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宏彪
河套地区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自东向西呈现出半干旱、干旱两个气候带,由南向北逐渐稀疏的地表植被勾画出一条鲜明的农牧分界线,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长城以南,多雨多暑,其人耕稼以食,桑麻以衣,宫室以居,城郭以治。大漠之间,多寒多风,畜牧畋渔以食,皮毛以衣,转徙随时,车马为家。此天时地利所以限南北也。”[1]373河套南部地处黄土高原腹地,地形破碎、沟壑纵横为主要地貌特征。宋夏时期,河套南部成为双方激烈争夺的重点地区。北宋为巩固在河套南部的统治,组织驻军进行大规模屯戍活动,以屯垦和筑堡为代表的粗放式土地经营和掠夺式森林资源开发对当地生态造成严重破坏。伴随唐代中后期以来气候逐渐转冷的趋势,河套南部农牧业生产因气温和湿度的间歇性波动呈现出南北拉锯的局面[2],频繁出现的严寒、暴雨等极端天气和过度屯田、广筑堡寨、修筑道路、兴办马政四种人为因素对河套南部地表植被造成巨大破坏,加剧了河套南部的生态恶化。
在宋夏双方激烈争夺河套南部的过程中,北宋为巩固延、宥、麟、府等边防重镇,组织当地驻军开展了以屯垦和筑堡为代表的大规模屯戍活动。
北宋政府为满足数量庞大的边防驻军粮草供给,除安排长途转运外,还组织各地驻军进行屯田,以期减轻供给压力。景德二年(1005),镇戎军知军曹玮奏请在西北边军中招募弓箭手屯垦自卫,“有边民应募为弓箭手者,请给以闲田,蠲其徭赋,有警,可参正兵为前锋,而官无资粮戎械之费”[3]4712。宋真宗采纳了这一建议,“人给田二顷,出甲士一人,及三顷者出战马一匹。设堡戍,列部伍,补指挥使以下,校长有功劳者,亦补军都指挥使,置巡检以统之”[4]1338。弓箭手作为北宋乡兵的一种,分布于陕西路、河东路沿边地带,随着北宋西北防线的拓展向新边发展[5]。弓箭手按照地形、部族屯居,有利于发挥土著熟悉地情、勇保乡里的长处,人数一般在两百人至六百人之间[6]。因为北宋禁军战斗力普遍不强,所以亦兵亦农、耕战结合的弓箭手成为开发西北、巩固边防的一支核心力量[6]。弓箭手屯田不但有利于增强堡寨防御能力,而且减轻了转运粮草所带来的财政负担,对巩固北宋边防意义重大。弓箭手屯田初见成效后,这一制度开始在宋夏沿边诸州广泛推行。
熙宁五年(1072),“赵禼为鄜延路,以其地万五千九百顷,募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人。帝嘉其能省募兵之费,褒赏之”[3]4713-4714。在赵禼屯田之前,“时陕西旷土多未耕,屯戍不可撤,远方有输送之勤,知延州赵禼请募民耕以纾朝廷忧,诏下其事。经略安抚使郭逵言:‘怀宁寨所得地百里,以募弓箭手,无闲田。’禼又言之,遂括地得万五千余顷,募汉蕃兵几五千人,为八指挥,诏迁禼官,赐金帛”[3]4268。熙宁七年,“(吕)惠卿雇五县耕牛,发将兵外护,而耕新疆葭芦、吴堡间膏腴地号木瓜原者,凡得地五百余顷,麟、府、丰州地七百三十顷,弓箭手与民之无力及异时两不耕者又九百六十顷。惠卿自谓所得极厚,可助边计,乞推之陕西”[3]4270。元丰五年(1082)正月,“鄜延路经略司乞以新收复米脂、吴堡、义合、细浮图、塞门五寨地土,招置汉蕃弓箭手及春耕种,其约束、补职,并用旧条,从之”[3]7758-7759。种世衡修筑青涧城(治今陕西省清涧县)后组织驻军屯田二千顷[7]5,范仲淹担任延州知州时也曾大兴营田[3]10270。
河套南部“横山亘袤,千里沃壤,人物劲悍善战,多马,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生”[4]7894,具有重要战略价值。景德四年(1007),宋真宗和李德明签订和约,“而以灵、夏二州及山界蕃汉户并授德明”[3]10501。李德明得到战斗力强悍的“山讹”后实力大增,相继侵占银、宥二州,“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4]7894。西夏以横山为跳板,才能向南扩大战略空间。北宋如想扭转颓势,就必须夺回横山地区,“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居高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4]7894。因此,宋夏双方围绕横山展开反复争夺,修筑堡寨成为北宋巩固横山边防的重要举措。
康定元年(1040),西夏大举进犯延州。当时,“延州诸寨多失守,(范)仲淹自请行,迁户部郎中兼知延州”[3]10270。范仲淹采取持久防御的战略方针,“于是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为六,各将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时塞门、承平诸寨既废,用种世衡策,城青涧以据贼冲,大兴营田,且听民得互市,以通有无。又以民远输劳苦,请建鄜城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税租就输之。春夏徙兵就食,可省籴十之三,他所减不与。诏以为康定军”[3]10270。范仲淹借鉴种世衡在青涧修筑城池的成功经验重建塞门、承平等要塞巩固边防,通过弓箭手屯田、开放边民互市、增设鄜城军等手段提升堡寨自给自足能力,有效抵御了西夏进攻。
庆历元年(1041)八月,西夏东侵麟、府二州,妄图扩大横山地区战略纵深。“康德舆无守御才,属户豪乜啰叛去,导夏人自后河川袭府州,兵至近道才觉,而蕃汉民被杀掠已众。攻城不能下,引兵屯琉璃堡,纵游骑钞麟、府间,二州闭壁不出。民乏饮,黄金一两易水一杯。时丰州已为夏人所破,麟、府势孤,朝廷议弃河外守保德军未果,徙(张)亢为并代都钤辖、管勾麟府军马事。”[3]10488面对复杂形势,张亢“单骑叩城,出所授敕示城上,门启,既入,即纵民出采薪刍汲涧谷。然夏人犹时出钞掠,亢以州东焦山有石炭穴,为筑东胜堡;下城旁有蔬畦,为筑金城堡;州北沙坑有水泉,为筑安定堡,置兵守之。募人穫于外,腰镰与卫送者均得”[3]10488。西夏攻陷丰州导致麟、府二州粮道断绝,张亢利用有利地形在府州城外修筑东胜、金城、安定三座城堡,使之成为且耕且战的重要阵地。张亢谋划出击琉璃堡,“夜引兵袭击,大破之。夏人弃堡去,乃筑宣威寨于步驼沟捍寇路”[3]10488。张亢修筑宣威寨后,“乃修建宁寨。夏人数出争,遂战于兔毛川①。……不逾月,筑清塞、百胜、中候、建宁、镇川五堡,麟、府之路始通”[3]10489。张亢在与西夏的反复争夺中先后修筑堡寨十余个,有力巩固了麟、府二州边防。
庆历二年(1042)正月,宋真宗为反击西夏而诏令沿边各路发兵征讨。范仲淹上书反对出兵,认为“正月塞外大寒,我师暴露,不如俟春深入,贼马瘦人饥,势易制也。况边备渐修,师出有纪,贼虽猖獗,固已慑其气矣。鄜、延密迩灵、夏,西羌必由之地也。第按兵不动,以观其衅,许臣稍以恩信招来之。不然,情意阻绝,臣恐偃兵无期矣。若臣策不效,当举兵先取绥、宥,据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计,则茶山、横山之民,必挈族来归矣。拓疆御寇,策之上也”[3]10270。宋真宗采纳范仲淹建议,改武力征讨为积极防御和招抚为主的政策。范仲淹奏请修筑承平、永平等堡寨后,“稍招还流亡,定堡障,通斥候,城十二寨,于是羌汉之民,相踵归业”[3]10270。元祐二年(1087),苏轼在《因擒鬼章论西羌夏人事宜札子》中认为北宋在巩固横山边防过程中所推行的积极防御和招抚为主政策促成了宋夏议和,“横山之地,沿边七八百里中,不敢耕者至二百余里。岁赐既罢,和市亦绝,虏中匹帛至五十余千,其余老弱转徙,牛羊堕坏,所失盖不可胜数,饥羸之余,乃始款塞”[8]552,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夏沿边堡寨在军事、经济两个方面的重要意义。
根据气象学相关研究来看,中国历史时期的气候变化可分为冷暖、干湿两种波动形式。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广泛应用考古资料、物候材料和历史文献,勾勒出中国近5000年气候周期波动性变化的基本状况,定义了中国气候变化的“四暖四寒”模式[9]。具体来说,唐代中后期气温逐渐降低,两宋正式进入寒冷期[10]。在气候转寒的过程中,北宋时期河套南部植被逐渐稀疏,对土地的粗放式经营和对森林资源的掠夺式开发不断加剧水土流失,生态环境持续恶化。杨蕤通过分析西夏文献《圣立义海》和《月月乐诗》所反映的物候、气象信息,认为西夏时期具有干冷的基本气候特征[11],这一结论对北宋时期的河套南部气候具有一定参照意义。在《宋史·五行志》中留下了一些有关北宋时期河套南部出现严寒和暴雨引发洪灾的记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极端气候对当地生态的破坏性影响。
建隆三年(962)春,河套南部出现严重的“倒春寒”现象,“延、宁二州雪盈尺,沟洫复冰,草木不华”[3]1341。农历二月至三月,延、宁二州出现厚达30多厘米的积雪,本已解冻的沟渠再次结冰,草木无法正常发芽。极端严寒打乱了当地正常的农业生产节奏,必然对当年粮食收成造成严重影响。除严寒之外,河套南部水循环也在气候转寒过程中出现紊乱,夏季暴雨逐渐增多。短时暴雨与过度屯垦所导致的水土流失、河道淤积诱发严重水灾,给河套南部农业生产和社会经济造成严重损失。太平兴国六年(981),“鄜、延、宁州并三河水涨……延州坏仓库、军民庐舍千六百区”[3]1321。“三河水涨”现象的出现,源自水土流失导致河道淤塞。延州作为北宋在河套南部重要屯田区,粗放式耕作方式下的大规模屯田对当地自然植被造成严重破坏。缺乏植被覆盖的山坡地带的水源涵养能力大为降低,大面积的裸露地表逐渐干燥沙化,泥沙在风力、水流作用下顺着山坡进入延河,由此引发的流域性水土流失严重破坏当地生态。在这一局面下,本就千沟万壑的黄土丘陵地形更加破碎,风力、水流侵蚀日趋严重,河岸下切速度大大加快。这一现象除导致河床抬高、河道淤塞的严重后果外,还因风力、水力剥离地表营养层而加速土壤贫瘠,使当地的屯田活动陷入“越垦越荒、越荒越垦”的恶性循环。太平兴国九年(984)八月,“延州南北两河涨,溢入东西两城,坏官寺、民舍”[6]1322。延州遭受严重水灾,官舍、民居遭受严重破坏。大中祥符六年(1013)六月,“保安军积雨河溢,浸城垒,坏庐舍,判官赵震溺死,又兵民溺死凡六百五十人”[3]1325。“积雨河溢”反映了河道淤塞严重的事实,因为河水含沙量大,所以巨量泥沙涌入河床后产生淤积,不断抬高的河床导致河水溢出。地处黄土高原腹地的保安军生态相对脆弱,宋军的大规模屯田对当地自然植被造成巨大破坏。大中祥符九年(1016)七月,“延州洎定平、安远、塞门、栲栳四寨山水泛滥,坏堤、城”[3]1325。从范仲淹记述延州至横山旅途所见的文字中可以管窥当地区域性水土流失之严重:“夹以峻山,暑雨之期,湍流大石。秋冬之流,屈曲如绕,一舍之程,渡涉十数。山川之恶,诸处鲜立……”[7]16
现代地理学研究表明,荒漠化或沙漠化是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两项因素累积的结果[12]。在河套南部这一生态脆弱地带,农牧交错区域出现荒漠化趋势。因为气候变异和自然环境的演变过程十分缓慢,所以人为因素的加入会激发并加速荒漠化进程,从而在较短时间内造成较大规模环境破坏和质的蜕变②。在影响河套南部生态的诸多人为因素中,过度屯田、广筑堡寨、修建道路、兴办马政严重破坏自然植被,加速了生态恶化趋势。
1.过度屯田
如前所述,熙宁年间太原知府吕惠卿在葭芦、吴堡两座堡寨之间的木瓜原屯垦取得成功后,认为屯田对解决西北边军生计大有裨益,奏请在陕西路加以推广。然而,枢密院经过核算却认为木瓜原屯田得不偿失:“去年耕种木瓜原,凡用将兵万八千余人,马二千余匹,费钱七千余缗,谷近九千石,糗糒近五万斤,草万四千余束;又保甲守御费缗钱千三百,米石三千二百,役耕民千五百,雇牛千具,皆强民为之;所收禾粟、荞麦万八千石,草十万二千,不偿所费。又借转运司钱谷以为子种,至今未偿,增入人马防拓之费,仍在年计之外。”[3]4270因此,“(枢密院)虑经略司来年再欲耕种,乞早约束。(宋神宗)诏谕惠卿毋蹈前失”[3]4270。
除经营不善外,吕惠卿屯田失败的原因还可能与气候和地形两大因素有关。在气候方面,对于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来说,水源的匮乏和有限的耕作技术使“靠天吃饭”成为河套南部屯田区的普遍现象。唐代中后期以来气候逐渐变冷的大背景加剧了当地干燥少雨的气候特征,诱发农业生产的“广种薄收”现象。为保证河套南部驻军的粮食供给,只能通过广开屯田、大范围种植增加产量。在地形方面,北宋驻军在河套南部开垦的屯田大多为零散的山间坡地,并非平原地区平坦开阔的“膏腴之地”。浅薄的土壤层不能储存足够水分和养料,贫瘠的土壤肥力难以满足大规模种植的需要,不得不以深植和烧荒之策进行补救。通过气候、地形两大因素的共同作用,北宋驻军在河套南部的粗放式耕作为黄土丘陵带来地表植被破坏、涵养水源能力减弱、区域水土流失加剧等一系列恶果,对当地生态造成灾难性影响。
2.广筑堡寨
河套南部的黄土丘陵具有干燥少雨、植被稀疏、风力强劲的特点,为数不多的森林资源对这一生态脆弱地区意义重大,对涵养水源、拦蓄地表径流、防止水土流失、减轻水灾具有重要作用[13]。北宋时期的河套南部零星分布着一定规模的森林植被,鄜、延二州以北“多土山柏林”[4]768。淳化五年(994),宋琪在分析西北番情时谈及延州通往夏州的三条道路沿线“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复隘狭不得成列”③。遗憾的是,宝贵的森林资源却因北宋驻军广筑堡寨而惨遭破坏。
北宋出于巩固宋夏边防的战略需要,在以延州为中心的河套南部依据有利地势广筑堡寨。“周美袭取承平寨,王信筑龙安寨,悉复所亡地,筑十一城”[3]10200。韩绛欲取横山,采纳种谔之策修筑啰兀城和抚宁堡[3]10303。徐禧进取横山后耗时十四天构筑永乐城[3]10722-10723,该城由六座堡寨组成,寨之大者周九百步、小者五百步,堡之大者二百步、小者百步,用工二十三万[3]10723。随着宋夏对峙局面的发展,北宋在西北地区修筑的堡寨“东起麟、府,西尽秦、陇,地长二千余里,分为路者五。而路分为州军者,又二十有四。而州军分为寨、为堡、为城者,又几二百,皆须列兵而守之”[14]1722。曾巩曾对当时西北堡寨的数量进行估算,“盖秦凤、鄜延、泾原、环庆、并代五路,嘉祐之间城堡一百一十有二,熙宁二百一十有二,元丰二百七十有四,熙宁较于嘉祐为一倍,元丰较于嘉祐为再倍”[15]174。李健超据此统计,北宋时期西北堡寨的数量至少在500 个以上[16]548-554,其中河套南部就有军、堡、寨、镇129个,涉及鄜延路3军(绥德军、保安军、威德军)、1镇(丰林)、7城、31寨、24堡,环庆路1军(定边军)、2城、4寨、10堡[17]233,多为“相视道路通达,水草丰足,良田可耕,险固可守。异时无烦朝廷馈饷,缓急声援可以相接”之地[4]11728。河套南部修筑堡寨时经常开山毁林,“其土功自以为百万计,仍须采山林以修敌栅、战楼、廨舍、军舍及防城器用”[4]3513,对当地森林资源造成严重破坏。元丰年间(1078—1085),鄜延路修筑堡寨时因敌栅、战楼、楼橹三大设施和板筑工艺需要大量木材,枢密院下令“须预计材植防城楼橹并板筑之具,况见今修葺沿边城寨及楼橹之类,若以此为名,选将佐量带兵甲领役兵于边界采木”[18]9651,导致林地面积急剧缩小,自然植被和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
北宋在河套南部广筑堡寨,对当地森林资源的军事性、掠夺性消耗,使过度砍伐成为影响生态的主要因素之一,终酿生态恶化苦果。大规模修筑堡寨对当地自然植被造成重创,大量林木遭到砍伐后导致水土流失和水灾频发。缺乏森林保护的裸露地表在风力、流水侵蚀下干燥疏松,暴雨后经地表水冲刷大量进入河道,泥沙淤积抬升河床引发洪水。
3.修建道路
北宋为保障河套南部物资运输,除积极整修原有道路外,还增筑新路完善交通网络。在筑路技术相对落后、环保意识较为淡薄的北宋时期,修路过程中的开山毁林之举对河套南部生态造成巨大破坏。在千沟万壑、土质疏松的黄土高原,缺乏植被保护的路面通过风力裹挟、雨水冲刷的共同作用产生水土流失,成为生态恶化的重大隐患。
总体来看,北宋在河套南部整修、增筑的道路主要为以下四条。
首先,北宋为巩固沿黄防务,整修了麟、府二州与河东路之间的道路[2]。麟、府二州作为河套南部边防重地,北邻黄河,南接延州,东临河东,西望夏州,与银州共同防守宋夏边境,为增强沿黄防线的防御能力,确保粮草、钱饷、食盐等物资迅速运抵前线,必须便利麟、府二州与河东路诸州的交通联系。
其次,北宋增筑了由顺宁寨(位于今陕西省志丹县西北)经金汤城(治今陕西省志丹县西南)、白豹川(位于金汤城西南)通往庆州的通道[2]。这条路线串联了保安军、延州至庆州的战略防线,对协防保安军、延州、庆州具有重要意义,为盐、灵、鄜、宁、环、仪六州提供战略呼应,有助于巩固河套、陇东边防。
其三,北宋增筑了由保安军(治今陕西省志丹县)经荔原堡(位于今甘肃省华池县东南)通往柔远寨(位于今甘肃省华池县)的通道和由保安军经华池(今甘肃省华池县东南)前往庆州的道路[2]。这条道路拓展了河套防线与陇东防线的战略纵深,对河套防线的夏、延、灵三州和陇东防线的鄜、宁、环、庆、仪诸州意义重大,为有效协防保安军、延州、庆州提供了有力支撑。
最后,北宋增筑了由绥州(治今陕西省绥德县)经义合寨(治今陕西省绥德县义合镇)、吴堡寨(治今陕西省吴堡县北)、定胡寨(治今山西省离石市西)、石州(治今山西省离石市)通往汾州(治今山西省汾阳县)的道路[2]。便利隔河相望的绥、汾二州交通对于巩固河套防线、加强鄜延路与河东路协防意义重大,河东诸州所产粮食、草料、钱饷、食盐等物资可经由此道运抵绥州,为宋夏对峙和对夏战争提供充足的后勤储备。
4.兴办马政
北宋在旷日持久的宋夏战争中损耗了大量马匹,因为丧失了汉唐以来的传统牧马之地,所以不得不利用河套南部零星分布的草场兴办马政。虽然过度放牧对河套南部生态造成破坏的程度不及屯田,但还是应该引起注意。
北宋马政要求各地驻军以就近放牧方式饲养军马[3]4929,草场紧张必然导致过度放牧现象。在黄土高原腹地,只有个别水源较为丰富的谷地或迎风坡地才会形成一定规模的草场。水草相对丰美的延州、绥州、保安军就存在载畜量过大的问题[2],众多马匹放牧于一处对当地的脆弱生态形成巨大压力。王安石变法期间曾以“保马法”力推民间养马,使马匹作为主要畜力进入河套南部农耕领域,在加速当地农业开发的同时,扩大了生态破坏的范围[2]。河套南部作为北宋对抗西夏的战略前沿,修筑了星罗棋布的堡寨,为数众多的驻军和弓箭手在附近的谷地、坡地进行垦殖。北宋所实行的“给地养马”之法,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马政繁荣,却也对河套南部生态造成消极影响。宋哲宗即位后废除“保马法”,马政混乱使北宋掌握的马匹数量越来越少。为缓解马匹紧缺的窘境,宋哲宗于绍圣三年(1096)接受韩筠建议推行“给地牧马”之法,“凡授民牧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而蠲其租”[3]4943。邢州知州张赴认为授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较陕西沿边弓箭手既养马又戍边为优”[3]4943。因此,北宋以租钱方式在陕西设置蕃落十指挥,养马三千五百匹[3]4937。在农牧业的共同作用下,生态脆弱的河套南部自然植被受损严重,基本丧失自我修复能力。
兴办马政过程中出现的过度放牧现象导致草场退化,进而引发水土流失,水土流失最终影响农业生产。为保证农业收成,只能继续扩大开垦,从而深陷恶性循环。
河套南部地形破碎、沟壑纵横的地貌特征和生态脆弱的客观现实,决定了当地的农牧业生产只能坚持因地制宜、合理开发的原则,在保护地表植被的前提下宜农则农、宜牧则牧。北宋为在与西夏争夺河套南部的军事斗争中占据优势,组织驻军开展以屯垦和筑堡为代表的大规模屯戍活动。由于缺乏生态观念,对土地的粗放式经营和对森林资源的掠夺式开发严重破坏了河套南部生态,引发区域性水土流失。结合自唐代中后期以来气候逐渐转冷的大背景,频繁出现的严寒、暴雨等极端天气和过度屯田、广筑堡寨、修筑道路、兴办马政四种人为因素,扩大了水土流失的消极影响,加剧了河套南部的生态恶化。
注释:
①兔毛川位于今陕西省北部窟野河上游。
②王玉茹、杨红伟《略论国家行为与西北生态环境的历史变迁》,《中国社会历史评论》2006年第5期。参慈龙骏《我国荒漠化发生机理与防治对策》,《第四纪研究》1998年第2期。
③脱脱等《宋史》卷二百六十四《宋琪传》,第9130页,中华书局,1977年。延州通往夏州的三条道路分别为东北自丰林县苇子驿至延川县入绥州至夏州、正北行四五百里入平夏州南界、西北行四五百里入夏州西境。参何玉红《宋代西北森林资源的消耗形态及其生态效应》,《开发研究》200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