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比较视阈下对中国道路的历史省思

2021-11-29 23:52霍贺
关键词:道路文明文化

霍贺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6)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经过艰辛探索,走出了一条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民族复兴的发展道路。正是在这条道路的指引下,中国经济连续保持高速增长,在世界经济体系中一枝独秀,2010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破解和扭转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和中国崛起话语的广泛传播,引发了海内外学界、政界乃至商界对中国经验、中国模式、中国道路的大讨论。中国道路能否成为一种典范,具有“普世性”的文明模式成为国内思想理论界各种思潮冲突论战的焦点。

学界对中国道路研究主要呈现出“经验—模式”“现状—未来”“影响—意义”三种视角。在研究进路上这种视角强调中国道路的“制度手段”,而忽略“价值目标”,因此应该转换研究范式和话语体系[1]。对中国道路、中国模式的研究中,不乏立足文化甚至意识形态背景进行一厢情愿的辩护性研究,从人类文明演进的大历史的视角来审视,真正站在与现代性文明模式进行对话和理智超越的当代制高点上,引导人们理智地判别中国道路之内在特质,进一步提炼出中国道路的理念追求,从而真正明确其价值启示意义的限域的研究,并不多见[2]。我们理应从理论上对中国道路问题不断探索、反思,进行文化深层次结构上的自我审视和批判,更多地从人类文明演进的历史图景中审视中国道路,切勿匆忙轻率地做出种种主观性自我定论。这也昭示我们不仅要做“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还要做“文明”意义上的世界人。

从中西文化的比较视阈来审视,中国道路是对传统文化、西方文化、苏俄文化的扬弃,在超越传统、超越西化和超越俄化三者之上构建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从而引领人类文明发展的趋势和方向。基于此,本文从中西文化的碰撞、冲突、融合和比较研究的视角对中国道路进行历史省思。

一、近代以来中国道路的历史追溯

自从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古老中国的大门,在西方列强的步步入侵下,中华传统文化遭遇到前所未有的严重危机,陷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困境。面对呈现勃勃生机的“西方文明”,古老的中华文明在“道路”上似乎已日暮穷途。为寻求富强,挽救民族和文化危机,怀有“明道救世”传统思想的中国知识分子,以及不甘屈辱的仁人志士拉开了探索中国走向现代化和民族复兴道路的序幕,先后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及君主立宪、民主共和的改革思路,遵循器物—制度—文化的路径向西方学习。新文化运动将向西方学习的潮流推向高潮,传统派由此没落,“西化派”成为中国思想界的主导力量,将传统文化束之高阁,甚至提出全盘西化的主张。正当中国知识分子将西化视为中国文化出路之际,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宣告西化文化也陷入危机,中国人遭遇中西文化的“二重危机”。与西方列强牺牲中国利益不同,苏俄十月革命胜利后宣布放弃在华特权的行动,对国人产生极大的冲击和影响,吸引了很多知识分子对社会主义的向往。近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向西方寻求救国真理的视线由西方转向了苏俄,并由此走上苏俄模式的社会主义道路。

近代以来,中国文化演进由传统而西化进而俄化,挽救民族危亡的道路也因此由传统而“西化”进而转向“俄化”。其根源在于中国的农业文明被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所打败,中国被迫开始了痛苦转型。唯有从中西俄三种文明结构的宏观角度来考察,才能更深刻地审视和理解近代中国的失败与帝国文明崩溃的原因。近代以来,中西文明的碰撞、冲突、交流和融合,在引发一系列波澜壮阔社会变革的同时,留给当代中国人三笔无法拒绝的思想文化遗产: 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由于门户主义之见,无论是传统派,还是西化派,抑或是俄化派,他们对中西文化兴衰成败的历史和世界变局缺乏整体性研究,而只是循盲从之道,由传统而西化进而俄化,却不能提供解决二重文化危机的方案,也不能有效解决中国面临的内外问题。基于此,唯有将中国置于世界变动的大背景下,既不能“外化”,也不能“异化”,必须以中国传统优秀文化为依托,借鉴、学习西方现代文明且与中国自身文化和国情相融合,探求符合中国自身立国之道的“中国模式”,引领世界文明发展的新潮流。

马克思主义和在西方盛行的自由主义均根植于西方文明,但二者的核心价值和基本理念却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存在矛盾交织。对于中华文明来说,二者都属于外来的异质文明,可能引发文明的冲突。因此,在思想文化领域必然会激烈碰撞,进而引发文化基因重组,最终融合并由此创新出一种符合中国民族文化主体性的中西合璧的新思想。以“自由人”著称且毕生致力于探索中国道路的著名学者胡秋原对中国道路的思考为我们提供了观察视角。他认为,中国新文明理应是建立在工业化基础上的现代文明,这种文明既不是旧文明之复活,也不是全盘西化或苏维埃式的文明,而是由中国所创造,为中国之进步,表现中国之特点的现代文明,形式上是民族的,内容上是科学的[3]57-58。这是一种超越三种文明之上,走符合中国自身发展道路的主张。这种对中国道路的探索和主张是对“本位文化派”“全盘西化派”“俄化派”的批判、扬弃和超越。在当下中国社会转型之际,超越思想理论界的左右纷争,从文化层面上对继续探索中国道路依然具有启迪意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提出, 就是建立在三种思想文化相互碰撞、扬弃、融合的基础上,重建价值和意识形态,重塑中国人的道德理想,呈现出一种会通中西文化的学术特色和对“再造文明”思想的坚守,从文化层面也是对中国道路特质的契合、概括和总结。

二、对中国道路价值的思考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道路关乎党的命脉,关乎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人民幸福。十九大报告又进一步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4]。中国道路是中国共产党在深刻总结历史经验和兴衰成败的基础上,领导人民历经艰辛探索出的一条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道路。美国学者雷默将中国的发展模式称之为“北京共识”或“中国模式”。中国模式之所以受到关注,根本原因在于在短短70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而且中国快速发展与西方国家陷入经济危机的困境形成鲜明对比,还打破了西方大国崛起进程中国强必霸的魔咒,更加彰显中国道路的价值。中国崛起有别于西方国家的发展模式,甚至超越了西方。面对这些辉煌成就,中西方学界均试图问道中国,设法寻求中国道路发展进程中蕴含的核心秘诀,从各种视角、各种维度进行诠释和探讨,以此来寻求答案,揭示出哪些价值具有“普世性”。不可否认,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就是谋求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这也是我们探求中国道路的历史前提。对中国模式问题研究的学者,提出要从近代以来的历史长河中,对中国文明演进的图景进行长时段的研究,揭示和破译百年来“中国道路”呈现出来的密码。显而易见,如果离开对“中国道路”思想史和文化史意义上的深度考察,从大历史的视角来审视,就很难回答中国道路自身承载着何种文化新价值,中国道路能否对人类文明转型和演进提供一种新的路径,前景和走向如何。如果仅仅关注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成就,很难说中国道路有长久的世界影响力。

从百年以来的历史来审视,在追求民族独立、国家富强、构建现代民主国家的艰辛历程中,经过70多年的高速发展,中国已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学界无论是对中国道路成功的历史进行考察,还是从理论视野中对中国道路成功的核心秘诀进行诠释,大多从中国发展模式的选择及其意义的视角进行透视,而对中国道路成功的价值目标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在改革开放以来的伟大社会变革中,中国不仅重塑了体制改革和制度设计,而且取得了巨大成功。将中国道路置于思想史的坐标中对其价值进行审视,并从对现代民主国家主体性认同的意义上进行思考。中国道路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自强自立之路,也是文化自信之路,更是扮演引领人类文明发展之路。

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社会发展历程,不仅是经济和综合国力的提升,而且中国人的理论自信、文化自信也得到恢复和提升。随着在经济规模和经济总量上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与日俱增,亟须提高中国在思想文化领域的认同感和吸引力。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民族复兴,不仅要在科学技术、现代化和市场经济等硬实力方面向西方学习和借鉴,而且也要在文化、思想、价值等软实力方面向西方学习,更重要的是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需要依靠和发挥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软实力。著名哲学家贺麟在《文化与人生》一书中说,民族复兴本质上应该是民族文化的复兴,中国近百年的危机,根本上是文化的危机[5]5。

近代以来,在西方文明的“攻击”下,中国人思想上罹患了严重的“民族文化悲观主义”和“人类文化虚无主义”两大顽疾,尤其是西化论者一再喧嚣要实现民族复兴必须与传统文化决裂,全盘西化。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重要场合诠释了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于当下之重要意义,可以说是对那种一味颂扬西方文化论调的拨乱反正。这表明整个中国的文化学术氛围正在发生深刻变迁,整个舆论环境正在发生方向性的转折。在现代世界,任何一个民族、国家,都有其文明之内核,因为这是维系和守护一个共同体的基本价值。故此,欲复兴中华文明,坚定文化自信,就要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适应时代发展潮流,复兴其诸如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等内在合理价值,焕发新活力,并对其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唯有植根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根和魂,“不忘本来”才能更好地开辟未来,唯有守住中国文化的根脉,善于继承,才能更好地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对对其进行改革创新。否则就会丢掉根本割断精神命脉[6],就会陷入丧失自我的困境之中。

对近年来中国发展遭遇的各种问题,我们总希望能寻求中国道路的未来方向。国内主流话语将其归结为通过现有模式的改革来解决。对于中国道路的影响,要将其置于当代世界发展史的坐标体系中进行审视,才能凸显其价值和意义。如果一味强调中国道路的独特性,凸显其走向现代化途径的“普世性”主要体现在威权政治上,明确拒绝西方文明,中国很容易被西方人视为挑战和威胁。如果将中国道路的价值仅仅归功于经济层面取得的辉煌成就,试图以经济增长奇迹吸引发展中国家,为其提供有别于西方发展道路的全新选择,会引发周边国家和西方国家的种种顾虑。近年来,尽管中国政府大力倡导和平崛起,然而国际媒体和舆论界不断散布“中国威胁论”,引发周边国家的不安就是最好的注脚。其根本原因在于西方学界和政界始终认为大国崛起必然要求获得国际话语权,重构国际格局,也必然会引发新旧大国对抗和冲突。如何破除这种魔咒,向世界诠释中国道路与西方道路的异同,证明中国道路为人类文明提供有别于西方道路的新方案,对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有益的启示,成为中国学者亟须回答的时代课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道路的不断发展,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历史没有终结,历史也不会被终结。中国方案源于我们对发展道路、理论、制度和文化的自信,而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在进行中外文明交流时,我们主张“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4]。这种平等、开放、包容的文化观,可以让中国方案找到更多知音。这是中国参与全球治理、推动新的国际秩序的一个根本出发点,同时也是中国政府对世界的庄严承诺。

三、中国道路面临的话语困境

中国发展创造了“世界奇迹”,中国模式打破了西方国家的所谓“华盛顿共识”,丰富了世界发展道路的多元化,同时也打破了西方经济发展与民主化道路不可分离道路的普世性神话,为中国道路赢得了世界赞誉。中国道路的成功业已证明西方自由民主并非人类历史进化的终点,人类思想宝库需为中国留有一席之地[7]。中国道路要谋求长远发展和发挥更大影响力,务必要论证其自身存在的合理性,明确“走向何处”与“世界意义”。为向世界展现和传播中国发展道路的成功经验,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中国就需要在国际格局中塑造中国话语体系,构建让世界各国信服的国际话语权。在全球化时代和“新轴心时代”的过渡期,尽管中国在上海合作组织、博鳌亚洲论坛、一带一路倡议、金砖国家等战略上具有充分的话语权,但当下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西方话语体系成熟完整,主导了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国依然处于西强中弱的格局之下,中国经济、政治及文化话语的建设还存在很多问题。因此,我们要坚定文化自信,用中国话语来诠释中国道路,并将其上升为具有普遍意义的范式,为人类面对的共同问题提供中国方案,彰显中国话语的世界意义。

在全球化进程中努力提升中国的国际话语权,展示中国负责任大国的国际形象,增强中国文化软实力,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通过对话交流来化解冲突,不断增强中国话语权的认同感和影响力,破解周边国家和西方国家一再喧嚣的“中国威胁论”“新殖民主义扩张论”等疑虑。使中国道路的成功经验走向世界,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探索符合自身国情的发展道路提供有益的启示。

尽管中国道路的成功令世界注目,但中国和平崛起呈现出日益强势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弱势,这与中国的实际综合国力及在国际上的经济地位相比显失平衡。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当今世界“西强中弱”的国际话语权格局尚未发生根本改变,国际格局中的游戏规则和话语体系大多是由西方国家制定的,中国要打破欧美国家的国际话语霸权,构建中国国际话语权并非一蹴而就。基于此,我们要具有世界眼光、开放意识、宽容精神、平和心态,坚持文明多样性发展,在相互借鉴与包容中增强中西方思想文化的交流融合。以博大心胸、理性精神,站在全球视野的高度,超越中国传统文化、超越西方文化、超越苏俄文化,开拓出一条为世界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中国新道路,贡献中华新文明。

从中西文化比较视域下审视中国道路,放宽历史的视野,从大历史的视角来观察、审视、辨析和比较,同时寻找中西文明沟通的内在架构,进而形成会通中西的发展模式,彰显中国道路的普世意义,为人类文明提供既有真理性也有道义性的中国方案,贡献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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