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晚霞
(天津科技大学文法学院,天津300457)
在从祀孔庙以后,周敦颐的地位不断提高,对周敦颐的褒扬和纪念日益丰富起来,修建濂溪祠堂是宋代以后全国各地最为常见的一种。濂溪祠始修于南宋,之后或增修,或修缮,或改建,或移建等。在古代中国,地方修建圣贤祠堂向来都是件大事,每建或修,都会有文字记载。迄今众多的濂溪祠堂遗迹多数已无法找寻,所幸通过历代留下的相关濂溪祠记文可基本掌握历史上濂溪祠堂的规模与线索。濂溪祠堂的修建情况,学界目前关注不多,加之已有周敦颐文献中所收史料较少,故而研究并不深入。本文在笔者所编《濂溪志新编》(1)参见王晚霞《濂溪志新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版,是在广罗从宋至今的30种周敦颐文献的基础上,去重补缺,考证校勘而成。《濂溪志补遗》(2)参见王晚霞《濂溪志补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版,是对从宋至今的周敦颐文献的史料辑佚整理而成,内容不见于已有周敦颐文献。的基础上,对此展开论述。
濂溪祠记比较集中的收录于已有濂溪学文献中,此外,还有大量相关濂溪祠堂的信息散落的各省市县的地方志中,有的是周敦颐曾任职过的,如湖南、江西、四川、广东等地方,有的是周敦颐后裔徙居之地,如浙江、江苏等地方,还有的是出于对圣贤的钦慕而建,如北京等,还有一类文献散落在古代文人别集中,因祠记相关史料作者多为理学名贤,他们的个人文集也会收录自己所写文章。出于以上考虑,笔者经过在永州、道县、零陵、衡阳、宁远、永明、江华、蓝山、郴州、桂阳、桂东、邵阳、宝庆,赣州、南安、雩都、袁州、宁州、义宁、德化、奉新、宜春、江西、南昌、南康、九江、星子、庐山,合州、合川、重庆,广州、韶州,常熟、苏州、吴县、姑苏、长洲、丹徒等地方的历代志书,以及道藏、历代理学名贤的个人文集共计200多种文献中,经过长年累月的网罗,辑佚到为数众多的不见于已有濂溪学文献的濂溪祠记,共计163篇。要全面掌握南宋到清近八百年的濂溪祠堂的各方面情况,这些祠记类文章是重要线索。笔者对这类文章做了一个全面统计,以祠记所记祠堂所在地点为指标,历代所产生祠记的情况分别是:湖南省55篇,其中,道县27篇,邵阳10篇,永州和零陵8篇,永明、桂阳各3篇,祁阳、桂东、长沙、宁远各1篇。江西省71篇,其中,江州和九江18篇,星子13篇,大余8篇,德化、赣州各6篇,宜春4篇,修水4篇,于都3篇,南昌、萍乡、兴国各2篇,吉安、德安、婺源各1篇。广东省共6篇,四川省和重庆市共8篇,江苏省共7篇,浙江省共9篇。福建、广西、湖北、江苏、北京,共7篇。下文依此考论全国各地濂溪祠堂修建的多方面情况。
濂溪祠堂在全国各地分布的地点、修建的数量,每个祠堂修建的脉络、其修建者的情况、各祠堂举行祭祀的活动、祠堂的资金来源与管理,以及濂溪祠记的其他价值等,是掌握濂溪祠堂相关问题的重要维度。
史上修建濂溪祠的个数至少有57个。其中江西省最多,其次为湖南省。在具体地方上,有的地方为一个,比如浙江、北京等,有的地方有多个,有专祠,有合祠,还有的府学、州学里再另外设祠。具体情况如下。
江西省29个:袁州州学三先生祠,袁州韩周二先生祠,袁州周濂溪先生祠,隆兴府学濂溪先生祠,南昌县先生祠,南安三先生祠,南安军司理厅先生祠,江州州学先生祠,九江濂溪祠,江州州学四先生祠,九江濂溪书院祠,德化濂溪墓祠,南康军先生祠,星子周濂溪朱文公二先生祠,南康五贤祠,南康军四贤堂,南康宗儒祠,雩都濂溪阳明善山三先生祠,庐陵六君子祠,兴国二程先生祠,兴国名贤祠,贑州名宦乡贤祠,赣州程大中祠,赣州濂溪先生祠,分宁濂溪书院山谷祠,萍乡宋六贤祠,萍乡七贤祠,婺源县学三先生祠,德安县三先生祠。
湖南省13个:道州故居祠,零陵濂溪祠,永州府学先生祠,永明濂溪祠,永明仰濂祠,桂阳濂溪祠,邵州二先生祠,邵州学濂溪祠,宝庆府先生祠,祁阳濂溪祠,桂东名宦乡贤二祠,长沙县四先生祠,道州宁远县先生祠。
广东省3个:韶州先生祠,韶州州学濂溪先生祠,南雄州学四先生祠。四川省和重庆市5个:成都府学三先生祠,简州四先生祠,长宁军六先生祠,合州先生祠,夔州三贤祠。江苏省2个:长洲濂溪先生世祠,吴县二周先生合祠。湖北省2个:鄂州州学四贤堂,汉阳军学五先生祠。浙江省1个:杭州周濂溪夫子祠。广西1个:静江府学三先生祠。北京1个:燕都周子祠。
史上修建有濂溪祠的地方至少有37处。这个数字的计算原则是,不管和濂溪专祠还是与他人合祠,只要有周子祭祀都算在内。按现在县级行政区划,可知其中江西省最多,至少13处:九江,星子,大余,德化,赣州,宜春,修水,于都,南昌、萍乡、兴国,吉安、德安、婺源。其次为湖南省,至少9处:零陵,道县,宁远,永明,祁阳,邵阳,桂阳、桂东,长沙。广东省2处:韶关,南雄。四川省3处:成都,简阳,长宁。重庆2处:合川,奉节。湖北2处:鄂州,武汉。浙江杭州、江苏苏州、广西桂林、福建尤溪、北京各1处。在以上地点中修建的濂溪祠,全国史上或许还有遗漏的,但绝大部分情况如此。
濂溪祠所在地点的具体类型大致有三种:一是设在官府,如南康军濂溪先生祠,长宁军六先生祠。二是设在学校,如永州府学先生祠,广东宪司先生祠设在相江书院,成都府学先生祠,隆兴府学先生祠,江州州学四先生祠,南雄州学四先生祠,静江府学三先生祠,鄂州州学四贤堂,汉阳军学五先生祠。三是周敦颐后裔所建家庙,如修建在苏州市长洲县、浙江杭州西湖边的祠堂,最早就是家庙,后又建了崇本堂。
各地的濂溪祠名称不一。如道州故居先生祠,桂阳濂溪祠,永明县仰濂祠,杭州周元公祠。祠主数量也各异,有的是专祠,如九江濂溪祠,赣州濂溪先生祠,桂阳濂溪祠,合州先生祠,祁阳濂溪祠。有的是与他人合祠,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如桂东名宦乡贤二祠,长沙县四先生祠,邵州二先生祠,韩周二先生祠,袁州三先生祠,南安三先生祠,南康二贤祠,南康五贤祠,庐陵六君子祠,分宁濂溪山谷合祠,德安县三先生祠,南康的五贤祠,夔州的三贤祠。
由祠记文章内容不仅可知该文的写作年代,也可部分知道祠堂的创始年代。清彭启豊《重建二周先生合祠碑记》:“自苏之府治出葑门二十里地,名姚马村,旧有二周先生祠,祀宋濂溪先生,暨明孝子良卿先生,创自明崇祯,阅百余年。”[1]469明确指出此祠创始于明崇祯年间。清周勋懋《重修西湖周元公祠志跋》:“惟是祠肇自建炎,迄今八百余载。”[1]475指明此祠堂修建在八百年前,清周凯在《重建元公祠募启》中补充说明:“按祠之始自南宋时,元公长孙秦州仪曹,其二子徙临安,建濂溪祠以祀元公。今祠其遗址也,仪曹子孙既居杭州,其后散处浙郡邑。”[1]471指出此祠始建于南宋。同一个祠堂,一般均会经历不同时期的多次修缮,多数都会有祠记留存,从中大致可以勾勒出祠堂的多个修缮年代。当然,在各省市地方志中,也时常对祠堂的修建始末会做出线索性的说明,以上史料有多篇正是来自地方志。
从祠记史料可获知祠堂的大致修缮节点。部分祠记明确记载了该祠在历史上的历次修缮的来龙去脉,饮水不忘掘井人,正可见祠堂之修缮节点。如明代申时行在《重建濂溪先生世祠记》中明确指出该祠最早修建于周兴裔,之后经周浦修缮,再到周与爵修缮时,请他撰写记,则长洲祠的大致修建节点可知。这是比较简单的,复杂的以周子生地湖南道州为例,道州祠最早修建在魏了翁《长宁军六先生祠记》中记载:“绍兴末,向侯子忞始祠元公于舂陵。”[2]414绍兴(1131—1162)末,概指1160年前后,据魏了翁言,到隆兴、乾道以后,周子足迹所到之处,均已有祠了。可知道州祠始建于向子忞。之后再根据张栻、章颖、叶重开、龚维蕃、李桢、胡直、欧阳玄所写的道州濂溪祠记,可以知道从宋到清,道州祠比较大的维修至少有6次,其中维修者有赵汝谊→赵彦骏,吕济,叶重开→龚维蕃—李桢,叶万景,张守刚,林汝诏,李发→赵贤,崔惟植→熊伟,唐道举,吴浚。
再以周子葬地江西九江为例,九江的濂溪祠有两种。一种是专门的濂溪祠,根据林栗的《江州州学先生祠记》可知九江祠由林栗在宋乾道丙戌(1166)年始建于江州州学,根据谢谔、朱熹、王佖、陈黄裳、陈骐、桑乔、崔抡奇所撰祠记,可知林栗以后九江祠大的维修至少有7次,修建者分别为:周舜元→潘慈明,吕胜己→邓蜚英-完颜释,刘宗说,张毅→陈骐→谢迪→崔抡奇。另一种是墓地旁边的祠,从潘兴嗣、蒲宗孟所写的墓志铭始,根据何子举、童潮、傅楫、廖纪、陈哲、余文献、彭玉麟、罗泽南、曾国藩、周煌所写的祠记史料,可知九江德化先生墓及旁祠至少维修过8次,维修者为:陈梦斗→童潮→汪渊→宋公→陈垲、李文、蔡昂→朱曰藩,邵元、杨征、林时芳→彭玉麟,丁义方→罗泽南,李续宾→周鸿基。
从朝代的更迭上也可看出一些特点。不分地域和具体祠,仅从不同朝代观察,濂溪祠始建于宋代的最多,有23处:道州祠,零陵祠,桂阳祠,邵州祠,宁远祠,袁州祠,婺源祠,隆兴祠,南安祠,江州祠,南康祠,兴国祠,德安祠,韶州祠,南雄祠,成都祠,简州祠,长宁祠,合州祠,尤溪祠,静江祠,鄂州祠,汉阳祠。始建于元代的最少,仅为2处:庐陵祠,燕都祠。其次为始建于明代的8处:永明祠,德化墓祠,雩都祠,赣州祠,分宁祠,合阳祠,夔州祠,长洲祠。始建于清代的4处:桂东祠,萍乡祠,吴县祠,杭州祠。
祠堂的修建者,一般有三类人。首要的是地方官员。周敦颐祠堂的修建一般都由地方官府主持兴建,这些内容也记录在祠记中。如曾修建濂溪祠堂的零陵守陈辉、知府黄翰、宁远县令黄太明、永明县令何守拙、桂阳县令周思诚、祁阳县令罗守学、道州知州龚维蕃、南康守朱熹、宜春太守广汉张侯、知韶州事周侯、九江太守潘慈明、南安守卢濬、巡抚赵贤、湖南参政吴中傳、判府提刑杨允恭、零陵郡守李发等,都是当地的行政官员,这些人往往也是祠记的作者。第二种是周敦颐后裔。主要指在杭州、苏州修建的濂溪祠,由周敦颐后裔发起,上报朝廷同意后修建。第三种是一些文人雅士。如曾参与修建婺源县学三先生祠的婺源大夫周侯、里儒唐道举等。
既然是祠堂,一般都会举行祭祀活动,多数是春秋祭祀两次,有的也会在其他时间根据需要不定期举行,期间会产生较多的濂溪学诗文史料。濂溪学文献中收录的大量诗歌,许多就产生在祭祀场景中。如大量作者不同、时间不同、写作地点不同而文章题目相同的《谒祭元公文》,又如一些专门的祭文,宋朱熹《奉安濂溪先生祠文》,孔文仲《祭文》,明周冕《九江致祭》,明王启《濂溪祠祭》等,还有大量不胜枚举的祭祀诗歌,或是产生的祭祀活动中,或是产生在祭祀活动前后游览祠堂的周边景物中。
祠堂在建置上一般都并非孤零零一个祠堂,每个祠堂周边都有相关亭池台榭,是为配套设施,全国各地祠堂皆如此。大致有月岩,月岩亭,崇本堂,爱莲池,夜话亭,风月亭,濯缨亭,有本亭,吟风弄月台,光霁亭,爱莲亭,大富桥,拙堂,希贤阁,传心阁,濂溪阁等。这些配套建筑和祠堂一起,逐渐会成为游人观览、休憩的景点。这些设施都记载于祠记史料中,如叶重开《道州州学希贤阁记》,鲁承恩《濂溪三亭记》,刘虬、李发、林学闵、莫英等所写的歌咏月岩、爱莲亭、光霁亭的诗文等,又如刘谨《邵州爱莲亭记》,吴名凤《补修爱莲池记》,李涞《重修罗田岩濂溪阁记》,宋锦《重修濂溪夫子亭池记》。
祠堂的维护必须要有人员和经费。一般守祠者均为周敦颐后裔,经费来源一般为祠田、墓田、祭田的租赁和产出。由章颖《道州濂溪田记》,李桢《新置濂溪先生祭田记》,傅楫《重修祠堂増置祭田记》,陈哲《濂溪先生祭田记》,周煌《增置濂溪祠墓田记》可知。祭田多少并不固定,历代各有增减。如宋淳熙五年道州建祠堂后,淳熙六年(1179)即指定“以田界近营者”予守茔者,后增加世业田148亩,明嘉靖庚子前后置有祭田73.5亩。德化墓也置有祭田,祠记中也有记载。
濂溪祠记首要记载了濂溪祠堂修建的坐标性信息,如时间、地点、来龙去脉等,此外更多的是大量阐发周子思想,从多个角度重重论证、辨析、深化着周子的哲学。这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祠记的主体部分。从朱熹、张栻、魏了翁的多篇祠记开始,历代的祠记都在这种导向下展开,涵盖以下方面。
尤其以朱熹、张栻、魏了翁为代表,之后的明清诸儒在此基调上深化。朱熹在多篇祠记中明确肯定“濂溪周公先生,奋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圣贤之奥,疏观造化之原,而独心得之”。“先生之学实得孔孟不传之绪”,[2]374他的观点确定了学术基调,后来学者基本未脱离此藩篱。张栻《南康军先生祠记》中与朱熹相为印证:“惟先生崛起于千载之后,独得微旨于残编断简之中,推本太极,以及乎阴阳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于是知人之为至灵,而性之为至善。万理有其宗,万事循其则。举而措之,则可见先王之所以为治者,皆非私智之所出,孔孟之意于以复明。”[2]380指出濂溪让孔孟之道再次光明于天下。真德秀《韩周二先生祠记》继之:“道之全体焕然复明者,周子之功也。”[2]404肯定让孔孟之道焕然一新,是濂溪的功劳。谢方叔《南康军二先生祠记》亦如是:“更千百年至我国朝,天启斯道,始有濂溪周先生,独传千载不传之秘。”[2]389穿越千年,濂溪继承孔孟之道,传于宋世。明清学者承之,继续阐发肯定濂溪在宋以后道学上的枢纽作用,明黄宪卿《濂溪祠记》:“紫阳之学,发自濂溪周先生,先生首辟宋运而炳焉者也。”[2]430清高熊征《重修周濂溪夫子祠堂记》:“夫子崛起千载,复超然妙悟,探造化之至赜,建图著书,示学者穷理尽性之归,诵其遗言者晓然于洙泗之正传,使知世所谓学者,非滞于俗师,即瀹于异端,而嗣往圣,开来哲,发天理,正人心,功用所系,治理攸关,岂其微哉。”[1]474这个方面的诸儒言论,绝大部分祠记史料中都有,不胜枚举,思想是一致的。
祠记内容在逻辑上的起点是,既然周濂溪思想非常有价值,那就要通过修建濂溪祠来肯定、传播这种价值。所以祠记中也都是从论证濂溪思想价值开始,因为“道之难明而易晦也。自尧舜以至于孔孟,上下千余年之间,盖亦屡明而屡晦。自孟氏以至于周程,则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明者不能以百岁也。程氏既没,诵说满门,而传之不能无失,其不流而为老子、释氏者,几希矣,然世亦莫之悟也”。[2]376所以要珍惜周敦颐的思想,要修建濂溪祠,要传播濂溪思想,不能泯灭。朱熹在《邵州学濂溪先生祠记》中对潘焘在邵阳修建濂溪祠,以宣扬濂溪之学,继承道统的做法大加褒扬。宋林栗《江州州学先生祠记》中云:“见《中庸》之门户,入诚明之阃奥,其必自是始矣。”[2]381濂溪思想是《中庸》之门户,是深入儒学阃奥之起点,则濂溪祠是当地人抒发希圣希贤心理的实物地点。
周濂溪一生为官清廉,各地颇有政绩,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他的思想里也体现了这些原则,有生动的故事流传。宋陈宗礼《南安军司理厅先生祠堂记》由周濂溪为官理政议论说:“既无一物非我,则居官之际,岂肯以人命轻用国法?又岂肯上下其手,以奉上官喜怒?居是官也,礼是祠也,必尽心焉,以广天地好生之大德,则往哲风可绍,而贤太守所以兴起坠典,不为无益矣。”[2]387濂溪在从政中不肯以人命轻用国法,以归取告身现场辞职表明立场,作为下属,他不肯上下其手以奉领导喜怒,最终以仁慈公道维护了他人,这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今,都极其难能可贵。修建了濂溪祠,就会让前来拜谒参访者感受濂溪好生之德,慈悲之意,体会濂溪为官之道,为传播濂溪为官的品德提供了专门的场所。
《太极图说》作为濂溪代表作,历来都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以朱熹为代表,《隆兴府学濂溪先生祠记》中重点诠释“以其无器与形,而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在是,故曰无极而太极。以其具天地万物之理,而无器与形,故曰太极本无极也”。[2]373宋谢方叔《南康军二先生祠记》中也长篇论证太极思想,“所谓太极云者,盖本于易有太极,而阴阳五行人物由此而生”,“自太极分阴阳,阴阳分五行,五行分四时,皆指太极之在造化者”[2]389等,其实是对《太极图说》全文做了逻辑上的整体推演。宋方逄辰《三程先生祠记》论曰:“周子将教人以穷理之所自来,不得不探天地之根、万化之原以为言,故曰太极。又以形形而实无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2]419魏了翁《道州宁远县先生祠记》评断说:“不有先生发太极本然之体,明二五所乘之机,而示人以日用常行至近至切之理,则异端小道将诬民惑世于无所终极。”[2]366这种议论太多,无须赘举,主题都是阐发周子太极无极思想的不同侧面,以及万物演化逻辑。
《通书》的《诚上》《诚下》两章均在论述“诚”的思想,因为“诚”才有可能化育天地,人道才能与天地参,黄宗羲就认为“周子之学,以诚为本”,[3]“周敦颐通过对‘诚’这一范畴的阐发和论证,在打通天道和人道的具体环节上作出了努力,初步完成了伦理的天道化和天道的伦理化,构建起了理学基本理论框架的雏形。”[4]祠记史料中也有诸多论述“诚”的思想,如胡铨《道州先生祠记》中谈了经典中的九种“诚”,然后论证濂溪《通书》中五种“诚”,“知此五者,则知《礼》之所谓诚矣。知《礼》之所谓诚,则知《易》之所谓诚矣。《易》《礼》《通书》,其致一也”。[2]361之后又论证《通书》中《乾损益动章》《家人睽复无妄章》所言皆“诚”。
后人在追思中修建濂溪祠堂,表达对周敦颐的崇敬,除去一般祠堂都具有的祭祀、教化、祠规民约、教育场所等功能外,濂溪祠堂还有更深层的意义。主要有传播周敦颐思想、以礼治国的途径、消解社会矛盾等方面,具体可见笔者拙文《濂溪祠堂考》,(3)参见王晚霞《濂溪祠堂考》,《南昌大学学报》2011年第6期。这也是濂溪祠修建的价值所在,此不赘述了。
综上所述,在历代已有濂溪学文献和历代多个地方志、别集中,收录有大量濂溪祠记的史料,从中不仅可以了解历代濂溪祠堂的始建和屡次修缮的时间节点、分布、数量、分布,更能了解其相关修建者、举行的祭祀活动及其周边管理,祠记内容中对周敦颐思想的阐发,也构成了濂溪学在历代发展的重要内容,体现了濂溪学在明清社会中的教化引导作用。濂溪祠记的内容是宋代以来历代大贤祠记内容的典型代表,为考察其他同类祠记内容提供了可资参考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