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卫华
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依赖科学合理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的构建。消费方式的绿色转型是治理生态环境问题的基础性工程。习近平总书记高度关注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他深刻指出:“生态环境问题,归根到底是资源过度开发、粗放利用、奢侈消费造成的”(1)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766.。消费主义作为对当今世界有着深刻影响的生活方式及其意识形态,冲击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诱发人为原因导致的生态环境风险。消费主义兴起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伴随着全球化进程向世界迅速扩张和蔓延,对中国生态环境安全及其生态治理带来了巨大的考验。探讨消费主义视野下生态环境风险的生成规律与形态识别,对于进一步提升生态环境风险的治理能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消费主义既是一种意识形态,又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将消费视为人生的唯一目的与最高价值,认为只有消费才能体验快乐和幸福,生活即消费,消费即生活。在实践中消费主义主要表现为炫耀性消费、超前性消费、符号性消费等异化消费形式。具体而言,消费主义主要借助三大机制维系其运行。
第一,需求控制机制。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者马尔库塞认为,在消费社会,资本家为了创造消费的动力,往往借助资本优势,大肆渲染商品背后的符号意义,创设消费的虚幻景象,持续激发人们的消费欲望,进一步坚定消费者获得某种商品的信念,从而不断创造新的“需求”。这种创造出的“需求”实质上是对“真实的需要”的背叛,是“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也即“虚假的需要”(2)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6.。表面上,这种“需求”由消费者个人自主选择,而实质上,消费者的“需求”是操纵和控制在资本家手中的,个人并没有真正选择的自由。
第二,符号编码机制。符号消费理论的代表者鲍德里亚认为,消费社会中物品要构成消费的对象,首先必须以编码为符号,并通过符号表达彼此之间的差异。消费者对产品的依赖已经事实上脱离了其使用价值,人们消费的不再是产品的物质性,而是产品的社会意义或称之为社会“意指性”。消费社会中的物“是一个显现社会意指的承载者,它是一种社会以及文化等级的承载者”(3)让·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M].夏莹,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16.。物品从形式、质料、色彩以及空间安置上都体现出明确的意义指向,“物构建了符码”(4)同②.,消费者评价物品首先不在于其使用价值,而在于它有特定意义。差别化的符号构建着不同的社会意义和社会身份,于是人们借助消费不同符号意义的物来显示其社会地位和追求的品位,以此找寻在社会秩序中的位置。
第三,媒介辐射机制。上述消费符号的控制与一般政治、经济的强制方式不同。符号控制往往借助传播媒介实现对消费者的文化强制。在资本主义社会,传媒扮演着特殊的角色,绝不是简单的信息传播技术手段。资产阶级为了影响公众的价值观念,竭力操控传媒,对传播信息进行深加工,给听众提供被解码的信息。为了达到对消费者的符号控制,资本家借助传媒向不特定的人群释放强烈的消费诱导信息,此类信息完全不顾商品本身的使用价值属性,只为制造产品消费的神秘幻觉和虚拟身份获得。鲍德里亚说,“广告也许是我们时代最出色的大众媒介”(5)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34.,其“将有用的物的价值转变为符号价值”(6)同②:159.。随着现代传媒技术的发展,消费符号传播变得更为迅捷,资本家对消费者的需求控制能力日益增强,加剧了人们自我选择的茫然与苍白,对真实世界的缺席不断加深。
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从根本上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之上的,其所推崇的异化消费观与马克思主义消费观背道而驰。我们应以马克思主义消费观为指导,深刻揭示和批判消费主义运行的内在本质。首先,消费主义颠倒了消费作为手段和目的的关系。消费主义将消费塑造为人的终极目的。马克思主义认为,消费只是人存在和发展的一种手段,“在吃喝这一种消费形式中,人生产自己的身体”(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消费,作为必需,作为需要,本身就是生产活动的一个内在要素……个人生产出一个对象和通过消费这个对象返回自身”(8)同①:35.。其次,消费主义忽视了消费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旨归。消费主义通过符号化手段,诱导和控制人们的消费需求,以实现产品销售和增殖的目的,从根本上无视消费之于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再次,消费主义破坏了消费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奢侈是自然必要性的对立面”(9)同①:525.。消费主义崇尚消费至上,对自然界的索取毫无顾忌,甚至不择手段,割断了人与自然之间的有机物质循环,导致人和自然的尖锐对立。总之,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为我们正确分析和批判消费主义思潮提供了有力的思想武器。
生态环境风险是当代风险理论研究关注的中心议题之一。20世纪60年代以来,生态环境风险形势不断恶化,这不仅引起了自然科学家,也引起了众多社会科学家的强烈关注。安东尼·吉登斯将包括“核战争的可能性、生态灾难、不可遏制的人口爆炸”(10)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10.等全球性生态和社会灾难视为当代风险社会的重要表现。而风险社会理论的集大成者乌尔里希·贝克则指出:“我说风险,首先是指完全脱离人类感知能力的放射性、空气、水和食物中的毒素和污染物,以及相伴随的短期和长期的对植物、动物和人的影响。”(11)乌尔里希·贝克.风险社会[M].何博闻,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20.可见,在贝克风险社会理论中,生态环境风险是放在首位的。借助风险社会理论,学者们试图捕捉现代生态环境风险的特征和规律。生态环境风险既具有一般风险的共性特征,同时也具有其个性特征。其一,生态环境风险从严格意义上而言都是“人造风险”和“被制造出来的”,是由人类的破坏行为以及社会制度与机制非正常运行共同造成的。其二,现代科学技术的负面效应加剧了生态环境风险。科学技术具有“双刃剑”效应,在促进生产力迅速发展的同时,不合理和不恰当地使用科学技术,也会导致全球性或局部地区的生态环境损害。其三,生态环境风险具有跨时空特征。生态环境风险随着全球经济的扩张,会超越地理边界和社会边界,向全球蔓延和渗透。其四,生态环境风险具有隐蔽性特征。人类活动与生态风险的危害后果之间往往会间隔较长时间,生态环境风险发生涉及的因素也较为复杂,某些因素不易捕捉和发现,容易导致风险精准预测与识别的困难。
消费主义作为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特殊产物,在缓解资本主义生产规模扩大与消费能力相对不足矛盾的同时,也加剧了人们消费欲望的无止境与生态环境承载力有限性之间的尖锐矛盾。消费主义已经成为当代生态环境风险的核心原因之一。面对严峻的环境问题和生态危机,1992 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通过了《21世纪议程》,深刻分析了消费主义与生态环境风险的关联,指出:“全球环境不断恶化的主要原因是不可持续的消费和生产模式”,“消费问题是环境危机的核心”。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奥康纳、福斯特、佩珀以及本·阿格尔等人,从不同维度深刻分析了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源,阐述了消费主义对生态危机的影响。消费主义引发生态环境风险具有特殊的逻辑机理。其一,资本逻辑的制度根源。资本的本质就在于增殖,在于不断增加剩余价值。为了实现资本增殖的“惊险一跃”,资本家将注意力从生产端转向了消费端,竭尽全力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望,通过各种手段操控消费者的消费需求。资本将满足欲望的程度和能力塑造成个人成功与否以及身份地位的主要象征。结果,对消费者而言,消费被异化为具有特殊指代性的象征符号;对生产者而言,生产也不是为了给消费者提供持久性的使用价值,其目的不在于使用价值的最大化,而在于使产品的使用价值尽快消失。因为只有在产品的持续生产和消耗中,资本才能实现不断增殖的目的。所以,消费主义背后隐藏着深刻的资本逻辑。资本逻辑下消费的无限放大,必然会造成对自然资源无止境的开发和利用,以及对自然环境的污染和破坏,进而引发生态环境风险。
其二,劳动异化的实践根源。马克思认为劳动异化导致了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并进而产生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本质在于人和人关系的异化。劳动异化论为阐释消费主义视角下的生态危机提供了重要理论支撑。消费主义体现的不仅是一种异化消费行为以及扭曲的意识形态,更重要的是在于表现了资本主义社会一种病态的社会关系,也就是异化的人和人的关系。由于“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59.。这种非自愿的、强制性劳动,无法成为一种需要,只是满足需要的一种手段,工人劳动中无法体验自由与快乐,“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13)同①.。于是,人们会到消费中追寻自由和快乐,从而导致人和人消费关系的异化。“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14)同①:160.阿格尔认为其实异化消费就是因为人们为补偿单调乏味、非创造性以及报酬不足的劳动,转而专注于获得商品的现象(15)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慎之,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94.。这种由异化劳动引发的消费关系的扭曲,必然会导致人们对环境资源的竞争性获取以及对生态环境的肆意性破坏,从而加剧了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
其三,工具理性至上的认识根源。“工具理性表现为只注重达到某种目的之工具(手段)的有用性”(16)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 于晓,陈维纲,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182.,以实现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聚焦的重点在于手段的合理性,而非目的本身。工具理性成为工业文明社会中居于主导地位的思维模式,并为其提供了意识形态的合理性辩护。文艺复兴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工具理性的意识被不断强化。由此,一方面确实提升了人类改造自然的广度和深度,推进了社会财富的急剧增长和丰富;但另一方面也导致了人类对自然界价值的藐视,认为“人是万物的尺度”,人就是自然界的中心,自然界只具有无条件服从人类生产和消费需要的工具意义。人类由原先崇拜自然变成了肆无忌惮开发甚至掠夺自然,无视自然独立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完全将自然变为服务于人类生产和消费的工具,这种“工具理性的膨胀,不仅造就了毁灭自然的力量,也造就了控制人的力量,而人类进行毁灭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一旦这种力量得到实现,整个地球就会变成不毛之地”(17)霍克海默.工具理性批判[M].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30.。
从前面的分析可知,消费主义引发的生态环境风险具有长期性、累积性以及隐蔽性特征,其与诸如海啸、飓风、地震等自然力量引发的显著性环境风险截然不同。因此,判断基于消费主义的生态环境风险容易遭遇识别困境。人们关于环境风险的内涵理解逐渐趋向由“有关环境的风险”以及“因由环境引发的社会风险”共同构成的有机系统的共识。消费主义视角下的环境风险也可以从以上两方面进行综合识别,既要考量消费主义直接引发的环境安全破坏的直接风险,又要精准识别消费主义视角下的由环境问题而产生的环境健康风险、环境国际风险以及环境伦理风险等间接社会风险,从而构建全面科学的生态环境风险识别体系。
消费主义导致人和自然物质循环的断裂,引发环境安全风险。工业文明问世以来,科学技术迅猛发展,大量自然资源通过技术手段被拆解、切割和转移,人类的消费超出了自然的承受能力,最终导致人和自然物质循环的断裂。同时,消费主义奉行“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抛弃”的生活逻辑,倡导“一次性”消费,引导仍具有使用价值的产品退出消费过程,最终造成资源的巨大浪费和大量生活垃圾和废弃物的产生,严重破坏环境。恩格斯指出人类“不仅迁移动植物,而且也改变了他们的居住地的面貌、气候,甚至还改变了动植物本身,以致他们活动的结果只能和地球的普遍灭亡一起消失”(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4.。人类消费欲望的无限性与自然承载力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如果不能有效缓解,将会导致自然生态系统的崩溃,导致严重的生态环境安全危机。
消费主义破坏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引发环境健康风险。“环境健康风险是指由自发的自然原因和人类活动(对自然或社会)引起的,通过环境介质传播,对人群健康造成危害或者累积性不良影响的概率及其后果。”(19)杨洁,毕军,李其亮,等.区域环境风险区划理论与方法研究[J].环境科学研究,2006(4):132-137.急剧恶化的自然环境会不断侵蚀人类健康肌体。人们在关注传统的物理化学因素导致的环境健康问题的同时,2020年在世界各地陆续爆发的新冠疫情,使得生物因素与环境健康的密切关系迅速成为世界关注和讨论的焦点。为了满足日益扩大的消费需要,人类不断延伸活动边界,动物以及其他物种的生存空间被大幅挤压,原本清晰的人类和动物的生存边界开始模糊,人和动物之间的安全距离遭受冲击。现代科学证明,流行的各种传染病,绝大多数都属于人和动物共患的类型。人和动物本可相安无事。寄存于动物身上的大量病毒和细菌,经过长期历史进化和演变,形成了与动物共处共生的微生态。但当人类不断靠近或者侵犯动物活动空间,甚至直接猎食野生动物,病毒、细菌就会传染到人类。而对于此类生物物种的侵袭,人类没有产生抗体,无法抵御病毒细菌的攻击,就会导致瘟疫传染病的大流行,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甚至引发社会秩序的混乱。恩格斯曾经深刻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2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83.
消费主义国际扩散蔓延的态势加剧,引发环境国际风险。消费主义不仅会引发一国国内的环境风险,还能造成环境风险的国际扩散,引发环境国际风险。一方面,消费主义的国际扩张导致环境风险的国际蔓延。资本对增殖的追求永无止境,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资本家必然会竭尽全力推动这一原本发轫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主义方式向其他国家扩张和蔓延,从而为资本在世界市场实现盈利和增殖提供条件。伴随着消费主义的扩张,生态破坏和环境风险也会向世界渗透,引发全球性的生态环境风险问题。另一方面,资本主义为了缓和消费主义与生态环境的冲突,选择向其他国家转移环境污染,加剧了生态环境的国际风险。在资本主义国家,由于消费欲望的无限性与生态资源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资产阶级为了化解和缓和生态危机,源源不断地将污染产业和高能耗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以牺牲其他国家生态环境的方式来维持和支撑消费主义的运行。正如有学者指出,“资本主义制度制造了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它不可能逆转这种破坏和污染的趋势,它所能做的是尽量把这种破坏和污染转移到广大发展中国家”(21)陈学明.资本逻辑与生态危机[J].中国社会科学,2012(11):4-23.。在具体实践中,以上两种方式往往相互交织,相互作用,使得消费主义在全球的影响不断扩大,生态环境风险突破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边界,向世界大范围渗透扩散,导致现代生态环境风险的国际性特征日趋明显。
消费主义侵蚀生态正义价值观,引发环境伦理风险。环境伦理风险是消费主义引发的与生态环境密切相关的社会隐性风险。消费主义表面上凸显了对消费自由和公平权利的尊重和满足,消费者具有选择消费时空、消费内容以及消费方式的自由。而事实上,消费的自由和公平具有极大的欺骗性。这种选择的权利实际上都受控于资本的操纵和摆布,具有虚伪性;而且这种自由选择掩盖了背后存在的更深层次的生态伦理观的扭曲问题。一方面,消费主义破坏了人和自然之间的环境正义。“我们与动植物相比,并没有高于它们的道德地位”(22)余达淮,张文彬.新冠肺炎疫情的生态伦理反思[J].江苏社会科学,2020(3):40-47.,生态共同体的伦理观强调种际的平等和公正,寻求人和自然的种际平衡,反对“人类沙文主义”和“物种歧视主义”。而消费主义打破了人和自然的环境正义,坚持人类中心主义至上,造成自然资源过度开发、环境污染等现代性后遗症,人和其他生命体的动态平衡被打破。另一方面,消费主义冲击着人和人之间的环境正义。消费主义大肆鼓吹消费的平等和自由,但实际上却从根本上扭曲了人和人在环境资源上的道德关系,严重破坏了人和人之间的环境正义。由于同代人之间消费能力和消费水平的客观差异,消费主义的蔓延会进一步放大这种差距,结果将直接导致同代人之间在自然资源占有上的不平等,甚至出现富人消费资源,穷人承受环境破坏恶果的局面。消费主义不仅会破坏同代人之间的环境正义,还会引发代际之间的环境不公平。人们毫无节制地消耗资源往往会透支后代人的自然生存权,导致代际关系的紧张。因此,消费主义侵蚀着生态伦理关系,动摇了人们的生态道德信念,导致环境伦理风险的滋生。
总之,消费主义视野下的生态环境风险呈现形式多样而复杂,表现为自然风险和社会风险的统一,直接风险和间接风险的并存,显性风险与隐性风险的共生。生态环境风险样态以及其形式的复杂性,在客观上加剧了风险识别的困难,容易导致识别的失真失灵问题。因此,我们应坚持系统的整体的思维,全面评估消费主义产生的环境风险,深刻认识其现实的以及潜在的危害,不断增强消费主义治理的自觉性。
伴随着全球化的浪潮在世界蔓延,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不可避免会遭受兴起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主义的影响和困扰。我们应该坚持源头治理、依法治理、综合治理的原则,努力提升风险的防范治理能力。
坚持底线思维,防范和化解重大风险,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提和保障。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我们必须“有效防范生态环境风险”,“始终保持高度警觉,防止各类生态环境风险积聚扩散,做好应对任何形式生态环境风险挑战的准备”(2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370.,不断增强应对生态环境风险的战略性和主动性。
诚然,消费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在中国并不具有其滋生和蔓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土壤。但意识形态具有相对独立性,一旦产生就具有自身特有的发展和传播规律。发轫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的消费主义,借助全球化浪潮,迅速蔓延到其他国家,同样也深刻影响着中国民众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当前社会中大肆宣扬的节俭过时论、消费至上论、娱乐至死论等论调,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折射和映现。消费主义对我国生态环境安全的威胁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关注和省思。首先,我们应牢固树立基于消费主义的生态环境风险意识。由于消费主义对生态环境安全的影响具有累积性、间接性和隐蔽性的特点,长期以来,对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可能引发的生态环境风险,我们关注不够,研究不深,还未能将基于消费主义的生态环境风险,全面纳入社会风险防控体系并进行有效治理。这种局面应该尽快改变。我们应该增强生态环境风险防控的自觉意识,深刻把握风险的特征和形成规律,不断凝聚推动风险治理的社会共识。其次,我们要不断增强应对基于消费主义的生态环境风险的防范能力。“预判风险所在是防范风险的前提,把握风险走向是谋求战略主动的关键。”(24)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重要论述选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9:320.消费主义引发的生态环境风险,是一种综合性风险,既具有意识形态风险属性,又具有经济、社会和生态安全风险属性。因此,我们应该牢固树立总体国家安全观,坚持系统和整体思维,注重加强对该风险的立体预警和研判,定期评估消费主义影响下生态环境风险的基本态势和走向,并提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对策。
由于生态环境保护是在资本逻辑之外的,因此日本学者岩佐茂认为只有将“资本逻辑”变为“生活逻辑”,才能解决资本主义生态危机和生态环境问题(25)岩佐茂.环境的思想——环境保护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处[M].韩立新,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149.。毋庸讳言,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依然客观存在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资本在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成为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强大力量。“发挥资本的作用,并不意味着陷入资本主义;但若社会由资本主导,必定导致资本主义。”(26)陶富源.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逻辑规范资本逻辑[J].哲学动态,2018(4):23-31.与资本主义社会坚持以资本的增殖为中心不同,社会主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将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背景下,资本的运行必须服务和服从于社会主义的价值目标,而不能凌驾于国家政权和人民利益之上。因此,我们既要充分运用资本,发挥资本的积极作用;同时更要学会驯服和驾驭资本,不能任由资本自发性膨胀。否则,资本必然会越界发展,在贪婪性和自私性本质的趋势下,置公共利益和生态环境于不顾,排斥甚至颠倒社会主义的根本价值追求。我们要不断完善社会主义条件下对资本的驾驭和导控机制。首先,要增强对资本承担生态环境责任的引导。在进一步强化对资本所有者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教育的同时,引导其正确认识社会主义条件下资本的社会担当和环境责任,使资本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下,充分发挥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应有的作用。其次,加强对资本活动的制度和法律约束。社会主义条件下,资本的活动范围必须遵循相应规则,具有明确的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界限。资本的生产和消费功能的发挥,必须严格限定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范围内,不能以牺牲生态环境和人民的环境健康为代价,不能以满足资本增殖的欲望为价值旨归。再次,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主体地位的优势。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既有国内资本,也有国际资本;既有私人资本,也有国有资本。我们应该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主体地位的经济优势,充分利用国有资本的影响力,引导各类社会资本按照绿色发展的要求,正确处理资本运行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
资本家通过引导工人对“帝国式的生活方式”的想象和追求,不断刺激和制造其消费欲望,推动产品的大量消费,为不断扩大再生产创造条件,结果是“工人创造的对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蛮”(2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58.。人类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必须扭转这种消费至上的生活方式,“重新树立起与自然生态平衡相适应的生态生活方式”(28)何娟.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视域下的绿色生活方式[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4):119-125.。当前中国经济正面临着全球新冠疫情和中美贸易战的双重冲击。形势越复杂,挑战越严峻,我们越要保持发展的战略定力,坚定不移地贯彻新发展理念,持之以恒地推进绿色发展战略,促进消费方式的绿色革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反对奢侈浪费和不合理消费。”(29)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367.我们应努力以消费方式的绿色革命,倒逼生产方式的绿色转型,最终实现消费方式绿色转型与经济可持续发展双赢的目标。
首先,要坚持培育绿色消费的理念。引导消费者坚持绿色自觉和绿色自信,端正消费动机,树立正确消费取向。一方面要培育消费者的“生态需要”意识。人的全面发展,不仅要有物质和精神需要的满足,还要有美好生态环境需要的满足。绿色消费不仅是民众的社会责任,更应该成为新时代社会主义公民的内在需要。另一方面要引导消费者养成绿色消费习惯。要将绿色消费观有机融入学校、家庭、企业和社会的不同环节,在实践中培养民众绿色消费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坚持做到节俭消费、适度消费和可持续消费。其次,要完善绿色消费的制度法律体系。绿色消费生活方式的形成既需要思想上的引导,同时更需要强制性制度法规的约束。我国发布了《关于促进绿色消费的指导意见》,努力构建绿色消费的长效机制。2020年全国人大颁布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全面治理滥食野生动物的消费陋习,推动全社会形成健康文明的生活风尚。总体而言,我国消费制度的体系还不够健全,亟须从培育机制、行为约束和管理监督等不同层面加强制度建设,持续推动绿色消费方式的构建。再次,努力构建绿色生产方式。绿色生产方式是构建绿色消费方式的前提。要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大力发展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不断淘汰落后产能,推动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加大对绿色产业和绿色经济的产业扶持力度,鼓励企业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实现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协调统一,不断推动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迈上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