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凡
(同济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 200082)
财政分权指中央政府赋予地方政府在债务安排、税收管理和预算执行等财政事务方面一定的自主权。财政分权理论解释了很多经济发展中的现象,也指导了财政的改革方向。发达国家最早将此思想纳入管理系统,发展中国家近年来也逐渐将收入和支出的权力下放,我国的分税制改革就基于此。财政分权在大多数国家取得了成功的实践,其经济增长效应也得到了广泛的实证支持。
文章总结了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在不同的指标、方法和研究范围内的实证结果,对目前学界的几种主要观点进行了梳理,以期通过现有的文献了解财政分权促进经济增长的具体步骤和作用机制,为未来的财政分权实践和财税改革提供经验。
美国经济学家斯蒂格勒(Stigler)的《地方政府功能的有理范围》解释了为何需要地方政府及地方财政,地方政府存在的合理性、必要性和资源配置方面的优势[1],形成了财政分权的起源思想。后来蒂伯特(Tiebout)发表的《地方支出的纯理论》标志着传统财政分权理论诞生。
马斯格雷夫(Musgrave)从政府经济职能入手,将职能分割引申为分权,认为稳定经济与收入再分配的职能由中央负责,资源配置职能由地方政府履行更好,地方政府更了解居民偏好,有利于经济效率的提高和社会福利水平的改进[2]。
奥茨(Oates)在《财政联邦主义》中提出了通过分散化提供公共产品的优势,根据福利经济学的观点,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最优,在达到最优前,资源配置的方式都是可改进的,应当进行适度分权并探究分权程度对资源配置的效率影响[3]。
上述理论只强调了分权对资源配置的影响,蒂伯特则在《地方支出的纯理论》中提出了另一个重要思想:居民能够自由迁徙选择资源配置更优的地方政府,政府为了吸引选民就必须按照辖区内选民需求供给公共产品,这一过程就是居民用脚投票[4]。
财政分权与经济增长互为因果关系。巴尔(Bahl)发现经济发展是财政分权的前提条件,只有经济发展趋于成熟才会产生分权需求[5]。马伦(Mullen)研究美国各州分权与增长的关系发现收入水平与财政分权度正相关[6],吉尔茨(Giertz)选取不同的指标后却得到相反的结论[7]。奥茨发现收入和财政集权度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3]。瓦西克(Wasylenko)[8]和帕尼萨(Panizza)[9]又在不同的模型中印证了经济增长是财政分权的原因,后来又对64 个国家的数据进行检验得到相同的结果,其中45 个国家人均GDP 和财政分权度之间不存在显著的关系[10]。因此,财政分权是否与经济增长有关暂无定论,而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目前观点无外乎以下3 类。
第一类是财政分权能促进经济增长。这个观点得到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普遍实证证明。高梅尔(Gemmell)发现当地方层面的收入分配与支出分配紧密匹配时,财政分权效率收益将变得更大[11]。赵娜利用财政支出指标来度量财政分权度进行回归,认为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具有促进作用,财政分权程度越高,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越强[12]。
第二类是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有抑制作用。波什(Pose)对21 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成员国进行了分析,发现财政分权与经济绩效之间的联系是消极的[13]。单新萍认为我国税收分权制度不合理抵消了财政分权本身的刺激效果,财政分权程度越高,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越大[14]。
第三类认为财政分权与经济增长存在非线性关系。孙萌等人发现财政分权与县域经济增长存在显著的倒U 形关系[15]。杨志安等人发现财政分权与经济增长之间呈现一定的倒U 形关系,但会因地区差异而出现不同效果[16]。
并不是所有研究都能得到单方向的结论,有时出现同一国家不同区域的不同结论,如詹新宇等人构建高斯混合模型(Gaussian Mixture Model,GMM)发现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有显著影响且存在地区差异,在东部地区为负,在中西部地区却为正[17]。
吕勇斌等人考察财政分权与地方经济增长的空间关联性,发现单财政分权与经济发展并未形成良性互动,但金融分权对区域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开始凸显,财政金融负向联动效应也逐渐降低[18]。张凯等人发现财政分权、金融发展对全要素生产率的进步发挥了显著作用,政府干预则会对全要素生产率产生副作用,财政收入分权与金融发展交叉项是显著负相关[19]。陈工等人研究了我国非金融类上市公司,发现财政分权程度较高的地区金融资源更加充沛,市场的信息对称机制更完善,市场失灵的现象更少,资源配置更优[20]。
邓晓兰等人基于中央和地方政府纵向博弈、地方政府间横向竞争的体制框架,发现财政分权和地方政府竞争主要通过引资效应、要素扭曲效应和地方保护效应影响全要素生产率,根据阶段和城市竞争力的分化存在显著异质性[21]。台航等人的研究则认为国家关于财政分权的制度安排能够通过加强竞争对企业创新产生重要影响,财政分权与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22]。王文甫通过构建一个包含经济发达、经济欠发达两个地区和中央与地方两级政府的模型发现财政分权会加剧结构失衡,一个地区的财政分权对另一个地区的经济结构失衡有溢出效应,财政分权所引起的地方政府之间竞争的正外部性担任着重要角色[23]。
余应敏等人实证检验了财政分权、审计监督对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影响,发现财政分权程度越高,地方政府债务风险越大,而财政分权对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影响受审计监督的制约,即审计监督对财政分权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间的关系具有负向调节作用[24]。辛冲冲等人从收入/支出分权两个维度探讨了中国式财政分权对公共环境支出的影响效应,证实了财政分权体制存在一定的激励扭曲和约束不足等问题[25]。荆姗姗等人对中东西3 个地区进行了比较,发现财政收入分权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不显著,对中部地区的影响大于西部地区;财政支出分权对中西部地区的影响大于东部地区,这种差异又与政府透明度有很大的关联[26]。
随着经济的发展、研究指标的扩大、研究方法的进步,在经济增长对财政分权的影响问题上结论正趋于统一,即经济增长对财政分权的实现有促进作用,而财政分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的结论则趋于多元,从传统财政分权理论有促进作用变成了现在的多向可能。这是因为多机制模型下不同机制在不同地区的影响力有差异,所以结论的多元化实际上反映了财政分权理论不断完善,未来的研究应更多地关注过程,并摸索出针对财政分权问题更为准确的分析模型。选择不同的指标对结论也会有很大影响,根植于不同的经济发展状态也会有不同的结论,只有找准区域特点现状,选取能反映本地实际情况的指标,才能得到更准确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