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童话镇“荷兰羊角村”

陶恺

提起荷兰，总会想到漂亮的郁金香、好吃的奶酪，想到汇聚低地国家治水智慧与美好景观于一身的风车。象征着荷兰、有独特样貌的风车村，常常是游客们领略荷兰风情的第一站。

其实，距离风车村不远，还有一个极具个性的村落—羊角村。这个造型独特、偏安一隅的小小村落，不仅贡献着优雅静谧的独到美景，也是一块颇富趣味的“他山之石”，提供了一份具有借鉴意义的美好乡村样本。

小径分岔的村庄

羊角村在荷兰西北部的一座自然保护区内，因为在冰河时期恰好处在两个冰碛带之间，地势很低，算得上是“低地中的低地”。在这座村落，河流、小溪纵横，密布的河道串联起每家每户的出行。

在前往羊角村的路上，这趟火车中途会两节车厢分开，一节向前走，一节向后走。

这里没有平常城镇的汽车、马路，只有河网和近200座小桥。当地人如今的出行交通工具依然是最古老、也最轻便的撑篙小船，小村庄因此还获得了“荷兰威尼斯”的别称。

从延续至今的撑篙小船也能够看出，羊角村经历了悠长的岁月—它已经有700多年的历史了，但至今仍旧保留着一副纯然的童话面貌，在往日的时光与此刻的现实之间开启一艘小船，往返其间。

“羊角村”这个名字，也脱胎于这里发生的故事。从前，这里有一群挖煤矿的工人。寻找煤炭的过程中，工人们在地下挖出了许多羊角。每天，伴随着挖掘出的煤炭，还有很多形状不一的羊角—经过鉴定，这些羊角应该属于一批生活在1170年左右的野山羊。

同时，因为挖掘煤炭的原因，这块原本平平无奇的洼地开始形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水道、湖泊，是如今这些可通行河道的雏形。大大小小的水道划分开不同形状的土地，从上空看也颇似一对对羊角。

古老野山羊的“遗物”与现代工业下人们挖掘出的土地形状交相呼应，“羊角村”的名字在虚实之间呼之欲出。

如今，如果想从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出发，坐火车前往羊角村的话，会乘坐一趟十分有趣的“分岔”火车：在前往羊角村的路上，这趟火车中途会两节车厢分开，一节向前走，一节向后走。坐在对的车厢，才能在这个分叉路口进入对的方向，到达羊角村。

这座独特的世外桃源，也似乎在用这种到达方式隐喻着某种有趣的思辨：时间也像轨道般分岔，带领我们通向一些惊喜未知的未来。

运河巡礼

无论是撑船在水路上漂荡，还是行走在古老的小木桥上，这座村庄总会给人一种“童话故事大结局”的安稳错觉。那些“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之类的最终曲，就是会在一个类似于羊角村的村庄里奏响。

这里的童话气质，来源于居民对房屋的用心经营与维护。羊角村的颜色丰富，房子被粉刷得五颜六色，在每个房子的门前，人们还会种上很多漂亮的花。多彩的房屋、鲜艳的花朵、绿意盎然的草地再搭配上潺潺的流水，看起来很像童话里走出来的村庄。

在这些自然景色之中，艺术小店、农场博物馆等颇具古老文化与现代创意的建筑点缀其间，既有自然资源的加持，又有文化气息的浸润，既能欣赏美景，又能体验荷兰当地的农场生活、看到有趣的贝壳艺术。

羊角村内一间覆盖着苔藓的小屋

游客在羊角村的运河边候船

在这座“水乡”，最好的游览方式就是“运河巡礼”了。小小的木船穿梭在静谧的村庄，船夫会讲起沿途各个房子的特色：在这个传统村落，每个房子都有它自己的故事。如果不依賴当地船夫独自撑篙出行，羊角村的交通会让习惯了打开手机、依赖导航的都市人重新回归“按图索骥”的岁月。

租借船只时，店家会赠送一张羊角村的水路地图，此后的“自由行”全凭这张地图导航。虽然没有电子地图智能，但羊角村在“硬件导航”方面还是做足了针对游客的贴心准备：以羊角村最大的湖泊“Bovewijde”为地标延展，水面上标有各式号码的旗杆提醒着所处水道的编号，用编号对应纸质地图，就能够找到自己所处的方位。

如果在运河巡礼中摒除第一面的“漂亮”印象，仔细观察沿途的房屋，会在斑斓的色彩之外，发现它们的另一个特点：这里的房子屋顶都是由芦苇编织而成的。

在资源不算丰富的羊角村，除了煤炭资源之外，另一个“特产”就是芦苇了。在过去，芦苇数量多且易得，比起精心制作的砖瓦来得便宜，当地人多以芦苇编织屋顶。如今，砖瓦变得廉价，芦苇屋顶的房屋加上优美风景的加持，反使这里变成了高收入居民密集的村落。从过去的辛苦开荒、结草为庐，到如今的优美静谧，也是一段值得“咀嚼”的过往。

美丽乡村的“他山之石”

羊角村如今的美景并非是全然的“天赐”。事实上，一座资源与故事都绝非出类拔萃的小小村庄，能够常年保持不少于50万人次的游客量，背后一定有政府的周密规划与经营维护。

从1940年开始，荷兰便将风景园林师这一职位引入乡村建设改造的过程中，以“美”的思维与眼光贯穿乡村改造的全周期。对于羊角村的开发建设，政府与风景园林师共同设定了“泛公园田园社区”这一概念，综合农业生产、自然景观保护、旅游休闲等多个方面，使其既能提供广阔的农业空间，兼顾生态、游憩和居住的发展，也能延续当地的历史文脉。

针对羊角村的改造，首先是从提升基础设计、拓宽增加道路开始的。这些“地基”，既优化了当地的交通，又让“泛舟游”成为可能。

同时，当地新建了抽水站，降低农业区域地下水位、提高土地生产效率;调整的农业布局，让农户更接近自己的土地，也方便了耕种。即便是要打造一处旅游村落，农业的根本与持续，羊角村也未曾丢弃;即便发展旅游，羊角村也没有被规划为彻底的景区。游客观光的部分被限制在几条水道、两个重要湖泊划定的区域内，尽量避免对居民生活、农业生产的打扰。

在这样的土地用途规划开发之下，生态保护、农业耕种与旅游休闲有了边界，各个分区既能各司其职，也能彼此映射，共同推出一座吸引人们不断探索的、有内涵的村庄。

如今的羊角村，既是独树一帜的有趣旅行目的地，也是当地居民可以安居乐业、稳定生产的平凡家园。这里既有虚构中童话小镇模样的美丽，也有现实里精心规划后收获的两全。在这座没有标志性景点、以“活化博物馆”的方式诉说历史、以生活本身吸引游客的小村庄，居民与自然、游客与村民，都有机会彼此靠近、良性互动。

“泛公园田园社区”的羊角村，或许可以给我们看待乡村提供一种新的路径—旅游与生活能够兼顾、童话与现实也可以在虚实间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