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善
清末洋务运动促进了西方教育进入中国,西方学校体育也逐渐引入中国。1903年,清政府制定《奏定学堂章程》,规定学校教育必须开设体育课,自此体育进入学校教育从制度上得到了确认。由于近代学校体育教学内容纳入了西方现代体育项目,在传统文化影响仍然占据重要地位的近代中国,体育进入学校课堂并非一帆风顺。为了促进学校体育的发展,近代许多学校不约而同采取了“强迫运动”措施来促进体育目标的实现,这其中也包括了清华、南开和圣约翰大学三所大学。近代清华,南开、圣约翰大学不仅在人才培养质量享誉中国,在学校体育的影响力方面也曾冠绝一时,它们曾取得了卓越的体育成绩,为中国体育和中国学校体育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研究这三所学校强迫运动,挖掘其历史价值,希望能对当代大学学校体育工作的开展提供启迪与借鉴。
强迫运动也可称为强制体育、强迫体育,是指近代学校为了促进学校体育任务的完成,采取的一系列强制措施。强迫运动的背景是近代学校体育发展进程中,由于历史文化缘故,许多学生对体育认识不足,缺乏主动锻炼的意识;同时,也有部分师生心中认可中国传统健身,对来自西方的体育项目心存抵触。强迫运动最直接的表现形式为在规定时间里参与体育运动,与之配套的制度措施包括规定学生必须参加体育锻炼、必须修体育学分,把学生体育成绩与毕业证、三好学生、奖学金等切身利益直接相关,以此督促、迫使学生参加体育活动并完成规定的体育任务等。
近代学校体育在中国传播,大部分学生依旧沉浸在中国传统教育对体育的认知,因而对近代西方体育的认知是陌生的,参与也是被动的。西方教育界已经对体育促进人的发展有了深刻的理解,随着近代西方教育进入中国,西方近代体育也不可避免地在中国学校教育强势登陆。1903年,清政府《奏定学堂章程》颁布实施,学校体育在教育体制中得到正式认可,加速了西方体育在学校的传播。体育列为学校的课程,根本还是人才培养的需要。为了人才培养的需要,近代许多学校不得不在学校体育制度上出台了一些硬性措施,以保证学生参与运动。如近代教会大学的代表圣约翰大学在创办之处,就规定学生上午和下午在固定的时间里进行体育运动;即使1921年后,圣约翰大学将体育列为必修课,但仍规定在全校范围内实行“二年强迫运动制度”,规定一、二年级学生必须参加[1]。确切的记录是南洋公学1899年在监院福开森的主持下开展了国内最早的“强迫运动”,在此之后,东吴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都采取了相同的措施,后来的东吴大学、清华大学等校都采取相似的措施,“逼迫”学生们走向操场,开展体育运动。一般的做法是在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将教室、图书馆、食堂、寝室全部关闭,学生一律到操场锻炼。[2]近代清华和南开将强迫运动始终贯穿学校的各个时期,学校也因此特色享誉全国。
近代中国已经认识到了体育的重要意义,清政府颁布新学制后,体育逐渐在各新式学堂开展起来,一些教育理念先进的学校,迫不及待推进体育,落实政策。但学校体育毕竟是新生事物,特别是西式体育涉及的生理生化、心理、解剖等方面的科学知识,对当时的人们而言是非常陌生的知识。中国传统伦理对西式体育有抵制,强迫运动因此应运而生。在参与体育的过程中,学生们逐渐体会到体育带来的诸多益处,对体育的科学认识也逐渐全面,实现了学生参与体育从被动参与到主动参与的转变。
对于不好动的学生来说,强迫运动无疑是令人痛苦,但经历强迫运动的洗礼后,学生们普遍接受体育并都给体育运动非常积极评价。许多学生在回忆里都对曾经的强迫运动充满赞许的情感,如清华毕业的张咏、吴景超等先生回忆在校时之严格体育训练,感慨一生受用不尽,莫不深深感谢寄师之厚赐。林语堂回忆母校圣约翰大学特别强调母校给了他健康的肺。[3]南开校友齐邦媛回忆:“至今六十多年,我仍记得跳远跃入沙坑前短发间呼啸的风,一个骨瘦如柴的十五岁女孩,首次觉得人生活着真好,有了生存的自信。”[4]强迫运动使全体学生都能受到严格的体育教育,最终让学生收获了健康,并因此一生受益。
近代西方体育项目最先在教会学校开展,并逐渐向其他各类学校和社会延伸。西方体育崇尚竞技体育的对抗与拼搏,追求“更快、更高、更强”精神,体现了西方近代科学为基础的人文精神。从教育角度而言,西方体育是西方教育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融入了西方文化的科学精神、尚武精神和公平竞争原则,因而在学校体育开展中与中国本土传统体育项目武术相比较,具有明显的优势。强迫运动促进了学生对体育的了解,加快了西方体育项目的普及,为西方体育项目在中国的竞技比赛创造了良好的文化土壤。早期如田径、足球、篮球、网球等西方体育项目都是由学校逐渐走向社会,成为人们广为接受的体育运动。从这个角度而言,强迫运动对近代体育的发展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校园体育文化是校园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是促进学校体育工作的重要内容。积极的校园体育文化能够潜移默化的感召学生,促使学生从被动接受体育到主动参与体育。校园体育文化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即体育制度文化、体育课外活动文化和体育宣传文化。以近代实施强迫运动且体育最负盛名的圣约翰大学、清华大学及南开大学的体育文化为例,其体育制度、校园体育活动和体育宣传方面的出色成绩是近代中国的楷模,如果时空逆转,即使放在今天仍然是值得学习的榜样。从制度文化而言,我国当前的学校体育政策对比较完善,从党中央、国务院到教育部、各省、市都有保障学校体育开展的相应制度,但在学校层面,跟国家政策相关的配套制度并不完善。学校体育配套制度包括对体育优秀体育的奖励和体育达标学生的惩罚,它对促进学校体育开展,调动老师学生积极参与体育作用明显。在体育课外活动方面,近代圣约翰大学、清华大学及南开大学可谓全员参与,实现了全员育人;在体育宣传文化方面,除了强报、黑板报、彩旗横幅海报等传统宣传形式,三所学校报纸、刊物不仅有专门的体育版面,甚至还有专门的体育刊物来宣传报道体育,如圣约翰大学的《约大体育》。校园体育文化建设与人才培养质量提高是互相统一、相得益彰,当代大学体育文化建设仍需要大力加强。
我国学校体育是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体育教育在整个教育中具有基础性地位,一直受到党和政府的重视。十八届三中全会还提别提出了强化体育课和课外锻炼的重要部署,可以说没有哪一级政府、哪一类学校会说不重视体育,但即使这样,我国青少年体质仍然持续下滑。我国教育部门对学校体育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如各级学校必须要开设体育课,学生的体质必要要达到国家规定的标准才能毕业,对学生体质连续下滑的学校要进行问责,等等。由此可见,在我国学校体育是具有的强制属性的教育。青少年体质持续下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从强迫运动视角而言,多年来学校体育的强制属性逐渐弱化是不争的事实。多年来,素质教育让位应试教育,导致体育教育作为素质教育的重要内容而被忽略,青少年体育习惯普遍淡漠;多年来,快乐体育、成功体育等理念让我们过于关注学生的兴趣、心理健康,而体育最重要的功能——促进体格强健功能却被淡化,由此导致学生的力量、柔韧、弹跳、耐力素质严重下滑。学校体育在许多学校弱化为仅仅是需要开设体育课,我们几乎忘记了学校体育是学生全面发展教育的重要内容,忘记了学校体育是强制属性教育。大学生体质健康测试不合格不能毕业,这原本是给体质欠佳学生的一个警示,但多年来即使学生素质连续下滑,我们几乎没有听说有因体质不合格而不能毕业的学生了。田径运动会3000米以上中长跑项目原本是必不可少的项目,但面对学生严重下滑的心肺功能,许多学校运动会取消了3000米项目以上中长跑项目来消极应对。国家对学校体育的政策不可谓不完善,重要的我们在执行乏力。回顾近代强迫体育实施的背景与成效,我们有必要强调学校体育的强制属性,让那些体质欠佳却疏于锻炼的学生心存敬畏之心,这也有利于督促学生主动参与体育锻炼。
近代体育在学校的推行,普遍情况首先是校长对体育的认识到位,方有可能推行,这在近代学校强迫运动的实施中已经得到验证。如圣约翰大学的卜舫济、南开学校的张伯苓、清华自建校以来的历任校长都能认识到体育在人才培养中的地位,自始至终支持体育工作,才造就了三所学校体育的辉煌。试想如果没有校长的支持,师资聘任,大手笔的场馆建设经费怎么可能落实呢?由此可以说,近代学校推行强迫体育,最关键是校长办学理念与治校实践高度融合。校长在学校体育中的重要作用也得到了国家教育部门的认同,2012年以来,教育部颁布的文件中提出了“校长是所在学校体育工作的第一责任人”、“体质健康连续下滑的学校要问责校长”等表述,由此反映了教育主管部门对校长在学校体育工作中所承担责任和义务认识的深化。学校体育是学校教育的薄弱环节,体育工作“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在许多学校客观存在,究其根本原因是校领导体育认识需要提高,责任意识需要加强。十八届三中全会《决议》对学校体育的表述,促使学校体育改革进入新的阶段;十九大以来,体育强国战略对学校体育又寄予新的期望与责任。历史经验与现实需要都告诉我们,学校体育改革需要学校校长(校领导)发挥应有的关键作用。
近代强迫运动是学校体育在近代中国这一特殊时期的特别现象,它促进了西方体育融入近代中国学校教育,促进了学校人才培养,对中国近代体育的发展也功不可没。结合近代中国的时代背景和学校教育的体育环境,强迫运动所收获体育育人的丰硕成就,其历史经验无疑值得我们思考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