排)治疗原发性痛经患者120 例,结果总有效率达 93.3%。李林等[27]将 69 例 PD 患者随机分为瑶药外敷组、暖宫贴贴敷组。结果:瑶药外敷组治疗后痛经症状积分明显改善(P<0.05),且有效率(88.57%)明显优于暖宫贴贴敷组的64.71%(P<0.05)。谭方等[28]将120 例痛经患者随机分为两组各60 例,治疗组采用瑶药(当归藤、大红钻、大钻、入山虎、红九牛、血风、保暖风、生姜)配合火攻疗法,对照组口服吲哚美辛肠溶片剂,治疗3 个月经周期,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8.33%,明显优于对照组的70.00%(P<0.05)。彭锦绣等[29]应用瑶医药经前调护配合情志护理治疗原发性痛经60 例,治疗3 个月,愈显率为25.0%,有效率达91.7%,另外还研究发现瑶医食疗法调护原发性痛经也具有良好效果[30]。
除蒙、藏、壮、瑶医外,其他少数民族都有其治疗原发性痛经的特色药物和治法,如傣医运用中傣医结合方“柴草调经止痛汤”[31]和傣药藤甘草饮片[32]治疗原发性痛经,疗效显著。彝医[33]的火草灸与中医艾条灸在改善寒湿凝滞型原发性痛经的疼痛程度、减少疼痛发作总时间、缓解伴随症状和即时镇痛方面效果相当。但由于民族医药对疾病的诊断、分类、疗效评价缺乏统一规范的标准,现有的相关研究报道有限。
综上所述,民族医药对PD的治疗已具有相对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治疗方法,且临床疗效肯定。然而,目前民族医药自身仍存在局限性,与传统中医、西医相比,其挖掘尚欠深入,以往研究大多为自身前后对照研究和回顾性研究,存在样本量小、观察时间短等不足;动物实验研究甚少,疗效机制阐释匮乏;此外,由于民族特色医药和疗法种类多、缺乏统一疗效评价标准,导致难以在临床中推广。因此,未来的研究方向应基于循证医学,开展多中心、大数据、大样本的临床研究及严谨、科学的动物实验研究,探讨民族医药治疗PD 的作用机制,以期促进民族医药在PD治疗方面的应用及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