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临床治疗阿尔兹海默病研究进展

陈广田，曹兰秀

(陕西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陕西 咸阳 712046)

阿尔兹海默病(Alzheimer disease,AD)又称老年痴呆，是一种多发于老年患者的慢性中枢神经障碍性疾病，其起病隐匿，主要表现为患者记忆力进行性减退，对外界和自我认知能力严重不足，最终导致认知、语言、执行功能障碍及人格和行为改变、自理能力丧失等特征[1]，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随着世界老龄人口逐渐增多，AD患者也逐年增加。调查显示，65岁以上老年群体AD发病率为 5%～8%，80岁以上老年群体AD发病率在21%以上[2]，AD已上升为仅次于心、脑血管疾病和癌症的第四大杀手[3]，给患者家庭带来沉重的精神和经济压力。西医认为AD是由于神经系统病变、血管硬化、遗传等各方面的因素所造成,对AD的治疗方法单纯有限[4]。依据AD的临床表现，中医将其归属“呆病”“健忘”“善忘”“郁证”“不慧”“癫证”等范畴，认为AD与心脾两虚导致的气血化生不足、肾精亏虚导致精液不足、痰浊阻窍、瘀阻脑窍有很大关系[5]。中医药因其在防治AD方面具有疗效稳定、毒副作用小、多靶点、多通路、多系统等优势，引起医学界的极大关注[6]。AD有虚实之分，临床上治疗AD常采用综合疗法，标本兼顾[7]。本文主要从AD的病因、病机、治疗等方面进行综述，为中医防治AD提供参考。

1 中医学对AD病因、病机的认识

中医认为，AD的病因病机为本虚标实，本虚是肾精亏虚与气血亏虚，标实是痰和瘀。肾具有藏精的功能，肾精亏虚型AD是肾精亏损，髓海空虚，精微物质不能上营于脑，以致发生老年痴呆[8]。脾主统血，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血亏虚型AD是脾虚不能运化五谷精微，气血生化无源，气血不能上营于脑，脑部不能得到血液的濡养，导致痴呆的发生[9]。如乔森等[10]研究认为，血管相关病变是AD的重要原因，血瘀既是病理产物又是致病因素，从“瘀”进行治疗，取得不错的临床效果。肝郁、脾虚、肾虚均可导致血瘀：肝郁气滞，气的运行不畅，血液的运行受阻，导致血瘀；脾虚是气血生化无源，阻滞血液的运行，导致血瘀；肾虚不能化生精液，精血不能互化，导致血瘀。痰湿来自肺、脾、肾三脏，脾为生痰之源，痰湿型AD脾虚不能运化水液，导致水液潴留，日久凝聚成痰，痰蒙脑窍，导致痴呆；肺为储痰之器，肾主纳气，肾虚不能运化水湿，日久凝聚成痰湿，治疗时应三脏同时兼顾[11]。痰瘀互结型AD是脾虚生痰，日久痰浊凝聚，阻碍气血运行，导致血瘀[12]；醒神开窍型AD是痰湿蒙蔽脑窍，阻滞血液运行，髓海空虚，脑窍失用，导致痴呆，治疗时需健脾除湿，醒神开窍[13]。综上所述，AD患者的病因、病机复杂多样，本虚标实均可导致AD的发生，临症时需全方位进行治疗。

2 中医对AD临床治疗的认识

2.1 从肾精亏虚论治《医林改错》云：“脑为元神之府，灵机记性在脑不在心”，说明人的记忆力、认知、语言等在于脑不在心[14]，为AD的研究开辟了新的思路。从肾论治的观点来说，痴呆病本虚标实，其本在肾，肾主纳气，为一身元阳之本，肾虚是发展为痴呆的原因之一；同时，肾又主骨生髓，髓分骨髓、脑髓，脑为髓海，髓海不足也是发展为痴呆的原因。《内经精义》曰：“肾主藏精，精生髓……，脑为髓海，故精足则令人体魄坚强，智慧聪颖”。综上，肾精亏虚则髓海空虚、脑失濡养，故而出现痴呆、善忘等症状，所以AD患者应该从肾论治。杨冰等[15]和关运祥[16]认为，AD属中医学“呆证”、“健忘”、“痴呆”等范畴，其发病与患者年老体衰、髓海不足等密切相关。从肾精亏虚论治的临床研究取得了很好的疗效，如孙帅帅[17]将110例老年痴呆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分别采用盐酸美金刚、六味地黄丸治疗；2组患者治疗前后的氧化应激酶指标比较差异显著，2组患者的简易智能量表(mini 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评分、AD评定量表评分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说明六味地黄丸治疗AD具有较高的临床价值。王晶等[18]将136例A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每组68例；对照组患者给予多奈哌齐片治疗，观察组患者在对照组的基础上应用补髓固脑治呆方治疗，持续治疗3个月；2组患者的行为异常、认知能力均有较大改善，观察组患者总体有效率为89.71%，对照组患者总体有效率为76.47%，观察组患者总体有效率显著高于对照组；说明补髓固脑治呆方可以改善AD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AD患者的认知水平。李炳禄[19]采用补肾健脑、活血化瘀方治疗20 例60～80岁的AD患者，方中山萸肉、黄精、女贞子各10 g，熟地、山药各15 g，首乌、黄芪各20 g，疗程1个月，总治愈率为90%。综上所述，从肾论治AD具有一定的中医理论及临床效果，值得临床推广应用。

2.2 从气血亏虚论治《脾胃论》曰：“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20]，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年老脾胃功能减退，气血亏虚，脑窍失养，进而出现脑髓空虚。所以，从益气补血方面论治AD也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方法。卢一颖等[21]将80例A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每组40例；2组患者均给予基础药物治疗，在此基础上，对照组患者给予尼莫地平片治疗，观察组患者给予健脾养心益智汤治疗，观察2组患者治疗3个月后的状况；观察组患者治疗总有效率(87.5%)高于对照组(67.5%)；健脾养心益智汤组成：白术20 g、远志20 g、川芎15 g、当归 15 g、人参10 g、丹参10 g、木香10 g、甘草 6 g，具有健脾养心、补肾益智之功效，使精血得补，脑髓充盈。王银龙等[22]将160例AD患者随机分为A组和B组，每组80例；A组患者用芪归健脑方(黄芪、当归尾、赤芍、地龙、川芎)治疗，B组患者用脑复康治疗；治疗2个月后结果显示，A组患者临床总有效率(85.0%)显著高于B组(65.0%)。芪归健脑方中黄芪、当归尾益气补血，地龙通络，赤芍凉血散瘀，川芎是血中之气药具有行气活血的作用，诸药合用共奏益气补血之功效。薛根选[23]将90例AD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每组45例；治疗组患者应用补精益气汤治疗，对照组患者应用盐酸多奈哌齐片治疗；治疗2个月后，治疗组患者MMSE评分显著优于对照组，日常生活量表(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评分显著低于对照组，提示补精益气汤能显著改善AD患者的认知功能和行为能力。补精益气汤中生黄芪20 g、当归10 g，益气补血；川芎10 g、桃仁10 g、红花6 g、丹参6 g，补血养血；生地黄15 g，清热凉血；茯苓10 g、木香6 g，理气健脾；全方共奏益气养精补血之功效。综上所述，从气血亏虚论治AD取得了不错的疗效，值得临床借鉴。

2.3 从血瘀论治《伤寒杂病论》中有云：“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24]；《内经》中有云：“血并于上，气并于下，心烦惋喜怒；血并于下，气并于上，乱而善忘”[25]；唐容川[26]在《血证论》中指出：“凡心有瘀血，亦令健忘……血在上，则浊蔽而不明矣”；由此说明血瘀是AD的重要致病因素，瘀血可导致AD的发生，血瘀型的AD可以应用活血化瘀的药物，气滞引起血瘀时可以加用疏肝理气的药物。临床医家从血瘀论治AD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夏妍[27]将90例AD患者随机分为X组和Y组，每组45例；Y组给予常规基础治疗，X组在Y组的基础上给予抵挡汤治疗；结果显示，X组有效率显著高于Y组。抵挡汤出自《金匮要略》[28]，方中黄芪24 g，茯苓18 g，桃仁、酒大黄、党参、当归各12 g，水蛭9 g、虻虫6 g，属理血剂，共奏活血化瘀之功效。司金侠等[29]将126例A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对照组患者给予西医对症治疗，治疗组在对照组的基础上给予补肾活血方；治疗2个月后，治疗组患者的MMSE评分、长谷川痴呆量表评分和总有效率均高于对照组，ADL评分和中医证候评分低于对照组，说明补肾活血方具活血化瘀之功效，可有效提高患者的智力认知功能以及日常生活自理能力，有治疗老年痴呆的作用。综上所述，从血瘀论治AD具有较好的临床效果，值得临床推广应用。

2.4 从痰湿论治清代陈士铎[30]的《石室秘录》中提到“雷公真君曰∶呆病如痴，而默默不言也……故治呆无奇法，治痰即治呆也”，说明痰湿是AD的重要致病因素，痰湿亦可导致AD的发生。痰湿来自于脾、肺、肾三脏，脾为生痰之源，肺为储痰之器，肾主纳气行水湿，治疗时以脾为主，兼顾肺、肾。临床医家从痰湿论治也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取得不错的临床疗效，如李肖晴[31]将60例AD患者随机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每组30例；对照组患者给予多奈哌齐，每日1次、每次5 mg，观察组患者在此基础上给予洗心汤治疗；通过比较治疗前和治疗1个月后的MMSE评分、长时延迟回忆评分发现，治疗组患者总有效率(93.33%)显著高于对照组(70.00%)，这一结果表明，洗心汤可明显提高AD患者的记忆力，改善AD患者的认知能力。洗心汤出自《辨证录》，有开郁逐痰、健胃通气的功效，方中人参、甘草补脾益气，半夏、陈皮益气化痰，共奏化痰之功效[32]。汤颖[33]将98例老年痴呆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每组49例；对照组患者用多奈哌齐治疗，观察组患者在对照组患者的基础上用涤痰汤加减治疗；结果显示，治疗后观察组患者的 MMSE评分、生活自理能力评分显著高于对照组，不同阶段的不良反应低于对照组，说明涤痰汤有改善AD患者精神状态、提升患者生活质量的作用，值得临床推广应用。涤痰汤出自《奇效良方》卷一，有豁痰清热的功效，是二陈汤加胆南星、枳实、人参、石菖蒲、竹茹组成，竹茹、胆南星、枳实清热化痰，行气消积，诸药共奏清热化痰开窍之功效[34]。

2.5 从痰瘀同治《黄帝内经》有云：“汁漠与血相抟，则合并凝聚不得散”[35]，说明津血同源，津凝成痰，血聚为瘀，二者相抟，形成痰瘀互结。《伤寒杂病论》中首先提出了“痰饮”“瘀血”病名[36]，从此对痰瘀互结的认识走入新的发展。痰湿是脾虚失运，不能运化水湿，输布津液，肾失蒸腾，不能化气，水湿代谢失常，日久凝聚成痰湿，痰湿阻于脉道，以致气血运化失常，血行不畅，日久则凝聚成血瘀，因此，在治疗时应痰瘀兼顾。余云辉[37]用补元汤治疗痰瘀型AD可增强患者的生活能力；补元汤具有健脾益气化痰、养血祛瘀之功效，方中人参、茯苓、白术益气健脾祛痰，当归、川芎养血祛瘀。

2.6 从醒神开窍论治痰蒙脑窍是脾虚导致运化水湿失常，日久聚湿成痰湿，痰湿瘀阻脑部，蒙蔽脑窍，导致痴呆；因此，在治疗时以祛除痰湿为主，使脑部得到血液的濡养，改善AD症状。代娜[38]将90例A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研究组，每组45例；对照组患者给予西医常规治疗，研究组患者给予活血通窍方治疗；结果显示，研究组临床治疗总有效率(88.89%)显著高于对照组(68.89%)。活血通窍方出自《医林改错》，方中赤芍、红花各15 g，凉血行血，郁金、竹茹、菖蒲、胆南星各12 g，豁痰开窍、醒神益智，诸药共奏养血化瘀，醒神开窍之功[39]。

3 针药联合治疗AD

近年来，针灸以及针灸联合其他方法治疗AD获得广泛关注。有研究表明，中医针灸治疗能改善AD患者的痴呆情况，使其具有最基本的自我和社会认知能力，提高AD患者的睡眠水平和生活自理能力[40]。乔晓迪等[41]确立“以脑为本、以补为先、以通为用”的治疗方法，针刺常用穴位有百会、神庭、印堂、水沟、承浆、风府、凤池、大椎、供血等。百会是经脉气血汇聚之处，与脑部关系密切，具有安神镇静之功效；神庭主治记忆力减退；印堂属于经外奇穴，具有宁心安神的作用，可使睡眠状态得到改善，神清脑明，改善AD患者的记忆力；水沟主要作用于神志病症；承浆具有镇静的作用；风府具有双向治疗的作用，不仅可以醒神开窍，还可以镇静安神；风池穴在头额后面大筋的两旁与耳垂平行处，主治中风，具有壮阳益气的作用；大椎在第七颈椎棘突下凹陷中，具有益气壮阳的作用；供血主要改善AD患者的脑动脉供血，属于理血穴。杨双娥等[42]将50例A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每组25例，分别用针灸治疗和针灸联合盐酸多奈哌齐片治疗，治疗组患者总有效率(84%)显著高于对照组(76%)。综上所述，针灸及针药联合防治AD具有良好效果。

4 结语

AD的发病率居高不下，已经成为影响人类健康的一大疾病。中医学在AD治疗方面存在的优势是调整人体气血阴阳、脏腑虚实，改善人的精神、情感状态，从而缓解或控制AD患者病情的发生、发展。临床医家对AD发病机制有独特的见解，依据AD的发病机制提出相应的治法，取得了相应的临床疗效。目前，随着现代医学模式的转变，AD的治疗方法趋于多样，由单一治疗方法转向综合治疗。AD治疗过程中应充分考虑疾病的病因、病机等，外在因素跟七情、饮食、劳逸有关，内在因素与痰饮、瘀血有关；积极健康的心态是身体健康的必备条件，应在精神上指导患者保持积极、向上、乐观的心态，克服抑郁、焦虑、悲观的不良心理；对于AD患者不仅要给予药物治疗，还需重视家人的心理疏导，多给予患者理解支持，使患者得到心理上的满足，保持积极向上的情绪，从而有助于疾病的治疗和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