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
——纪念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暨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

2021-11-29 13:06王晓霞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班禅人民解放军军事

王晓霞,李 洁

(1.安康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安康 725000;2.西安体育学院体育新闻与传媒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8)

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家孙武在《孙子兵法》中提出“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的军事思想。毛泽东作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军事家,在领导中国共产党创建人民军队和指挥人民军队,用以武装斗争为主的斗争形式,解放旧中国、建立新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科学运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的政治军事韬略,多次因时、因事、因势成功运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政治军事韬略,取得一系列载入中国共产党光辉史册、中国人民解放军胜利史册的骄人战绩。在解放西藏的过程中,毛泽东再次充分展示出其善于因时、因事、因势运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政治军事韬略。在毛泽东精心谋划下,进藏人民解放军部队圆满完成任务,西藏实现和平解放。和平解放西藏,不仅是西藏历史上一座具有里程碑的重大政治军事历史事件,而且也是彪炳中国共产党百年史册的一页绚丽多彩的武装斗争历史画卷。

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之一,是根据北平和平解放后全国新的政治军事态势,运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军事韬略,适时提出今后要更多运用“北平方式”,和平解放包括西藏在内的全国未解放地方。

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特点之一,是以革命武装反抗和消灭反革命武装,但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决战阶段后,随着人民解放军力量不断发展壮大,在毛泽东运筹帷幄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对国民党军队的军事作战中,多次取得文战屈敌、不战而胜的军事胜利。特别是在1948 年9 月至1949年1月底,我党我军取得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三大战役胜利,且在平津战役中以和平方式解放北平后,毛泽东敏锐认识到,在敌我双方军事力量对比更有利于我党我军的全国新的政治军事态势下,我党我军将会有更多机会运用“北平方式”和平解放全国尚未解放地区。基于上述战略思考,1949年3月5日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做报告时指出:“按照北平方式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是增加了,这就是迫使敌军用和平方法,迅速地彻底地按照人民解放军的制度改编为解放军。”[1](P1424-1425)

1949 年4 月20 日,国民党南京政府拒绝在国共两党北平谈判形成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21日毛泽东在亲笔起草的《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中,既向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又向包括西藏在内的全国尚未解放地方的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地方军事组织郑重宣告:“向任何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地方军事集团宣布国内和平协定的最后修正案。对于凡愿停止战争、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者,你们(指人民解放军各部队,引者注)即可照此最后修正案的大意和他们签订地方性的协定。”[1](P1451)

正是在毛泽东1949 年3 月和4 月两次明确提出,我党我军要力争用和平解放北平的“北平方式”,解放全国尚未解放地区的政治军事思想指导下,我党我军在1949年4月下旬至12月下旬,在向全国大陆尚未解放地方进军过程中,先后实现湖南、新疆、云南、西康4省(当时新疆地区称为新疆省)广大地区和平解放。其中新疆、云南、西康3省,既是少数民族成分多、少数民族群众多、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民族矛盾多的地方,又是宗教派别多、信仰宗教的信教群众多、宗教矛盾多的地方。特别是与西藏毗邻的西康省,其民族成分及民族矛盾、宗教派别及宗教矛盾,与西藏在许多方面具有关联性和共同性。西康省和平解放,为争取西藏和平解放,提供了多方面值得借鉴的经验。这就为我党我军用和平方式解放西藏,创造出有利的全国社会大背景。

正是在上述全国社会大背景下,在解放西藏过程中,毛泽东以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的政治胸怀和军事韬略,创造性地提出一系列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既在进军西藏时间上,敏锐捕捉有利战机,适时提出“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的军事方针;又在解放西藏的作战方式上,提出要武备文战两手并用,“以打促和”,力争和平解放西藏。既亲自做西藏政界和宗教界上层人士的政治统战工作,争取西藏政界和宗教界上层人士支持人民解放军和平解放西藏,又制定出进军西藏不能增加西藏人民和西藏地方经济负担,进藏部队必须坚持“不吃地方”“一面进军,一面建设”等政治军事韬略。

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之二,是根据内外反动派加紧策划“西藏独立”的新情况,运用敌变我变、以变应变的军事韬略,及时调整原定先解决台湾问题、后解决西藏问题的计划,审时度势做出“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的战略决策,挫败内外反动势力策划“西藏独立”的阴谋。

1949 年10 月1 日新中国宣告成立之际,国民党反动派还掌握和指挥着一定数量的且有一定作战能力的正规部队。有鉴于此,我党当时确定的军事作战方针主要是,以消灭国民党正规军队为主要目标任务的“肃清残敌”、巩固新中国政权。到1949 年底,海上除台湾和海南岛等沿海部分岛屿外,大陆除西藏外基本都获得解放,因此,解放上述地区成为我军下一步的军事进军目标。最初我党考虑到台湾盘踞着大量国民党正规部队,势必构成对刚建立的新中国政权的安全威胁。同时考虑到乘国民党军队刚败退台湾、还未在台湾站稳脚跟,有利于我军抓住时机消灭败退到台湾的国民党军队,实现一举两得,既消灭对新中国安全构成威胁的国民党军队,又实现台湾解放。西藏没有驻扎国民党正规部队,只有兵员人数不多、战斗力弱的地方武装力量,对刚建立的新中国政权安全不会构成大的威胁。根据上述国内政治和军事态势,我党及毛泽东本人一度计划先集中兵力解决台湾问题,后解决没有国民党正规主力部队驻扎的西藏。

新中国成立后何时派遣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还要视国际形势变化,特别是印度、英国、美国对新中国的政策而定。这是因为西藏地处我国西南边陲,与印度等国接壤、却与印度等国未划定边界线。印度1947 年独立前是英国殖民地,英国殖民者统治印度期间,既在中国西藏攫取某些特殊权力和利益,又曾策划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的阴谋。但是随着印度独立、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地位结束,英国利用印度插手中国西藏问题的机会受到极大制约。印度独立前同中国一样长期受西方国家侵略和统治,印度独立后一方面积极准备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印度实际于1950年4月与我国建立外交关系,是资本主义国家中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最早的国家),另一方面又谋图继承英国殖民者在西藏攫取的特殊权力和利益。印度上述十分矛盾的对华政策,导致印度不公开反对解放西藏,但也不希望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美国在我国解放战争期间,支持国民党反动政府,反对我党我军解放全中国。新中国成立后,美国既不承认新中国政权,又把阻止新中国解放台湾和西藏等中国领土,作为其继续执行反对新中国的重要政策筹码。这上述复杂的国际环境下,新中国派遣人民解放军向西藏进军、解放西藏,英国、印度、美国可能会发出或弱或强的反对声音,甚至乘机插手西藏问题,使西藏问题复杂化。为避免在解放西藏问题上,刚刚成立的新中国就与英国、印度、美国发生正面冲突和对抗,我党最初决定不急于派遣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

然而1949年12月6日毛泽东在出访苏联途中获悉一条重要情报:西藏地方政府中少数图谋搞“西藏独立”民族分裂分子,派出几个“亲善使团”分赴美国、英国、印度、尼泊尔等国,寻求上述国家对所谓“西藏独立”的国际支持和军事援助。上述阴谋一旦得逞,西藏就有被从祖国分割出去的现实危机。

得知上述情报后,毛泽东敏锐认识到,若待解决台湾问题之后再解决西藏问题,就有可能给西藏上层反动势力与境外敌对势力相互勾结、制造“西藏独立”时间上的可乘之机[2]。因此,毛泽东当机立断,果断决定立即实施解放西藏的军事战略部署。为此毛泽东在出访苏联途中即致信中共中央并中共中央西南局:印、美都在打西藏的主意,解放西藏的问题要下决心了,“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3](P5)。毛泽东信中所说的“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是指西藏上层反动势力与境外敌对势力正在作“西藏独立”的梦,若我党我军推迟解放西藏时间,造成解放西藏时间过程“夜长”,就有可能给西藏境内外敌对势力制造“西藏独立”给予时间上的可乘之机,从而给解放西藏带来新的极其复杂的国际阻力。

在做出“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的战略决策后,紧接着1950年1月2日,毛泽东又从莫斯科发出包括进军西藏的国际重要意义、进军西藏任务由人民解放军哪支部队承担、进军西藏的时间等具体内容的电报。电文中毛泽东指出:“西藏人口虽不多,但国际地位极重要,我们必须占领,并改造为人民民主的西藏。”“向西藏进军及经营西藏的任务应确定由西南局担负。”“我意如果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应当争取于今年五月中旬开始向西藏进军,于十月以前占领全藏。”[4](P7)正是根据毛泽东上述十分具体的进军西藏的军事战略部署,1950年4月进军西藏的南路先遣部队开始向西藏挺进,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序幕由此拉开,“以打促和”10月进军西藏的人民解放军取得昌都战役胜利。昌都战役告捷后,迫使西藏地方政府派遣出以阿沛·阿旺晋美为全权代表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来到新中国首都北京,与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团进行谈判,双方经过平等友好的谈判于1951 年5 月23 日签署《中央人民政府与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以下简称“十七条协议”),西藏实现和平解放。至此刚刚成立的新中国成功挫败西藏境内外敌对势力图谋趁我军未进军西藏、解放西藏前将西藏从祖国分裂出去的阴谋。

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之三,是运用军事斗争要在首先做好用战争方式夺取军事胜利的基础上,因时、因势武战文战两手交替使用,在解放西藏过程中,采取“先礼后兵,兵后又礼”的政治与军事紧密配合的政治军事韬略,实现西藏和平解放。

1949年12月,在毛泽东果断做出“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的决断、制定出人民解放军在1950 年5月向西藏进军的军事作战计划后,进军西藏的人民解放军部队应采用何种斗争方式完成解放西藏任务?毛泽东制定的政治军事方针是:必须首先要做好用战争方式武力解放西藏的军事准备,在此基础上武战、文战两手交替使用,促成和谈,实现西藏和平解放。对上述军事方针毛泽东稳扎稳打地“分三步走”予以实施。

第一步,扎实做好用战争方式武力解放西藏的军事作战准备。作为伟大政治家和军事家的毛泽东十分清醒地认识到,在古今中外两种军事力量交战对峙、你死我活的武力对抗过程中,和谈局面的形成、和谈进程的推进以及和谈最终结果有利于举行谈判的哪一方,皆要以谈判双方彼此军事实力的强弱变化作后盾。据此中央人民政府与西藏地方政府的和谈,能否顺利推进、并取得我党我军和西藏人民所祈盼的和平解放西藏结果,必须建立在人民解放军扎扎实实做好用军事作战解放西藏的备战基础上。基于上述政治军事谋略,在人民解放军尚未进军西藏之前,毛泽东即在发给彭德怀的两份电报中两次强调指出,我军要做好用武力解放西藏的军事备战工作。1949年10月13日在发给彭德怀的电报中毛泽东指出:“经营云、贵、川、康及西藏的总兵力为二野全军及十八兵团,共约六十万人。”[5](P24)在这份电报中毛泽东提出要调遣和使用60万兵力,解放包括西藏在内的西南地区。11月23日在给彭德怀的电报中毛泽东进一步确切地单独提出解放西藏需要调遣和使用多少军队问题:“打西藏大概需要使用三个军”。毛泽东还特意强调指出“解决西藏问题不出兵是不可能的”[6](P152)。从毛泽东发出的上述两份电报中可以清楚看出,毛泽东把争取和平解放西藏,牢固建立在调遣和使用人民解放军、准备用军事作战方式解放西藏的基础之上。

第二步,诚心诚意、不遗余力地做好以和谈方式解决西藏问题的最大努力。在制定出必须要立足用军事作战方式解放西藏军事方针的同时,毛泽东丝毫没有放弃尽最大努力促成以和谈方式解决西藏问题。1950年2月25日根据毛泽东关于力争和平解放西藏的指示,中共中央致电西南局:“我军进驻西藏的计划是坚定不移的。但可采用一切办法与达赖集团谈判,使达赖留在西藏与我和解。”[7]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在此提出要“采用一切办法与达赖集团谈判”的思想,是毛泽东1949 年3 月5 日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要用“北平方式”解放全国未解放地方的思想;1949年4月20日在《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中提出“对于凡愿停止战争、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者”可签订地方性协定、和平解放该地方的思想在解放西藏过程中的具体贯彻执行和实际运用。

毛泽东关于“采用一切办法与达赖集团谈判”的思想提出后,中共中央西南局及西北局兵分两路,4次主动派出“劝和团”及藏传佛教界高层进步人士,以最大的和谈诚意与西藏地方政府方面联系有关举行和谈事宜。西南局安排以往与西藏上层人士关系密切的高僧密悟法师等人赴藏,转达宣传我党我军关于举行和谈、和平解放西藏的真诚愿望和倡议。红军长征时期途经藏区时曾支援红军长征、与朱德总司令建立真诚友谊的藏传佛教界进步人士格达活佛,面对深入西藏做劝和工作可能会陷入凶多吉少的危险局面,置个人安危不顾、主动请缨,勇敢站出来向中共中央西南局提出,他愿意临危请命、亲自到拉萨做和平解放西藏的“劝和”工作,中共中央西南局采纳格达活佛方案,安排格达活佛进藏做“劝和”工作。中共中央西北局贯彻毛泽东关于“采用一切办法与达赖集团谈判”的思想,先后安排喜饶嘉措大师及“青海寺院劝和团”赴藏,轮番耐心做和平解放西藏的“劝和”工作。

毛泽东不遗余力地力争以和谈方式解决西藏问题的不懈努力还表现在:在指示西南局及西北局派遣“劝和团”与西藏地方政府作和谈联系的同时,毛泽东还要求中共中央西南局,提前做好举行和谈的文件准备,指示中共中央西南局“起草一个作为谈判基础的若干条,报中央审查决定”。时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的邓小平遵照毛泽东上述指示,亲自主持拟定出与西藏地方代表谈判的“十条内容”上报中共中央,毛泽东审阅“十条内容”后于5 月29 日批示,除第八条需补充内容外,其他九条内容“均可同意”。8 月23 日毛泽东再次电告中共中央西南局“拟以既定的十条作为谈判条件,争取西藏代表签字,使十条变为双方同意的协定。果能如此,则明年进军拉萨会要顺利些。”[6](P475)

第三步,以打促谈、少量用兵、小战获胜、促成和谈。令人十分遗憾的是,对我党先后4次安排派遣“劝和”人员所做的努力,西藏地方政府中的民族分裂势力百般阻挠、置若罔闻,未作出任何正面响应和配合。更令人愤慨和不能容忍的是,西藏地方政府中的顽固的反动势力,不仅将喜饶嘉措等“劝和”使者扣押软禁、强行驱逐;而且为打击迫害主张和平解放西藏进步势力中的代表人物,竟然用卑鄙手段害死了格达活佛。西藏地方政府中的分裂势力顽固拒绝和平解放西藏的所作所为的冷酷现实告诉我党我军,不对西藏地方分裂势力给予“有理、有利、有节”的武力打击,和平解放西藏的道路走不通,一场以打促和的特殊战斗由此不可避免。据此8月20日邓小平、贺龙向毛泽东发出实施昌都战役的如下电文:“为了打击西藏地方政府中的顽固势力,促使其内部分化,争取西藏和平解放”“决心以第十八军一部、青海骑兵支队和云南军区第一二六团共6个团的兵力,在炮兵、侦察分队、工兵各一部的配合下,运用正面攻击和迂回包围相结合的战术手段,发起昌都战役,求歼藏军主力于昌都地区。”[8](P499-500)毛泽东批准上述作战方案后,1950 年10 月6 日十八军等参战部队打响昌都战役。战役持续18 天、进行大小战斗20 余次。昌都战役打响后,在我党我军强大的军事和政治双重攻势下,先是驻守宁静的藏军340多人起义,随后昌都总管阿沛·阿旺晋美下令驻守昌都的藏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军共俘虏藏军5700余人[3](P27-28)。

我军为实现“以打促和”目的,取得少量用兵、小战获胜的昌都战役胜利后,着眼力争实现西藏和平解放,毛泽东没有下令我军乘胜进军西藏、继续作战、扩大战果,而是指示我军停止作战及进军,转而再次劝说西藏地方政府派遣代表来北京举行和谈。毛泽东明确指出:“这样,一方面可以暂时稳住达赖喇嘛,而不至于急于出走印度;另一方面也可以给印度政府一个改变态度的台阶,不再阻挠西藏在印的谈判代表来京。”[9](P43)执行毛泽东上述政治军事方针,在我军昌都战役胜利后并未继续追击作战的情况下,西藏地方政府内部出现分化,主张和谈的力量逐渐占据上风,西藏地方政府派出以阿沛·阿旺晋美为首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来到北京,与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团举行和平谈判,最终形成并签署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实现西藏和平解放。

昌都战役是和平解放西藏的过程中,人民解放军进行的一次少量用兵、小战获胜的军事作战,取得事半功倍的政治军事社会效益:最终促成西藏和平解放。毛泽东制定的解放西藏要在做好用战争方式解放西藏军事战备基础上,因时、因势交替实施武战文战两种斗争手段的政治军事韬略,取得小战促成和平谈判、和平谈判实现西藏和平解放。用和平方式解放西藏,既大大减少了用战争方式解放西藏会造成我军人员伤亡和武器弹药消耗,又大大减少了战争对西藏社会造成的经济创伤、政治创伤,更使西藏人民在见证我党我军和平解放西藏的真诚愿望后,坚决拥护我党我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

西藏和平解放两年后的1953 年7 月16 日,毛泽东将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用“先礼后兵,兵后又礼”[9](P48)做出画龙点睛的精辟概括。毛泽东所说的“先礼”,即本文前面概述的“第一步”;“后兵”,即本文前面概述的“第二步”;“兵后又礼”,即本文前面概述的“第三步”。

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之四,是运用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城先攻心的军事韬略,反复作西藏宗教界上层人士的政治统战工作,在成功争取十世班禅、十四世达赖支持解放军和平进军西藏基础上,实现西藏和平解放。

旧西藏地方区情十分错综复杂:一是西藏是我国以藏族为主的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地区,解放西藏必须很好地贯彻我党的民族平等、民族团结政策。二是旧西藏是信仰藏传佛教的信教群众占比很大、特别是住寺庙僧尼特高的地区,据统计,1951年西藏当时的120万人口中,绝大多数人信仰藏传佛教,其中藏传佛教住寺庙僧尼多达12万人,约占西藏地方总人口的10%[10](P9)。三是旧西藏宗教组织和宗教势力直接与地方政权相结合,形成“政恃教而立,政借教而行”的宗教权力驾驭、统领行政权力的“政教合一”的农奴制度。西藏宗教界上层人士既依靠宗教组织和宗教势力建立起西藏地方行政机关,又借助宗教组织和宗教势力行使各项行政统治权。藏传佛教上层僧人不仅是宗教界领袖人物,而且又掌握着西藏行政权力。四是西藏宗教界内部各派为争夺西藏最高宗教权力和政治权力,长期明争暗斗,加上外国侵藏势力的挑拨离间,积怨甚多、矛盾很深。九世班禅被迫离开西藏,长期滞留内地。

直面西藏存在着十分复杂的民族、宗教、社会制度区情,特别是西藏内外反动势力图谋乘中国发生新旧政权更替过程中,妄图浑水摸鱼借机从中搞“西藏独立”的阴谋等多重复杂区情叠加的局面,毛泽东敏锐认识到做好西藏宗教界上层人士的政治统战工作,对促使西藏和平解放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举足轻重的特殊重要政治意义。据此毛泽东亲自、多方位做好西藏宗教界上层人士的政治统战工作。

首先,毛泽东亲自做争取、团结、教育西藏藏传佛教界两大领袖之一的十世班禅政治统战工作。1949 年8 月6 日彭德怀指挥人民解放军正准备解放兰州前夕,毛泽东即致电彭德怀:“班禅现到兰州,你们攻兰州时请十分注意保护并尊重班禅及甘青境内的西藏人,以为解决西藏问题的准备。”[11](P1)毛泽东之所以电令彭德怀“请十分注意保护并尊重班禅”,在当时有如下社会背景:1949年6月3日国民党政府批准十世班禅继位后,国民党政府十分重视利用十世班禅为其服务的作用。国民党政府试图说服和迫使十世班禅随国民党离开大陆撤退到台湾,图谋利用十世班禅在西藏的影响力,以十世班禅的名义在西藏和西康地区建立“反共救国”基地。为此国民党政府煞费苦心,对十世班禅撤退到台湾的行动方案作如下设计:“在西宁抢修简易机场,派专机接十世班禅到重庆,然后飞往台湾。”[12](P12-13)对毛泽东“十分注意保护并尊重班禅”的指示,彭德怀坚决贯彻,十世班禅最终安全留在大陆后,十世班禅在和平解放西藏过程中,多次发挥出其促进西藏和平解放、维护祖国统一方面的正能量。在此略举四例:一是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北京宣告成立当天,十世班禅即致电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领导西藏,希望人民解放军早日解放西藏。二是1950年初十世班禅得知西藏地方政府中的民族分裂势力派出所谓“亲善使团”分赴美国、英国、印度、尼泊尔等国,寻求上述国家对“西藏独立”的政治支持和军事援助时,十世班禅立即于1950年1月31日致电中央人民政府,旗帜鲜明反对西藏地方政府中的民族分裂势力背叛祖国、分裂祖国的可耻行径,恳请中央人民政府“速发义师,解放西藏,驱逐帝国主义势力”[3](P4、11-12)。三是中央人民政府代表与十四世达赖派遣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于1951 年5 月23 日签订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后,当时并未派代表实际参加谈判的十世班禅,尽管此前与十四世达赖存在矛盾,但十世班禅以拥护“十七条协议”、实现西藏和平解放为国家和民族大局,不计个人之间恩怨,很快于同月28日郑重发表声明,公开表示他虽未派代表参加和谈,但他坚决拥护“十七条协议”。5月30日十世班禅又主动致电十四世达赖,表示愿意与十四世达赖化解已往矛盾、摒弃前嫌,共同为落实“十七条协议”、实现西藏和平解放而努力。6月1日十世班禅又致电毛泽东主席表示拥护“十七条协议”。从而实现了在拥护和贯彻执行“十七条协议”问题上,西藏地方两个最主要的藏传佛教领袖的政治立场一致[3](P42-43)。简言之,毛泽东制定的“十分注意保护并尊重班禅”的政治统战方针,对后来实现西藏和平解放产生出多方面的军事效益、政治效益和社会效益。

其次,毛泽东又亲自做争取、团结、教育十四世达赖的政治统战工作。历史上,达赖与班禅虽然同是格鲁派的首领,是在西藏掌握最高宗教权力及政治权力的高层人物,但相比较而言,达赖在宗教界、政治界及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群众中的实际影响力要大于班禅。加之在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之际,十世班禅尚未回到西藏,对西藏地方局面的实际控制力非常有限。上述复杂情况决定了做好十四世达赖的政治统战工作,是实现西藏和平解放的关键性政治统战工作。据此在全力做好争取十四世达赖拥护和支持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实现西藏和平解放方面,毛泽东更是倾注大量心血,长期耐心地做争取、团结、教育十四世达赖的政治统战工作。

1950 年10 月下旬,人民解放军取得昌都战役胜利后,促使西藏上层统治集团内部发生有利于和平解放西藏的变化,11 月17 日反对举行和谈的西藏摄政达扎下台,十四世达赖亲政。1951 年1 月,十四世达赖写信给中央人民政府,表示愿意派代表到北京举行和谈。随后,以阿沛·阿旺晋美为全权代表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来京,经过谈判后于1951 年5 月23 日签署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毛泽东在“十七条协议”签订翌日,于百忙之中亲笔写信给十四世达赖,既肯定其趋向进步的现实表现,又勉励其为落实“十七条协议”继续努力。毛泽东在信中言辞恳切地写道:“西藏地方政府在你(指十四世达赖,引者注)亲政以后,开始改变以往的态度,响应中央人民政府和平解放西藏的号召,派遣以阿沛·阿旺晋美先生为首的全权代表来北京举行谈判。你的这项举措是完全正确的。”“我希望你和你领导的西藏地方政府认真地实行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尽力协助人民解放军和平开进西藏地区。”[4](P49)

在毛泽东百忙之中亲笔写信,诚心诚意地争取和劝告十四世达赖,站在有利于西藏和平解放的立场上正义呼声的感召下,10 月24 日十四世达赖在致毛泽东电报中,向中央人民政府和毛泽东作出如下表态:对“十七条协议”“西藏地方政府藏族僧俗人民一致拥护,并在毛主席及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下,积极协助人民解放军进藏部队,巩固国防,驱逐帝国主义势力出西藏,保卫祖国领土主权的统一。”[3](P50-51)毛泽东收阅电报后再次复电十四世达赖,希望十四世达赖在行动上切实坚持其上述趋向进步的立场。

毛泽东和平解放西藏的政治军事韬略之五,是运用夺取军事斗争胜利离不开经济供给支撑的军事韬略,着眼旧西藏经济落后的特殊区情,在解决进藏部队生活供给与不增加西藏人民和西藏地方政府经济负担矛盾时,制定出进藏部队“不吃地方”“一面进军,一面建设”“生产与筑路并重”等进军西藏方针。

旧西藏经济落后是不争的事实,若由西藏地方为进藏部队提供军需粮秣,必然会加重西藏人民和西藏地方政府经济负担,造成对我军进军西藏不利的社会负面影响。另一方面,西藏大部分地区既处于高山峻岭之中,又是高寒地区,加之旧西藏没有一条与外界联系的公路,这无疑给我党我军进藏人员及部队需要的大量军需生活物资带来巨大困难。考虑到这些问题,毛泽东1950年4月提出,进藏部队及人员应坚持“不吃地方”“一面进军,一面建设”方针[13](P97)。进藏部队及人员要实现“不吃地方”唯一的解决方案只能是修筑从外面向西藏运输生活及军需物资的公路,修筑进藏公路既可作为兵员运输通道,又可作为军需物资补给通道,从根本上解决进藏部队的军需补给问题,修路因此成为进军西藏诸项工作的重中之重。据此1951 年5 月毛泽东在发布的《中央军委关于进军西藏的训令》中,明确下达如下修路任务:解放军十八军负责抢修甘孜经昌都到拉萨的公路(康藏公路);西北军区负责修筑西宁经玉树的进藏公路;西北军区派人勘测敦煌至拉萨公路的修建路线[4](P51)。

在交通设施基础十分脆弱的地区修筑公路,不是短期内就能完成的任务,单纯靠修通公路为进藏部队提供军需物资,存在远水解不了近渴的现实问题。据此1951年9月毛泽东又致电邓小平:部队进藏后“(公路)也许需要两年至三年才能修通(拉萨)。似此,如果我军不从事生产,则给养将成严重问题,靠藏政府供给,或靠购买,则对藏民影响不好。因此请你考虑是否可以定为生产与筑路并重,即令甘孜到拉萨沿途所驻部队以一部分担任生产,以一部分担任筑路,在生产季节以较多的人从事生产,在其他季节则以全力筑路。此点在现在就应确定,以便在冬季有所准备。”[11](P54)

贯彻落实毛泽东上述方略,进藏部队和人员坚持一面进军,一面修路,一面从事生产、解决生活自给。在当时既缺少机械化施工设备、又面临生活军需供给多重困难的环境下,进藏部队和人员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于1952年11月20日实现康藏公路通车到昌都。为庆祝修路初战告捷,毛泽东欣然题词勉励进藏部队及修路人员,“为了帮助各兄弟民族,不怕困难,努力筑路!”到1953年底又实现康藏公路、青藏公路同时通车到拉萨。得知上述喜人情况后,毛泽东再次欣然题词勉励进藏部队及修路人员:“庆贺康藏、青藏两公路的通车,巩固各民族人民的团结,建设祖国!”为修筑两条公路,进藏部队官兵、工程技术人员和各族民工投入11 万人参加修路,修路部队及各族民工用铁锤、钢钎、铁锹和镐头,劈开悬崖峭壁修路,在修筑两条公路过程中,

3000 多名进藏军队官兵、技术人员和各族民工为修路英勇捐躯[13](P262、276)。毛泽东提出的“不吃地方”“一面进军,一面建设”“生产与筑路并重”方针,不仅在当时圆满解决了进藏部队军需供给的燃眉之急,密切了进藏部队及人员与西藏各界人士关系,而且对以后国家发展西藏交通运输业、巩固祖国西南国防,产生了无可估量的长远的政治效益、经济效益和军事效益。

结 语

70 年前在和平解放西藏过程中,毛泽东高人一筹制定出和平解放西藏的一系列政治、军事、经济韬略,指挥人民解放军进藏部队决胜于千里之外,实现西藏和平解放。运用和平方式解放西藏,具有多方面政治、军事、经济进步意义:一是避免了战争方式下,西方敌对势力趁机插手、甚至用武力干涉中国西藏问题,企图浑水摸鱼把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的可能性。二是减少了进藏人民解放军造成的人员伤亡及作战物资损耗。三是避免了进藏人民解放军官兵与西藏各族人民群众之间因战争造成的阴影创伤,有利于西藏和平解放后发展和巩固进藏部队和西藏各族人民的军民关系,有利于西藏和平解放后经济恢复及开展新的经济社会建设。

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0 周年,我们既要倍加珍惜和进一步发展这70年来西藏经济社会建设在各个方面、各个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又要密切关注和坚决挫败境内外少数“藏独”势力,图谋毁掉和断送西藏和平解放70 年取得的各项成绩,把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的罪恶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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