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回一代人的文化记忆

2021-11-30 23:27张伯存
百家评论 2021年5期
关键词:江湖记忆小说

内容提要:《打马过江湖》这部小说集是别样的一代人的精神史,它唤回了“70”一代尘封已久而又历久弥新的文化记忆,表现了江湖之念、沧海之粟、历史之变、时间之箭、记忆之锚,作者念兹在兹,其间融汇了江湖和俗世的对比,当今和历史的对话,个体和时空的对决,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文化记忆和社会记忆的交织叠映。无论是江湖世界,还是世俗烟火、历史题材,作者笔墨转换游刃有余,多声部复调、多视角叙事,语言方面或古雅或质朴或口语化或书面语,各尽其能,昭示出作者小说创作的多种面相、向度和可能性。

关键词:宋世明  70后  小说  文化记忆

“70后”实力派小说家宋世明博士的小说集《打马过江湖》是别样的一代人的精神史。“70”一代是当代中国独特的一代人,他们有着独特的社会成长环境、生命体验、精神生活和精神追求,有着共同的为他们一代所独享的集体记忆,集体记忆总是以一个处在一定空间和时间内的群体为其载体的。《打马过江湖》这部小说集唤回了“70”一代尘封已久而又历久弥新的文化记忆。

一、“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70”一代是武侠小说和影视剧哺育的一代,不夸张地说,他们是喝着“武侠”的奶长大的,阅读武侠小说是他们成长阶段主要的精神生活,他们在痴迷的阅读中完成了精神启蒙和情感教育,“武侠”是他们的精神底色和精神资源,诚如作者所言:“对于我这样70年代出生的人来说,金庸、梁羽生等先生经营出来的武侠世界就是一种药,吃了上瘾,挥之不去,欲罢不能,最终融入了血脉,乃至成了文化记忆。初二的时候,我迷上了武侠小说,偷偷写了一部,可惜被校长没收了。”①读罢此句,笔者想起在中学课堂上,老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而公认是乖学生的我正如醉如痴地偷窥“华山论剑”,因为按照事先约定下节课要给下一个学生传阅,我们那时看的金庸武侠小说是粗制滥造的盗版本,小开本黄皮薄册子。

武侠小说是一种“白日梦”的文学,即英雄梦、侠客梦,其中的侠客形象寄寓着无数读者仗剑行侠的无限想象和心理投射,其中有种“心理代偿机制”。“侠客独立不羁的个性,豪迈跌宕的激情,以及如火如荼飞扬燃烧的生命情调,确实令文弱书生心驰神往。”②

“武侠”根基和侧重点是“侠”,“侠”令人联想到“侠义”“侠骨”“侠气”等等,它成了一种精神气质,一种极富魅力的精神风度和行为方式。而“侠义”二字,“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③。侠义并存,相互依存,相辅相成,但更突出“侠”的伦理内涵,即“义”,“侠”的观念中很大成分里涵盖着“义”,所谓“行侠仗义”,“行侠”是一种行为过程,“仗义”是其目的和结果,而“义”的内涵非常丰富:抵御外寇,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扶危济困,伸张正义,报仇雪耻等等。

侠客和江湖不可分离,犹如鱼和水的关系,江湖是侠客施展功夫的空间,安身立命之所,不少武侠小说的书名都带有“江湖”二字,最有代表性的是金庸的《笑傲江湖》。武侠小说家笔下的江湖是一个虚拟的象征性的文学世界,侠客们行走江湖,浪迹天涯,天马行空,逍遥自在,行侠仗义,这种自由洒脱的人生境界和生活方式令无数读者神往。“江湖世界”不但是武侠小说中具有审美价值的场景、氛围和空间,它更具有了超凡脱俗的超验性和神话色彩,成了中国人的精神原乡。新派武侠小说“越来越带有寓言和童话的虚拟色彩,越来越掺入现代人的生活感受。在分工越来越细等级越来越严规则越来越多的现代工业社会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命形态无疑十分令人羡慕。”④

职是之故,宋世明“对写江湖写传奇故事情有独钟”,其中篇小说《宋朝的娱乐生活》“雄心勃勃地想一统‘江湖’”。⑤它是一种“拟武侠体”,金庸、梁羽生的新武侠小说是它的前文本、潜文本,除此之外的《水浒传》《清明上河图》《东京梦华录》等文艺经典是作者倚仗的写作资源。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将汴京市井繁华、歌舞升平、安居乐业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而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描摹的勾栏瓦舍林立,青楼楚馆繁荣带给后人无限想象,其中“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⑥之句足证宋朝娱乐业的兴盛。《宋朝的娱乐生活》借《清明上河图》中的上河一隅,敷衍铺排,共写了二十余个人物,写出东京“娱乐界”这个“江湖”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在“盛世”娱乐的背后暗藏杀机。小说以三年一届的上河曲律圣手争霸赛为中心组织故事情节,屠夫郑大善、青楼女子倚翠楼头牌赵媚娘、归云庄周望云周公子同台竞技,直至宫中乐女楚小小、宫中乐管姜宫羽的生死角逐,故事情节层层铺垫、环环相扣,跌宕起伏,悬念迭起。这是一场乐坛顶尖高手的武林大会、擂台赛。小说表现了不同人的心魔以及对待音乐的不同态度:姜宫羽,仇恨是他心中的魔,“一句话,十年恨”,他背离音乐真谛,以它泄愤、复仇,心胸狭隘、狡诈残暴;稀音大师心中的魔是失手杀了公孙大娘,以音乐排遣悔意,“求放心”;刽子手康正午嗜杀成性,“杀意”是他心中的魔,他找到医治心中魔障的良方曲律,领悟出:“世间有极高妙的音乐,是由生命与曲律合成。世间有极深重的情感,是由善而起,因缘成情。”⑦他最终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一刀了断。楚小小深明大义,侠肝义胆,以弱小身躯舍生取义。这是“豪气一洗儒生酸”的“江湖世界”,作者沉浸在书写的快感中,“体味到了文本延展的快意,同时也感受到了江湖远逝的悲凉。”⑧“这类小说权当是我对一种文化生活的流连,是对一个曾经有梦的江湖的拟写,也是对一段隐秘情感的心理补偿。”⑨更重要的是,他唤回了一代人的文化记忆。

“文化记忆”这个概念是德国历史学家扬·阿斯曼提出来的,它是“每个社会和每个时代所特有的重新使用的全部文字材料、图片和礼仪仪式[……]的总和。通过对它们的‘呵护’,每个社会和每个时代巩固和传达着自己的自我形象。它是一种集体使用的,主要(但不仅仅)涉及过去的知识,一个群体的认同性和独特性的意识就依靠这种知识。”⑩它是一个“储存器”,“它可以使需要被传达的、文化意义上的信息和资料转移到其中。伴随这个过程产生的还有转移(编码)、存储和重新调出(再次寻回)的一些形式。”而它所存储的内容往往是“与被现时化的意义相对的那些意义、被遗忘内容的重新提及、对传统的重建和被压抑内容的回归”。文化记忆建构了一种想象空间,回忆者在其中又构建了自我形象,并获得进一步自我确认和持续认同。文化记忆是对意义的传承,它是与当下的社会现实对立的。“文化记忆关注的是过去中的某些焦点”;“过去在这里通常是被凝结了一些可供回忆附着的象征物。”《宋朝的娱乐生活》恰是有关风靡上个世纪末的武侠小说文化记忆“存储器”的“编码”“再次寻回”的一种形式,是对被遗忘被压抑需重建内容的追寻。武侠小说的神圣因素、神话化、仪式典礼性,亦即非日常性,对日常生活的疏远,均符合文化记忆的特征。作为回忆“象征物”的《宋朝的娱乐生活》映照了我们当下生活的俗不可耐和卑琐之至。它虽以“娱乐”言之,却是“正经”无比,其所张扬境界之闊大反衬我们之渺小,其所蕴涵精神之厚重反衬我们之轻薄。

侠客、游侠作为一种文化精神,其狂放不羁、纵横天下的充满理想主义的“豪情”,“在人生某一阶段可以说是不可缺少的;缺了这一课,将是无法弥补的终生遗憾。对个人是这样,对整个社会也是如此——游侠精神可以说是亘古荒原上数朵惨淡而凄艳的小红花”。但是,正如宋世明在文本中引用的黄霑《沧海一声笑》歌词中的一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那个江湖的武侠世界远逝了,连同“70后”的如歌青春,在英雄消失的时代做着英雄梦——苦涩的幻梦,对那个“江湖世界”的美好遐想,也许就是那“一襟晚照”吧,我们唯一希冀的是那天际的余晖消逝得尽可能慢一点、晚一点。

二、“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侠客从此逝,往者不可追。宋世明将更多笔墨用在表现凡夫俗子的世俗生活上,如《人山人海》《天仙配》《江河水》《风吹麦浪》等小说。

《人山人海》叙述在漫长的庸常生活中,一次邂逅、巧合、偶然性给寻常日子带来的变化。它首先讲述的是李阿婆的故事,李阿婆的一生平淡无奇,几十年时代风雨过后,她每天安心照顾儿子一家,每天忙着买菜做饭。继而是“她”的故事,她是南京的一位少妇,普通职员,生活无忧无虑,无喜无悲,井然有序,直到有一天,她在踌躇、不安、紧张、焦虑过后,去上海赴约一位20余年没见过面的初中男同学,一起吃了一顿午餐,这似乎是一次浪漫的、怀旧的、冒险的旅程,其中蕴含着对生活现状的一丝不满和倦怠,是狂放不羁的放飞自我的旅行。她们都短暂地脱离了日常生活轨迹,于是就有了故事,李阿婆在地铁站将她错认为小区邻居导致两人产生交集,一路同行。上海阿婆买菜迷路到了南京南站,上了当地报纸社会新闻版,而施以援手的她的面孔出现在新闻图片上,她刻意掩盖的行程遭到意想不到的曝光,被她的丈夫叙述人“我”发现,而他拿定主意佯装不知,不作深究,“生活的确发生了一件事情,但是,波动纹摇,最终什么也没发生。”。而他未被外人所见的隐秘情感(“我”的故事)隐匿在心灵深处的角落里,也许会随着他生命消逝化作一缕青烟而去。“一切所见只是暂时的,所不见才是永恒的,隐秘就在所不见之处。”它昭示了现代人的存在困境:封闭自我,阻隔交流。阿婆的故事,“正如你我的故事,没有大波澜,也无大悲欢。人山人海里,偶然的一瞥,各自星散。”黑豹摇滚乐队一首著名的歌里有句歌词:“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人山人海中,汹涌人群里,每个生命个体都有各自隐匿的、闭锁的故事。

小说《天仙配》题目取自电视台相亲节目“欢乐速配”最后一个环节,现场中意的一对男女共唱那首家喻户晓的黄梅戏《天仙配》,女主人公孟苇和赵磊互有好感,但阴差阳错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错过”是它的主题,这对那个黄梅戏剧情“有情人终成眷属”构成了反讽。他们数年后在人潮人海的街头意外邂逅,先后相互一瞥的“唤起”更戏剧化地强化这一主题。这是一个爱情悲剧,无事的悲剧,什么都没有发生,开始即结束,又什么都已发生,心底无数波澜翻滚无数遍,这是普通人的传奇,传奇中的普通人。小说洋溢着张爱玲、钟晓阳等苍凉的笔调,竟似出自女作家之手。

表现当代社会生活的现实主义小说最忌讳写得太实、太死、太满,缺乏灵动的韵致。上述诸篇世情小说在悲欢离合的悉心描摹中见人心人性、世态风情,而我以为,尤为可贵的是,作者在世俗烟火的人间情怀之外,由写实转务虚,由地上到天空,写出了浮华尘世间的一抹苍凉、悲悯,写出了人的存在困境的悲剧性。我们由此感受到作者对写作超越性的努力,将作品提升到哲学和审美高度的努力,这是一个优秀的写作者区别于平庸写作者的最难能可贵的禀赋和品质。

三、“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在宋世明这部小说集中,作者似乎非常看重《打马过江湖》这部小说,将它作为集子的书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作写的是演艺圈的江湖:在历史正剧电影《鸿门宴》拍摄现场,投资方老板和导演组成两大阵营,尔虞我诈,各种算计:加戏、添角、捧角、抢戏、抢戏服……闹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直到上演了一场现代版的鸿门宴,私下交易,各怀鬼胎,乱哄哄之后和气收场,一切为了名利俗念、贪婪欲望。正应了电视剧《笑傲江湖》主题曲中一句歌词:“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鸿门宴”这场历史大戏是中国宏大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经典场景,经由《史记》和教材的传播之功,积淀成为一代代中国人的代表性文化记忆。而《打马过江湖》中演绎这部历史正剧的摄制组和投资方为了名利色欲钩心斗角,一地鸡毛,构成了莫大的反讽。文本中着力表现的路人甲路人乙影响了历史走向,成为历史主体,佐证历史的荒诞性和偶然性,是对帝王将相正史官史的解构,不仅如此,小说附录部分,以小说中人物编剧白展堂之名写成的剧本提纲《鸿门宴·舞剑》构成了对正史的二次解构。它是对《史记》中《鸿门宴》的改写、拟写、戏仿,是一次离经叛道的后现代写作,它以营帐外的楚兵甲的視角展开叙事,在他看来,刘邦瘦小、丑陋、卑琐,它侧写、虚写营帐内杀机四伏的舞剑,实写他被樊哙撞落两颗门牙。数十年后,灯烛残年的他回忆起这场鸿门宴,想到的是,可惜了那两颗跌落的门牙,个体的小记忆颠覆了大历史。

异曲同工的是,《宋朝的娱乐生活》附录作为次一级文本和正文构成反讽。800年后,因房地产开发楚小小的尸体被挖掘出来,考古专家、新闻媒体、影视公司、学者、博物馆闻风而动,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侠女楚小小的尸骨被冠之以“宋代美女展”售票展出。这是当下的“娱乐生活”、活报剧,恰与“宋朝的娱乐生活”形成极大反差。《宋朝的娱乐生活》在戏仿金庸、梁羽生武侠小说的基础上,还将施耐庵《水浒传》(此作中出现了鲁达、高太尉、吴学究、孙二娘、王婆等人物)、杜甫诗、范仲淹词、黄霑歌词等一锅烩,多音齐鸣,众声喧哗。多维特·麦克唐纳说:“我们都是背向未来目光向后的探索者,戏仿是当代的核心语句”。这句话用在宋世明身上是合适的。

戏仿(戏拟、拟仿、滑稽摹仿),是一种对原作(母本)的游戏式摹仿而构造出新文本的表意实践,它是一种调侃的、反讽的、意在造就喜剧效果、幽默效果、滑稽效果和荒谬效果的摹仿。自20世纪后半叶以来,戏仿成为后现代文学艺术主要的艺术表现形式,它完成了从边缘到中心的逆袭,成为后现代主义文学艺术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化实践。加拿大学者琳达·哈钦(Linda Hutcheon)在其著作《诗学理论》中认为:不论是与过去的文本及其负载的文化记忆进行对话,还是同其他的文化形式以及隐含于其中的伦理美学观念展开普遍交流,戏仿都是多重编码系统以及编码规则互相竞争的中心场所,因而它在微观的修辞实践之中凝缩了后现代宏观的文化冲突。杂语喧嚣而寻求折中调和,价值多元而又追寻普遍适用,生活景观支离破碎却在精神上向往完美整体,身份独特而又渴望有所归属,于是戏仿对于戏仿对象构成了一种双重关系,既是颠覆、批评、嘲笑,又是肯定、会通、认同。正是在双重约束或者双重编码的意义上,戏仿被定义为保持批评距离的重复,对戏仿对象之存在合法性的肯定与颠覆。戏仿的这种双重姿态隐含着解构的潜能,戏仿表征了后现代的文化政治。“‘戏仿’就是一种文本间性,即被摹仿的文本和摹仿的文本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动力过程,以及一种主体间性,即戏仿作家与其他文本、读者与文本之间的解释学互动关系。”宋世明博士深谙戏仿之道,他在古代经典和当代经典文本间穿梭、往返,汲取、挪用,创造出一个个新异的文本世界,以此既与古今经典“相互作用”,又与共享同一文化资源的读者及其他文本“互动”。在上述“双重关系”“双重姿态”的二律背反中,我想,他的文化立场更倾向于“肯定”“会通”“认同”,是在戏仿、解构、批评之后的“肯定”“会通”“认同”,因为“喝武侠小说奶”长大的他还无法做到完全“后现代”。

他的集子里最后一篇小说《沧海》证明历史无法淡化,深度无法削平,情感无法退隐。它依然执著于文化记忆问题:镇上的人们着手修地方志;主人公张天师,后人“在奶奶庙旁建了一间纪念室,搜集了一些文献资料,作为当地的文化名人来介绍。”这就是神圣化、仪式化,文化记忆的典型属性。这篇小说讲述了时间流逝中历史的铭记问题,具体讲就是马王爷和张天师一对对头之间的仁义,海霞和云海双双蹈海殉情的情义。小说中的流沙镇是中国的缩影,半个世纪的风云际会,作者写来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厚重的历史与轻逸的表现形式和谐统一。历史的传说故事,“老人们在月光下,讲了一代又一代,一遍又一遍,我们听了很难受。”叙述者“我们”的复数形式昭示了这关涉集体记忆,群体的文化记忆。

文化记忆“涉及储存的知识及其对一个大我群体的集体认同的根本意义”,它具有“重构性”,它的“回忆形象”和储存的知识,“每一种当今又都把自己置于一種对这些形象和知识进行掌握、分析、保持和改造的关系之中。”这是文化记忆的价值所在,它时时以各种方式作用于当今社会。文化记忆对承载者、书写者有着较高的特殊要求,这部小说集的作者、叙事者、《打马过江湖》中的编剧白展堂、《沧海》中讲古的老人,分别以各自的角色、身份和职责、功能承担、完成了文化记忆的书写。在这个意义上,一代代中国人的文化记忆需要一代代后人不间断地书写、叙述、回忆、重构、改写。

《打马过江湖》这部小说集的关键词是:江湖、沧海、历史、时间、记忆。江湖之念、沧海之粟、历史之变、时间之箭、记忆之锚,作者念兹在兹,其间融汇了江湖和俗世的对比,当今和历史的对话,个体和时空的对决,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文化记忆和社会记忆的交织叠映。无论是江湖世界,还是世俗烟火、历史题材,作者笔墨转换游刃有余,多声部复调、多视角叙事,语言方面或古雅或质朴或口语化或书面语,各尽其能,昭示出作者小说创作的多种面相、向度和可能性,预示他小说艺术创造的多种路径,而每一条道路只要坚持走下去,必能取得更丰硕成果,在小说艺术的交叉路口到底何去何从,这是摆在作者面前的“艰难的选择”。

注释:

①⑤⑧⑨宋世明:《后记》,《打马过江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第293页,第293页,第293页,第294页。

②④ 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4页,第199页,第221页。

③唐人李德裕《豪侠论》,转引自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6页。

⑥[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9页。

⑦      宋世明:《打马过江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第57页,第90页,第75页,第93页,第289页,第291页。

⑩  [德]哈拉尔德·韦尔策编《社会记忆:历史、回忆、传承》,季斌、王立君、白锡堃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页,第5页。

[德]扬·阿斯曼:《文化记忆》,金寿福、黄晓晨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3页,第14页,第46页。

转引自汪民安主编《文化研究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82页,第379—380页,第381页。

(作者单位:张伯存,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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