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西夏学分类编年叙录

2021-11-26 14:41□刘
西夏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西夏

□刘 军

西夏(1038—1227)传十帝历190 年,创造了自己的文字,文化发达,但因僻偏于西,中原不重视,汉籍中相关记载十分缺乏。对此,民国人这样说到:“西夏立国之久,远逾五代,以遐陬偏霸,抗中原龙战之师,保兹戎索,亦有足多者,只以书不同文,难征藩史,遂至社屋阴沉,销同爝火。”[1]4“有完备之法律制度,且曾自造文字,以刊写其国之公式书籍经典等。”[2]45“夏景宗自制国书以教其民纪事,社屋后,字既失传,一代事迹,亦遂因之湮没。”[3]24“夏世书册寂寥,即见于宋辽金三史与遂初堂书目者,如《夏国枢要》《西夏须知》等,亦均久佚。”[3]“宋辽金三史之记载西夏国传最长者,不过三万字,叙西夏皇室之更迭,尚嫌其略,更何论复杂之制度文化。”[2]

西夏种族甚杂,佛教兴盛[4]679。其注重文化,不专恃武力,夏文经典,普及于各寺院,文物制度,史传不详[5]5。从宋代直至民国十八年(1929),研究西夏者寥寥无几,有“洪亮吉《西夏国志》、王昙《西夏书》、秦恩复《西夏书》、陈崑《西夏事略》、吴广成《西夏书事》、张鉴《西夏纪事本末》、戴锡章《西夏纪》。但其志地域者有徐松《西夏地理考》;专志艺文者有王仁俊《西夏文缀》《西夏艺文志》,近者上虞罗氏子福苌字君楚,能识夏国书,颇有缀辑,惜早世。此外未闻有习此者”[3]。西夏文更成“死”文[5]6,“西夏文字向称难识,国人研究此项文字者甚为罕见,昔罗振玉子罗福苌,以能认西夏文字百数十字,即见称于世”[6]43。

西夏学和敦煌学一样,是在外国人发现西夏文经籍后,才被关注,所谓“治国史者,向不重视,直至西洋考古队发现西夏之古都及大批西夏文之经典后,才引起东西洋学者之注目”[7]26。西夏文古来早已失传,西夏文文献亦湮没无闻,西夏文文献的发现,使这一绝学重出人间,意义十分重大。然而,当时通西夏文者绝少,未出现繁盛的研究局面,但还是出现了罗氏兄弟、王静如、陈寅恪、周叔迦等名家元老,他们为西夏学作出了重要贡献。

民国西夏学,是围绕着出土的西夏文文献展开的,主要有1908 年俄国在黑水城发现的、1914年斯坦因发现的、1929年北平图书馆购买的三大处。其中,黑水城的文献藏苏俄,仅王静如作了编目,斯坦因的藏于国外,北平图书馆百册,国人所作的研究主要是因之而成。

本文以这些文献为主线,分三大块,块下分类:一是西夏文文献的发现与流转(1908—1931),二是西夏文经典编目整理(第一苏俄研究院亚洲博物馆藏的黑水城西夏文文献的编目整理,第二北平图书馆),三是学者对这些文献的研究(民国之前阶段、第一吴县王仁俊、第二罗氏兄弟的研究、第三伊凤阁、第四王静如),采用编年的形式,对民国一代(按:为做完整研究,时间上偶及民国之前)的西夏学做一系统完整的梳理,以就教于方家。

一、西夏文文献的发现与流转:1908—1931

西夏文材料及遗文的发现,主要来源于黑水城和宁夏,编年叙录如下。

(一)1908年黑水城

俄国科兹洛夫(Kozlov)于黑水城故址(Ravaknoto)掘得西夏文文书[8]。携归俄国亚洲博物馆,其中有西夏文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上虞罗氏兄弟据之得通西夏文之读[9]。科兹洛夫所得者有数十箱,然皆运俄国[5]6,此后二十年几成俄国专利之学[10]。

(二)1914年斯坦因黑水城

英国斯坦因(M.AStein)在黑水城故址两获蕃藏文字古雕本古文书及其他古物甚多[11]。其所得西夏文画片大半为雕版画残片,共四十余种[5]7。斯坦因所得者亦称巨观,然皆运匈国,此外法人伯希和在敦煌亦有得[5]6。

(三)上虞罗振玉、杭县邵章各有藏本

邵氏所藏为西夏文《华严经》残本[12]。罗振玉曾购得定州佛像腹中所出之西夏文佛经数页[5]5-8。罗氏邵氏何年得书不详,但早于北平图书馆。

(四)北平图书馆甘肃宁夏县

1929年秋,北平图书馆巨资购入百册西夏文经典,“皆属宋元旧椠,蔚然成为大观”[13]51,“为海内所仅见者”[14]2445。多属西夏文《金光明经》及《华严经》[15]。此外有佛像数帧、中文书数册,内中以佛曲最为宝贵[16]。

据《大公报》载,这批经典是1928甘肃宁夏县修城垣时发现的[9]。数量不明,先是有一部分归包头某军人所有,后辗运来平,四处兜售,索值甚巨,日人愿出二万金[9]。日人成交与否无明文记载。之后才为北平图书馆购入。

在购入前,曾请纲和泰男爵及陈寅恪教授,详为审查[9]。内有十余册为宋刊本,其他为元刊印[15]。内中并有西夏时原刊本,其可珍贵,当在寻常宋本以上[17]。《大公报》载:

西夏文《金光明经》《华严经》等百册,摺本,每半页六行,行十七字,版心题所译经名,与上虞罗氏(振玉)杭县邵氏(章)所藏残本合,盖即元时所刊河西字大藏经之零帙也。河西字即西夏字,当元之世,河西路尚盛行西夏国书。今此项译经出土于甘肃宁夏废址,足证元平江路碛砂延经寺,所刊大宗地玄文本论卷三后,大德十年,松江府僧录管主人顾文中所云施于宁夏等路之说之不谬。考河西字藏又按中国境内之别种文字,若满若蒙若藏,以时代较近,至今一部分人尚沿用外,其他时代悠远者女真契丹诸文字,以文献不足,不可尽知,惟西夏国书,有金石刻及俄人所藏《番汉合时掌中珠》书等之助,略可通读。然荆榛虽闫,堂庑固尚未开也,今地不爱宝,忽得此元刻本译经至百册之多,则斯学之昌明,可立而时,匪特中国近世学术上一巨大发现,即全世界治东方学者亦必同声称快也。经之刊,创始于元世祖时,成宗时中断,后仍续刊,至大德六年告成。今所见译经版式长短及纸墨前后不一致,即非一时所刊之证。今若据译本以校译本所据之底本之中文译本,不仅数千百万之西夏图书,均可通读,即其西藏文系之西夏文法,亦可求其会通,学术上最愉快之事,殆无过于此矣。[16]

至此,国内藏西夏文经本最多者,当推北平图书馆[18]。该馆与中央研究院商定,由研究院给与奖学金,鼓励国内学者从事研究[16]。

(五)1931 年日本西京大学于北平某处购得西夏文大藏经《华严经》约十册

此与邵氏所藏残本暗符[18]。

以上五次,对民国影响最大的是北平图书馆,其有里程碑的意义。随着西夏文文献的发现,编目研究等随之展开。

二、西夏文经典编目整理

民国对苏俄和北平图书馆两处西夏文文献作了编目整理,叙述如下。

(一)苏俄研究院亚洲博物馆的编目整理

此从1930 年开始,因其多为佛经,故编目同时研究是从西藏佛经还是汉文佛经翻译而来。研究员有苏俄聂历山、苏俄旧京研究院德拉古诺夫(A.A.Dragunov.)及王静如。

1930年,聂历山承北平图书馆协会会长袁同礼先生询亚洲博物馆所藏西夏书目事,利用每日到馆工作之机,渐成《苏俄研究院亚洲博物馆藏西夏文书籍目录》一目[19]385-388。后又有《亚细亚博物馆西夏书籍目录》[20]385-388(1931年5月10日以前所调查者为限),抄录如下:

佛书方面,汉译的有:1.《大般若波罗蜜多经》2.《佛说长阿含经》3.《金刚般若波罗蜜经》4.《大宝积经》5.《大方广佛华严经》6.《大方广佛华严经普贤行愿品》7.《金光明最胜王经》8.《妙法莲华经》9.《大般涅槃经》10.《佛说宝雨经》11.《现在贤劫千佛名经》12.《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经》13.《拔济苦难陀罗尼经》14.《维摩诘所说经》15.《佛说瞻婆比丘经》16.《七佛八菩萨所说大陀罗尼神咒经》17.《观弥勒上生兜率天经》18.《大庄严经论经》19.《大乘阿毘达摩集论》20.《宝藏论》21.《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22.《慈悲道场忏法》;藏译的有:1.五部经2.《圣胜慧到彼岸八千颂经》。

汉籍方面,有:1.《论语》2.《六韬》3.《贞观政要》4.《类林》5.《十二国》。

西夏籍方面,有:1.《番汉合时掌中珠》2.《同音》3.《文海》4.《文海杂类》5.《文海宝韵》6.《字杂》7.《要集》8.《圣立义海》9.《德行集》10.《贤智集》11.《诗文集》12《天盛改良新定法令》。

王静如翻译了德拉古诺夫寄来的亚洲博物馆所藏西夏文籍目录,成《苏俄研究院亚洲博物馆所藏西夏文书目译释》[21]379-383一目,刊于1930年《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上。详录如下:

苏俄旧京研究院德拉古诺夫(A.A.Dragunov.)君以其亚洲博物馆所藏西夏文书籍目录寄赠馆中,馆中嘱余为之详加译释,因乃就原号之排列,先为字译,继定以中土相当书目,夏文所载,虽未全识,而拟定者,固已过半矣。夫考定书目,必先知其书之内容,始能确定。今但凭书籍之题名,因以之比附浩如烟海之大藏中何经何论,诚一较难之事。况复益以番汉语言之隔阂,时且远及吐蕃大藏者哉。用是诸因,乃致宝录美列“疑似”之目,此当有待于在苏俄之聂利山及德拉古诺夫诸君子之考订也。目录成后,陈寅恪先生改订数则,更得见聂利山君抄寄馆中中文目录,亦因之有所确定,并此申谢。此中有聂君目录所有,而此目无之,或此目所存而彼目未见,以及目录近似而略有歧异者,敢请同好诸君子略俟异日之商榷可也,全目共四十一,未定者凡七,已定及疑似者凡三十有四。

1.大般若般若波罗蜜多经典。大般若般若波罗蜜多经,译自汉藏。

2.大方广佛华严经经典 大方广佛华严经,译自汉藏。

3.大宝积经经典 大宝积经,译自汉藏。

4.大秘咒受持经疑自西藏文本gSan-snaga Chen po Bjes-su hDsin-pahi mDo 一经译出,此西藏文经名华言应为《大秘咒受持经》。Rjes-su 虽云“随”afterwards,follow,但Rjes-su hDsin-pa 则为“受持”,to receive,故藏经有译为“随持”并不与西夏“受持”相背。

5.大乘阿毘达摩集本母卷三第大乘阿毘达摩集论,译自汉藏。

6.大庄严本母卷经大庄严经论,译自汉藏。

7.大殊林经典疑是西藏文bsil-bahi Tshal Chen-pohi mDo。华言《大寒林经》之译本。

8.大乘正本分三卷 疑是玄奘所译《摄大乘论》本或真谛所译之《摄大乘论》。

9.大凤凰明□□ 未定。

10.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典佛说佛母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典,译自汉藏,此经与馆中所藏刊本不同,极可注意。

11.佛说宝雨经 佛说宝雨经,译自汉藏。

12.佛说瞻婆比丘经典 佛说瞻婆比丘经,译自汉藏。

13.佛顶心世音观菩萨大陀罗尼经典 疑是佛说观自在菩萨如意心陀罗尼咒经-义净所译。

14.五部经典 五部经,合五部经而成。

15.种咒王阴大孔雀经典大致译自藏文本Rig-snags-kyi Rgyal-mo Rma-bya Chen mo。华言《大孔雀经明咒王阴》即汉文本之《佛母大孔雀明王经》等本。“种”即“明”之音误。见拙著《西夏研究》陈寅恪教授序文。此经不全同于今西藏本,惟校以梵文及中土不空义净各本尤远,故虽与番本小有歧异,仍当为译自西藏。

16.妙法花净经典妙法莲华经,译自汉藏。

17.圣胜慧彼岸至八千颂经典译自西藏文Ces-rab-kyi Pha-rol-tu-phyin-pa bRgyad-ston-pa。华言《圣八千颂到彼岸》,相当中土施护之《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经》,玄奘之《大般若般若波罗蜜多经》第四分及第五分。

18.圣大乘大千国守护经典,译自西藏文Ston-Chen-po Rab-tu hjoms pa Shes-bya-bahimDo。华言《极克服大千经》或《摧破大千经》,相当施护所译之《佛说守护大千国土经》。

19.圣大解阴王求随皆得经典 译自西藏文Rig-snags-kyi Rgyal mo So-sor hBran-ba Chen mo。华言《圣大随求明咒王阴》,相当不空、宝思维等译本之《随求即得大自在陀罗尼神咒经》。

20.圣金刚断能胜慧彼岸到大经典 当译自西藏文本Ces rab kyi Pha rol tu Phyin Pa-Rdo-rje gCod-pa。华言《圣知(智)慧到彼岸能断金刚大乘经》,相当于中土玄奘之《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及义净、笈多、真谛、罗什、菩提流支等译。

21.七佛八菩萨所说大陀罗尼神咒经典《七佛八菩萨所说大陀罗尼神咒经》,译自汉藏。

22.弥勒菩萨足知天上生观经典《弥勒菩萨上生陡率天经》,译自汉藏。

23.佛地转禅师教绍受持未定。

24.维摩诘所说经典 鸠摩罗什所译之《维摩诘所说经》。

25.天盛年变更定戒教(十三第)天盛年变更定戒教或新律西夏律书按西夏天盛二年夏,复建内学,选名儒主要之,增修律成,赐名新律,则此书当名《新律》。

26.最安净国生求颂疑是善导著《愿往生净土法事赞》。

27.现在贤劫千佛名经典《现在贤劫千佛名经典》,译自汉藏。

28.□说禅□集共序?为从?(按:原文旁标“?”下同)疑是密宗之《禅源诸诠集都序》。

29.王本为记卷七第 未定。

30.欲乐土混?令顺?要?语 疑是怀感者《释净土群疑论》,惟字数及“论”与“要语”不同,当为某“要”、“要旨”、“要语”之类。

31.三□属照语集文 未定。

32.本根一切有说部(目)(德)(迦)卷十第《根本说一切有部目得迦》,译自汉藏。

33.苦?难济度(陀)(罗)(尼)经典 疑是玄奘所译《拔济苦难陀罗尼经》。

34.□无上师为敬礼 未定。

35.见达隐障上卷 未定。

36.上面花净解 疑是隋那连提耶舍所译《莲花面经》经解或经疏之类。

37.未详。

38.狱帝佛成记受经典 疑是实叉难陀所译《地藏本愿经》,以西夏经名定,当为《地藏成佛受记经》,故尚不能确定。

39.音同《同音》西夏音书。

40.文海部《文海杂类》西夏字书此目夏字似遗一“?杂”字。

41.时合掌中珠《番汉合时掌中珠》,西夏骨勒著。

1942 年,马鹤天有《夏文研究与夏文经籍之发现》[5]5-8。其相关部分,亦抄录如下:

1.《易经》残本2.《庄子·郭象注》残本3.吕观文进庄子外篇义(吕观文即吕惠卿)4.韵书残本5.本草残本6.《千金方》卷十三十四两卷7.刘知远传残本8.卜筮书残本9.金祈祷文(写本)10.祈祷文(卷子写本尾书皇建元年:勘定毕)11.《法华经》(小刊本)12.《大方广佛华严普贤行愿经般若经》(译刊本)13.《大方广佛华严普贤行愿品》(刊尾题大西乾祐二十年岁次己酉三月十五日正宫皇后罗氏谨施)14.《高王观世音经》(小刊本)15.《佛说转女身经》(两种)16.《佛说报父母恩重经》17.《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尾书同十三年)18.《佛说无常经》(唐义净译)19.《金刚般若经抄五卷》(尾题大中祥符九年四月八日雕毕)20.《四分律行事集要题用记》(西夏仁宗李仁孝时写本)21.《通理大帅立志铭》22.《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经》残23.残卷一面夏文,一面汉文(记甘肃屯军事)24.残纸二(一记白水县,一记蒲州县,均属山西同州)25.陈才卿致陈德昭书(至正十一年七月初四日)26.《番汉合时掌中珠》(乾祐二十一年刊,系汉语与西夏国语对译字书,每夏字旁皆注汉字音义,每汉字旁亦注夏字音译,四言骈列,西夏人骨勒茂才撰,首有序,称用于教国人汉语汉字者)27.西夏字书韵统(按广韵排次,首有序,尾有跋,正德壬子六年十月十日毕,西夏文大字及小注字各六千余个。音八九品,一重唇,二轻唇,三舌端,四舌上,五牙,六齿头,七正齿,八喉,九风O。字分十余类,一姓氏,二语助,三合体,四不行,五真言,六人名,七地名,八梵语,九数目,十相声,十一专名等)28.《文海杂类》(每一字下记字体构成,举同类同义字为列以示用法)29.《文海部》(与前书无异)30.《分类杂字》(以天地人分类,天类全佚,地类存牛羊男服女服山河海宝丝果木菜蔬草谷马骆驼飞禽野兽蛆虫,人类存番姓人名汉姓杂义人伦身体田舍伙食器皿日时)31.《佛经宝雨经卷十》(写本前有盛德梁太后尊号,仁净皇帝尊号,仁宗尊号,卷首下角有木记文曰太白上国清信弟子皇后,罗氏番大藏契经一藏全更新写报皇孙庆当加入众宫等间,契经藏中永远传诵供养谨造等四十七字)。

案西夏刊印汉文书中,多为佛经,佛经多为李仁孝及其后罗氏写刊,柯大佐所得藏于苏俄研究亚洲博物馆者,有经典三十多种,又有画像不少,像下方多有铭赞,均以西夏字书之。中有绿珠昭君赵飞燕班姬像,题曰隋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平阳姬家影印。[5]5-8

除编目整理外,其他成果极少。1930年,聂斯克、石滨纯太郎共著《西夏语译大藏经考》[22]73-79,讨论西夏字佛经的译自。1934 年据云时苏联学者已著有极详尽之西夏文字典[6]。此外,1935年,聂历山有《关于西夏国名(一)》[23]1-18,似有续作,但目前未发现。

(二)北平图书馆

1930 年,此馆请周叔迦先生编目西夏文经典[24]145,一个月后成《馆藏西夏文经典目录》[25]259-329及《附馆藏西夏文经典目录考略》[26]341-366二目,刊于馆刊中西夏文专号[27]151。周氏自叙云“庚午之冬,北平图书馆购得西夏文佛经甚多,然尚未有整理之者,不能知其为何经也。予时自青岛来游故都,遂受馆中标识敦煌写经残卷之托……乃以余暇冒然兼膺整理编目之任,逐字比文,梳篇栉目,不一月中而标名定号,正其散乱,识其阙佚,无不竣事,诚非始料所及”[28]55。

此二目与他1931年的《北平图书馆藏西夏文佛经小记》[28]55-63同,择要抄录如下:

有十三种经论,共一百册:

第一《金光明最胜王经》:此经即是翻唐义净译本,卷一有两册,卷三有一册,卷四有两册,卷五有三册,卷六有二册,卷七有一册,卷八有一册,卷九有两册,卷十有两册,共十六册。

第二《妙法莲华经》:此经凡一册,为卷二。第三《过去庄严劫千佛名经》:此经凡一册,较前法华经梵帙为尤大。第四《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此经凡一册,为卷第十五之下半卷。第五《金刚萨埵说频那夜迦天成就仪轨经》此经:凡一册,为卷二。此册首尾俱阙,以释藏考之,前后各应少半页也。第六《不空绢索神变真言经》此经:凡一册,为卷第十八。第七《现在贤劫千佛名经》:此经凡二册,字迹较他经为大。第八《佛母大孔雀明王经》:此经凡一册。考此经题名与释藏各本之孔雀明王经皆不同,其中文字亦有增损处以与不空译本为较相近,盖自其他胡本中译出者耳。第九《悲华经》:此经凡一册,卷首有释迦像,又有祝赞二页,后为韦陀像。第十《大方广佛华严经》:此经凡六十三册,以纸色字迹证之,知为两部,皆唐实义难陀译本。计凡五册为一函。第十一《阿毗达磨顺正理论》:此论存一册,为正理论卷五。卷首有释迦像,祝赞文,韦陀像,全同前《悲华经》。第十二《经律异相》:此集存卷十五一册。第十三《慈悲道伤忏法》:此忏存九册,缺无卷第二,每册首有释迦像,忏法本事图及八佛名像。[28]55-63

三目原有年号等其他众多信息,文繁从略。从上可知苏俄所藏儒释道等皆有,此馆则专为佛经。

三、学者的研究

在民国,西夏文研究“实甚困难”[2]45,“极罕研究”[29]275,“学者绝少”[2]。概因“文字构造繁复,不易条理,识字之难为各文字冠;二是没有充分之翻译字书;三是各种记载均缺乏”[2]48-49。研究者屈指可数,有罗福苌、罗福颐、陈寅恪、王静如等,以王静如为主力和代表。

在西夏文献发现之前,西夏学几无人问津,“始有德人戴维利亚、英人布色尔、法人毛利瑟,对于西夏钱币,莲华经及居庸关石刻,有所讨论。”[2]48-491882年法国文学博士狄维利亚看《吉金所见录》定名《凉州碑》为西夏国碑,始知居庸关番字为西夏国文,遂加研究,著《西夏唐古特国字研究》,后英国博士卜沙尔、法国文人莫利萨亦作研究,著有《西夏国语国字大略》[4]680-681。

1908年,黑水城经典的发现为研究开辟了新路,然独成苏俄专利。自后罗氏父子因《番汉合时掌中珠》渐有讨论,直至1929 年北平图书馆购入西夏经典,西夏学才在国内真正发起。分叙如下。

(一)吴县王仁俊

王仁俊(1866—1914),清末吴县人,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任吏部主事,曾先后主持武昌、苏州存古学堂,1907年任学部图书局副局长兼京师大学堂教习。尊经卫道,肆力考据,补史笺经,著有《辽文萃》、《辽史艺文志补正》等[30]286。

其1904 年辑有《西夏文缀》二卷、《西夏艺文志》一卷(已佚),但都未之见,1933 年无冰阁阚氏重付排印《西夏文缀》(二十篇[31]),此书因早出,俄藏黑城诸书以及北平图书馆夏文诸经未能补入[32],然“经始之作,功不可减”[32]。

(二)罗氏兄弟

罗氏兄弟即罗振玉之子罗福苌(1895—1921)、罗福颐(1905—1981)。罗福苌以能认西夏文百数十字见称于世[6]。1908 年黑城塔内掘出西夏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此书内凡说明汉文汉语纯用汉字,表明西夏国文或言语则用番字,内有汉文序并西夏国文序片送到罗振玉处,罗福苌遂著《西夏国书略说》[4]675-686。(按:“国书”即西夏文[31])此书是对西夏文的阐述,有三版,初版1914 印于日本京都,改订本1921 年上海亚洲学术杂志发行,仅出四期,全书未完,仅至“文法第三”而止[33]。1934年新印,时作者逝世已久,凡所改订,与杂志本小异,其为作者最后之改定,抑为他人之窜易,则不可知。“初印本与杂志本比较,则杂志本增订颇不少,往年日人石滨纯太郎在支那学上似亦尝言之。以杂志本与新印本比较,则虽有小殊,而大体无甚出入。”[33]此外,罗福苌有《西夏赎经记》[34]71-72,叙述西夏和大宋的佛经交通史。

罗福颐对西夏学的贡献在于文集,他1935年校印《西夏文存》[35]240,他在《西夏文缀》上,增补为38篇:

今此编于王氏书二十篇外,增辑于《续资治通鉴长编》《三朝北盟会编》《甘肃通志》《欧阳文忠集》者凡四篇。又近来俄国科兹洛夫等于黑城发见之《掌中珠序》《施经发愿文》二篇及《西夏纪事本末》所载诸文为王氏失录者四篇,凡补文十,共得三十篇。并为王氏录文之有误者一一校正,共成一卷。余为外编八篇,则录自吴广成《西夏书事》者也,盖吴氏所录,不著出处,故此书以之为外编,昭审慎也。昔金史传赞称西夏文章辞命有可观者,今议书中表奏之属,良有同感,惜今世流传仅此而已。[36]

此外,罗福颐1936 年又有《唐宋以来官印集存》(大连墨缘堂石印本):“十年前,上虞罗振玉氏,曾有家藏唐宋以来官印之辑。共得五十六品。此据旧目增订,上起李唐,下迄清季,总得九十有六。各印按时代为次。印文以朱色套印,鲜明夺目。其中宋代官印如漳州主管常平官记,一贯背合同印,金代官印如遂城县酒务记,山东东接察司法委火字号印,及西夏国书诸印,俱非常见之品,尤有裨于一代典制之研究也。”[37]

(三)伊凤阁(A.I.Ivanov,Ph.D)

伊风阁(1878—?),俄国人,1901 年圣彼得堡大学东语系汉满语专业毕业,1902年来华学习汉语并任译学馆候文习,1904 年回国,曾在俄讲授中国文学课程,最早开始研究俄在中国发掘的西夏文书,奠定了俄国西夏学基础,1922 年再次来华,受聘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导师,1924年7月首任苏联大使馆汉文参赞,1927年回国。[38]773

1923 年伊凤阁著《西夏国书说》[4]675-686,叙述了西夏学的诸方面。1924年,伊氏在北大国学门讲演《西夏国文字与西夏国文化》[39]1。

(四)王静如

民国西夏学的典范和代表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王静如先生。

王静如(1903—1990),河北深泽人,1927 年考入清华大学研究院,师从赵元任,1929年毕业,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助理研究员,1933年以海外研究员名义赴欧洲研究,1936 年起,任北平研究院研究员、中法大学教授兼文史系主任,其间在辅仁大学史学系、燕京大学中文系、中国大学中文系兼任教授、导师。[40]56

王静如先生的研究所本大多为北平图书馆西夏文经典,1930年他有《西夏文汉藏译音释略(附表)》[41]171-184,从之可窥其基本研究方法:

从狄维利亚著《西夏唐古特国字研究》以后,世人对于研究西夏文字的兴趣便渐渐得浓厚起来,到了《掌中珠》出现,关于文字方面的考释算是可以猜想假定了,但是语音方面,那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有全体的讨论,或较进步的研究。自然是劳咈博士也曾用印支语族来推求西夏音值,不过那时他的藏译音他没讨论过,所以虽然讨论的不多,可是就有许多错误的地方,这件事直到俄人聂斯基教授,才得到更多的材料,来假定一些少数西夏字音,他的方法是将汉藏译对照研究,所得的字音当然比劳咈所考订的确实些;但是因为藏译音本来不多,考订的也就不能普及,西夏文字仍然有些难读。并且汉译照今北京音读与藏译背谬太甚,其异处又无解脱,音理方面,难以明了。我们知道凡研究一种语言必先知其音读,然后才能渐进,以他语比较而求其语根,虽西夏文是一种死文字,死语言,材料是那样缺乏,可是我们仍然不能离开第一步,跳级而进去求那不可靠的结论。所以我得想更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他,再从其同异之中求些通例,渐渐扩张到汉译音的大部分,那末西夏文至少有五分之一可以读了,再据以语根,或不致大误。[41]171

他从语言文字学的角度介绍了狄维利亚的成果及劳咈博士、聂历山的研究方法,他在研究中吸收了聂历山的比较语言学研究方法,展开大量研究。其成果集中体现在“西夏学研究三辑”(刊于《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上。以下详细介绍。

第一辑

此辑刊于1932 年,其自叙云“刊中关于宗教音韵多蒙陈寅恪先生、赵元任先生和李方桂先生的指教,国外同志如日本的石滨纯太郎、俄旧京的聂利山(N.A.Nevsky)教授时以西夏著作见赐,且互相研讨,列宁格勒科学研究院东方部主任Basil A.Alexeive教授亦来函相询,我极感谢他们。我的朋友于道泉先生、庄尚严先生每以吐蕃文字见教,或以古物见示都是当感谢的。此外,更承马平叔先生、周养庵先生,肯以西夏官印拓片见赐”[42]13-14。

此辑收王静如、马叔平、周肇祥、陈寅恪、赵元任文凡20 篇。其中王静如16 篇:1.《引论》[42]1-14、2.《西夏研究(第一辑)》[42]9-13、3.《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夏梵藏汉合璧校释》[42]181-249、4.《过去庄严劫千佛名经考释》[42]107-179、5.《慈悲道场悔忏法序及佛名像》[42]1、6.《现在贤劫千佛名经卷下残卷考释(附注西夏语音)》[42]89-105、7.《斯坦因Khara-Khoto所获大般若经残卷译释》[42]257-263、8.《西夏文经典题款译释举例》[42]265-273、9.《西夏文金光明最胜王经卷首佛像及冥报传》[42]1、10.《英文题要(附表)》[42]275-283、11.《东汉西南夷白狼慕汉歌诗本语译证》[42]15-53、12.《河西字藏 经 雕 版 考》[42]1-14、13.《西夏国名考》[42]77-88、14.《新见西夏官印考释西夏官印》[42]55-74、15.《西夏铜牌》[42]1、16.《西夏官印》[42]1。陈寅恪2篇:《西夏文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夏梵藏汉合璧校释序》[42]5-7、《斯坦因Khara-Khoto 所获西夏文大般若经考》[42]257-263。赵元任1 篇(英文):《序》[42]1-3。周肇祥与王静如先生合著1篇:《新见西夏官印考释》[42]55-74。马叔平1篇:《新见西夏官印考释:西夏铜牌》[42]75。

除王静如、陈寅恪外,其他只是序言推介或照片展览。

陈寅恪云:“治吾国语言之学,必研究与吾国语言同系之他种语言,以资比较解释,此不易之道也。西夏语为支那语同系语言之一,吾国人治其学者绝少。即有之,亦然不过以往日读金石刻词之例,推测其文字而已。尚未有用今日比较语言学之方法,于其同系语言中,考辨其音韵同异,探讨其源流变迁,与吾国语言互相印证发明者,有之,以寅恪所知,吾国人中,盖自王君静如始。”[42]5王静如先生擅长吐蕃、猓猡、藏等语言,学识渊博,使他在西夏文的研究上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与能力。他使用比较语言学的方法,汉、藏、西夏三语互较,同时把西夏文全部转译成汉藏文。

以其《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夏梵藏汉合璧校释》[42]181-249为例,他自云“研究西夏语言文字当中唯一的便利便是整理西夏译汉文或西藏的经籍”[43]1-23,运用比较语言学的方法进行考释,认为此乃译自藏本。文章纲要有四:一经名译文自己校证,足明其译西藏本者;二试更以经中所称诸王名之数目及译名考之,与西藏亦近;三吾人今当一考其经文之组织,是否与藏本有关;四余更愿举夏译诸词,以与梵藏汉比较,中有足证夏译于藏本痕迹。[42]5-7陈寅恪称此“已开风气之先,而示国人以治国语之正轨,询可称近日吾国学术界之重要著述矣”[42]5。

此外,他还运用深厚的文史知识辅助研究,如《西夏文经典题款译释举例》[43]1等。对其他夏典,亦复如是。

第二辑

第二辑刊于1933 年,凡七篇,《引言》[43]1-281篇,“叙述《金光明最胜王经》在中国译本,以及其本身演变之程序,并将高丽本与西夏本校雠,胪列其异同之点”[29]274;《金光明最胜王经》卷一[43]1-74、卷三[43]75-135、卷四[43]137-203、卷五[43]205-273,夏藏汉合壁考释4篇,附释注文[29]274;1篇《论四川羌语及弭药语与西夏语》[43]275-288,内容有三“(一)西夏民族原始地支考察;(二)敏你雅(Mi-nia)即西藏称党项之Mi-nyang,亦即唐书党项传所称之弭药;(三)羌族弭药语与西夏语之比较。王氏与羌语及弭药语与西夏民族名号及语言有密切关系,遂以美人保尔斯(Gordon T.Bowles)氏在四川金大川一带作语言调查,所得材料为研究西夏语之根据,并以图表说明其连接之关系,又将其记录与西夏文意相同之字尽量录出,其他更有巴卜尔氏所录 Me-nia 语亦一并列入”[29]274;1 篇《再论西夏语音及国名(答伯希和聂历山及屋而芬顿诸教授)》[43]289-305,“辩论其在《集刊》二本二分所刊之西夏文汉藏译音释略,及《西夏研究》第一辑,关于西夏语是否有鼻音或牛鼻音,及关于西夏语是否有复辅音问题”[43]274。

此辑专力于《金光明最胜王经》的考释,他认为在西夏文字语言方面及佛经研究上皆具相当地位。[43]1

第三辑

此辑有夏藏汉合璧考释《金光明最胜王经》卷六[44]1-75、卷七[44]77-146、卷八[44]147-22、卷九[44]229-314、卷十[44]315-397,并《序》[44]1,凡6篇,方法内容和前一致,此不赘述。

三辑后来出成《西夏研究》一书,1936年荣获法国院士会铭文学院东方学“儒莲奖”[45]60。

(五)其他学者

1931年,Stuart N.Wolfenden有《对于藏译西夏文的一点意见》[46]167-172;1931年,傅增湘有《藏园群书题记:西夏书十一卷》[47]70;1936年,胡玉缙有《西夏书书后》[48]2;1942年,闻宥有《论西夏话中之v或w》[49]26;1943年,朱希祖有《西夏史籍考》[50]25-30;1943年,卢前有《西夏文化轮廓》[51]70-79;1943年,韩儒林有《关于西夏民族名称及其王号》[52]42-46。1944年,汀生谓戴锡章《西夏纪》一书乃十年之功写成,曾得大总统之褒奖[7]26。戴氏何时成书不详,应在1929 年前。此外,民国时日本石田干之助编有《东洋历史参考图谱》十五辑,1934 年在华出版,书叙自太古至清,第十辑为宋辽金西夏[53];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人类学部主任、北平图书馆通信员洛佛尔氏(Dr.Berthod Laufer)(1874—1934),有《西夏语文》等研究[54]。

五、结语

以上,即民国一代的西夏学分类编年细目,罗福苌、罗福颐、王仁俊、王静如、陈寅恪、赵元任、周叔迦,苏俄伊凤阁、聂历山、德拉古诺等为西夏学作出了重要贡献。北平图书馆、苏俄亚洲博物馆是民国乃至世界西夏文文献的两大中心。其中,王静如先生是民国一代西夏学的典范和代表。西夏文这一失传已久的文化遗产,在民国重新绽放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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