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晨
坦桑尼亚就像大多数的东非国家,足球不是特别发达,但近年来女子足球队的报道偶尔会受到关注。尤其是在该国伊斯兰信仰深厚的桑给巴尔岛,穆斯林女球员挑战了传统的性别观。虽然桑岛并不是沙特或阿富汗那样保守的地区,这里的女球员仍然要克服一些社会压力。
今年刚就任的女总统哈桑在8月时,公开评论女球员“平胸”对男人无吸引力,坦桑尼亚媒体上也有不少反驳之声。但回归到原本发言的语境,其实哈桑也在指出女球员所面临的性别困境,社会环境能否支持女性以阳刚的面貌生活?还是说,她们只能在阳刚与阴柔角色间吃力不讨好地应对?
性别议题不仅是私领域的问题,坦桑大陆地区的居民偏向世俗化与基督教,而桑岛居民则绝大多数是穆斯林。1980年代,桑岛分离主义的争议时有发生,在大陆地区的开国元老卡瓦瓦夫妇对桑岛态度颇为强硬,身为女革命家的卡瓦瓦女士发言批判当地的多妻制与性别不平等,引发桑岛居民大示威。当时警方开枪打死两人,后续还有多名穆斯林政治人物遭监禁。
不熟悉坦桑尼亚的人,常将其视为非洲最稳定的国家,没有不幸的动乱与杀戮。但如果检视其建国的历程,尤其是坦桑大陆地区与桑给巴尔岛的关系,就会看到各种路线间的斗争仍然十分残酷。
今人一般很少提及1964年岛上发生的族群屠杀,只是桑岛出生的小说家古尔纳最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才引起人们对这段历史的好奇。当年无数穿着白衣的阿拉伯裔居民,被民兵赶到坑洞中杀害,或是曝尸于漫长的海岸线,这段历史鲜少被述说,因为阿拉伯裔往往被贴上“压迫者”标签。
古尔纳短篇小说《博西》中的主人翁叙述:“他们打我,说这是阿拉伯人遭报应的日子……我还在流着血,浑身疲乏,吃力地沿着海滩走着。我一直走到了尚加尼,又被一群拿着大砍刀和枪的野人拦住,他们说我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民兵,扬言要一枪毙了我。他们说他们已经攻占了军营,首相已经投降……”
这里提到的“尚加尼”,是桑给巴尔老石头城的核心区。当地有一座大宅子,19世纪末東非势力最大的阿拉伯奴隶贩子提普曾住在里面,他掠捕并贩卖了无数非洲裔奴隶。
从亚洲商人活跃的海权中心变为非洲陆地国家的属岛,桑岛对今天的造访者而言并非政治经济重镇,而是度假之地。人们知道,信奉拜火教的帕西人公务员的儿子后来成了皇后合唱团的主唱,印度的巴尼亚种姓商人在这里穿梭,非洲内陆的奴隶曾从这里被贩卖到伊朗的恺加王朝,来自也门的阿拉伯裔后代在这里长大后成了诺奖小说家……所有这些历史似乎都来自过去,而桑岛的未来未必受到关注。
或许,坦桑尼亚之所以相较于其他非洲国家看起来较为稳定,其实是建筑在开国前桑岛所发生的残酷灾难上。坦桑尼亚非洲裔赶走了英国与阿拉伯殖民者,桑岛受到大陆控制,发动屠杀的民兵领袖遭到驱逐,执政党在冷战各阵营之间走出一条温和道路。但桑岛当年的伤痛未必随着时间流逝被遗忘。在冷战结束后,原教旨教派时有活动,而族裔之间的相互理解并不充分。这正是为什么女子足球队或许很重要,因为它代表着更加正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