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闻 曾姗姗 朱曼
〔摘要〕邓小平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优越性、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这一问题的集中思考构成了其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是邓小平理论的本源性问题。邓小平认为,社会主义优越性是一个整体性概念,要求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等方面具有相对于资本主义的比较优势。邓小平在回答关于改革、开放、先富等一系列现实问题的过程中,成功开辟了一条更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道路。新时代重温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对于坚定“四个自信”、走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改革开放;“四个自信”;共同富裕
〔中图分类号〕A849〔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921(2021)04-0001-1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中国人优雅生存问題研究”(18BZX008)
〔作者〕杨振闻,中共湖南省委党校(湖南行政学院)哲学部教授、博士,湖南长沙410006
曾姗姗,中共湘潭市委党校(湘潭行政学院)讲师,湖南湘潭411100
朱曼,中共湖南省委党校(湖南行政学院)硕士研究生,湖南长沙410006
“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是邓小平理论首要的基本理论问题。邓小平是从不同维度思考和回答这一基本理论问题的,在众多思考维度中,有一个鲜明的思考聚焦点,即进一步追问“什么是社会主义优越性,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关于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学术界已有不少研究成果,但还有很多需要深化拓展的研究领域:邓小平高度关注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的深层次原因、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多维度表现及其内在关系、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需要处理好的若干重大关系等。新时代,重温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的思考,对于全面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显著优势”、坚定“四个自信”,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多重追问: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的重要性
在《邓小平文选》和《邓小平年谱》等党的重要文献中,邓小平反复论述的一个重要的现实课题,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
(一)“根本问题”再追问: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在邓小平理论中的重要地位
“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是邓小平理论集中回答的“根本问题”。而这一问题所直接指向的,是一个更为本源性的问题,即什么是社会主义优越性、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
1978年9月,邓小平在访问朝鲜回国后,在东北进行了为期八天的考察,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史称“北方谈话”。面对国民经济发展的严峻现实和老百姓生活困难等情况,邓小平在谈话中发出了严肃而沉重的反问:“如果在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内,社会主义国家生产力发展的速度比资本主义国家慢,还谈什么优越性?”“这是最大的政治,这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四年后,1982年9月,邓小平在陪同来华访问的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金日成去四川访问途中,清楚地道出了当年“北方谈话”的用意:“我在东北三省到处说,要一心一意搞建设。”“我们的生活如此困难,怎么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我强调提出,要迅速地坚决地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十一届三中全会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这段回忆性的谈话清楚表明,邓小平是通过聚焦“什么是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来思考“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通过反思“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来追问“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在“北方谈话”中,邓小平虽然没有如他后来在1992年南方谈话中那样明确提出“社会主义本质”问题,但此时他已经开始了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的本质性思考——只有通过发展生产力,解决人民生活困难的问题,才能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而且,在“北方谈话”中,邓小平还反复强调“要一心一意搞建设”,这既是在回答“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也是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背景下对“怎样建设社会主义”问题的出色回答:“迅速地坚决地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随着思考的深入,1986年12月邓小平在会见贝宁总统马蒂厄·克雷库时总结说:“我们提出的课题是;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问题苏联也在研究,他们也没有解决。总之,贫穷不能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综上所述,“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是邓小平理论集中回答的“根本性问题”,也是邓小平理论的首要的基本理论问题,但比这一问题更为本源性的问题则是“什么是社会主义优越性、怎样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换言之,邓小平对“根本性问题”的回答,归根结底是要使社会主义名副其实,充分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
(二)“名”和“实”的再思考:社会主义优越性归根结底需要靠“实践来证明”
社会主义具有以往社会无法比拟的优越性。马克思对此早已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等理论维度,尤其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视野进行了充分论证。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一生中“两大发现”之一。正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观察分析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思想武器,马克思指出:“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换言之,在马克思看来,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自然史”,新的社会制度取代旧的社会制度、新的社会文明取代老的社会文明,就如同自然界的新陈代谢一样,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历史进程。而新的社会形态(如社会主义社会)之所以必须取代旧的社会形态(如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因为新的社会形态具有旧的社会形态不可比拟的优越性。在马克思的具体论述中,这种优越性集中体现在新的社会形态为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而旧的社会形态中的生产关系却已经“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了”。正是基于对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深刻分析,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断言:“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十月革命”的胜利是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胜利,标志着科学社会主义由理论变成了现实,社会主义从此成为美好制度的代名词。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并不会因为社会主义是一个好名词,就会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而自动得到体现,还必须在各国社会主义的具体实践中、在与资本主义国家的比较中得到彰显。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是如果搞不好,……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本质。”在邓小平看来,中国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开始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只有“分三步”走,真正建成一个现代化国家,“才可以大胆地说社会主义优于资本主义”,而现在需要办的事情,“就是证明社会主义优于资本主义”。由此可见,邓小平是站在攸关社会主义前途命运的高度来思考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的。
(三)历史和现实的再反思:僵化封闭的“老路”制约了社会主义优越性发挥
邓小平之所以特别关注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就是过去一段时期所走的僵化封闭的老路,特别是十年“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遭受严重损失,遮蔽了社会主义本应具有的优越性。
1956年“三大改造”顺利完成以后,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得以确立。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中央领导集体在领导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过程中取得了很多宝贵理论成果,比如: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理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理论等。在较短的时间内,中国就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但社会主义在中国毕竟是一个全新的事业,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正确认识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一段时期里,我们党对社会主義建设规律的实践探索出现曲折, 发生了“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尤其“文化大革命”使党和国家的正常政治经济秩序遭受严重破坏,中国社会主义事业遭遇挫折,人民生活水平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得到显著提高。直面现实,邓小平尖锐地提出:“好多人饭都不够吃,二十八年只搞了二千三百万吨钢,能叫社会主义优越性吗?”
二、四个维度: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主要表现
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具体表现有很多重要论述。概而言之,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物质文明的优越性:更快、更高的生产力
以往人们在谈及社会主义优越性时,更多聚焦在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在公有制经济基础之上,从历史上看,资本主义私有制确实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主义公有制取代资本主义私有制是一种历史进步。但在现实社会主义实践过程中,社会主义公有制究竟能不能促进生产力发展,最终还要看公有制的实现形式是不是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新中国成立后,我们通过一段时期的努力,有计划大规模地开展经济建设,基本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但也有一段时间脱离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人为地不断调整生产关系,搞“一大二公三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反而对国民经济发展造成了严重破坏。“文化大革命”期间甚至还提出了“宁要穷的社会主义、不要富的资本主义”的错误口号,严重扭曲了对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认识。
1977年邓小平第三次复出以后,从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重新认识社会主义优越性,指出:“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讲,正确的政治领导的成果,归根结底要表现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上,人民物质文化生活的改善上。如果在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内,社会主义国家生产力发展的速度比资本主义国家慢,还谈什么优越性?”“马克思主义最注重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归根到底要体现在它的生产力比资本主义发展得更快一些、更高一些。”
在上述重要论述中,邓小平强调“归根到底”的用意,是引导人们对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的认识不能只停留在“社会主义”这一美好名称上,而应注重从理论上归根溯源,回到历史唯物主义这一马克思主义的“真经"上来。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生产力才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力量。正是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提出了“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著名论断。这一论断的潜台词,就是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空喊政治口号不行。口号多,不代表“道理”多。实现“发展”、促进“发展”、成就比资本主义更快、更高、更好的发展,才是真正的“硬道理”。能否把握这一“硬道理”,才是衡量社会主义是否真的具有优越性的根本标准。
(二)政治文明的优越性:更高、更切实的民主
邓小平认为,社会主义优越性不仅表现在物质文明建设上,还要体现在政治文明建设上。
首先,社会主义民主对社会主义本身具有特殊的重要性。邓小平强调:“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前面已指出,邓小平认为,社会主义优越性首先要体现在比资本主义更快、更高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上,只有实现了现代化目标,成为中等发达国家,才能理直气壮地说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但这并不是说,其他方面的发展对社会主义优越性无足轻重。在邓小平看来,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是社会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推动经济发展、实现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其次,社会主义民主比资本主义民主真实。对于资本主义民主的实质,特别是美国两党制的本质,恩格斯早在1891年就作出了深刻分析:“正是在美国,……两大帮政治投机家,他们轮流执掌政权,以最肮脏的手段来达到最肮脏的目的,而国民却无力对付这两大政客集团,这些人表面上是替国民服务,实际上却是对国民进行统治和掠夺。”对照当下美国两党制下的民主现实,我们发现恩格斯当年的分析仍然是入木三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如何在改革开放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是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的重大现实课题。邓小平一方面强调,要“从世界各国吸收的进步因素”;另一方面又指出,资本主义民主实际上是“垄断资本的民主”,我们“不能搞西方那一套”,要坚持人民民主,“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
再次,社会主义民主能够调动人的积极性,提高办事效率。与三权分立、轮流执政等西方民主制度不同,中国实行的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在邓小平看来,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就要通过相应的民主制度真正调动人民的积极性,提高办事效率。他指出,“调动积极性是最大的民主”,“民主集中制也是我们的优越性。这种制度更利于团结人民,比西方的民主好得多。我们做某一项决定,可以立即实施”。
(三)精神文明的优越性:更高水平的精神文明
在南方谈话中,邓小平指出,广东要赶上韩国、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和新加坡, “不仅经济要上去,社会秩序、社会风气也要搞好,两个文明建设都要超过他们,这才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说,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不仅要体现在物质文明建设上有比资本主义更快、更高的生产力,还要体现在有比资本主义更高水平的精神文明。
关于精神文明建设,邓小平特别强调要突出抓三个方面的重点工作:一是要抓好教育科学文化事业。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必须依靠人才,关键是要实现科学技术现代化。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后,自告奋勇分管科学和教育工作,要求在全社会营造“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氛围。二是培育“四有”新人。邓小平指出:“搞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主要是使我们的各族人民都成为有理想、讲道德、有文化、守纪律的人民。”造就庞大的高素质人才队伍、大力培育“四有”新人,既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目标,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重要体现。三是反对腐败,营造良好社会风气。邓小平指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消除资本主义和其他剥削制度所必然产生的种种贪婪、腐败和不公正现象。”因此,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全过程必须坚决反对腐败,全面从严治党。邓小平反问道:“风气如果坏下去,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由此可见,邓小平是从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视角来看待反腐倡廉工作的重要性的。
(四)社会文明的优越性:致力于实现共同富裕
在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中,社会文明维度的优越性——共同富裕,具有比上述三个维度优越性更为重要的地位,因為“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1990年,邓小平在会见泰国客人时指出:“社会主义的一个含义就是共同富裕。”1992年,他又在南方谈话中强调:“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不仅如此,邓小平还把“共同富裕”和“发展生产”,并称为两条“社会主义原则”。
资本主义社会虽然也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这些财富的绝大部分集中在资产阶级特别是少数大资本家、大财阀手中,社会两极分化严重。邓小平始终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必须坚持共同富裕的价值导向,必须克服资本主义“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的社会弊端,真正彰显“人民共同富裕”这一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
综上所述,在邓小平看来,社会主义优越性是一个整体性概念,相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需要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等方面都具有比较优势。其中物质文明方面的优越性(更快更高的生产力)是基础性优势,社会文明方面的优越性(实现共同富裕)则是本质性优势。只有四个方面的优越性共同发力,形成整体优势,才能全面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邓小平指出:“我国综合国力达到世界前列,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真正体现出来了。”换言之,“综合国力”才是衡量社会主义优越性发挥的权威标准,社会主义优越性不仅要体现在拥有强大的硬实力,还要体现在拥有强大的软实力,最终要体现在人民共享更美好生活上。
三、回应质疑:开辟更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新道路
如前所述,邓小平之所以关注社会主义优越性问题,是因为他第三次复出时,我国国民经济发展困难重重,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低下,社会主义优越性受到现实的严重质疑。邓小平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拨乱反正、正本清源,领导中国人民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开放之路,走出了一条更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新道路。但开辟新道路绝非轻而易举,需要处理好一系列重大关系,需要回应一系列质疑,比如,“改革"会不会变成“改向”、“开放”会不会导致变质、“先富”会不会引起两极分化等。
(一)“改革”会不会改变社会主义方向
作为中国现代化建设和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有很多关于改革的名言,比如,“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坚持改革开放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招”,等等。之所以如此强调改革的重要性,是因为在邓小平看来,改革是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必由之路。中国40多年改革开放的成功实践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但中国的改革进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期间有不少质疑的声音。比如,有人总是担心,改革会不会变成“改向”?如果改革会导致迷失甚至丢掉社会主义方向,那还谈什么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
回顾改革历程,这种质疑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改革能不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是不是在搞“唯生产力论”?二是社会主义怎么可以搞市场经济?搞了市场经济,还是不是社会主义?
对于第一种质疑,邓小平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作出科学回答。邓小平指出:“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社会主义优越性首先就应体现在社会主义国家有比资本主义国家更快、更高的生产力。这些观点今天已经深入人心,成为普遍共识,但回过头看,并非改革伊始就有这种共识,而是在邓小平反复阐述社会主义优越性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关系后才慢慢成为人们的共识的。研读《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卷以及《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下两卷不难发现,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邓小平反复强调的一个观点就是: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优越性归根结底要体现在生产力发展水平上。1977年10月,邓小平在会见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主任林达光教授和夫人陈恕时回忆说:“根据马列主义的观点,最根本最活跃的因素是生产力。……‘四人帮’否认生产力的重要,认为只要上层建筑的问题、所有制的问题解决了,就能进入共产主义。谁提发展生产力,就被说成是‘唯生产力论’这是我们同‘四人帮’的重大争论之一。如果不是生产力发展到物质极大丰富,怎么能实现按需分配,怎么能进入共产主义?”在这里,邓小平是从历史唯物主义高度来批判“四人帮”搞“穷”的社会主义错误的。而要改变中国贫穷落后的面貌,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就必须按社会主义建设规律来推动发展,必须对不合时宜的体制进行大胆改革,以破除僵化体制对生产力的束缚。邓小平指出,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相对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优越性,必须“按经济规律搞建设”,改革“是为了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对于第二种质疑,邓小平花了很长时间、很大精力来消除。之所以说花了很长时间,是因为早在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邓小平在会见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公司副总裁弗兰克·吉布尼等人谈话时就明确指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邓小平这一论断在当年可谓石破天惊之语。但要在全社会真正打破计划经济等于社会主义的传统观念,不是一次谈话就能完成的。在之后,还是有很多人对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搞市场经济心存疑虑,总是在姓“社”姓“资”的问题上纠缠不清,担心走了资本主义道路。邓小平不遗余力推动人们思想进步,多次就计划和市场的关系问题发表谈话。在南方谈话中,他用极其简明的语言把这一问题的实质讲得一清二楚,“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不是判断姓“社”姓“资”的依据。同年召开的党的十四大明确了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历史已经表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逐步完善,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中国不仅没有偏离社会主义方向,而且更好地彰显了社会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显著的优越性。
(二)“开放”会不会使社会主义变质
对外开放是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基本路径。邓小平非常注重对外开放,并将其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提出来。他指出,“现在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关起门来搞建设是不行的,发展不起来”,“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但在实施开放政策的过程中,同样要消除一些人心中的顾虑。有人担心,打开国门会造成泥沙俱下,招商引资会改变我国经济的社会主义属性等。在这些人看来,对外开放不仅不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还会最终走向资本主义的歧途。
面对上述担心,邓小平进行了辩证分析。他指出:“开放政策是有风险的,会带来一些资本主义的腐朽的东西。但是,我们的社会主义政策和国家机器有力量去克服这些东西。”具体而言,为了更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完整、准确地执行对外开放政策,邓小平特别强调了以下三点:
一是要把对外开放和独立自主统一起来。对外开放是全球化时代的必然选择,也是取长补短更好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必然要求。但对外开放绝不是放弃自我努力、自力更生。邓小平指出:“我们坚持对外开放,但是终究要以自力更生为主。”
二是要在对外开放过程中抓好精神文明建设。邓小平认为,对于对外开放带来的消极影响,“既不要大惊小怪,又要认真抵制”。为此,必须采取法律手段,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培育“四有”新人。在1989年6月的一次谈话中,邓小平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不太满意。他说:“改革开放必然会有西方的许多坏的影响进来,对此,我们从来没有估计不足”,但现实中“两手抓”的方针落实不到位,“一硬一软不相称”。
三是要吸收和利用国外资金、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对外开放当然包括对资本主义国家开放,目的是更好地吸收和利用国外的资金、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来发展社会主义。1980年8月,鄧小平在接受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采访时指出,“资本主义要比封建主义优越。有些东西并不能说是资本主义的。比如说,技术问题是科学,生产管理是科学,在任何社会,对任何国家都是有用的”,“我们学习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科学、先进的管理来为社会主义服务”。
(三)“先富”会不会带来两极分化
前面已经指出,在邓小平的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中,共同富裕是最大的优越性。但在人口众多、发展不平衡、地区发展条件悬殊的中国,不可能实现同步富裕。如何实现共同富裕是一个具有很大挑战性的课题。邓小平采取的是符合辩证法的务实办法,即“允许一些地区、一些人先富起来”。但社会上有些人对这一发展战略提出疑问,这样会不会导致贫富差距拉大甚至出现两极分化?如果出现了两极分化甚至产生了新的资产阶级,那就不是社会主义了,还谈什么社会主义优越性?
这种疑问实际上是对邓小平“先富”思想的误解。邓小平在阐述先富思想的时候,从来都是强调共同富裕的。他说:“我们允许一些地区、一些人先富起来,是为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所以要防止两极分化。这就叫社会主义”。他还提出了先富带后富的具体办法,比如“多交利税和技术转让等方式大力支持不发达地区”。当然,要解决贫富差距问题,还需要多管齐下,比如分配制度改革等。邓小平指出,“分配的问题大得很”,并认为这是将来中国发展起来以后要下力气解决的新问题。只有与时俱进地解决这些问题,才能真正实现共同富裕,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
四、接续努力: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的当代价值
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深刻解答了在落后的东方大国如何实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历史课题,指明了中国在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过程中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正确道路,回应了人民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对美好生活的新追求。当然,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发挥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我们需要接续努力,在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不断彰显社会主义优越性。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重温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对于坚定“四个自信”,走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四个自信”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容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洞察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以全新视野把握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强调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出“全党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四个自信”,就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制度、文化具有坚如磐石的自信,“说到底,就是要对我们正在从事的伟大事业,始终抱有坚定的信念、真诚的信仰、铁一般的信心”。
之所以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具有坚如磐石的自信,对我们正在从事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具有坚定信念,是因为社会主义具有资本主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较为全面地阐述了社会主义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等多维度所展现的优越性。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更是具有十多个方面的优越性,但其优越性也不能自动彰显出来,必须通过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来加以证明。在第一个百年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以后,我们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标志着我国发展进入新阶段。在新阶段,我们面临的挑战前所未有,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因素显著增强,但时与势都在我们把握之中。正确把握时与势,需要我们贯彻邓小平关于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的重要论述,牢牢把握发展这个第一要务,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更好地走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繁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坚定“四个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增添强大的精神力量。
(二)建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优越性有一个硬性标准,就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的实现。1987年4月,邓小平在会见外国友人时指出:“建设对资本主义具有优越性的社会主义,首先必须摆脱贫穷。现在虽说我们也在搞社会主义,但事实上不够格。只有到了下世纪中叶,达到了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才能说真的搞了社会主义,才能理直气壮地说社会主义优于资本主义。”同年11月,邓小平再次指出:“到本世纪末达到小康水平,也能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但还不能说服人家相信社会主义。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时,我们就可以放胆地说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由此可见,邓小平衡量社会主义优越性有一个很具体的标准,就是现代化目标的实现。关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邓小平提出“三步走”发展战略,并明确了各个阶段发展的具体目标。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的一步步实现,社会主义优越性也一步步得到彰显〃只有实现了第三步目标即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我国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发展水平,才能“理直气壮”“放胆”说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优越。这一判断标准是邓小平在东方落后大国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对马克思主义关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生产力是社会发展最终决定力量的基本原理的创造性运用。
进入新时代,我们要从关系社会主义前途命运、关乎社会主义优越性能否真正发挥的高度,扎实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以習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新的实际,提出把邓小平关于“三步走”现代化目标时间提前15年,即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到新中国成立100周年时进一步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成为“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领先的国家”。这是一个比邓小平“三步走”战略目标更高的现代化发展目标。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党的坚强领导下,通过全体中国人民不懈奋斗,一定能够实现这一更为宏伟的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如前所述,“基本实现现代化”,就可以“理直气壮”“放胆”地说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那么,到21世纪中叶“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之时,社会主义优越性也就不证自明了。
(三)把促进共同富裕摆在更重要的位置
如前所述,在邓小平社会主义优越性思想中,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本质要求,是最大的优越性。1993年9月,邓小平在和弟弟邓肯的谈话中指出:“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其中很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分配问题以及如何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问题。
在新时代,习近平沿着邓小平的思路,深刻指出,“以前我们要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现在则要解决'好不好'的问题”,“更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更是首次以党的全会文件的形式明确提出,远景目标之一就是要使“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党中央之所以如此重视实现共同富裕的问题,是因为它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 更是一个关乎社会主义优越性能否真正发挥出来的重大政治问题。为此,我们必须在解决脱贫攻坚问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下大力气进一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完善再分配机制,进一步缩小城乡、区域、行业发展差距以及居民收入差距,推动共同富裕,切实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优越性。
(责任编辑肖雪莲)