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倩
(贵州民族大学 贵州 贵阳 550025)
贵州传统村落数量居全国第二,集中分布在贵州黔东南地区,多单一少数民族村落。传统村落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形成了独特的聚落空间结构,进而衍生出特定的聚落文化,是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重要价值体现。但是,一些地区由于盲目无序建设,导致原本在历史、社会、文化、艺术、经济、科学等方面具有宝贵价值的传统村落失去自身特色,出现南橘北枳的问题。
“共同缔造”理念提出“共谋、共建、共管、共评、共享”,是适合我国国情的新理念,其因地制宜,通过多方参与式规划,推动了乡村建设规划路径思路转变,对贵州少数民族传统村落乡村建设发展中面临的实际问题有很好的指导作用。
反排村隶属于台江县方召镇,2013年被列入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该村位于云贵高原雷公山峰,清水江中南岸,距离镇政府驻地约12公里,现有苗族人口2009人,因其穿黑色服饰,属于九股黑苗中的一支。其民族文化多彩丰厚,被誉为“中国民间文化之乡”。
反排村聚落形态呈内凹弯曲形,是典型的大集中小分散“单团聚式”组团聚落空间。主要分布在一条狭长河谷为主轴与两座山脉环抱的山洼地带,特殊地形地貌形成反排村的天然屏障,建筑群与自然山林采用自然过渡方式构成柔性内部边界,给予聚落一定的围合感。村寨吊脚楼整体依附山势、顺应等高线,呈Y字形垂直向山顶层叠修建,建筑间距分布均匀,形成错落有序的空间结构和多层次景观效果,是典型“山—岭—村”格局的防御型高山苗寨。
反排村由公共空间、居住空间、储藏空间、河流、梯田等构成。村寨空间以公共空间为核心,河流为空间主轴,村寨内部树枝状道路为空间骨架来联系空间要素,是典型的单核心空架结构体系。
反排村核心空间是木鼓场。反排村因非物质文化遗产反排木鼓舞得名,每逢佳节,反排村木鼓场人山人海,是村寨视觉和空间的中心,因此木鼓场位于村寨最低最中心的位置。斗牛场是斗牛比赛和13年一次的牯藏节祭祀的圣地。桥在反排村不仅仅是交通联系通道,也是村民们休息驻足、遮风避雨的公共交往空间。凉亭与桥不同,凉亭多数选择建在地势高,视野开阔的地方,并以家族修建,是族人商事议事的公共空间,如杨家凉亭。此外还有村委会、小学、村民活动室、公厕等供村寨内部服务的公共空间。
反排村民居建筑多沿山体等高线修建,由于山地地势和天气原因限制了当地民居类型,吊脚楼成为当地主要民居。房屋修建原则以背山为主,材料主要为杉木,布局为底架空层、居住层和阁楼层三段式,架空层主要功能有养殖和堆放杂物,建筑主入口多设在二层山墙面,上下层用木楼梯相连接,建筑平面对称。当地民居多以堂屋为中心修建,火塘间多设在尽间紧靠灶房,或连通在堂屋延伸向后的当心间内,通常是会客的主要空间。二层主要有卧室、过廊、堂屋,附加在两侧的偏厦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改成砖混结构的灶房或者是卫生间。阁楼层主要用来贮藏粮食。当地吊脚楼屋顶多为不等坡的悬山顶、歇山顶小青瓦覆盖,四榀三开间,屋架类型有五柱四瓜和六柱四瓜,在吊柱头上雕刻荷叶莲式样。该村建筑构造分类属有半接柱建竖、整柱建竖和全接柱建竖,建筑天际线轮廓明确,建筑立面简洁舒适。[1]
21世纪初,贵州西江苗寨、朗德苗寨和镇远古城成为首批旅游示范传统村落,并取得良好的成效。反排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反排木鼓舞和反排多声部情歌为反排村带来名声和发展机遇。2013年,中国民生银行和中国扶贫基金会“美丽乡村—古村落保护行动项目”落户反排村,2016年,反排村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也在政府支持下修建起来,大批人才回流加剧了传统村落的发展力度,也给传统村落规划建设带来了矛盾和问题。
一是聚落空间结构被破坏。近年村内人口流动大,闲置房屋无人居住,导致房屋自然衰败和坍塌;此外,返乡人自主拆建不符合技术规范的建筑,致村寨空间格局无序或低档次发展,影响村寨空间肌理,导致聚落传统空间格局被破坏。
二是建筑整体风貌被破坏。反排村几乎每家每户都进行了灶改工程,在房屋偏厦将原有的木质墙体拆掉,换成红砖硬质墙体,或者在房屋边上空地附建,形成木砖混建筑。由于聚落地形局限,小青瓦、片石购买运输不便,很多村民在修葺房屋时不约而同选择蓝色铁皮、不锈钢围栏和塑料裸露排水管等,与反排村传统村落的木构建筑风格不协调。
三是村落发展局限。村寨以第一、三产业为主,产业单一。仅864县道与村寨相连,交通不便捷,地形地势险峻,耕地、建设用地局限,导致聚落规模小,发展迟缓。
四是景观生态严重失衡。欧溜河沿岸片石堆砌水泥附面,导致严重的建设性生态破坏。村内污水沿街流淌,没有合理的污水引流规划,环境整治力度不够。拓宽的硬化水泥道路和石栏杆等新建设施“水土不服”,因此减弱街巷空间的景观视线。
总体来看,现有的规划建设无法满足村民居住质量需求,对村寨生产生活环境并无明显改善。
德国乡建的成功主要归功于其成熟的乡建理念。在20世纪50年代,德国乡建是完善基础设施;60—70年代始大肆清扫街道障碍,使很多传统文化流逝;70年代后,将主题转向研究历史村庄结构和加强历史文化保护发展上;90年代,德国在欧盟农村建设模式下,将自然景观、建筑风貌、地域文化作为保护主体,因而传统村庄结构和文化流失得到有效控制。纵观德国乡建理念演变过程,这种理念模式无疑是成功的。[2]
首先,德国乡建一直强调保持自然整体、可持续性的原则,尊重传统建筑风貌,采用传统的建筑方式和材料来巩固、修缮、维护及再开发。其次德国乡建注重引导,20世纪50至60年代,德国就颁布及修订了《联邦土地整理法》《联邦建筑法典》为规划建设提供法律支撑,建设规划上明确赋予村民参与互动权,并建立公众利益参与和专业规划师组成的团队,结合各村实际,给予一定的自制权实施引导。再次,德国乡建注重调研制定前期规划,聘规划师团队归整聚落形态、建筑质量状况、风貌特征及优秀文化特色等多要素,为规划保护方案制定提供依据。增强村庄文化意识。第四,德国乡村扩建十分注重整体协调,以及村庄内外建设性用地密度平衡与景观生态设施规划,规模、材料与技术都与传统建筑相呼应,避免运用扩张规划多占绿地,加强植被覆盖率。最后,德国乡建推进地区新能源合理自主供给,提高乡建环保生态可持续发展意识,实现良好的经济与社会效益。[3]
综上所述,德国乡建早在20世纪就已经实现了对传统村落从法规、理论到实践过程的保护,坚持整体一致、生态可持续性,注重专业规划、合理评估,通过法律规划引导民众自发参与,引进新能源多方合作,这些都是德国乡建发展中形成的理念。
相对国外而言,我国传统村落规划保护建设起步较晚,在新时代乡村建设冲击下,民众意识薄弱,经验、理论指导不足,导致诸多传统村落规划建设矛盾问题突出。在国内众多的乡村建设中,“松阳经验”在传统村落价值传承、促进乡建可持续发展方面,值得反排村借鉴。
浙江省松阳县沿坑岭头村和平田村都是2014年被评选为沿海地区海拔600米以上宗族聚居型传统村落。两村房屋皆依山而建,聚落传统格局、整体自然风貌、历史各要素都保存较好,生态环境景观视野极佳。2013年,在政府的带领下,该村立足于自身生态环境和多元的农耕文化,对传统村落风貌保护进行部署,2017年,定位开发乡村特色资源、生态宜居环境等,有效激活传统村落价值保护。“松阳经验”的成功得益于党政引导、村民主体、优秀社会人才共同参与的多方协作机制。首先,拥有法律支撑、政策引导的激励机制,促进了人才回流。其次,建设围绕村民现代生产生活需求,“以人为本”,采用合作经营、田园综合体多方合作方式共同参与。第三,探索发展高效生态农业,活态传承传统手工技艺,扩展销售渠道,增加村民收入。[4]
本文基于德国和松阳传统村落相对完整有效的经验,引入“共同缔造”理念共谋、共建、共管、共评、共享的工作路径,以解决反排村现存问题。
发动政府、村民、规划师多方力量搭建共谋平台,结合村落产业发展局限问题,权衡各方利益进行谋划。反排村主要以农业为主,旅游业为辅,应因地制宜开展共同缔造活动,引进反排村历史文化资源、农业梯田资源,分类引导,打造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田园综合体,辐射区域单元体协同发展。
基于“共同缔造”理念,共建政府政策引导,村民为主体、专业规划团队和社会组织相结合的模式。反排村建设要以村民利益诉求为主,调动村民积极性;对聚落历史空间、公共空间、民居建筑的更新和修缮,要咨询专业驻村规划师,合理评估,在保持聚落原貌基础上,编制可行性规划,确保整体性建设的合理实施;通过第三方社会组织引资、引艺,上下结合共建。
反排村于2016年启动的特色村寨博物馆建设,至今尚未完工。应建立以党员引领,村委会、驻村规划师和村民自管的共同监督管理机构,时刻监督约束乡村建设。德国在乡建中特别注重保持建筑整体性,仅在内部修葺时采用现在的材料,反排村灶改工程也可在内部采用现代技术,外部则用当地材料做修饰,保持整体风貌。
定期对建设做环境评价,有助于调整村庄建设发展力度。乡建不仅要保护村寨核心空间,还应保留原始生态空间景观要素,强化道路景观营造,共建生态小道。如欧溜河沿岸景观生态,岸堤基础设施建设与周围景观空间要有衔接,道路和石栏杆应尽量采用当地材料,扩宽的道路要保持与原来的道路宽度一致,保持街巷空间的景观视线不变,保证环境整体和谐,增强村民认同感,推动共评发展。
反排村通过合理规划聚落空间结构,整改建筑整体风貌,优化村落产业发展路径,改善景观生态,来共享建设成果,促进村民参与共同缔造,提升村民的福利保障,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建设治理格局。
“共同缔造”理念在乡建中的应用仍处于探索阶段。反排村是贵州地区山地传统村落,本文在“共同缔造”理念下,提出“五共”新路径,希望能为贵州少数民族地区传统村落乡村建设提供经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