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社会学的递归式综述与反思

2021-11-30 09:17
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行动者社会学理性

(天津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新闻与文化传播系,天津 300222)

承继19世纪以来社会学家们在历史上的第一个研究主题——经济行为,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马克思就力图理解阶级关系和政治活动背后的经济基础。四十年之后,涂尔干探讨了现代社会的分工以及职业行为的内涵。19世纪末,韦伯关注经济制度和经济行为方式的起源问题。然而,1920年至1980年间,社会学家们转移了对经济行为研究的兴趣,开始考察诸如公司和工会等经济制度,却忽略了这些组织中的经济行为。直到20世纪80年代,秉承着经济社会学的社会建构性理念,社会学家重新回归经济行为这一主题,并带着一种知识社会学视角,探究不同现实的社会建构方式及结果的趋同和差异。因此,带着对其他类型行为的研究视角,社会学家们开始相信,他们用于解释宗教、政治、家庭的行为方式,可用于解释经济行为[1]。而现代社会表现出大量不同的经济行为方式,这一现实启发了社会学家们认为社会过程对于经济行为多样性的高度解释力。这种多样性引发了“社会情境对于经济行为的塑造起多大作用?”问题的思考。

这是经济社会学①研究的基本问题,即人类的物质生产、消费结构和动态如何受到社会结构和社会过程的影响。从历史上看,以交换为基础的社会制度,以及为保障其运行的行政制度相继建构成型,保证了人类不同历史时期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网络的正常运行。社会网络分析和对经济组织的制度化分析成为后来新经济社会学关注的焦点,并尝试对“社会情境对于经济行为的塑造起多大作用”这一问题作出回答,其间贯穿着经济社会学在对经济学理论模型强有力批判的同时找到可替代性方案这一过程。

一、理性行动及其局限

当代经济社会学理论范式的第一种研究路径——基于“经济人”②假定的信奉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理论范式。现代经济理论自称是一种一般性理论,研究如何实现以物质为基础的人类自身再生产。因此,它被假定适用于所有社会的所有时期。这根源于古典经济学重视建立基于假设的普遍适用的数理模型,这种学术范式催生了以现代化理论为代表的超越各国具体政治经济制度的“大理论”(grand theory)[2]。受到“大理论”和经济学中理性选择革命的深刻影响,有学者认为对其稍加改造就可用以分析经济学所未曾涉猎过的社会经济问题,不过现在已经被主流经济社会学抛弃[3]。

(一)一般化的理性选择概念

理性选择理论家基于“工具理性”的理性行动假设,进一步可以概括为“理性论”和“均衡论”。第一个层面,人类的许多行为无法用理性行为假设来分析。理性选择解释是“对各种意图的解释”,它不但要求行动者的“理智成为其理性化行为的原因”,而且要求作为其理智基础的行动者的信念和愿望被理性地持有和主观地坚持。但在现实生活中,提出能够满足这种最优化和有意识的条件的解释是十分奢侈的要求。正如唐斯(Downs)指出的那样:“我们如何才能区别理性人的失误和非理性人的正常行为?”如果假定行动者的信念是已知且理性的,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区分二者。同时,我们也很难知道一个人的信念是否会被理性地坚持下去。理性在不同的情境下所能提供的解释力有多少?就这一问题,学者中也存在分歧。而被理性选择理论家广泛认可的假定就是:理性的行动涉及功利最大化。当一个人应用他认为“既有效率又有效果的手段追求其目标”时,他的行为就是理性的。

第二个层面,寻求受理性行为假设所驱动的均衡点。诺尔和温加斯特指出,“理性行动者理论应该寻求前后一致性和普遍适用性”[4]。对许多理性选择理论家来说,寻找理论的命题就是寻找一种均衡(参见Ordeshook & Shepsle)。理性选择的均衡概念深受纳什(Nash)的影响。如果一个潜在的自动履行的规则使每一个行动者可以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就会产生纳什意义上的均衡。哈森伊(Harsenyi)对此给出更详细的定义:“当每一个参与者的策略都是对其他所有参与者的策略的最好回答,那么,这个特定的策略集合体(包含着每一个参与者的策略)就是均衡点”。因此,在理性选择理论家眼中,均衡来自于个人的有目的的行为。假如有一个符合行动者偏好和规则的均衡点存在的话,我们就可能推导出行动者(假如人的行为是理性的)的行为预测性假设。假如有许多个均衡点,那么,理性选择的模式就成为不确定的了。假如没有均衡,那么,世界就会在其基本结构中变得混乱且不可预测。

(二)修正的理性选择概念

理性选择理论研究的基本问题是社会行动个体(理性、有稳定偏好)如何形塑社会行动。詹姆斯·科尔曼(Coleman)将这一问题直接表述为从微观到宏观,以及从宏观到微观的过程。科尔曼试图通过理性选择理论来重构社会学理论体系,他提出了社会学领域的理性选择理论,一种修正版的理性选择理论。为了弥补理性选择理论的缺陷,冲破被广泛质疑的方法论个人主义,科尔曼的策略是通过讨论个体如何在与环境互动过程中协调彼此之间的冲突,通过调整自身行动,改变自己对事件的利益诉求。

科尔曼认为,理性选择理论主要由理性行动理论( Rational Action Theory) 和结构化理论( StructuralTheory) 两部分组成,前者旨在揭示个体行动的基本原则,而后者讨论的是不同个体行动相互作用形成结构的原则。也就是说,通过极度简化微观层面的个体行动,更好地分析复杂个体间互动形成结构的过程。在科尔曼看来,理性行动的含义不再是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是通过个体内部决策,保证自身能够在环境中实现“最大限度的生存”。这些思考帮助科尔曼修正了理性行动假设的缺陷。但在社会学中使用理性选择理论的做法,哈里森·怀特(White)和肯尼思·阿罗(Arrow)都对这种趋势提出了质疑。类似的情况在政治学的理性选择理论家身上也可以看到,费雷约翰(Ferejohn)基于对多种均衡的认识,提出了更本质的观点,“如果我们不从实质上丰富‘理性’本身的概念,或为它增加关于人类本性的额外假设,那么,理性本身就不能充分地解释为什么选择这一种结果而不是另一种。”

这一论点把费雷约翰引向了另一个争论:理性选择理论应该由文化理论的某些部分来完善。在新经济社会学与古典经济学的这场争论中,较为成熟、有着相对稳定研究主旨、对象、方法的嵌入性观点和制度学派观点都印证了这一结论。比如格兰诺维特使用社会网络分析,旨在通过推敲某方面的小规模互动去阐释其宏观含义。区别于基于变量的个体分析方法。社会科学的绝大多数领域,都假定行为人作出决策和采取行动时,不考虑其他行为人的行为。无论是基于效用最大化的理性计算来分析,还是基于因果关系的动因推理来分析,这些解释忽略了社会行为人所嵌入的更广泛的社会互动背景。

二、“嵌入性”的提出

社会学有着质疑理性行为假定的长期和卓著的历史,理性以外的其他社会因素并不像古典经济学家认为的可以忽略不计,社会学家对制度的建构和非理性基础的强调,使人们认识到影响经济活动的社会因素反而是更多了,比如非正式的风俗习惯、社会规范和文化传统等社会因素同样对行动者的理性选择发挥着重要影响。马克思的《资本论》、韦伯的《经济与社会》和涂尔干的《社会劳动分工论》中,都将现代市场经济制度体系视作是由更深层次的、使得现代性得以产生的社会过程带来的结果。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认为,结构与行动彼此相互建构。社会结构(如经济等制度)是通过社会行动者的持续行动所构成的。在这基础之上,经济行为与社会关系从“嵌入性”概念的提出开始被广泛讨论,“嵌入性”成为经济社会学对抗、反击新古典经济学思想的扩张而诞生的概念。卡尔·波兰尼(Polanyi)和马克·格兰诺维特(Granovetter)提出的嵌入性思想是存在显著分歧的两种学术取向。

(一)波兰尼取向的“嵌入性”观点

当代经济社会学理论范式第二种路径就是完全借助社会学的理论思路和解释框架来研究经济问题,而不仅仅停留于对经济学解释的补充论证,以卡尔·波兰尼为代表。波兰尼对市场与社会的关系,进而对市场制度是如何发展成为组织物质再生产的主导性社会组织形式的问题进行了阐述。他的主要贡献在于:首先,最早以“嵌入性”(embeddedness)概念对抗经济学将经济狭隘地等同于理性、自利和效用最大化行为。“嵌入性”语源自其《大转折》(The Great Transformation)一书,主要强调经济行动是一个制度化的社会过程。在波兰尼看来,市场嵌入于社会是人类历史的本质和普遍逻辑。“人类经济通常都潜藏于人类的社会关系当中”。其次,波兰尼严厉抨击了自律市场的合理性。他认为自律市场作为一种经济制度并不能取代社会的物质再生产的中心地位。直接将经济行为与市场划等号的做法,严重扭曲了经济与市场的本质特性。再次,波兰尼进一步表示担忧,国家干预形成了市场社会,但市场原则与社会运行的基础相互依存后,市场反过来“挟持”国家,号令整体社会。这种担忧已经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中有先见之明,最终还是通过国家干预缓解危机。

在此基础上,国内学者符平(2009)以“实体嵌入”和“形式嵌入”两条思路反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市场与社会关系形态[5],“嵌入性”观点也相对应地表现为两种关系模式,即作为现代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的社会构件而存在的市场,和作为经济生活非有机组成部分的特定组织形式或纯粹的经济关系和制度而存在的市场,波兰尼更侧重第一种。

(二)格兰诺维特取向的“嵌入性”观点

当代经济社会学理论范式的第三种路径是对原本被经济学当作既定假设或不变量来处理的权力、制度和文化因素进行分析、论证,旨在说明这些社会因素在市场分析过程中同样不可或缺、非常重要。这一路径经由马克·格兰诺维特的范式革新而带来了20年左右的黄金时期,但自本世纪以来逐渐式微。格兰诺维特将人看作是嵌入于具体的、持续运转的社会关系(传统社会关系,如家庭、教会、好友及其他信任关系)之中的行动者,并假设社会网络维持着经济关系和经济制度[6]。在此基础上,有研究者在后期探讨了嵌入在行动者之间的社会关系提高经济绩效和稳定性等诸多情形。比如行动者并不自私地追求眼前利益,而是集中在培育通过信任和互惠充实关系而养成的长期合作关系。

与波兰尼的嵌入观点相比,格兰诺维特取向下的嵌入性实际上是一种“形式嵌入”,即认为市场虽然要受到来自社会方面的诸多影响,但保留了完全的自主性经济。贝克尔特(Beckert)认为虽然格兰诺维特的嵌入理论为讨论经济行为提供了契合于现实观察的直觉基础以及新颖的分析范式,但作为理性选择理论提供的另一替代方案,“嵌入性”还远远不够[7]。“嵌入性”理论对新古典经济学的修正能否称得上一次范式的转移?一次范式的转移绝不仅仅是借助一些观点、概念与描述、观察,就可以完成社会科学革命的结构转换。历史上每次重大的思潮和知识结构都是在一定社会背景中,基于人性观及延伸出的基本假设,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理论框架(模型)。只有找出替代新古典理论模型的新模型,并在经验验证中证明它有更强的解释力才行。

(三)“嵌入性”观点的局限性

“嵌入性”理论对社会结构作用于经济行为机制的解释是模糊的。吴义爽和汪玲(2010)认为,在分析经济行为时,格兰诺维特默认始终有一个社会结构在先,并尽可能简化了这种社会结构,将波兰尼那里影响经济的诸多复杂社会因素简化到只有社会关系网络这一单一要素,而且并未考虑到经济行为对社会关系的诉求是否会影响到经济行为嵌入社会结构的方式,甚至过分强调了经济与社会网络的单方面因果机制,而忽略了相反的因果作用[8]。比如现实世界中个体是否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去刻意营造和维持某种社会网络,以及个体是否会为了特定的经济目的而战略性地嵌入特定的社会结构。

格兰诺维特的嵌入观点并没有对市场的经济学范畴实现彻底的社会学替代,对“社会化”的认定标准出现二律悖反。比如他认为人际互动中产生的信任是内生于社会关系结构并作用于经济行为的关键变量,但是对经济制度的崇拜取代了信任,这种对忽视人际互动的批判是“社会化”的体现。但在具体论述关系结构产生信任的机理上,持的却是源于自利和功能主义的“社会化不足”的逻辑,“未能领悟到所有经济都置于更大的社会系统的重要性”。也就是说,信任和诚实其实是自利的产物,但这种基于自利和功能主义的逻辑恰恰是格兰诺维特评判的主要对象。

不确定性没有成为“嵌入”观点的核心变量。“嵌入性”理论在强调经济与人际关系网络不可分离的同时,明显忽视了媒介技术对经济行动的影响。格兰诺维特探讨了制度,探讨了人际连带和社会实体网络,却没有讨论大众传播对社会结构和经济行动的影响,而网络编织的背后是全球化的景观,是放在全球背景下的互动,不仅勾连着经济行动的嵌入,还展示了更深远意义的来自族群、媒介、技术、金融和意识形态的维度。

嵌入性的讨论缺乏对政治、文化和制度因素的关照。而当下的社会网络正以全新的观念和形态通过知识的形式渗透和参与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实践中,没有持续社会关系的社会结构基础,是无法对如此庞大而复杂的网络进行社会分析。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真正要紧的问题是:他们所处的社会受哪些因素的影响?为什么他们所处的社会变化如此迅速?这种变化是真的在发生还是人们观看世界的角度变了?是如何发生的?他们自己是如何自愿或不自愿地卷入全球。

三、制度学派的结构化理论

制度学派是美国新经济社会学中最有影响的学派之一,一直作为新古典经济学和理性选择理论的对立物在发展和演变。二者在关于如何建构经济行为与制度环境方面有着系统的和本质上的分歧,其差异的根源在于对理性行为的基本假设。以最小化交易成本和最大化效用(新古典经济学的不二方法)来探讨组织和制度形成,是理性选择理论的学说基础。区别于新古典经济学和理性选择理论采用的先验的、外在的理性假设和方法论个人主义,制度学派摒弃它们建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理论”的追求,转向强调人的行为更多地出于合法性的考虑,或是认知方面的原因而趋同,这是制度学派的本质特征[9]。同时,理性行为本身的选择偏好来自制度,而不是一种先验的、外在的存在。

(一)组织结构的趋同性问题

新制度主义学派要尝试解释的一个中心问题是组织结构的趋同性问题,即在现代社会中,为什么各种组织结构越来越相似。为解决这一问题,组织理论提出了结构化理论,这一思路与理性选择理论针锋相对,因为同构机制无法用理性行为来解释。他们认为,组织的制度化过程就是组织遵循一种默认的法定协议,通过采纳制度环境强加于组织之上的形式和做法的过程,由此导致组织之间结构的趋同。经过组织间的相互作用与制度化机制形成组织场域的结构化,促使其间的组织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相似性(也就是“制度性趋同”)。这种制度化机制包括:场域中组织之间互动的增加;组织间形成明确的等级结构;场域中的组织相互争夺的信息增加;一系列组织的参与者之间共识的增长。上述所讨论的组织与其生存的制度环境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嵌入性”概念来表述,只不过组织理论的分析单位还局限在对以理性化著称的科层制组织的基础上。

制度学派最本质的特征是通过人的认知来解释制度,这是沟通微观和宏观的表达手段,即可以从微观个体着手,试图理解宏观制度化结构。制度的存在为人类的社会行为提供框架,也意味着人类行为受到预定模式的限制,比如股市、国际贸易、货币体系等控制社会生活的体系,都在一定社会过程中逐渐形成各自的制度规则。这些行动呈现出的交互类型化就是制度化,这种制度化是在共同历史的发展进程中得以建立的,制度中的行动者在同一过程中逐渐类型化。从经验上看,人类活动的最重要部分与人类活动的制度化是同延的。这就让我们思考:制度中的行动者如何通过交互类型化影响与市场的嵌入关系。

(二)角色与制度秩序

在这一点上,知识社会学提供了一种补充视角。行动中的自我和他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人,而是类型。角色正是行动者的类型,角色类型的建构与行动的制度化是密切相关的。同时,市场作为一种包含常规、角色和冲突的社会结构,与行动者的社会关系互嵌也是建立在制度化的基础之上。制度通过角色嵌入到个体经验之中。知识社会学探讨了这个问题。角色和制度秩序之间存在着一种基础辩证关系:角色是制度化知识的表达者和转译者;制度秩序决定了角色的特质[10]。两个视角指向了同一个总体现象,也就是社会的基础辩证法(社会存在与个体意识)。如果我们将问题缩小到角色的层面上,我们可以说:所有的制度化行为都包含着角色,角色表征着一个关于行为的完整的制度网络。这样,社会中宏大的客观意义世界在个人那里就变得具有主观真实性了。由此我们就可能去分析某个组织或群体的宗旨、意识以及世界观在个人意识中的展现方式,进而可以去理解这种交互类型化是如何对市场做出回应。如果以行动者被类型化为角色扮演者,人类行动就在事实上受到了监督和控制。但是,虽然制度化一旦形成就具备持续存在的倾向,但这并不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也就是说,在特定的社会生活领域(不同的角色组成的不同领域的现实)也会出现“去制度化”的现象。

四、结语

上文对经济社会学的递归式反思:由理性选择的“经济人”假设和均衡结构论,到借由社会关系和社会网络缓解或改变自律市场与社会的矛盾,继而探讨社会关系中的角色类型化如何改变经济组织的结构。正是“嵌入性”这一概念聚焦于区别理性选择的另一种社会现实:经济行动必须被看作嵌入在社会关系持续的社会结构中。而现今格兰诺维特式“嵌入”概念的式微,让我们意识到将经济活动中的社会关系(网络)仅停留在网络形式而没有实质的做法,并不适用于全球化的场景之下。我们的考虑应该包含一种全球化和媒介化的背景考量。

为了适应经济全球化的背景,我们需要在原有逻辑上开拓新的视角。前文关于社会关系与经济行为,制度与角色,结构与行动的问题其实是彼此联系也是彼此区别的,其中一个普遍的论题是逐渐增强的社会联结与进一步媒介化的结果。受到媒介产业的全球化现象的影响,20世纪20年代起,媒介产业就从家族企业发展为工业秩序中的大型联合企业,进而演化为高度集中与垄断的全球公司。我们看到的是,古典的思想交叉在一起,很有建设性和启示性意义,毫无疑问这是他们那个时代最前沿的理论,或许也是最适用于他们所生活的年代的理论,直到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还依然是适用的。然而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我们需要知道一个实用性逐渐弱化的理论如何在进化的时代很好地为我们所用。当现实发生变化时,我们就要修正理论假设以及与理论相对应的经验事实的收集。因为这些变化理所当然会影响我们的结论,我们要思考的是如何超越陈旧的设定。在现实条件下,存在的只有理论上或实践上有待解决的问题,着手解决问题的理性方法就是运用最适合解决每个实际问题的方法。如果理性可以通过更微妙的观念化逻辑体现,使得建立在不同场域的制度和市场结构之间的对于理性选择而言模糊的区分变得清晰起来,那么“大理论”就真正走向了终结。

注释:

①严格来说,“经济社会学”有新旧之分,近年来在西方出现了关注人类行动者和非人类行动者的“新新经济社会学”(参见)。本文对此不做严格区分。区别新旧经济社会学最明显的事情,一是新经济社会学对正统经济学不太恭敬的态度。“新经济社会学”更愿意表明,社会学家对标准经济学的方法是有看法的。这些看法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取代经济学的解释。二是对待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经济行为的问题。“新经济社会学”一词是格兰诺维特于1985年在华盛顿特区美国社会学协会上的一次谈话中提出的。这次谈话的基本内容是说,当代经济年代的社会学与1960年代的“旧经济社会学”相比,更多关注核心经济体制,如公司、货币和市场等。这种形式的经济社会学在1980年代开始普及。

②即相信人的行为是理性且自利的,人类的经济行为发生在一个信息完全、决策独立、交换自由和固定偏好的世界中。不同的学者发展出不同的概念以不断修正,如亚当·斯密的“利己心”,穆勒的“经济人”,边沁的“理性人”等,但都是在约束条件下最大化自己的“私利”或是“偏好”而忽略了人际互动。功利主义论者(utilitarism)以及新古典经济学家基本上承袭了这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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